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姑姑叫你进宫来做什么的?说给朕听听。”
陆巧书歪了歪小脑袋:“姑姑说表哥想念巧书了,让巧书来陪陪表哥。听说表哥又生病了,生病可难受了,有巧书在,表哥肯定会好受一些。”
“那你说说,你怎么让你表哥好受?”皇帝笑吟吟地问道,“若是说得好,朕就赏你好吃的点心。”
陆巧书眼前一亮:“奶甜奶甜的点心吗?”
这个年纪的小宝宝,最爱这种口味的点心。只是家里怕她吃多了坏牙,每日只许吃一点点。
皇帝一听就乐了:“你这个机灵鬼,还晓得讨价还价。好,就给你奶甜奶甜的点心,你且说说你怎么叫你表哥好受。”
陆巧书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下:“臣女什么都不用做,表哥瞧见臣女就高兴,然后就好受了。”说完还很是得意,觉得自己轻轻松松赚到了点心。
没想到竟是这种回答,皇帝微微一愣,最后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丫头,行了,德远,去给表小姐准备点心,记得要奶甜奶甜的。”
德公公连忙应下。
皇帝见状微微点头,又冲眼巴巴盯着他的陆巧书说道,“你表哥正等着你呢,你过去陪陪他。若是喜欢宫里,就在这儿多住几天。”
陆巧书高高兴兴地起身,拎着小裙摆给皇帝行礼:“多谢陛下!”然后蹬蹬蹬跑出去了。
虽然有些失礼,但是小孩子哪里懂那么多规矩。便是这样鲜活些才好,皇帝并未计较,还叫人多看着点,别让她摔倒了。
那边慕离风已经等候多时了。
从下人来报陆六姑娘进宫开始,他就等着了。左右今日喝了几回药,睡了多时,如今精神得很。他怕是还能撑上许久,正好陪小表妹玩耍一番。
“表哥表哥!”小丫头人未至声先到,小奶腔特别具有辨识度,慕离风听到声音立时放下了手里的杂书,让人去找些有趣的小玩意儿过来。
蔓草他们过来伺候的时候就已经得了贵妃的信,说是去娘家请了六姑娘来陪慕离风解闷,因而收拾东西过来的时候很是带了不少玩具。
陆巧书平日里在家中正是开始学规矩的年纪,玩玩具的时间越来越少,因此每回进宫来看慕离风,都是她最高兴的时候。
“表哥,你可好些了?”陆巧书一溜烟跑到慕离风身边,也没顾上行礼,抓着慕离风的袖子着急地问道。
虽然那些宫人都说表哥病的不重,但她和他们又不熟,为什么要相信他们说的话?她可不是二哥哥讲的故事里那些好骗的小白兔!所以她得亲自问问表哥,才能放心的。
“我好多了,多谢巧书的关心。”慕离风捏了捏她婴儿肥的小脸,“巧巧又胖了,在家里可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儿?”
陆巧书从小不爱吃饭,胃口小得和猫儿一样,家里都急坏了。后来家里想尽了办法,才发现她爱吃甜食,每日给她做甜甜的饭食,这才让她多吃了些。但是依然有些瘦弱,直到能够日日吃点心了,才被那些奶糕糕喂胖了。
这是后来家里发现她的牙有些不大好,减少了甜食的供给,导致她又胃口大减。上次慕离风见到她的时候,她可瘦了一圈,如今总算胖回来了。
小姑娘还不晓得胖瘦什么的,虽然爱美,但她觉得自己白白胖胖的也很美。听了慕离风的话倒是没有不高兴,还冲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啊对了!”陆巧书连忙站直身子,“教养嬷嬷说要行礼的,我给忘了。”
说完吐吐舌头,像模像样地给慕离风行了个礼,看得慕离风心头一软,伸手把小姑娘捞进怀里。
“巧巧长大了。”
陆巧书洋洋得意:“二哥也这么说我!”
慕离风一愣:“你二哥?”
他凝神回想了一下,依稀记得陆巧书是有两个哥哥的。不过大哥哥作为忠国公世子,常年在京城内行走,又领了雁都卫的副统领一职,偶尔还能和慕离风碰个面。
这位大表哥对慕离风也很关心,时常送些逗趣的小玩意给慕离风。因为他大慕离风七岁,总把慕离风当小孩子宠着。
至于这位大他三岁的二表哥,慕离风印象里似乎没见过。大表哥要承爵,二表哥无爵可承,只能自己奋斗。早些年就跑去了军中打拼,如今已经是个正二品将军了,很是了不得。
没想到,这位竟然已经回京了么?
