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上满是灰尘还贴着欢度春节的促销窗贴没有撕掉,透过橱窗能看见里面地板坑洼墙皮脱落的景况,推门而入才发现摇摇欲坠的吊灯兴许更加危险一些。
不过本来徐有初就是准备全部推翻重装的,现在看起来破落了些不是什么大事,什么都没有的空房还省了清理垃圾的时间。
李珊珊拿着店面的原始结构图对比标注出有二次修改的地方,战战兢兢地踩着嘎吱嘎吱作响的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跟一楼如出一辙的破,分隔的墙面被打通成一整个广间,透过漏洞的窗户能隐约听见外面的嘈杂声响——这边的窗户正对着老井坊人流最密集的区域,跟正门的小猫两三只形成鲜明对比。
李珊珊觉得自己有了个很不错的灵感,“二楼您确定全部都要用作猫咪的休息区吗?”她问道。
徐有初点了点头,“我总不能让猫都睡在营业区里。”
他要开的小班制后进生补习班可是寄宿制的,叫那些毛绒绒晚上回家睡觉白天再来上班显然不现实,也不可能每天都把他们带回自己家去,那就只能考虑在店里留出住宿区,不光是给毛绒绒的,还有给他自己的。
留下一堆毛绒绒在店里住着,狻猊放心他都不放心,哪怕不说把家搬过来也肯定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有什么问题吗?”狻猊问道。
李珊珊指着窗户道:“二楼的整体可用面积比我预计的还要更大一些,如果这么大的面积全部修成休息区很容易造成空间浪费。其实这个位置很适合留一半做个露台出来,把那里的墙面改成围栏,客人就可以在二楼看看风景喝喝咖啡,这附近没有高楼遮挡采光也很好,担心下雨的话加个活动式的雨棚即可。”
最重要的是这处店面不像老井坊的很多建筑那样属于历史建筑不能随意改建,只要房东同意徐有初就算把这里推了建幢新的都没问题。
“那就做个露台。”狻猊说道,又对徐有初解释道,“它们用不到这么大的地方,留个睡觉的窝就行。”
想想他都跟徐有初挤一居室,没让那些化形都做不到的小辈自行解决住宿问题就很不错了好吗。
就算那是正经交了钱送过来指不定监护人还跟他认识的小辈,在妖怪的世界里没法化形的不需要考虑人权…妖权问题。
狻猊都这么说了,徐有初也只能耸耸肩应承下来,扭头跟李珊珊道:“额……那就再商量商量怎么划分。”
“行,我回去想想具体的设计方案。”见甲方愿意参考自己的意见,李珊珊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她今天特意穿了方便活动又耐脏的裤子和运动鞋,脱了大衣一撸袖子利落地开始测量店内的详细尺寸。徐有初也不可能就站在一边看着她一个人忙活,自然是卷起袖子主动负担起了需要爬上爬下的任务。
至于狻猊……指挥这种级别的帅哥干体力活是会有严重的心理负担的,何况这还是自带高冷buff的金主爸爸,一路上李珊珊都怂得不怎么敢跟他开玩笑搭讪,因而也只毕恭毕敬地请他负责了最轻松的数据记录工作。
不过这种“怂”并不太影响李珊珊在工作完成后大着胆子邀请他们合影留念,并且在朋友圈里狠狠炫耀了一把自己的好运气,羡煞公司里那些当初嫌弃徐有初单子小不肯接的同事。
不仅仅是她运气逆天遇到了狻猊这样级别的帅哥,光是接了徐有初这种脾气温和好说话还会做人的甲方的单子,就足够让她想要在回家路上去买张彩票了。
毕竟不是每一个甲方,都会笑眯眯地夸奖她的名字“风移影动,珊珊可爱”的。
妈的撩炸了她的少女心好吗!
