时进闻言看一眼客厅里的哥哥们,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家基因确实挺可怕的。”专门生性格拧巴的问题儿童。
刘勇看着他同样帅气的脸:“……”讨厌的人生赢家。
……
既然是搬家宴加团圆饭,那吃的喝的就必须由主人和主人家的家人一起准备才更有意义,所以在闲聊到十点左右的时候,随着廉君的一声招呼,散落在客厅各处的时家兄弟们突然全部停下了交谈和手上的活,一起朝着厨房走去。
刘勇和罗东豪被众帅哥遗弃在了客厅,满头雾水。
“他们干什么去了?”罗东豪问身边仍窝在沙发上的时进。
“做饭去了,今天的大餐将由廉君主厨,我四哥副厨,其他人打下手,我们是小辈,只用等着吃就行了。”时进解释,翻出了游戏机,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最近发现了一个特别好玩的新游戏,枪战的,要玩吗?”
刘勇和罗东豪对视一眼,用力点头:“玩!”反正他们不想去做饭,而且他们也不会做!这种年轻人的特权他们必须要好好用!
……
厨房,终于脱离了时进的视线,容洲中敛了表情,皱眉问道:“你真的安全了?”
他没有特指谁,但时家几位兄长全都看向了廉君。
廉君从冰箱里拿食材的动作一顿,回头扫他们一眼,说道:“以后我只是万普的董事长廉君,死了的那个暴力组织首领,叫连军,连接的连,军队的军。”
众人一愣,然后向傲庭先反应了过来,问道:“王委员长办的?”
“他欠我一个人情。”廉君拿出食材,关闭了冰箱门,“自然会帮我办事。”
向傲庭放了心,点头表示明白,说道:“这样是最稳妥的,我听说失踪的齐云也已经锁定了下落,在H国一个小城市里,章卓源已经派人去捉了。等他一死,局势就彻底稳了。”
“我知道。”廉君一点不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说道,“局势早就稳了,不然我不会回来。”
向傲庭愣住,然后很快意识到什么,看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结束了这个话题。
其他几兄弟把两人的对话听在耳里,时纬崇和费御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黎九峥完全状况外,容洲中听得眉毛直抽,哐哐砸洋葱:“大过年的聊什么呢,做饭做饭,时间不早了。”而且尽聊些他插不上话的话题,欺负谁呢。
……
这一整天别墅里都很热闹,大家一起做了午饭,饭后一起在小区里转了转,转完回来各自散开,打麻将的打麻将、玩游戏的玩游戏、聊天的聊天,到了晚上,大家又在别墅后院弄了几个烧烤架自己做起了烧烤,时进还燃起了一堆篝火,似模似样地给大家做烤乳羊。
烧烤期间,容洲中假装不经意地接近了罗东豪和刘勇,试图从他们那里打听时进的学校生活,时进迅速识破他的意图,黑着脸靠过去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丢到向傲庭身边,让他给向傲庭打下手。
容洲中气得用鼻孔喷气,唰唰唰往面前烤得差不多的鸡翅上抹了三层辣椒油。向傲庭眉头一抽,又揪住他把他丢去了切菜的黎九峥那边。
黎九峥淡淡看一眼容洲中,拿起一个青椒就塞进了他嘴里。容洲中连忙呸呸呸吐掉,气得要揍他。
正在往外搬酒的时纬崇见到这一系列画面,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后低头,把酒放到了桌上码好。
“很不错吧?”费御景拿着两瓶果汁跟着他出来,随口询问。
时纬崇回头看他一眼,浅浅地笑了,应道:“嗯,很不错。”
吃吃玩玩,等一切结束时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时家几个兄长全都喝了酒,没法开车回去。刘勇和罗东豪倒是只喝了果汁,但闹了一天也累了,于是时进干脆把所有人都留宿了下来。
给大家收拾房间的时候,时进避开众人凑到廉君身边,轻轻捏捏他的肩膀和腰,问道:“累不累?这一天都是你在忙。”
“不累。”廉君侧头看他,脸上是还没有散去的暖意,“时进,谢谢你。”
时进故作不解:“谢什么?谢我今天什么都没帮你干?”
