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向铭还没说话,卓嘉烁又是一愣,在鼻子前面夸张地扇着手说:“妈呀,你这一身的味儿……”
卓向铭不动声色:“他愿意养就养。”
卓嘉烁满脸戏谑:“童宴到底把你怎么了?浑身舔一遍估计也就这种效果了吧。”
卓向铭警告道:“你注意。”
卓嘉烁立刻道:“你家小孩儿没想法吗?弄一只鸡回去玩儿。”
卓向铭不跟他闲扯:“你跟童宴说什么了?”
卓嘉烁无辜道:“我能跟他说什么?”
两个人分两边挨门站着,卓嘉烁靠在门框上,两腿交叠,姿态闲适。卓向铭却站得笔直,两手没抱着,自然下垂在身体两侧,西服脱掉只穿件薄衫的时候,肌肉就有些藏不住了,肩宽腰窄,他脸上又不常带笑,所以穿着家居服都显得严肃。
沉默了会儿,卓嘉烁说:“我问他什么时候跟你离婚。”
卓向铭道:“再有下次你试试。”
卓嘉烁抿了下唇,无所谓道:“我欺负他了吗?我怎么欺负他了?你们因为什么结婚,大家都知道,我问一下怎么了?”
卓向铭转头看他,开始卓嘉烁还跟卓向铭对视,但没过多久,他就移开了眼神,下颌紧绷,呼吸急促,胸膛起伏。
看他这样,卓向铭也不再用信息素压他了,叹了口气,只说:“你跟童杨的问题,和我跟童宴的婚姻没有关系,你自己应该能想通,再这样下去,也只能给你自己找不痛快。”
卓嘉烁要反驳,卓向铭又说:“你比童宴大几岁?我们如果没结婚,走在路上陌生人之间,他叫我们声叔叔都不过分,作为长辈,你知道他有那个病,还拿信息素让他不舒服,刚才我对你那么一下你都受不了,这事儿做的有没有问题,你自己想想。”
“等等!”卓嘉烁皱眉道,“我什么时候……?”
他对童宴没有敌意,就是看他跟着卓向铭的时候虽然乖乖的,但还是肯撒娇,是那种无意识的撒娇,只是寻常叫声哥哥,卓向铭就表情都不一样了,也能笑,对别人就不行了,挺有礼貌的,可是话不多,再加上是童杨弟弟,他就总忍不住逗。
卓嘉烁想到,刚才说话的时候,也许他真的在无意中释放了不太友好的浓度的信息素……但他不是故意的。
卓嘉烁道:“我不是故意的……他没事吧?”
“我知道。”卓向铭看他一眼,“有事你还能在这儿看鸡?”
他们俩没少打过架,准确点说,是卓嘉烁没少被卓向铭打过。
小时候的卓向铭整个就一自闭儿童,不经常来家里,来了以后也都是冷冰冰的,谁都不理,拽的很。卓嘉烁又贱,见了这样的觉得酷,就更想招惹,但惹急了卓向铭就能让他吃顿苦头,拳头有过,信息素也有过,总之,次数不多的见面,他们大多都没能好好收场。
卓嘉烁没出息地抖了一下。
身后就是厨房,卓嘉烁进去在冰箱里找了两罐啤酒,把其中一罐递给卓向铭,卓向铭接了,但没喝,卓嘉烁看他,卓向铭道:“待会儿还要上去。”
言下之意,是怕熏着童宴。
“……一罐啤酒而已。”卓嘉烁道,“同为omega,我就没那么好命。”
卓向铭自然道:“他还小。”
卓嘉烁道:“难道你在家不喝酒?”
卓向铭不置可否。
卓嘉烁更惊奇了:“烟呢?我说最近哪儿有点奇怪……你把烟都戒了?”
卓向铭不耐烦道:“他敏感的不只是信息素,刺激的东西都不太好。”
“……”
卓嘉烁仰头灌了几口啤酒,郁闷道:“我十八岁的时候,妈怎么不把我送给谁当童养媳呢?十六也行啊,我十四岁就发育好了。”
这种不要脸的言论没人回答,卓嘉烁还要贱兮兮地去踢卓向铭鞋底:“到底怎么回事啊哥?你到底养儿子还是养媳妇儿呢?不过……我看童宴好像没那个意思,像是真把你当哥了,你怎么想的?伤心吗?”
“啊,我知道了!”卓嘉烁把啤酒罐捏了个凹陷,“是不是我问了一下,小屁孩儿着急了?哇……那他也不是对你没意思吧?你别臭美了,我看你现在得意得很,还带这一身味儿下来招摇……”
卓向铭把冰啤塞回卓嘉烁手里,转身上楼了,走前意味深长道:“嘴好点儿,你跟童杨的情况能好一百倍,可能三年前就见家长,现在我侄子都有了。”
——
童宴睡了一个多小时,出了点汗,卓向铭帮他擦了,看时间已经要两点半,就开始叫童宴:“童童……童童?”
