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曾经问过我,战争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瑶儿,凌雪,我现在就告诉你们,这战争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轻喃的声音飘散在空中,陆无尘手中长剑高举,以自身的元魂之火灌入剑身,朝着黑沉的大地骤然劈下!
接下来,伴着轰隆隆的巨响,无数的巨剑劈下,大地上的裂纹越来越多。天地间好似再也维持不下所谓的平衡,乌云在汇聚,风雨在咆哮,雷电在爆炸;天地间幕雨一片,连接天地的火墙却没有消失。人们朝着与火墙相反的方向奔跑,好似大海里的小小泥人,到处翻腾,但怎么都逃不出这一方肆/虐的天地。
陆无尘脸色愈加苍白,喘息声愈盛。可他的双目却好似燃着火一般,漆黑明亮,像一盏灯。他的唇角挂着鲜血,浑身的灵力极度透支。
他开始使用自己的元魂之力,开始用自己的寿元来支撑这最后的一场战役。
不知何时,魏凌已经忘记了言语,忘记了一切,只是痴痴地看着这个陆无尘,随着他在天地间沉浮飘摇。
大地终于被劈开,无尽的海水倒灌进来,混合着雨水,将世界连成一片。
修士们相互推搡着,四处逃散和踩踏。魏凌无意间看到万宗门弟子所在的地方,一时间差点忘记该怎么呼吸。
是扶摇!
此时的扶摇,身穿白衣玄纱服饰,面容沉毅,浑身杀气。
万宗门内,唯有掌门是白衣玄纱服饰。扶摇是掌门,那南晋荣呢?
就算知道这是抱朴境设下的魔障,但扶摇身上的掌门服饰,还是生生刺痛了魏凌的眼睛。
《弑神》的原著剧情就是如此,南晋荣沈让等人,在仙神大战进行到一半时就被害身陨,而扶摇接任了掌门之位,与陆无尘勉强同盟御敌。
无情谷此时的掌门,是茗兰想要除去的栎寻。
因为有沈凌雪的依仗,栎寻在仙神大战后期,靠着陆无尘掌控了无情谷的一切,又打压其他门派,最终成了弑神联盟的副盟主。
魏凌闭上眼,努力让自己认清这一切,告诉自己这都是假的、假的!!!
就在此时,一道好似铁片划过瓷器的尖锐声响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所有人都在一愣之后,抱头痛呼。
接着,陆无尘仰天|怒啸,整个人在漫天的火光和大雨中化作无数的流星砸向地面。
流星爆炸,汇成足以撕裂天地的气流,掀翻人们,将大地一分为五!!!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魏凌瞪大眼,看着陆无尘消失的地方,大脑中一片空白,好似整个身魂都与这个世界彻底分离。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凌试着叫陆无尘的名字,可他张了几次嘴,都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
假的吗?
是假的吗?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就让他醒来吧。就算付出他的生命他也愿意,只要能让他忘记此时所看到的一切。
天地旋转,万物变幻。岁月在魏凌眼中成了虚无,世界在魏凌眼中成了黑白。他隐隐知道他在等待什么,可具体的去想的时候,却只有让人绝望的空白。
“师尊。”
“魏凌。”
“快醒醒。”
“你怎么了?”
是谁在和他说话?是谁在叫他“师尊”?
魏凌霍地睁开眼,好似木头人一般看着空荡荡的屋顶。
“师尊,你醒了?”
熟悉的五官映入眼帘,所有的记忆被一瞬间抽离。魏凌痛苦的“嗯”了一声,抱着头,蜷起身体。
“师尊,你怎么了?”陆无尘把魏凌抱进怀里,用自己的灵力给他查探身体。
原本同样守在床边的南晋荣等人,此时互看了一眼,往后退了一些,坐到了不远处的茶桌旁。
“魏师弟是不是做噩梦了?”茗兰有些担忧地看着抱成一团的师徒,蹙眉道,“都说那酒不能喝,喝了会让人陷入迷障,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吃苦头了吧?”
