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也就眼睛还能勉强瞧出个样子,其他地方整个一片血肉模糊,鼻子塌了,嘴唇也没了,八颗牙和下颌骨白森森地露在外面,滴滴答答往下流 2 页, 着涎水和黑血,不是骷髅却比骷髅还不美观。
陆惊风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手表,自言自语:“怎么还没到站?”
女鬼以为他只是在看站牌,便打消了疑虑,收回目光,专注地啃起背着她的那个男人的脖子。
到站下地铁之前,陆惊风想了想,还是拍了一下背鬼大兄弟的肩,递出一张名片,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兄弟,需要帮助的话,来这个地方。”
那人昏昏沉沉的,反应很迟钝,名片被塞进手心才反应过来,翻过来一看:黑色磨砂铜版纸上赫然印着“驱鬼缉灵”四个烫金大字。
除此之外,就是一串小号字体的地名,连个联系方式也没有。
他莫名其妙挠挠头,以为自己碰上了什么假冒伪劣臭道士,再一回头想损两句,人已经不见了。
于是不甚在意地把名片揣进口袋,打算下了地铁随便找个垃圾桶就扔了。
“为什么放过她?”单肩挎着的背包里,乌鸦探出头,眨着困惑的绿豆小眼睛,“怨气深重,已化恶灵。那男的性命难保。”
陆惊风冷冰冰地吐出四个字:“罪有应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午暝难得意识清醒,老神在在地啄起他的头发,“每年局里的道德水平监测你是怎么过的?”
“我不是给了他名片吗?”嘴角弯起一丝浅浅的弧度,陆惊风耸肩,“机会只有一次,看他自己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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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新组员要来报到上任,天字一号缉灵组的所有成员为了营造出热情友好的表象,一上午哪里都没去,专门在办公室候着。
等来等去,一直到吃午饭的钟点,连个鬼影也没瞧见。
茅楹抱着肥啾快把鸟头给撸秃了,躁狂得很。
“不是,风哥你打个电话催一催啊?我下午要去做头发的,Tony老师可是很难预约的,万一黄了,我就……把肥啾炖了煨汤喝!”
“谢谢,刚好这两天他吃的那个鸟食牌子又涨价,麻烦大姐动手了。”面对威胁,陆惊风不为所动,“再说,人都没见到,我哪来他的联系方式?”
“问老邢啊。他派来的人,还能不知道?诶,你猜新组员是男是女?”
“男的吧。”陆惊风叼着笔杆,头疼于那篇万字检讨,“如果是女的,老邢会提前打招呼的,针对我进行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什么要时时刻刻体恤女同志啊,不要把女的当男的用,不要把鸟儿当人用之类的。”
“男的啊,帅不帅?”某个被当成男的使唤也丝毫不介意的女性,灵魂深处突然燃烧起求知的火焰,“多大年纪?这年头还兴不兴办公室恋情?哎呀,我妈这两天总催我相亲结婚,这回要是来个看得顺眼的,风哥你就帮忙撮合撮合呗……嘶,肥啾你啄我干什么?吃醋了?放心啦,姐姐有了小鲜肉也不会忘……”
茅楹在外太空环游一圈的美好想象在办公室那间摇摇欲坠的门儿被推开之后,戛然而止,彻底凉凉。
“酷姐你谁?”
“酷姐?”陆惊风从自我忏悔的海洋里抬起头。
门口背光站着一人,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穿着灰色长袖连帽衫,破洞牛仔裤,黑色口罩遮了大半边脸。
从直男思维出发,陆惊风横看竖看没看出来这人是男是女,在他的认知里,女人都像茅楹那样,长发飘飘妆容精致作天作地。
这种留着短寸、自带杀气的物种……难道不是同胞带把大兄弟?
“有……胸……”茅楹用手挡着半边脸,以口型点醒他。
陆惊风恍然大悟,再看回去的时候,果然注意到那人身前若隐若现的曲线。
“小姐,您找哪位?”他连忙盖上笔帽,站起身。
“啪”一声,一份委任书不客气地拍在了桌上。
“新组员?”陆惊风跟茅楹异口同声。
“嘎?”肥啾慢了半拍。
“不是小姐,我是男的。”酷姐眯着眼睛,如是提醒。
第4章 第 4 章
如果一个小姐姐用软软糯糯的萌妹音跟你说:我是男的。
一般人会有什么反应?