趁着慕离风愣神的这会儿,陆巧书已经滔滔不绝地开始说起她二哥的好了。
有了面瘫脸大哥的对比,这位会哄她开心、给她讲故事、为她偷藏好吃点心的二哥,显然更加深得他心。
虽然她出生的时候二哥已经去了边疆,在她不长的五年人生里,二哥一点影子都没有,顶多是每年生辰送来的一些小礼物。不过二哥回京三个月,已经彻底和她打成一片了。
“我二哥可好了!”陆巧书像是炫耀玩具一般地说道,“他还会带我骑大马!比祖父还威武!”
慕离风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起来。
所谓骑大马......就是趴在地上让陆巧书坐在自己背上,自己当马。
平日里家里虽然宠陆巧书,但忠国公这个当爹的,以及世子这个当大哥的,两个面瘫是绝对不会拉下脸给女儿当大马的。所以愿意这么逗陆巧书开心的,只有老忠国公一人,而且每次骑完,最是心疼女儿的国公夫人还会狠狠训斥女儿一顿。
老忠国公年逾花甲,哪儿能给孙女当马骑?虽然老国公从未上过战场,身上也没有什么按上,但年纪大了身子骨还是不太好的,风湿之类的老年病,在他身上也不少见。
这么一对比下来,能偷偷给她当马骑,被发现还不会让她被娘亲责罚的二哥,在陆巧书心里简直是大英雄。
上次娘亲发现这件事之后,只是不痛不痒地训了她两句,可不像以前对她又打又骂的。而且娘亲骂的狠了,二哥还会护着她,绝对不让她掉金豆子。
“二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陆巧书信誓旦旦。
“......”慕离风能怎么办?只能顺着夸道,“二表哥确实疼你。”
第6章
有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在身边,慕离风确实觉得自己浑身都舒畅了许多。被风寒折磨得发晕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打起精神陪陆巧书玩了会儿七巧板,然后就含笑看着陆巧书吃糕点。
“离风哥哥,好吃。”她拿了一块递到慕离风嘴边,眼巴巴地瞅着,“真的。”
慕离风失笑,张嘴咬了一小口,然后点点头:“嗯,好吃。”
陆巧书顿时高兴起来,和离风哥哥这样漂亮的人分享糕点是一件特别享受的事情。她把缺了一个口子的糕点塞到自己嘴里,慢吞吞地吃完了。
这个时候,陆巧书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在家里的时候,二哥哥老喜欢拿一块糕点逗她。等她咬了一口之后,又迅速缩回手,一口吃掉,然后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这糕点你不能多吃,剩下的二哥替你吃了。”
陆巧书偷看了一眼笑得和天仙一样的哥哥,努力板起小脸,学着二哥说道:“离风哥哥你病了,这糕点你不能多吃,所以巧巧替你吃了。”
慕离风:“......那就麻烦巧巧了。”
“不麻烦不麻烦!”陆巧书心花怒放,“吃点心而已,我最擅长了!”
说着就把糕点盘子拖到她自己身边去,离慕离风远远的,然后一个人独吞了剩下的糕点。
唔,这么好吃的点心,她在家里可是很少吃到。怪不得姐姐们都说宫里什么都好,原来竟是连点心都这么好吃。
“巧巧喜欢这点心?”慕离风偏头嘱咐常武,“你去问问点心方子,然后送到忠国公府去。”
常武垂首:“喏。”
陆巧书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了常武一会儿,突然说道:“离风哥哥,他也长胖了!和巧巧一样!”