魏凌渐渐平静下来,脑海里的记忆因为茗兰的话,又重新一点点复苏,终于记起了昏睡之前的事。
他记得,扶摇在他与陆无尘的合籍礼上,拿出了浮生醉,说是可以浮生一梦,看尽世间繁华苍凉。
浮生醉与千日酿都是扶摇酿造的药酒,效果大同小异,魏凌见过林溪喝千日酿的样子,便没有怎么在意,接过了扶摇的浮生醉,喝了整整一坛才住口。
之后……
魏凌太阳穴突突地疼,陆无尘立刻伸手帮他按压眉角,动作细致又温柔。
“所以,我只是喝了一坛酒?”魏凌开口,声音微微有些哑。
茗兰道:“可不是么?我们见你喝完酒一下子就倒了下去,吓了一跳。你昏睡的时候,扶摇不知道被我们轮番骂了多少次,现在正在外面抱怨呢。”
陆无尘笑道:“没想到师尊酒量这么小。”
魏凌皱眉:“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沈让道:“你昏睡得有些久,忘记一些事也正常。兴许过两天就记起来了。”
南晋荣道:“多休息,总能想起来。”
魏凌蹙着眉,暗自摇头。
他有感觉,他必须现在就想起来,否则他就没有机会了。
可到底是什么事呢?除了陆无尘、南晋荣等人,还有什么值得他这么牵挂?
此时,云崖忽然推门进来道:“容止师伯传信回来,四方天台已定,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异族来犯了。”
南晋荣等人起身,脸上均有喜色。
魏凌却好似被打开了一道闸门的洪水,顷刻间想明白了问题所在。
“什么是四方天台?异族什么时候被打退的?为什么我没有印象?”
众人惊异地看过来,茗兰道:“你不记得了?”
还是南晋荣冷静一些,缓声道:“是不是浮生醉的缘故?”
沈让见魏凌表情不对,解释道:“几个月前仙神大战就结束了,当时是你与袁陆联手,杀了神王,将天地一分为五,彻底隔离了仙神两族。四方天台也是你与袁陆找到的,乃是鸿蒙仙祖祭炼数十万年的圣物,可以形成四道天门,隔绝外族进入。”
茗兰接道:“所以现在各门各派都把你和袁陆尊为无上仙尊,你们合籍的事,无一人反对。”
魏凌推开陆无尘的手,狠狠压住太阳穴:“为什么我不记得?”不,并不是不记得,而是他下意识的不愿意承认。
不知道为什么,魏凌就是觉得不太对。
这结局太完美、太圆满了。简直就像一场梦一样。还是一场让人不愿醒来的美梦。
广灵子忽然道:“一切尘埃落定,记不记得起来又有什么关系?”
其他人道:“说的是。”
没关系么?魏凌暗想,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万宗门所有的人都没有出事,他和陆无尘也在一起了,那确实没关系。
是的,没关系的。
记不起来又怎么样,他已经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了。
南晋荣等人离去,魏凌不顾陆无尘的阻拦,出门四顾。
院中竹林重重,祥和安静。一切都没有变,还是当初的模样。
魏凌将手掌挡在眼前,朝着金黄的太阳看去。目光微斜间,恰好看到门口的陆无尘眉眼带笑的模样。
这一瞬间,好像真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更新,不过不知道几点,宝贝们考完试了,我要把更新赶上来,奖励大家!可爱的小天使们一定个个名列前茅!go go go!!!
第112章
陆无尘走过来,握住魏凌的手:“合籍之后,师尊再也不能抛下我了。”
魏凌笑笑,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道:“我什么时候抛下过你?”
话落,魏凌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光影。那光影看起来极为熟悉,好像在对他诉说着什么,可他听不清。等他想要近一步去听的时候,那光影却乍然轰碎。
到底是谁呢?
正自思考的时候,陆无尘低头吻住魏凌的双唇,辗转厮磨道:“师尊,我们还没有行房。”
魏凌脑中一炸,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道:“我不是刚醒么?你……”
陆无尘根本不给魏凌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在他唇|瓣上咬了咬道:“师尊放心,我会小心的。”
陆无尘说完,立刻将魏凌拦腰抱起。
魏凌心中一慌,竟然觉得有些无法接受。至于为什么无法接受,他也说不出原因。就好像眼前这个人,与他真正所在意的那个人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在陆无尘和魏凌进入房间的那一瞬间,霎时间乌云密布,不一会儿就下起了漂泊大雨。
魏凌被陆无尘压|在床上,听到外面的动静,道:“万宗门不是只下灵雨?”因为有护山大阵和聚灵阵的存在,万宗门一向不为外界所扰,一年四季变化不大,雨水更是绵绵如丝,从来没有这样暴雨如注过。
陆无尘双手在魏凌身上游|走,笑道:“师尊怎么这么不专心?护山大阵早被人毁了,下雨不是正常?”