第五章
徐有初的贵族小班制后进生补习班的第一个学生在装修接近尾声时到来。那天他上午面试了好几个咖啡师和甜点师,下午又去装修现场跑了一圈,灰头土脸累得精疲力尽,回了家只想往床上一倒最好长睡不醒。
“明天要下雨啊……”徐有初趴在床上觉得腰酸腿疼根本都用不上劲,一看日程安排明天还要出门,忍不住唉声叹气把脑袋往枕头里一埋,试图暂时逃避现实。
即使是计划控,偶尔也会有想要咸鱼偷懒的时候嘛。
于是狻猊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脑袋闷在枕头里的徐有初,趴在那里正脸朝下也不怕把自己给憋死,浑身都散发着不想面对现实的灰暗气息。分分钟就让狻猊回忆起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叫做鸵鸟的奇怪动物,遇到危险时一头把脑袋扎进沙坑里的景象。
当然他很清楚这种逃避现实对徐有初是暂时的,明天闹钟响起时徐有初还是会顶着一脑袋乱毛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工作,以某种让他忍不住要心虚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过悠闲度日的勤勉和专注。
“今天晚点吃饭吧,让我休息一会。”徐有初抬手有气无力地摆了摆,只想安安静静地在床上趴着装死,连轴转了几个月他之前积攒下来的一点脂肪早就消耗得不见踪影,现在上秤一称比他大学的时候还要瘦好几斤,这种时候就要由衷感谢狻猊好歹点亮了做饭技能,让他不必每天累得半死还要面对泡面外卖二选一的悲惨局面。
“真是辛苦徐徐了。”
徐有初听见狻猊这么说道,而后感觉自己酸疼得快要失去直觉的腰上被轻轻地摁了两下,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压在最难受的点上,吓了他一跳一翻身差点把狻猊给掀下去。
是真的差点掀下去,猫咪形态的狻猊全靠一身长毛撑出来的体型,实际上轻飘飘没多少分量,就像是女孩子会很喜欢的那种长毛太空棉玩偶,手感治愈到让人无法呼吸。而那软软的Q弹的肉垫,此时正一下一下踩在徐有初的腰上,轻飘飘没什么分量的狻猊爪子摁下去却是很有力道的感觉,后脚爪撑在徐有初后背上前脚爪交替有节奏的摁压,爽得徐有初趴在床上直哼哼。
虽然他感觉九成以上都是心理舒缓的加成作用,但被这么踩了几下后确实是舒服了不少,徐有初眯着眼翻了个身把狻猊捞进怀里,脸靠在狻猊脊背柔软的长毛上满足地叹气。
太治愈了。
手掌下那种毛绒绒而又轻柔温暖的触感,靠近脸颊的毛毛细腻包容好像整个灵魂都跟着埋了进去,被那种暖融融的温度细细密密地缠住,夹杂着某种略有些呛的灼热香气……
香气?
徐有初抬起头闻了闻身上,又凑近闻了闻狻猊身上的毛毛,果然狻猊身上带着一种莫名让他觉得极其熟悉的香气,有一点点微热的呛,又觉得悠远宁静让人身心平和,好像一闭眼就能联想到晨钟暮鼓宝相庄严的……嗯,寺庙。
说起来根据他之前度娘到的资料,相传狻猊喜静好坐,又好烟火,因而形象经常出现在佛座香炉之上。
所以身上带着点香料烟火焚烧殆尽之后的气味也很正常,而且又不是什么很难闻的味道,反正徐有初是挺喜欢这种有点呛不仅像寺庙还像医院药房的微妙味道的,抬起头三秒又若无其事地把脸埋了回去。
整个人都好起来了啊……徐有初懒洋洋地蹭着狻猊的毛毛打了个小呵欠,脑袋里各种嗡嗡作响扰得他烦不胜烦的思绪尽去,一片安详里只有缓缓滋生的疲倦睡意。
在猫咖的客人们体验到猫咪所带来的治愈之前,作为老板的徐有初身先士卒充分享受了一番猫咪所带来的放松愉悦,沉迷吸猫不可自拔到睡着了手还塞在狻猊的毛毛里拿不出来,呈现出酒池肉林(并没有)美猫在怀的颓废睡姿。
狻猊乖巧地靠在徐有初怀里,有技巧地避免徐有初迷迷糊糊乱放的手摸到什么不该摸的地方,被人搂着毛都撸得乱了也还是一副冷静淡定的模样,叫不请自入的客人啧啧称奇。
“倒也幸亏是你,若换了你哪个兄弟来,怕不是都要被咬掉手的。”这位客人娃娃脸,剃了个板寸一身运动服,身后背着双肩包,看起来就是个高中生的模样。徐有初睡眼朦胧地抬头,还以为是楼上楼下哪家的孩子叛逆期玩离家出走跑到他家来了,再揉揉眼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年轻人。
“喂。”年轻人很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徐有初,“你能照顾好它吗?”
“哈?”还有点困倦的徐有初被问得一脸懵逼,以为是在说自己怀里抱着的狻猊,“应该……没什么问题。”
猫咪形态再怎么美貌优雅惹人怜爱,他总归也还能勉强记得对方不是真的猫咪。
嗯,在不沉迷撸猫的时候间歇性记得。
“谁跟你说他了,我说的是这个!”年轻人翻了个白眼,把身后的背包反背到前面来,徐有初这才注意到他背的不是双肩包而是一个太空舱猫包。猫包透明的玻璃罩上正怼着一张大脸,猝不及防被背到前面来正对徐有初时像被吓到似的翻身藏了起来,叫徐有初只能看见它后背上的条纹和暖橘色的皮毛。
原来是后进生补习班的家长上门了。徐有初轻咳一声趁机回忆自己这段时间恶补的儿童心理学和动物心理学内容,还不等他组织好语句想好该怎么说服不放心的学生家长,就听见狻猊淡淡道:“你不愿意可以回去。”
!!!!!
这么霸气的吗大佬!?
