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还是会原谅吧,如果是我很在意的人。”戚一斐单指点着下巴,绞尽脑汁,硬着头皮,不着痕迹的给闻罪找着开脱的理由。
“那我是你很在意的人吗?”闻罪也豁出去了。
“当然是啊。”戚一斐趁机道,在心里松了口气,闻罪总算跟上节奏,他睁大眼睛,明知故问的吓唬闻罪,“你难道真的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嗯。”闻罪大方承认了,反正纸包不住火,“我不是有意的,明天你就知道了,我保证那应该不会伤到你和你的家人,以及朋友。”
“那我肯定是……会介意的啊,”戚一斐漏出了狡黠的笑容,看着小美人一步步落入了他的圈套,别提多开心了,还有闲心指导七皇子,“你是不是傻?这种时候,明明应该是找到一个我的错处,然后我们来一换一的呀。你却直接主动交代了,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你必须得补偿我什么,我才会原谅你。”
“好!”闻罪一口就答应了。
戚一斐:亏了!
这就像与人讨价还价,你自认为出了个很低的价格,结果对方直接答应了,根本没还价,就很糟。
闻罪却觉得,只要能原谅就行,其他并不重要,他富有四海:“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那我要是说,我想见陛下呢?”戚一斐大胆提出了一个。
不过在戚一斐内心里,他还是知道闻罪肯定不会答应的。
闻罪的脸色果然有些不好,他确实不想戚一斐见到天和帝的,因为他已经把天和帝折磨的不成样,很显然不会太适合给戚一斐知道。
戚一斐以为闻罪只是因为这一个提议,就生气了,赶忙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说辞:“你看,我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只是在与你玩笑。如果我真提了让你为难的事,那还算什么朋友呢?趁人之危吗?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以后不要随便许诺别人了。”
“你不是别人,我可以……”
戚一斐赶在闻罪冲动之前,抬手,用纤细的食指,比在了闻罪淡色微凉的唇瓣上:“别说,我真的不想你为难,因为我相信你也不会让我为难。”
闻罪往前倾了倾身子,贴着戚一斐带着果香的手指,睡前戚一斐才吃了一盘水果。这已经都不像是戚一斐在禁止闻罪说话,而是闻罪故意啄吻着戚一斐的手了。闻罪的身体,只因为这一个冒出来的想法,就微微有了些战栗。越是禁忌的,越引人想要去靠近。
闻罪俯下身子,看着仰躺的戚一斐,只要他稍稍用力……
“我想要你一个承诺。”戚一斐说出了他早就在等着闻罪的话,“但你不能问我为什么。”
闻罪亲吻着戚一斐的手,没有空开口,却眨了眨眼睛,发出了无论戚一斐说什么,这回他真的都会答应的信号。
“我想随时,”戚一斐吞咽了一下,才把话说完整,“可以挨着你。”
“!!!”闻罪心花怒放!
如果说,闻罪和戚一斐之前的相处,像是在心里种下了一粒种子,那么今时今日,这粒种子就是突然破土而出,开出了最美丽的花,结出了最甜的果。闻罪的心里简直在炸烟花了,五颜六色,绚丽繁复。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戚一斐,提出这么可爱的要求呢?!
他当然可以随时挨着他!
只要他想。
这不是要求,而是福利。
不过……闻罪心想,戚一斐也是真的很害羞啊,哪怕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却又不允许他追根究底。嗯,正合他意,他得回去收拾了天和帝,才能来正式和戚一斐表白心意。
他相信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戚一斐这个人,是真的很胆大,明知道未来身份暴露了,他和摄政王之间就会犹如天堑,他也还是不愿意放弃,想要为自己增长寿命再努力一波。
幸好,他的努力,成了。
***
当天下午,回到皇宫的闻罪,心情是前所未有的高涨,简直恨不能明晚的宫宴快点来到了。
于是,按耐不住的他,做了个决定,嗯,天凉了,不再折磨一些可怜人了,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可怜人:???
这些可怜人,就是天和帝时期十二监的掌事太监们了。如今的十二监,都是已经大换血后的十二监,好比丁公公,就是以闻罪“心腹”的身份,顶替了之前司礼监的掌印太监。
那位过去堪称“九千岁”的掌印,如今正蓬头垢面的跪在大殿之外,等待着最终的命运审判。
闻罪心情很好的先去了无为殿,指挥宫人把天和帝挪到了木质的轮椅上。他和天和帝之间的父子关系就是这样,心情不好了,来找天和帝的茬,发泄一些;心情好了,也来找天和帝茬,庆祝一下。总之,天和帝就只能自认倒霉。
天和帝:“……”
“我今天又去找二郎了,他可真可爱。”闻罪最近迷上了一个新活动,那就是在折磨天和帝的时候,播报他和戚一斐的种种。
天和帝也很上道,每每都要被气的难以自抑,吉星怎么被这样玷污!