童宴好一会儿才醒,但拿手捂着眼睛,盖了大半张脸,嘴里含糊地求:“别吵……”
卓向铭道:“别睡了。”
房里隔绝光源又绝对安静,卓向铭下床以后,童宴就追到了卓向铭枕过的枕头上,怀里还抱着alpha的衬衫,这一觉睡得太深,童宴极度不愿意醒过来。
卓向铭轻但持续地叫他:“童童,你是小猪吗?我妈妈还在等你一起去逛街……童童?”
童宴拿开手,吭吭唧唧睁开了眼,薄薄的眼皮和脸颊都睡得有些红,长睫毛慢慢忽闪几下,才放弃般地转过脸,看着卓向铭小声说:“哥哥……你好讨厌。”
卓向铭掀开被子,从他怀里拿走自己的衬衫,捏了把有些烫的脸:“去洗把脸精神一下。”
童宴平时不是起床困难户,实在是今天这一觉睡得太沉。
但为什么睡这么沉,他自己不懂,卓向铭却是知道的。
alpha的信息素大概分三种状态:性唤起、压制和安抚,性唤起和压制作用是最常见的两种形式,但alpha信息素可以起到的安抚作用同样非常强大,至今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种人造药物能够与之媲美。
安抚效果之所以少见,是因为它本质上是比性唤起还要亲密的一种过程——性唤起在陌生AO之间就会发生,但安抚只对完全信赖某个alpha的omega有用。
所以它一般在标记之后才会发挥效用,是因为童宴有信息素应激症,所以才会在未被标记的情况下也需要安抚。
可现在只是一件衬衫,就能让他睡得这么好,如果以后真的……
童宴顶着一脸水珠出来了,卓向铭扔开拿在手里就发起了呆的衬衫,及时住脑。
童宴摇着头甩水,他难得这样,卓向铭道:“调皮。”
童宴往他身上倒:“好难受,头还晕晕的。”
卓向铭顺势道:“那要不别出去了。”
中午说好的,下午要跟林悦华去逛街,林悦华有兴致,童宴自己也想去。他没什么女性亲人,外婆和奶奶也都很早就去世了,林悦华是第一个,所以童宴其实特别愿意跟她亲近。
童宴拒绝:“不要。”
洗脸刷牙赶跑瞌睡虫,他就跟在卓向铭后面下了楼。
卓向铭走得慢慢悠悠,不死心道:“真要去?”
童宴说:“去呀。”
卓向铭道:“跟着我妈逛三个小时,信不信你回来趴床上起不来?”
童宴不服气道:“我们以前踢球都踢过一下午。”
天真。
卓向铭回头看看他,最后说:“那就去吧。”
林悦华没穿正装,少见地穿了件连衣裙,总挽起的头发也放下来了,手上拎了个黑色的小包,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
她从卓向铭身边拉走童宴,道:“等再下两场雨,天就要凉了,正好带童童去买点换季的东西,你下午在家吗?”
卓向铭道:“在家。”
他找出警示牌给童宴戴上,童宴有点不愿意,一来是现在应激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然后就是出去街上戴着这个,总感觉跟别人都不一样。
卓向铭看出来了,低道:“不想带就别去。”
童宴抬头生气地看他,但眼睛圆乎乎的,所以并不太吓人。
卓向铭原本单手插兜,表情严肃,忍不住笑了一下以后,又正色道:“别往人多的地方去,知道吗?”
林悦华走过来,趁机打趣:“你妈晓得,别不放心了,知道你宝贝,待会儿肯定好好的给你带回来。”
童宴脸有点红,卓向铭却道:“要不要我一起去?还能给你们拎东西。”
林悦华道:“不用不用,东西有人拎,况且我挑挑选选的,你没那个耐心,跟你爸你弟家里待着吧。”她又叮嘱:“你看着点儿,别让嘉烁祸祸后院那几只鸡。到时候飞一院子能愁死人。”
最后司机送了林悦华跟童宴两个人去,卓向铭一直送到院门口,等看不见车了,才转身进屋。
童宴的妈妈很早就不在了,又没有姨妈和姑姑,所以女人逛街他正经还是第一次见。
一共跟了五个人,有人管拎包、有人管结账,不过跟得不算紧,先在门外等着,林悦华差不多选好了才进去。
但这也够童宴新鲜的了。
童杨带他买衣服,从来都简单粗暴,问好差不多的尺码,再从左到右指一排,这么逛满三五家店以后,就足够童宴一季度的替换。
不过粗暴有粗暴的好处,起码没人拿衣服在他身上比来比去,也不用陀螺似的换衣服。
换过三套以后,童宴崩溃了,坐在更衣室怀疑人生。
分明他体力没那么差,但逛街怎么就这么折腾人?
