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礼貌的打招呼,“王导。”
王导日理万机,忙得很,他摘下帽子抓抓头,随意的瞧了我一眼,算是礼貌的回应了下,就蹬蹬蹬的迈着小短腿回机器前了。
这地儿虽然不在人群中央,但也够不上僻静,周围还是有很多道视线。
我有些拘谨。
霍时安看出来了,他等工作人员一走就问,“你怎么来了?”
我一言难尽的叹气,“出来逛街,被当成了探班的。”
他摆出死人脸,“那委屈你了啊。”
我没理这茬,就看着站我面前的人,身上是件白T恤,配的浅蓝色做旧牛仔裤,脚上是双白球鞋,头发没抓过蜡,很自然很柔软。
风一吹,满满的少年感。
我有些恍惚,“时安,你拍的什么戏,怎么穿的跟学生一样?”
霍时安的死人脸不见了,他不知道脑子里想的什么,不自在的咳两声,还跟我扭捏,半天才说,“演的就是一学生。”
我噢了声,“这么一看,你还是挺年轻的。”
“……”
他半眯着眼睛扫视一圈,轻嗤道,“已经有人注意到你了,就只能再委屈你一下,装成探班的样子了。”
我吐出一口气,“你说话真欠抽。”
他挑眉,“想抽我啊?”
我说,“昂。”
他冲我笑,“憋着。”
我下意识要踹他,冷不丁的发现他的粉丝们在看我,吓得我伸出去一半的腿僵了僵,若无其事的装作活动腿脚。
为了表现的真实点,我还左右拉了拉腰。
后面的衣摆被拽,我如同惊弓之鸟似的蹦开。
霍时安皱眉头,“你干嘛?”
我不答反问,“我还想问你干嘛呢?”
他的脸色很难看,“你后腰露出来了,我给你拉衣服,至于吓成这鬼样子?”
我的余光观察四周,没好气的说,“那么多你的粉丝在看着,你拉什么衣服啊?”
“妈的。”
霍时安低骂了声,“老同学一场,帮对方拉一下衣服怎么了?你怎么神经兮兮的?”
“我能不神经兮兮吗?”我揉眉心,“你也不想想,我就是你的顶级大黑料。”
他呵了声,“吓死我了。”
我,“……”
“没被拍到。”霍时安知道我的想法,皮笑肉不笑的说,“就算有哪个躲在犄角旮旯的拍到了,那也没事,我俩是老同学,认识十几年了,从小到大的小伙伴,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什么样的感情啊,友谊深似海。”
“方淮,心里有鬼才虚。”
他盯着我,“你心里有鬼吗?”
我抿嘴,不出声。
他眼神冷冽的低吼,“没鬼就给我坦坦荡荡的,别他妈一副在跟我偷情的德行!”
我把嘴角抿的更紧。
娱乐圈的水很深的,现在有多双眼睛看着,除了工作人员,路人,粉丝,自媒体,还有狗仔们,人群很杂。
是敌是友分不清。
我不想成为捅伤霍时安的那把刀,“我走了。”
“探班探班,你刚来就走,那能叫探班?”
霍时安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看我,“媒体会发通稿借题发挥,就是根据几张照片说故事,我随便给你来一个,你探我的班,我俩疑似发生争吵,你低声下气,我趾高气昂,就拉衣服那个,要是出现在通稿里,就是我对你动手,通稿主题是我发达了,吊上天了,人品垃圾。”
我蹙眉心,“霍时安,你别忽悠我啊。”
他把手往口袋里一揣,跟我玩儿沉默,不理睬。
我一个头两个大,“那依你的意思,我要待多久才合适?你说。”
他单手捋了下头发,眼皮半搭着说,“探班就是待在剧组,等人拍完收工了,一起吃饭。”
我的脸一黑,拜拜了您。
化妆师要来给霍时安补妆,他挥手说等会儿,低头问我,“你逛街买什么?”
我说,“秋装。”
他用舌尖抵了抵牙齿,懒懒道,“今天我收工早,你等我,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儿去,我正好也要买。”
见我眼睛瞪大,他就绷着脸说,“怎么,我还不能买衣服了是吧?”
我想抽他了,“你能不能管管你脸上的表情?不知道自己从头到脚都被人用放大镜研究啊?别明天通稿满天飞,自己挂在热搜上面下不来,还带上我。”
他本来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听到后半句才收敛了起来,正儿八经的看起剧本。
.