尽管对方已经努力地压低了声线,并且试图用高冷阴鸷的眼神传达出诸如“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此类的讯息。
茅楹:酷姐是个性别认同障碍症患者?病得不轻啊。
陆惊风:……这孩子是在逗我呢吧。
周遭的空气一瞬间被冷冻,肥啾应景地拍了拍翅膀,低空飞过。
酷姐开口之后,可能也觉得自己的音色柔和了那么一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他的眼神掠过那两个木头桩子一样的人形活物,环顾四周,把这间巴掌大的办公地点打量了一番。
四面白墙,一面留给了门和打印机,三面摆放着办公桌,正中间的吊顶上悬挂着一只青铜鸟笼。
其他再多就没有了,也塞不下。
酷姐内心翻着白眼:邢老贼给他安排的地儿真他妈寒碜。
陆惊风在此人眼里看出了不加掩饰的嫌弃,也在心里翻白眼:老邢果然不可能塞给他一个正常人。
“你是组长?”酷姐双手插着兜,只略微抬了抬下巴,点名这里唯一的男性。
“对,我是组长陆惊风,你好。”
陆惊风和和气气地走出来,论表面功夫,没人比他做得更到位。
“这是组员茅楹,这只乌鸦大名午暝小名肥啾,你看喜欢哪个都可以随便叫。不知道小姐……先生……哈哈哈,阁下怎么称呼?”
“陆惊风?”酷姐掀起眼皮,眸底闪过一丝戏谑,撩开腿就往那张唯一没有堆放杂物的办公桌走去,“我就叫……林谙吧。”
这不确定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名字是临时取的。
一旁看热闹的茅楹突然爆发出杠铃般的笑声,差点把她肩头立着的肥啾给抖下来。
陆惊风回头瞪了疯婆子一眼,再转头,新组员已经以一种霸道总裁的姿势落了座,并且十分熟练有范儿地把腿交叠,搁在了桌上。看那样子,就在等人自觉地递上热茶。
“行,那我们以后就叫你林谙了。咱们这儿也没什么规矩,外出早退还是请假,大小事跟我说一声就行。”陆惊风见多了奇葩,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什么事儿都好商量,货真价实的佛系好组长。
新组员的性别到底是什么?关他屁事。
“啊,对了,有一点必须强调一下。”陆惊风像是临时记起来,补充道,“不要惹事。”
林谙弯起眼睛,带着点挑衅与他对视:“什么程度算惹事?”
“连累到其他组员。”陆惊风的视线与他交锋两秒,平静地收回,微笑着转身,“一切责任报告和检讨解决不了的事都不要惹。”
短短两秒的眼神交流,看起来云淡风轻,林谙却感觉到一股迫人的威压兜头砸了下来。
有意思。
他这才正眼打量起这个被调戏却不自知的陆组长。
这人身材很修长,目测一米八五上下,窄腿西装裤把那双长腿笔直的线条勾勒出来,裤脚下露出一小截骨感的脚腕,混搭着半新不旧的运动鞋。身上罩着的一件白色衬衫松垮得像个大被单,衬衫下摆一半扎进裤子一半闲散地荡在外边,再配上那头杂乱的鸟窝发型,里里外外都透出不正经。
陆惊风……这个名字默念了几遍,林谙忽然觉得很耳熟,应该是在什么地方听过。
什么地方呢?
若隐若现的思路像根红线,在空中飘来荡去,最后被一声巨响彻底掐断——那个妆容冶丽的大胸女人踩着高跟鞋,把一沓厚厚的文件摔在了他桌上。
“亲爱的新同志,这是现阶段还没解决的案子,你随便挑几件上手?”茅楹嚼着口香糖,笑得见牙不见眼。
林谙在那摇摇欲坠的小山堆里随便抽出一份,摊开来放桌上,闭目养神。
茅楹盯着他猛瞧了一阵,压低了嗓音凑近道:“小妹妹,你真叫林谙?”
小妹妹三个字让林谙的眉毛重重一挑,久久都落不下来,烦躁得想捶胸口:“我是你哥,就叫林谙,爱信不信,滚。”
“啧,小妞脾气挺烈。”茅楹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大小姐当下有点不高兴,板起脸,“行吧,林谙,跟我去趟医院。”
“你下午不是要去做头发?”陆惊风放下笔,拿起背包,“哪个医院?我去。”
“行呗。”茅楹想起Tony老师,妥妥儿让贤,“我昨天回去查了一下,那三个孩子都是美禄医院出生的,你们可以去那边碰碰运气。我估摸着,凶手应该是有办法接触到出生档案之类东西的人,不然怎么可能精确掌握这些孩子的生辰八字?”
