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深深俯首:“我遍访凤凰族众人,去见了凤凰明尊和如今凤凰族的族长,他们都表示不知道是何时来的白羽降世。凤凰一族视代表火焰与重生的赤金色为最高信仰,如若真的有白羽降世,那么是一出生就要被扼杀的。凤凰一族中没有您的小鸟的记载。”
星弈一言不发,面色平静,只在听见“白羽被扼杀”这一句时眼神微微暗了暗。
“而且……”七杀俯身跪地,请罪道,“恕在下冒昧,因为查不到,我便去请示了星盘。此举没有得到您的允许,因为您当?" 奉旨发胖0 ">首页 7 页, 痹谛蓓!?br /> 星弈道:“无妨,你说。”
七杀凭空一指,两人面前倏忽涌现出千万星辰的幻象,几乎要淹没整个浮黎大殿。那是星弈看了千百年的星盘图,有的已经恒长不动,有的还在缓缓游移,不知方位,也不知姓名。
神界已知的所有星星都归位了,七杀对应七杀星,星弈自己对应紫微星,其他一切有姓名的仙者,都在星位上有名有姓。但还有一些散落其外的——未曾被发现的星星,或者新生的星星,不那么亮,活动也很幽微,没有神仙来认领。
这一小撮无名的星星,则是星弈从始至终都找不到答案的。
七杀低声道:“帝君,当年判官笔修得神识,并没有归位仙班,而是先投生为两世人,最后才归位。判官笔的星位也是等他归位、回到阴司地府之后我们才确认的;倘若那只小凤凰也是这样,也不无可能。那只小鸟如今身在天庭,神识具备,按道理,星盘上会有所呼应,但是帝君,我并没有找到他的星位。”
“你说,没有找到吗?”星弈在眼前的浩瀚星图中一扫,连续挥动转换了好几次,直到将他已经刻在脑子里的图景再次检查了一遍。他拈了一个决子在心中默念,片刻后,睁开了眼睛。
这一瞬间,那眼中由于星盘的影响,光芒大盛,看起来更加锋利无情,甚而有一点生人勿近的肃杀气息。
七杀轻声问道:“……帝君?”
星弈将神识从星盘中收回,低声道:“你说得对,那只小凤凰,的确不在已知的星盘中。星盘中查不到任何和他有关的信息。”
七杀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只小凤凰的来路,竟然连星盘都查不到吗?帝君,我认为这件事或许不一般。”
星弈没有说话。
七杀又道:“我知道您舍不得,但若那只小凤凰并非神灵,而是邪魔之身,等到发现时恐怕就覆水难收。您是见过古战场的人,神魔妖三界从来就没有真正安定的时刻。”
星弈仍旧没说话,片刻后,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放屁。”
星弈眼光扫过虚浮飘摇的星图,眼光定格在某一处——那是一团古旧的星尘,已经停止了运转,一片死寂。他记得这些星星的名字,一名女娲,一名盘古,一名混鲲。他向来是记性不怎么好的人,因为不愿费心,从来只记得一个敌我。但那些人的面庞仍旧历历如新,在他脑海中浮现,将他带回六界动荡混沌的上古战场。
每一刻都有冲突爆发,每一刻都有神魔死去,天空永远是血色的,连带着大地都带着灼热与躁动的气息;生生死死轮回千年,女娲将最后一块补天石落在了南天,而后羽化;盘古坐化为山川湖海,阻绝动乱与疾病,他开辟南天与北天,人间与妖界,九州落子在他手中,而他含笑隐居众神之上。那是他们最辉煌的时代,只不过他们的辉煌以死和万年来的孤寂铸就,再来织造如今六界的平安。
“有我在,没有不安定之说。”星弈淡淡道,“我养的小鸟,若是往后也查不到他的星位,那么我便为他造一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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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凤凰是晚上回来的。
准确地说,是被人捂在手心,摊着小翅膀和爪子,被人送回来的。
星弈皱眉看着奄奄一息的小凤凰,皱眉道:“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
旁边路过的仙村居民吭哧吭哧地道:“帝君!这小鸟从老高的树上摔下来,把我给吓得呀!走过来一看这个惨喲,脖子都摔得陷进身子里头去了,我们仙法不精,不敢治,赶紧送来您这里了,您看看?说真的,当时我都差点哭出来了,好好一只水灵灵的小鸟,摔成这样……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1]
小凤凰动了动爪子,应当是被摔晕了,现在眼神很空灵。
这颗圆球和星弈平常所见的圆球并无什么不同。
星弈:“……”
他憋着笑,严肃安抚了仙民的情绪:“没事,他挺好的。并不是脖子摔进去了,只是有点胖,本来就不大能看见脖子的。”
仙民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样。那太好了。”