常武的脸顿时绿了。
他一个在主子跟前伺候的,长胖了可不算是什么值得称赞的好事。知道的会夸主子待人和善,不知道还当他欺上瞒下呢。毕竟主子在病中日日消瘦,他一个下人却越发富态,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巧巧看错了,常武瘦了不少。”慕离风把小表妹搂进怀里,给常武使了个眼色,常武连忙下去了。
“不可能,我才不会看错。”陆巧书瞪大眼睛。
慕离风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惹得她皱起包子脸:“还说没看错,你上回来的时候,他可没在我身边伺候着,去贵妃娘娘那里传话了。你说的那个胖一些的,是无衣。”
“是吗?”陆巧书懵了,过了一会儿点点头,“那是我记错了。”
慕离风但笑不语。
陆巧书什么都好,但是唯独有个毛病,只有自家人晓得——她脸盲。
家里人她都能记住,但是没有血缘的外人,她总是分不清楚。而且关键是,在她眼里,家里人只包括忠国公嫡支,直接导致忠国公庶弟们的孩子在她眼里,也是分不清的。
比如说,陆六姑娘上头的五个姐姐,她至今还没分清楚谁是谁。
小孩子觉多,没玩一会儿就困了,许是之前去各宫请安费了些神。慕离风让人收拾了隔壁的屋子给她住,反正现在整个右偏殿都归他。皇帝说了,等他病好了再搬出去,也是使得的。
若是一般人,自然不敢真的住到病好,总归要在病情稳定之后赶紧告辞,免得皇帝以为他恃宠生娇。但是慕离风不同,他连御前的点心方子都能随口就要到,不过是多住几日,并无大碍。
若是他提前搬走了,恐怕皇帝反而会不高兴,觉得他跟自己客气,生分了。
慕离风睡下前,帝王又来看了一回。那态度比对自己亲儿子要殷勤多了,不知道的还当慕离风是他的私生子。
“舅舅。”慕离风见到来人,赶紧合上书,往身后藏了藏。
皇帝见状顿时板起脸来,三两步走过去,伸手把他藏的书给捞了出来,训道:“让你病中莫要看书,看书费神。而且天色已晚,你眼睛还要不要了?若真是觉得无聊,让人念给你听就是了。”
慕离风乖乖地低着头听训,没有顶嘴。
“罢了罢了,你就是算准了朕心疼你。”皇帝无奈地把书搁到一边,给慕离风把被子拉高一些,盖上胸膛,“休息吧,朕只是怕你睡不好,过来瞧瞧。今日你与你母妃都受委屈了,朕知道的。陆家的这个小丫头,朕瞧着不错,让她在宫里多陪你几日。”
“多谢舅舅。”慕离风一脸孺慕。
皇帝年纪大了,就爱看小辈这幅依赖自己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还是壮年时候一般。他看着自己这个最喜爱的小辈,忍不住就多为对方打算了一些。
“忠国公府是个好的,他两个都是人中英杰,朕十分看重他们。日后多与他们亲近亲近,待朕......你也不算没有依靠。”
当年选中贵妃当慕离风的第二个娘亲,并不仅仅是因为当时贵妃对慕离风十分好。更多的,还是这方面的考量。
毕竟那会儿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宠爱慕离风,虽然宫外有传言,恶意揣测他是做了对不起长公主夫妇的事情,所以进行补偿。但聪明人哪里会听信谣言,因而宫妃之中,对慕离风好的还真不少。
尤其是上了妃位的妃子,得宠的还好,无宠的都争着抢着讨好慕离风,就指望这位金疙瘩能替他们招来皇帝。
但是选中贵妃,一是因为贵妃外祖家与长公主驸马同族,既然是亲戚,那么自然照看起来会多尽一份心。二来是贵妃无子,以后也不会有孩子,只能依靠慕离风一人。三是贵妃娘家男儿和外祖家的男儿瞧着都有出息,日后不管是慕离风依靠驸马的家族,还是贵妃的家族,都可以,若是有一家败落了,还有另一家可选。
如今慕离风封了王,封地还是在富庶的江南地区,虽然皇帝舍不得让他就藩,但慕离风也比一般王爷来的尊荣。毕竟封地里时时都有东西进贡上来,慕离风这里的稀罕物,可比京中其他亲王的还要多,在外头也更多一份体面。
淮王如今只是个郡王爵,也不过是因为皇帝打算留着,让太子继位的时候再加封亲王。这样的话,太子有恩于慕离风,对太子的皇位稳固大有好处,慕离风背后的慕陆两家会对太子更恭敬些。
皇帝心思转动,便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又夸了夸慕家的青年才俊,最后总结中心思想,就是让慕离风身子好了以后,和两家人多点来往,别生分了。
太子如今对慕离风一片关怀之心,但当皇帝久了,谁也不知道人会不会变。到时候失去了圣宠,慕离风好歹还有家族帮衬着,日子会好受很多。
“舅舅不必担忧,离风都懂的。”慕离风心下感动,虽然皇帝对不起过很多人,但对他,却从未有过亏欠。他慕离风何德何能呢?
慕离风伸手轻轻拉住皇帝的衣袖:“舅舅待离风如亲子,在离风心里,舅舅亦如父亲。”
皇帝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嘱咐他好好休息,便匆匆离开了。帝王转身时,德公公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眼底似有泪光的帝王,便不敢再看,低头跟着离去了。
一宿安眠,第二日醒来,慕离风还有些愣神。不过却隐约能听见外间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活力十足。
虽然陆巧书已经乖巧地压低了声音,但小姑娘的嗓音本就偏尖锐,便是压低了也非常清晰。慕离风闭了闭眼,听着这样的声音,倒是觉得身体轻松了些许。
“嘘,你要小声点,离风哥哥还在睡觉。”陆巧书伸出一根短胖的手指,放在粉嘟嘟的唇上。
四皇子忍不住笑了笑,温柔地弯腰,给她递了一个小玩意。是用玉石雕的小猫咪,憨态可掬,打磨得非常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