一小时不到,林悦华还容光焕发,童宴已经吊着一口气了。
四个小时以后,加长房车的后备箱塞的满满当当,后座除了林悦华和童宴坐的地方,座位和脚下也都基本放满了,卓向铭等在车门外,喜提瘫软小O一枚。
他的表情管理做得挺到位,林悦华不行,下车后,脸上就有抑制不住的笑:“童童还需要多锻炼。”
两人下了车,紧跟着屋里出来几个佣人,从车里往外拿东西,林悦华在一边站着,对卓向铭道:“童童累坏了,你先带他上去歇会儿,今天晚饭八点半再开。”
“行。”卓向铭答应一声,随即要走,童宴却还说了一句:“阿姨,那我先进去。”
林悦华笑着点头,两人走了。
大厅没人,进门走了几步,卓向铭把童宴拦腰抱了起来,脚下一点没停,继续噔噔噔噔噔上楼。
童宴:“!”
很不争气的,脸一瞬间就涨了个通红,童宴来不及气愤自己的没定力,结巴着问:“干、干嘛!”
卓向铭一条胳膊抱童宴的腰,另一条胳膊揽在膝窝,闻言又把他向上颠了颠,道:“看你马上要晕倒了。”
童宴确实觉得自己要晕倒,是那种脑袋无比清醒、但腰酸脚软腿抽筋的倒。
这一趟街逛得他生理心理双重疲惫,短时间不想再做任何选择。
纯色还是条纹?皮革还是毛线?深蓝、墨绿还是浅蓝?镶钻还是镶宝石?
如果最后的结果是都要,那为什么还一定要比较呢?
好几分钟过去了,童宴侧躺在床上,卓向铭把他放下时是什么姿势,现在就还是什么姿势,脸都木了。
卓向铭倒水回来,看他那个样子,嘴角微动,最后道:“现在知道了吧?”
童宴灌下大半杯水,沉痛道:“但为时晚矣。”
卓向铭坐在床边,捞过他一条腿放在自己腿上,从小腿开始按,按完一边又换另一边。童宴想起自己袜子还没脱,有气无力地问卓向铭:“我的脚臭吗?”
卓向铭道:“不臭。”
童宴放心了,但喉咙里哼哼唧唧的,过了会儿又呜呜呜呜呜呜。卓向铭松开他的腿,俯身靠过去,问:“今天怎么这么……”
他说:“这么……”
童宴转过脸来:“这么什么?”
这么可爱,这么能撒娇,这么……这么能让人误会。
卓向铭道:“没什么。”
说着,他又把童宴眼睛上的头发拨开:“头发长了,老挡着眼睛。”
童宴握住他没来得及拿开的手指,嘴里说:“考完试你带我去剪。”
卓向铭顿了顿。他想抽出被童宴握着的手指,但童宴跟他一起用力,就这么牵扯几次,竟然都没能成功抽出来。
“童童……”
“干什么?”童宴闭着眼睛,干脆翻了个个儿,成了面对卓向铭的姿势,往卓向铭身边靠。
这是有些无赖了,卓向铭没躲开,但也没像中午那样纵容地去抱他,只说:“下午我洗了个澡才能见人,待会儿还要吃饭,你想让我洗今天的第三个澡吗?”
童宴只好收敛自己的信息素,过了会儿,他小声说:“我不想离婚。”
卓向铭想到一些,不算震惊,但仍然免不了紧张。
童宴不逃避了,他睁开眼睛,看着卓向铭:“先别急着离婚,好不好?”
卓向铭保持着单手撑在童宴上方的姿势:“为什么?”
童宴用力呼吸几下,信息素再一次溢了出来,这次不是故意的,卓向铭也没有提醒他。
“因为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但你好像不喜欢我。”
童宴开始沮丧了,他默默在心底把第二个“好像”去掉,因为卓向铭的神情看上去一点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问:“嗯?我不喜欢你?”
童宴的勇气到此为止,让他维持被卓向铭正面压制、好像下一秒就要吻下来但实际上对方很冷静的动作表白实在强人所难,他试着推了把卓向铭拦在他脸侧的手臂:“你先让我起来。”
卓向铭的一颗心吊得老高,哪容他要求这么多,想说就这么说,但到底没那么欺负童宴,他坐了起来,还拉了把童宴。
两人面对面坐着,童宴揉了几把头发,才接着说:“我说的喜欢,不、不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也不是长辈对晚辈的,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想、想跟对方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卓向铭道:“可我上次问你谈恋爱要干什么,你还说学习。你这样可以谈恋爱吗?”
“我故意那么说的!”童宴着急道,“那个怎么能算数?你的长辈问你你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