“不是。”廉君摇头,转身摸了摸他的脸,解释道,“是谢你特地把家人和朋友共享给我……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我很开心。”
时进没想到他真的能明白自己的意图,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低咳一声,皱眉板着脸说道:“你这时候说的不该是谢谢,而是我爱你。”
廉君微笑,低头吻住他。
……
这一晚时进睡得很香,什么梦都没做。时家几兄弟就睡得很难受了,也不知道是认床还是怎么,他们这晚齐齐做起了梦。这个梦很奇怪,也很真实,梦里的他们寄宿进了时进的身体里,以时进的视角感受着一切。他们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就是无法醒来。
梦是从时进记事起开始的,他们借由时进的眼睛,见到了慈父模样的时行瑞,见到了少年时的自己。
再见到过去的情景,他们心里奇怪的除了感叹之外,居然完全没了以前的恨意。更多的,他们把注意力放在了还年幼的时进身上。
时进学会骑小马了,时进学会自己吃饭了,时进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了……时进会用画笔了,他画下了五个超人,说这些就是哥哥们,哥哥就是他的大英雄……真可爱,他们不自觉露出微笑。然后那笑容又染上了难过。对不起,他们并不是什么好哥哥。
他们看着时进一点点长大,看着时进在他们有意的关心下,越来越信任和依赖他们,然后,他们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时行瑞好像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么疼爱时进。他时常对着时进发呆,逼时进吃很多东西,近乎苛刻地训练引导着时进的言行,甚至不允许时进交他指定以外的朋友。
可怕的父亲,时行瑞在培养一个替身。
他们很快意识到了时行瑞在做什么,于是又开始恨了——原来哪怕在时进面前,时行瑞也依然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他们想提醒时进别再那么听话,却因为旁观者的身份,什么都不能做。
时进终于长大了,他被时行瑞养成了一个单纯的胖子,没有能力,没有朋友,除了父亲和哥哥,他什么都没有。然后,时行瑞死了。
他们看到时进吓懵了,哭着一个一个给他们打电话。五个电话,时纬崇以开会的理由匆匆挂了,费御景联系不上,容洲中冷笑一声挂断,向傲庭在做任务也联系不上,黎九峥只回了一个“哦”字。
没有一个人管时进,没有一个人安慰他,更没有一个人为父亲的死亡难过,时进傻傻看着手机,还没意识到这就是被抛弃的信号,压着哭泣,稀里糊涂的在当时还是瑞行副董的徐天华的帮助下,给时行瑞办了葬礼。
他们沉默了,看着时进捧着手机难过无助和站在墓地神思恍惚的样子,想起他们当初接到时进电话时、或者错过时进电话的情景,只觉得像是有一团棉花堵住了胸口,让他们无法呼吸。
太难过了,他们当初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第160章 家(三)
梦还在继续, 处理完葬礼的时进回到了那个华丽空旷的家,把自己缩在床上,一睡就是一整天。
得吃饭啊,那些佣人去哪里了,怎么都不来问问时进的情况。时家兄长们的意识呆在时进的身体里,听着时进埋在被子里压抑着哭泣的呼吸声, 无力又焦急。
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天之后,时进终于振作了一点, 他起了床,好好洗了个澡, 然后回来坐在床边, 给已经没电的手机充了电,眼带希望地把手机开了机。
三个未接来电,时进明显开心起来, 然后很快,他垮下了肩膀。三个未接来电全是徐天华打来的, 他的哥哥还是没有理他。
为什么?
他不明白,翻出时纬崇的号码,小心拨了过去。
提示音从听筒里传来,时纬崇关机了。
又在开会吧。
他这样想着,挂掉电话, 拨给了费御景。
提示音再次响起, 这次换了个内容, 不是关机, 而是无法接通。
时进低着头,嘴唇抿紧。
他动了动手指,又拨给了容洲中。这次电话倒是通了,容洲中也确实接了电话,然而还不等时进开口,容洲中就先满是不耐和厌恶地说了起来:“你烦不烦!知不知道现在国内是几点?别给我打电话了,时行瑞死得好,他早该死了!你要死也快点去死!大家巴不得没有你这个弟弟!”
嘟嘟嘟。
电话挂断。
时进眼里因为听到容洲中的声音而亮起的喜悦期待瞬间凝固,他低头看着手机,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呆愣了很久,想重新拨给容洲中,又没有勇气。
他慢慢把手机放到一边,回头拿起床上的黄瓜抱枕,怔怔发起了呆。
好像有哪里不对了……哪怕单纯如当时的时进,也终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大家变得不一样了。
“该死!”容洲中低咒了一声,恨不得冲进梦境里,把时进怀里的抱枕抽出来,告诉他别抱着这该死的玩意了,你的三哥就是个混蛋,去揍他啊!