星弈打发了仙娥们去招待上门的仙民们,而后垂眼看着当事鸟。
他用了灵视,看出了小凤凰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自尊心大约有点受挫。
星弈伸手戳了戳小凤凰的肚皮。
小凤凰动了动,仰面望天:“我好饿。”
他伸出小翅膀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又道:“减肥好难。”
作者有话要说: [1]:本章后半段灵感来源今天BRRC(北京猛禽救助中心)简讯中报道的那只小红角鸮,和大家分享一下快落,原Po摘录如下:
#BRRC简讯#今天接回来的红角鸮一只,救助人眼看着飞过去以为是只鸽子,看见掉下来赶紧跑过去一看,差点哭出来:“好好一只鸟儿,脑袋撞得都缩进胸腔了……”接回来检查了下倒是不太严重,应该除了自尊什么也没伤到。
配图是一只圆得看不见脖子的小鸟。
第18章
第十八章
将士中不缺戴长命锁、护命玉或者其他祷祝平安的物件的。按军规,这样是不可以的,但星弈一向对这些事睁只眼闭只眼。
他现在的副官不是他最开始的那个副官,他刚踏入军营,少帝便给了他总督高位,负责帮衬他的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人,是从总兵位上退下来的。这位老人丧妻,未曾续弦,膝下二子一女,女儿已经出嫁,两个儿子都战死沙场,如今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
每逢年关,若无战事,士兵们回家探亲,军营中长官级别的就剩下他们两个。炭盆烧起来,围着烤火剥桔子,铠甲也不脱,聊完天,再一同出去上山猎狼。
谈天说地时,这位老总兵总是劝星弈早日成婚:“你总是这样耽误着,也不是个事。人啊总还是要成个家,有个挂念。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觉着死了就死了,在战场上都是不要命的拼法,没什么可怕的。不过你看我现在,老伴儿没了,儿子没了,但我还有个姑娘。我是我姑娘的娘家人,所以得多活几年,不能让姑娘被被人欺负了去呀。”
他乐呵呵地掏出心口的一块玉佩给星弈看,献宝似的:“你看,这是我姑娘找了一年,特意和我女婿跑了一趟新疆墨玉河才找到的和田红玉,又请了灵隐寺的大师开光,连着上面的络子都是她亲手打的,说是保佑我在战场上平平安安。我跟你说,说来也邪乎,这些年几十场仗打下来了,嘿,我还真就命大。”
说完后又赶紧跟个老小孩似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呸呸呸,不说不破,百无禁忌。”
后来老人到了六十五岁高龄,向少帝申请了病退。星弈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不再需要什么副官了;这位总兵告老还乡时星弈还去送了一程,老人还是笑嘻嘻地告诉他:“甭担心,我身子骨好着呢,我这是回去抱孙子的。”
星弈立在军营前看着。前来迎接老人回去的是他的女儿和女婿,女儿娇美柔婉,女婿同样是身出将门,有赫赫战功,品行端正,他们恭敬又亲昵地将老人迎上马车,女婿又带着夫人,亲自向星弈表达了感谢:“父亲一向是个老顽童,只知道打仗,却不知战场亦要看官场,错综复杂。我们总是怕他吃亏,好在有您帮衬。我们不知道如何报答您的恩情。”
星弈道:“无事,不必谢我。”
夫妇二人执意谢过了他,塞给他一大堆礼品,被星弈以容易落人口实为理由拒绝。从那之后,星弈有意无意地也跟着提携了几次老人的这位女婿,理由无他,只是想起来就这么做了,那个年轻人也担得起更大的担子。
老总兵对他有恩情,帮他度过了刚入军中时诸事不顺的时段。相应的,即便是知道少帝对自己心怀芥蒂的情况下,他还是帮老人在少帝面前出声,挡掉了几本参他行止无度的折子。他不欠谁任何东西。
只是他总还是想起那老人对他炫耀玉佩的神情,那种笑容他很少见到,那是非常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幸福和欢喜。
他如今也有个人等他平安回家,为他做护命玉了。星弈想,也有人会因为他而露出那种灿烂的笑容了。
他新婚第二天,披甲上战场,远征雪线之上的氓山北诏。他原本驻守江陵,只起个监察作用,这样战事从头到尾都是江陵城主负责的,但老城主在前线牺牲,少城主谢缘刚刚上任,尚未及冠,家族中尚有一大堆鸡毛蒜皮的事,星弈便替他们接手了这次的战事。
雪山一去就是三个月,在星弈的带领下,军队势如破竹,预计不日就能返程。
当中休息的间隔,他的新副官特意向他请了假,说要写家书:“我总是一不小心就写很长,这次还想采集些许北诏的特产一并寄过去,不知道您同不同意。”
星弈准了。
那副官笑嘻嘻地搓着手,又道:“大人,您新婚燕尔,不也写点什么回去吗?”