化妆师给霍时安补妆的时候,我就坐在他身后不远的小马扎上面,刷我的手机。
这才多大会啊,微博上就有我探班他的新闻了。
照片跟报道都是新鲜出炉的,粉丝们也很效率的评论着,里面还有我的学生,不止一个,全都嘻嘻哈哈的自报家门。
我准备关博的时候,看见了秦衍的热搜,刚才还没有呢,绑了个窜天猴似的,直接窜到前三去了,很快登顶。
秦衍上次上热搜是霍时安去了他的酒吧,成网红了,吃喝拉撒什么的,多少都会有人关注。
所以就有了这次的热搜,BLUE老板是同性恋。
我没点进去,同性恋之类的言论向来都很过激,网络上的肯定更是没法看。
还是别给自己添堵了。
我觉得秦衍那样儿的不是圆子,不会随便给人揉搓,他有招儿。
后续用不了多久就会出来。
我抹把脸,霍时安,同性恋,我,这三个点要是让网友们连起来,不知道会整出多少事。
现在他不听我话了,我说的也没个屁用。
就自己作,早晚要骚死。
不多时,霍时安的助理捧着一杯奶茶过来,说是他让拿给我的。
我看是香芋味儿的,愣了下,随口问,“附近哪家店买的啊?我怎么没找到?”
助理说附近没有,“安哥一直喝这个口味的奶茶,我们都自己配的机器跟人,跟组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说,“方先生你也喜欢喝奶茶啊?”
“偶尔喝一下。”我的脑子有点抽,说出的话乱七八糟的,“不常喝,不怎么喝,不是很喜欢喝。”
助理是个钢筋直男,没嗅出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当我不好意思,跟我说了两句就忙去了。
都是忙人。
我喝一口奶茶,吸到一颗珍珠,咬碎吃了下去,目光穿过人群往霍时安身上瞄,他站在台阶下面,两手插兜,挺拔又英俊。
台阶上的是跟他搭戏的女演员,一身职场精英打扮,看来拍的是姐弟恋。
机位都准备好了,工作人员大喊,“三二一,开始!”
我看着霍时安往台阶上踏了一层,跟女演员拉近距离。
就是那种只要你一低头,我一抬头,我俩就能亲到一起的距离。
大概是气氛没暧昧起来,王导不满意的喊停,蹬蹬蹬从机器后跑过去说戏,还自己拉一个工作人员演上了。
我发现霍时安他们讨论的时候,女演员没挨着他,几乎是一喊停就走开了,求生欲强的要命。
助理蹭到我旁边,压低声音说,“方先生,安哥让我带去你车上。”
我眼神询问。
助理似乎比我还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把知道的都告诉我,“王导让安哥待会撩一下晶晶姐的头发,安哥说还是按照剧本上的来好,王导说试着撩一下看看效果,安哥脸色就不好了。”
我能想象出霍时安脸一沉,周围空气凝固的画面,“然后呢?”
“然后安哥就来找我,让我带你去车上,他还说别让你下来。”
助理说完,一副期待我能帮他解惑的样子。
第18章
我朝霍时安的方向看了看,他正好也看过来。
刚一对上视线,他立刻就把头偏开了。
一副做错事心虚惊慌,怕被家长训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的粉丝们能不能看得出来,就我而言,觉得他那样儿特别明显。
“大概是怕我无聊吧。”我把最后几口奶茶喝完,“他一直都很照顾朋友。”
助理嗯嗯,“安哥重情重义。”
我来不及松口气,就听他嘀咕,“那怎么叫我别让你下来呢?”
“……”
差不多行了吧,你是助理,不是好奇宝宝,照你安哥说的做就行。
给他留条底裤吧,真扒下来了,你的奖金就是梦里的事儿了。
助理还想跟我提问,他安哥向他投来死亡凝视,吓得他赶忙带我去了车上。
车里的空间比我想象的大很多,化妆台,卫生间,电视冰箱一应俱全,看电影听歌喝咖啡,什么都可以。
竟然还有单独睡觉的地方。
助理扒着车门,整了整身上的背包带子,“方先生,冰箱里有吃的喝的,你随便拿,我去忙了啊。”
车门拉了一半,他顿住了,把头往车里伸,纳闷的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方先生很熟悉,就是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你。”
我倏然抬眼。
助理挠挠头,憨笑,“方先生你才回国不久,我怎么可能见过。”
我只是笑了下没说什么。
助理走后,我把帘子拉长,车里陷入黑暗。
这样适合睡觉。
所以我没有思考多久就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
梦里是霍时安跟我表白那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天很蓝,风很暖,他期待又紧张的看着我,眼神很干净。
我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的心,纯真又美好。
那是十八岁的我们。
接着画面一转,霍时安褪去一身稚气,从少年长成青年,轮廓从青涩变得冷硬,衣着从简单的校服变成昂贵的大牌。
他站在我面前,一寸寸的打量着我,眉头皱的越来越紧,“方淮,我变的没你多,谁都没你多,就你变得最多,除了一张脸没什么变化,内里变得不知道什么样了都。”
我在梦里跟他急,上学那会儿你嫌我闹,嫌我像小孩,我一天不敢偷懒的长大了,你又觉得我陌生,嫌我变化太大,怕跟我除了过去就没东西可聊了,你脑子坏掉了啊?我不还是我吗?