恨完之后,他又像是没力气了一样,逃避地不想看此时的画面。
该怎么看下去,以前的他为什么要这么过分。
其他兄弟并不能知道容洲中此时的心中所想,他们以时进的视角经历着这段时进慢慢被从美梦里丢入现实的情景,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沉沉拖着,每跳动一次都是痛苦。
错了,都是他们错了。小进快走吧,逃离这个地狱,去找廉君,起码在那里,你不会再受到伤害。
他们头一次这么希望时进能去到廉君身边,他们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葬礼第二天,徐川会过来宣读遗嘱,时进拒绝了遗产,然后……在房间里自杀了。
现在的生活太幸福,时进的原谅太温暖,他们居然忘了,时进曾经想过自我了断,了断的时候,手里甚至还抱着容洲中送给他的那个黄瓜抱枕。
容洲中烦躁又崩溃地扯住了头发,恨不得打死自己——是因为他说的那句“你要死也快去死”吗,是因为这个吗,他差点逼死了时进!
其他哥哥也在心里想着——他们曾经差点逼死了时进。
终于,徐川来了,时进放下抱枕下了楼,去听遗嘱。
他们一边十分想跳过这部分画面,一边又自虐似的想把这些画面牢牢记住——这些都是他们欠时进的,必须好好看清楚。
徐川捧着文件,念完了长长的遗产清单,然后把遗嘱放到了时进面前,让他签字。然后出乎他们意料的,时进在眼神空洞地看了遗嘱很久之后,拿起笔签了字。
签了字?
他们愣住,然后疑惑,继而心里稍松——啊,想起来了,这里只是一场梦而已,发生的一切并不一定全盘根据现实。真好,既然不一样,那时进说不定不会自杀,太好了。
“爸爸真的一分钱都没留给大哥他们吗?”梦里的时进签完文件之后询问。
他们听到时进这么问,突然觉得开心起来——看,哪怕是梦里的小进,也这么惦记着哥哥。
徐川给了肯定回答。
时进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签了这个,他们哪怕是为了钱,也会接我的电话,对么?”
徐川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非常奇怪,他微笑着,安抚说道:“不会吧,哪怕不是为了钱,他们也会再来找你的。”
刚刚还觉得有点开心的哥哥们,听到时进的这个问题,注意到徐川的眼神,又慢慢敛了笑容——怎么忘了,哪怕梦里的情景和现实有出入,也依然改变不了他们就是个混蛋的事实。
梦境的节奏突然加快,时进接下遗嘱后,徐天华和徐川开始频繁联系他。时进还没成年,自然是不知道该怎么管理公司的,所以在徐天华和徐川的建议下,他把公司交给了徐天华接管,自己照常上学,勉强算是恢复了过去的生活节奏。
他们看着这样的时进,心里稍微安定了下来——虽然徐天华和徐川一看就是有问题,但好歹时进又过上了安稳的生活,这个梦境的发展还不错。
然而就在他们这样想了之后,形势急转直下。
时进被绑架了,他在放学的路上被人从保镖的眼皮子底下掳走,关进了一间阴暗的地下室。
兄长们全部惊了,然后就是着急愤怒——怎么回事?那些保镖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可以让时进就这么被绑走?太不专业了!简直、简直就像是故……他们一懵,然后心里一沉。
时进身边的保镖,都是徐川负责请的,而徐川在时行瑞死后,和徐洁有勾结。
梦外的时纬崇沉了脸,牙关紧咬,他想起了徐洁和徐川给暴力组织下单的那次失败绑架,终于意识到,这个梦境的走向是遵循着怎么样一种规律。
其他兄长也渐渐意识到了梦境可能的走向,狠狠皱眉,满心抗拒。
不。
他们透过时进的眼睛,看到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拿着武器朝着时进靠近,愤怒和无力一起降临。
快醒来!这该死的梦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再继续下——
“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啊!”
时进害怕地说着,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来人不由分手的一棍打得痛嚎出声。
地狱降临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时进被打倒在地,看着时进可怜地蜷缩起身体试图保护自己,听着时进的痛呼和对父亲兄长的呼唤,双拳紧握,牙关紧咬,恨得眼眶发红。
够了!都住手!全都住手!
时进的声音渐渐微弱了下去,在他昏迷前,那些人终于停了手。
“别打死了,雇主说要慢慢来的。”其中一个人拦住了同伴,自己却又踢了地上的时进一下,说道,“走了,出去喝酒,这些有钱人就是不经打,这么会就像块死肉一样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