星弈愣了愣。
副官没等他回答,一溜烟就窜走了。星弈这才想起这茬:洞房花烛夜的第二天,他就丢下小凤凰走了,别说小凤凰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若是寻常女子,想必也受不了的罢?
这样想着,他在晚饭后走入了下属们的营帐,往扎堆讨论的士官中间一坐,准确拎出了那个副官:“你过来。”
一干人等瑟瑟发抖着瞅着他,大气都不敢出。
星弈组织了一会儿语言,认真询问道:“家书,应当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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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凤凰被垂头丧气地送回来了,就那样躺着把自己一摊,情绪十分低落。星弈戳他,最开始还蹬几下腿儿,后来话也不说了。
他用小翅膀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十分忧虑。星弈很耐心,不厌其烦地戳着他,把他的小翅膀捋来捋去:“饿了,吃点东西?我后面院子种的竹子开花了,你不用节省,我会命令它们早日复生,再次结果的。”
星弈拿来一颗练实,将它放在小凤凰的小脑瓜旁边。
小凤凰把头坚贞地扭向一边。
星弈换了个方向,又放了一颗练实在小凤凰旁边。小凤凰这次不太坚定,他咽了咽口水,原地滚了一滚,掉了个头躺下来,继续摊着小翅膀和小爪子,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
星弈抿着嘴,在小凤凰头尾分别放了一个练实。小凤凰还没来得及反应,星弈便将剩下的一篮子练实全堆在了小凤凰身边,将他四面八方地包围了起来。
小凤凰如临大敌,手足无措地跳起来转了几个圈儿,然后蹲下去哭了:“我不吃,你拿走,哪里有你这样养鸟的,我明明在减肥的。”
星弈又戳了戳他:“不是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
星弈在桌边坐下,托腮看着小凤凰,观察了半晌,发现事态有点不大对——小凤凰这下好像是真被弄他哭了,跟前几次在他面前讨巧卖乖的假哭都不一样。
小凤凰抹着眼泪:“减肥好难,我好饿,你还拿果子诱惑我,你就是不想看我瘦下去,哼,我都知道,你是骗我的。”他小声抽泣了一会儿后,低头瞥见桌上的一堆练实,仿佛悲从中来,突然躺下来一边蹬腿儿一边嗷嗷大哭:“你对我一点儿也不好,呜呜呜,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星弈:“……”
他还从来没这样惹哭过一个人。
从前他不搭理的那些个想要追求他的仙子神女,被他冷眼相待后恐怕也是免不了哭上一场的,但小凤凰不一样,他是一只鸟,星弈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小这么软这么圆的一个小东西被自己弄哭,而且嚎得真心实意。
小凤凰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一边跳起来用小翅膀把练实扫到一边,低头手忙脚乱地捡着他已经凝为晶体、赤金色的凤凰泪,短短尖尖的喙啄了几个起来,还没捡完,又从嘴里掉了出去。捡一个掉一个,小凤凰回头去找,不小心一爪子踏在了溜圆坚硬的练实上,啪叽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小凤凰歪在桌上,躺着哭得更厉害了:“你也不帮忙捡一捡,我的眼泪很珍贵的,一颗眼泪可以卖八百灵石。你没打过工,你们这些金饭碗的神仙都不懂钱财来之不易,赚钱很辛苦的。”
星弈:“……”
他揉了揉太阳穴,温声哄道:“好好好,我帮你捡,可是练实你也吃点行不行?”
小凤凰没理他,一边哭一边在练实堆的夹缝中一颗一颗地找着他据说价值八百灵石一颗的凤凰泪。星弈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这只小肥鸟逮住了,微微用了点力气,拦着他不让他跑。
小凤凰挣扎着,然后不动了,颓丧地道:“你这个大骗子,你这个坏人。表面看起来对我好,暗地里连肥都不让我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