可就在陆无尘话落的一瞬间,一阵风忽然吹开了窗户,吹散了一室的旖旎。
“怎么回事!”魏凌一把推开陆无尘,看向窗外。
狂风、暴雨、雷电,甚至是虚空里的那些空间裂缝,这一切都让他觉得熟悉和骇然。
这是哪里?他为什么在这里?陆无尘是谁?他又为什么在这里?
不对,都不对。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见素抱朴,万法不侵。
抱朴!抱朴境!!!
天外之境取“天外天”之义,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这里曾是鸿蒙仙祖的出生地和居住地,其玄妙之处,非一言两语能够说尽。魏凌最初做天外之境的设定时,按照道家学说的“九九归原”,一共设计了九大秘境。
其中桃源境、轮回境、修罗境、合|欢境、菩提境、通玄境,是大部分修士都知道的所在。而鸿蒙境、天外镜,是所有修士都在寻找的所在。
最后这个抱朴境,上万年来,从未有人见过。
其实它的开启条件并不复杂,就是需要三名大乘期修士同时全力以赴鼓动自己的灵力,使其身周的气流发生转变,引发秘境里的混沌之气形成传送之门,进而达到抱朴境。
抱朴境,顾名思义,是修心的秘境。这秘境会从人心底最深的执念入手,由浅入深,一点点蚕食人的心智,直到修士彻底破除妄念,达到放弃我执的境界,才能走出秘境。
从一开始的《弑神》结局,到现在自己最期盼的完美结局,抱朴境给了他两个选择,但每一个都是不真实的。
魏凌下床,回身看向床上的“陆无尘”。
那只是一个幻象,在他看破幻境的一瞬间,早已化作一阵白烟散去。
外面的风雨还在肆虐,身周的一切开始变淡、消失,最后天地间,只余了他一个人。
这里是一处乡间的小路,道路两旁是齐整的庄稼,还有丛生的野花小草。
魏凌没有御剑,也没有找避雨的地方。他站在雨幕里,任由雨水打下,脑海中不断回放两个“结局”,最后他发现,无论哪一个结局,都不是属于他“魏凌”的结局。
原主卫凌被陆无尘凌虐致死,那是原著的剧情,是属于原主与陆无尘的剧情。不属于他。
他是魏凌,一个来自21世纪的灵魂。
他不会让自己死,也不会让陆无尘死。
第二个完美的结局,那是他所期盼的,也是最难达成的。
但他会努力。
从穿越的第一天开始,所有的剧情都在缓慢地偏离原有的轨道,陆无尘也从敌对的位置变作了自己的恋人,从一点可以看出,结局并不是不可逆转的。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坚定步伐,和陆无尘一起,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天空放晴,迎面走来一个穿花肚兜的稚童,冲天的小辫看起来十分喜感。魏凌站在原地没动,那小童走过来道:“你是谁?”
魏凌道:“我是魏凌,外来者。”
小童仰脸道:“魏凌又是谁?什么叫外来者?”
魏凌笑了笑:“魏凌就是我,外来者是指从外面来的人。”
小童道:“你说你是魏凌,可我觉得不是。”
魏凌“哦”了一声,但笑不语。
小童道:“来这里的人,都知道自己叫什么,来自哪里,要去哪里,只有你不知道。所以我觉得你不是魏凌。”
魏凌道:“我来自外面,要去往外面,你怎么能说我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要去哪里呢?”
小童绕着魏凌走了一圈:“你不叫魏凌,你没有姓名,没有目的地,你只是一个容器、一个过客。”
魏凌目光凝了一凝。
小童道:“你再好好想一想,你到底是什么?”
五六岁的稚童,身高连魏凌的大|腿都不到,他的声音更是软软糯糯的娃娃音,可就是这样低龄弱小的孩童,竟给了魏凌一种无法反抗和反驳的感觉。
他想了一想,道:“那么你又是什么?”
小童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酒窝若隐若现:“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不认识我,怎么还说知道自己是谁?”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魏凌蹙眉,低头看着瞪着圆溜溜眼睛的孩子:“你是抱朴境产生的境灵,你不是我。”
小童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地笑着,露出缺了几颗的小白牙:“其实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就是不想承认。可你不承认,你就走不出这秘境。”他蹦蹦跳跳地去旁边的田野里摘了几朵鲜花,扎成一束,回来递给魏凌,“你是谁,你来自哪里,你要去哪里,你想明白了,就能出去了。”
魏凌接过鲜花,目送小童离去,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应。
小童说,他不是他,不是魏凌,那么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