“我们真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啊,他看上去是那么喜欢我。”闻罪很会编故事,说的跟真的似的,“他一刻都离不开我。”
天和帝恨的眼睛都要出血了。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你说等你死了我登基之后,直接封二郎当我的男后,怎么样?”
“这一定会成为历史书上,值得大书特书、浓墨重彩的一笔。”
天和帝彻底要气疯了,几遇昏厥。
“这就受不了了?”闻罪却好像还嫌刺激不够,可怜的看着他的父皇,“那接下来,你可怎么办?不会被气死吧?”
虽然这么说着的时候,闻罪眼里却写满了赤裸的期待,一如当年天和帝期待着他的死。
“正菜”这才被端了上来。
穷奢极侈的宫殿外,朱红金瓦凋碧树,浩大的丹陛下,跪着整整八个瑟瑟发抖的太监。这些便是大启过去有名的“八虎”了,御前红人,要风得风,后宫前庭大人物们的,无不争相巴结。
如今他们却一个个抖如鸡子,被未知的恐惧所支配。
从大殿走出来的闻罪,连眼神都懒得给这些“九千岁”们一个。只是推着被架在椅子上、眼歪口斜的老皇帝,“亲切”的在对方耳边低语:“儿子幼时,常被这些该下拔舌地狱的东西恐吓,若不老实听话,敢找人告状,就要被抽筋剥皮,血染丹陛。”
天和帝听了闻罪在宫中的遭遇,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眼神里透出来的只有“他们当年怎么就没有折磨死你”的恶毒。
“他们以为这样孤就会怕了,但是他们不知道,孤从小就与常人有异,和其他稚童不同,孤根本不懂怕的。”闻罪勾唇凉笑,十分畅意,“孤只有满心的困惑,这丹陛到底需要多少血,才能够染的通红。父皇,您好奇吗?”
这一声好奇,真的好像带上了孩子的天真,残忍的天真。
老皇帝这回真的怕了,但更多还是焦急,急出了一脑门子汗,仿佛眼前这些个去了势的狗东西,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不管您好奇不好奇,今日就来陪儿子看看吧,”老皇帝越着急,闻罪自然就越开心,方诸老者有句话说对了,他们父子天生就是来克彼此的,知道对方过的不好,自己也就放心了。闻罪抬手,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就决定了下面八人的命运,“行刑!”
八把薄如蝉翼、削铁如泥的鬼头刀同时举起,在耀眼的眼光下,银光一闪,手起刀落,八个霍乱超纲的弄权刁奴的头,就这样齐声和身体分了家。
鲜血冲天而起,一滴也没有浪费的全都溅到了雕刻着各异九龙的丹陛之上。
天和帝一声尖叫,把头往后一仰,就过去了。
戚一斐在当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由傅里告诉他的,马赛克版本——天和帝病情复发,不知原因。
戚一斐很是着急:“陛下最后怎么样了?”他还没有想办法见他一面,他……
“没死,又被救回来了。”傅里说这话的时候,都不知道是庆幸多些,还是遗憾多些。各为其主,他当然是希望摄政王早日能名正言顺的登基的。但从好友戚一斐的角度来讲,他还是希望戚一斐多少能够再见天和帝一面的。
不管天和帝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戚一斐,还是只迷信吉星的身份,但有一点,谁也没有办法否认,天和帝对戚一斐是真的好。
***
摄政王在那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过去,那个风雨凄苦,不值半分怀念的过去。
彼时,闻罪还小,活得好似无父无母。
罗衾薄衫不耐寒凉,直至在某日,本该醒来的闻罪,额头却滚烫如浆,眼皮沉重如铅,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冷热交织间,他甚至觉得也许就这样死了会更好,宫里所有的人都说他是个罪人,他大概就真的是个罪人吧。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闻罪浮浮沉沉,难受万分。
直至一个香香软软的怀抱,紧紧的搂住了他,不断的在他的耳边鼓励:“你不要吓我,你不要死啊,怎么还没有来人?!”