我再怎么变,也还是方淮,不会变成张淮李淮。
迷迷糊糊的,我感觉霍时安在看我,他目光里的温度我很熟悉。
我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就坐我旁边,侧着头看我,见我醒了也不慌不忙。
“我就奇了怪了,你一个正在度假的老师,怎么比我还累?”
“教授接了个项目,希望我帮他。”我打哈欠,“昨晚我没怎么睡。”
霍时安的唇角顿时就压了下去,他说风凉话,“哪天我是不是会看到一条新闻,A大某某老师猝死?”
我低着头,手在头发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
“有偿的。”
霍时安拉长声音哦了声,“某某老师猝死原因是爆肝写编程,为赚钱丢了小命,可怜可叹。”
我的嘴角止不住的抽搐。
“这是我代言的一款洗发水。”他把手机屏幕转过来,“防脱的,也有生发养发的效果,要我给你邮两瓶?”
我扫了眼,接着拨我的头发,“不用了,谢谢。”
“跟我还客气。”他叠着长腿笑了笑,“干脆一箱好了,反正慢慢用着呗。”
我放下手,侧抬头吼了句,“行了!”
他一脚踹在前面的座椅上面,“你他妈赚钱不要命,还跟我吼?”
我往后一靠,“就熬个夜。”
“就熬个夜?”
他跟复读机似的念了两遍,也跟我一样靠到椅背上面,阖了阖眼帘,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行,熬吧,哪天你挂了,我就当你是个屁,让你随风散咯。”
我用指尖用力掐了几下眉心,其实回国后我过的轻松多了,现在都还有点不习惯。
在国外绷得太紧,那才是真的拿命在拼。
“每年我都有定期检查身体,没什么大毛病。”
霍时安凉凉的说,“那你真幸运。”
“……”
我垂头看看手指,叹一口气,“也不是为了钱才拼,我也喜欢,我喜欢编程,我很享受那种感觉。”
他的眼睑动了动,“去了国外,梦想都变了,以前你跟我说你想当米虫。”
我脱口而出,“那是说着玩儿的。”
“说着玩儿的……”
霍时安又复读机样的念了一遍,突然坐起来冲我骂,“老子他妈当真了,还想着米虫就米虫吧,大不了以后努力挣钱,咱俩分了以后,老子还为这破事梗了好几年!”
他冷笑连连,“现在你轻飘飘来一句说着玩儿的,你厉害,真厉害。”
我大概是被他气着了,脸红脖子粗的跟他计较起了陈年旧帐,“当初是谁老在我耳边叽叽歪歪,跟个心酸的老大爷似的摸着我头发问我,方淮,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他妈头顶心那块毛都快被你摸秃了!”
我俩气息不稳的互瞪彼此,像两只斗败的公鸡,你拔我一把毛,我拔你一把毛,又丑又狼狈。
谁都没赢。
过去的事儿,非要翻出来扯的乱七八糟,有意思啊?
没意思。
只会自我唾弃的想,以前我怎么那么幼稚?怎么那么白痴?
不知过了多久,车里响起霍时安平淡的声音,他没继续那个话题,换了一个,“我从来都不接有感情戏的剧本,现在手上拍的是还人情。”
这解释突如其来,我愣怔的看过去,他没看我,一直阖着眼帘。
“剧本里没有吻戏。”他抿了下薄唇,“后期也不会临时加,开拍前签了合同的。”
香芋奶茶的甜香好像还在我的嘴里游荡着,我咽了咽唾沫,“收工了?”
霍时安说,“昂,收了。”
他的思路很轻易的被带跑了,“先去买衣服,还是先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