徐有初一脸懵逼地抱着发表了单方霸王条款的狻猊,用不到半秒就果断站在自家大佬这边配合着连连点头,“您知道这类工作我也是第一次接触,没法保证百分百达到您的预期,但起码我能保证它在这边吃好喝好健健康康,有什么情况也第一时间联络您。如果您实在不放心我们也很难开展工作,未免闹得大家都不愉快,那种局面相信我们谁都不想看到。”
虽然刺头的只是年轻人自己,撞在猫包里的小家伙一看就是活泼可人随意撸的性格,小心地从透明罩里往外看的眼睛圆碌碌亮闪闪叫人心里发软,差点就动摇了徐有初并不是那么坚固的战线。
年轻人瞪着狻猊,满脸不高兴微微咧开嘴露出两颗虎牙,他做出这种姿态的时候显得异常凶悍,脊背的肌肉收紧拱起,舌尖舔过唇角时发出低低的嘶鸣。
虚张声势。
狻猊淡定地同他对视,不管是蛇蜕皮还是凤凰涅槃都是他极喜欢的种族特性,这往往意味着那些个活了千万年的老家伙不得不重新回归到没那么稳重成熟的幼年时期,就算多了无数记忆也还没和心性完全磨合,欺负起来根本不需要多费什么心思。
他的眼神并不是很凶,或者说要是什么时候狻猊能表现出个很凶的眼神来他那几个兄弟都是要高兴得跳起来的。然而一般情况下狻猊就只需要这么平静地盯着对方看几秒钟,对方就会后背寒毛直竖浑身不自在,自动自发自觉地自我检讨。
种族为烛龙又刚蜕皮没多少年的年轻人撇撇嘴,考虑到待在自己背包里的小家伙他还是服了个软,哼哼唧唧嘟囔着“我又没说不来”打开猫包,神情俨然第一天送家里崽崽上幼儿园的蠢爸爸。
徐有初为什么会知道?
当然是因为他大学的时候做过好长时间的暑托班兼职,专门负责照顾那些爸爸妈妈工作忙碌的小朋友,对每天上演的声嘶力竭生离死别熟悉得一塌糊涂。
幸而从猫包里爬出来的不是哭嚎声让人耳朵疼的小恶魔,而是一只圆脸圆肚皮,肥嘟嘟充满肉感的橘色大猫。
大橘!大橘为重啊!
目测是比狻猊要稍微小一圈的体型,但狻猊那主要都是靠毛撑出来的体型,面前这只却是短毛品种。油光水滑的浅橘色皮毛完美地包裹着圆嘟嘟的身子,颜色稍深的暖橘色有规律地分布在全身,不过因为太胖的缘故原本连贯的纹路被撑开断纹。它只是歪歪脑袋乖巧又可人地甜甜喵了一声,就成功叫徐有初忽略掉了它身后拖着的五条大尾巴和额前小小的尖角,完全沉迷于大橘那胖乎乎的肉感魅力之中。
手上的狻猊的确肤白貌美没错,但橘猫,尤其是大橘,在猫界是有着无可取代的特殊地位的!
那种胖得理直气壮的安定,那种懒洋洋肉呼呼的稳重,加上它还有慵懒甜糯的叫声和圆碌碌的大眼睛,几乎完美吻合了人们对于橘猫的一切想象。
“它叫招财,是一只狰。”烛龙有点得意地向徐有初介绍了自己心爱崽崽的名字,语带炫耀,“我养了它可久了!招财特别能干,之前我住的那个地方不是特别干净,弄得我身上也脏兮兮的,它就每天帮我擦洗,还把家里也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是不是特别厉害?!”
徐有初凝视满脸得意的烛龙,又看看再怎么胖再怎么像一只大橘也好歹是个妖怪的招财,由衷地附和道:“真是太厉害了。”
他错了,这不应该是蠢爸爸送自家崽崽上幼儿园,这分明就是蠢崽崽送自家爸爸上幼儿园才对,
不知为何他竟莫名其妙突然担心起假如没了招财,对方会不会因为缺乏自理能力饿死家中。
狻猊没有嘲讽烛龙八百年都没治好的招财依赖症,只是好声好气地把对方请出家门拒绝再听一遍烛龙那没完没了的招财经。
不能化成人形不代表招财理解不了他们话里的意思,讲道理当年好好一个占山为王为害一方的恶兽被冠上这么个蠢名字还勤勤恳恳给烛龙当了几百年的保姆,狻猊对招财的态度比对烛龙的态度柔和多了。
招财很乖觉也很有眼色,它在爬出猫包到烛龙被请出去的时间里已经快速分辨出了这个家里的生物链,把徐有初归进狻猊大佬的所有物分类里不敢稍有染指。徐有初刚伸手靠近它就果断跳到了一边,非常有小弟自觉地低头给狻猊舔尾巴毛。
妖怪到底还保留着不少兽类的习性,比如小弟要给大佬舔毛以示恭顺,大佬也会舔舔小弟的脑袋表示以后自己罩他,而这代表着徐有初以后少不了要看到一群毛绒绒们凑在一起互相舔来舔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