那人实在是呱噪的厉害,扰人清梦,很是讨厌,却也……
救了他的命。
闻罪猛地,就从梦中惊醒了过来,他直直的坐起,觉得这梦真是荒谬的厉害。
在闻罪的一生中,有无数次的命悬一线,但其中有人想要救他,令他印象深刻的,却只有两次。
一次,就是与戚一斐一同落入洞中的那回。
他随父皇外出狩猎,却被兄弟设计,落入了捕获野兽的陷阱里,他以为自己要死了,戚一斐却从天而降。虽然戚一斐并没能救出他,反而是两人一起困住了。但只有戚一斐,是因为发现他不见了,而找来的,也是因为要救戚一斐这个吉星,他才顺便得了救。
另外一次,就是在比陷阱更早的以前,他发烧,差点烧死了自己。
闻罪这次梦到的,就是发烧的那一回。
莫名的,恩人在梦里的声音,与戚一斐重叠了,仿佛戚一斐就是那个人。但是,可能吗?怎么会这么巧?如果真的是,戚一斐又为什么不承认呢?
闻罪摇摇头,努力把这个联想甩了出去,只专注想着戚一斐。
戚小斐惊讶的看到了他脸上的泪痣,好奇的抬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告诉他说,有泪痣的人,前半生总是坎坷多艰的,但到了后面却一定好起来。
他矫情的问戚一斐:“怎么才算是好起来呢?”
戚小斐懵懵懂懂,歪头,试着说了一句:“找到心悦之人,执手白老?”
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知道。反正,如今的闻罪,是当了真的,不是真的,也必须成为真的!
第31章 放弃努力的三十一天:
八月十五,仲秋之月。
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宫宴, 终于就要到了。
摄政王替天和帝, 于奉天、华盖、谨身三殿,大宴群臣, 共度中秋。这次的宴会,操办的极其盛大,甚至超过了一般正月里的新年晚宴。
一是因为, 大启本就因太祖发迹的历史, 而前所未有的重视中秋;二则是因为,这是摄政王上位以来, 真正意义上举行的第一次对外庆典。
在很多人眼中, 这已经不是一次小小的中秋宫宴那么简单, 而是摄政王掌权后的庆祝活动。承办各种重大国宴的光禄寺,力求完美, 勤奋表现, 把一切都做到了极致。
口号就是, 花最少的钱,搞最野的宴。
咳,这是戚一斐想出来的,在和光禄寺卿说话时,顺嘴就说了出来。
光禄寺卿姓陈,戚老爷子曾是他的座师。戚家没出事前, 就属他来戚家来的勤快, 傅里和张珍都自愧不如;出事后, 他却不要说登门了,连封信都不曾有过,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了戚家的视野,仿佛从未存在。
陈大人这个人,其实也挺有意思的,虽一辈子汲汲营营,想在宦海沉浮中当个浪里白条,却又总是自持名门出身,只肯出任清贵之职,就,非常的矛盾吧。
在之前那么重大的朝堂变革里,只有陈大人这个风花雪月的位置,没有人拉拢并感兴趣过。他在事后,官职是少有的不升不降,仿佛这场夺嫡之战都与他无关,又或者他与整个大启官场活在不同的次元,根本没人带他玩。
好不容易等到了摄政王主事,结果摄政王不喜铺张浪费,以天和帝病重为名,免去了一切形式上的娱乐,继续闲置了光禄寺。
陈大人那叫一个寂寞啊。
好不容易才盼来了如今的中秋宴。
等操持好了一切,陈大人又有点患得患失,怕不得摄政王喜欢。于是就舔着脸,再次想起了戚家的好。临时抱佛脚似的,登了门,想来请戚一斐这个人人都知道的两朝红人,给参详参详,看看有没有哪里的细节需要改动。
戚一斐与傅里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同时想道,巧了么这不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在钓够了陈大人的胃口,由他三催四请后,戚一斐才故作为难的考虑了一下,坐在上首,垂下眼眸,“心软”道:“我们毕竟也认识这么多年了,虽你之前的行径伤透了阿爷的心,但你不仁,我们不能不义。”
“是是是,我不是人,我不是东西,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郡王殿下大人大量,救下官一命。”官场百态,最丑陋的反而混的最好。
“这样吧,”戚一斐假装又沉吟思考了一下,“和你说也说不清楚,我下午直接去宫里一趟,帮你整体看一下。”
“这……”陈大人一愣,有点迟疑,总觉得这个操作不对。
“怎么?是你求我办事,你还要挑?”戚一斐挑眉,步步紧逼,不给陈大人思考的时间,怒目而视,当下就要对方给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