“好。辛苦了。”说话的空隙陆惊风已经迈开长腿,走到了门口,他朝新组员招招手,“走吧。既然来了,闲着也无聊,风哥带你捉鬼玩儿。”
林谙皱眉:“……”还要外出做任务?
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好好休养,这跟刑老贼说的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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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什么?”
进医院大门前,陆惊风问林谙。
林谙想说没有我不会的,但这话显得太狂,他现在得低调做人,于是虚心道:“你需要我会什么?”
陆惊风:“……”
哇塞,现在的姑娘好狂,需要她会什么就会什么吗?那就不怪他不客气了。
“演戏会不会?”
“演戏?”
话音未落,陆惊风长腿一勾,暗戳戳一记横扫。
林谙一时不察,小腿被绊了一下,重心失控,整个人朝后仰倒。在快要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他原本打算直接一个后空翻安稳落地,一双温热的手却横空搂住他的腰,把人截住了。
紧接着耳边响起陆惊风惊慌失措的呼喊:“老婆!你怎么了老婆!人呢,来人啊!医生,这里有人晕倒了!”
喊完直接把林谙的头摁进怀里,按得严严实实,低声急促道:“闭眼,装死。”
林谙稀里糊涂间,从缝隙里瞄见一大群人围拢过来,于是极其配合地头一歪腿一蹬,直挺挺地“死”了过去。
“乱喊什么?人咋了?”
“刚才还好好儿的,进来就倒了。外面这么热,是不是中暑了啊医生?”陆惊风满脸焦灼,抱着老婆不撒手,丈夫人设走得很用心。
“你放手,哎呀,放手我看看,人没中暑都被你捂中暑了。”医生掰开陆惊风的手臂,把林谙解救出来。
然后林谙就感觉到有人把他的衣服拉链拉开,再把他口罩拉开,上手直接掐人中,那力道……差点没把他掐得背过气去。
一波抢救搞完后,人还是不醒,医生有点慌,直接让担架过来。
这些还不算什么,林谙内心的怒火已经烧焦了五脏六腑,可爱的陆组长又往火里添了一勺油:“医生,我老婆没事吧?她还怀着孕呐,三个月了。”
林谙气得只想当场诈尸。
医生一听,肚子里还有一条鲜活的生命,连忙指挥着抬担架的两个实习医生:“快快快,往妇产科那边送!”
一番手忙脚乱的检查之后,林谙再睁开眼,已经躺在了住院部的妇产科病房。
“你最好努力跟我认真解释一下。”他冷冷地盯住病床旁守着的陆惊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道。
戏精陆演得太投入,连眼眶都可疑地红了,边低头削着苹果边自责:“老婆,都是我的错。孩子没了咱们可以再要,你要是气伤了,我可怎么办?都快把我心疼死了。”
“是啊,没了就重头再来呗,小夫妻俩没啥毛病的,要个孩子还不简单?”隔壁病床上挺着大肚子保胎的中年妇女宽慰道。
林谙捏紧了拳头,飞过去就是一记恶狠狠的眼刀。
“哎呦,年轻人,你这小媳妇儿脾气可大哩,平日里惯多了吧。”那女的一番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翻了个白眼,刷的一声把床帘拉上了。
没了观众,就没得演了。
陆惊风抹了把脸,递过去削好的苹果,“抱歉,你就先在这儿躺着。等我把凶犯找出来了,回头请你吃饭。”
“你想找人,直接大大方方地进来找啊,整这出干什么?”林谙很恼火,觉得这人脑子有病。
“今日晚十点二十,天干地支全阴,这时候出生的孩子符合那人作案的全部条件。”陆惊风一边解释道一边笑得特别可亲,“所以整晚我们都得守在这里。”
“刚刚我去所有病房转了一圈,今天晚上有很大概率会临盆的产妇有六个。我们要配合好,先确保孩子们的安全,再伺机抓人。”
林谙狐疑地瞅了他一眼,“陆组长,你真的不是在耍我?”
出于一种男人的直觉,他总觉得陆惊风就是看他不顺眼,想来个下马威,才计划了这么一场闹剧。
“怎么会?你想多了,就算你的名字跟我有点犯冲,我又怎么可能肚量小到因为这,去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呢?”陆惊风温柔一笑。
林谙:“……”
第5章 第 5 章
陆惊风懒散地靠着窗台,手里捏着那把一寸来长的水果刀,转笔一样地转着。
薄薄的刀锋闪着寒光在指间上下飞舞,回回都惊险地擦着突出的骨节掠过,离剐皮削肉也就毫厘之差。
他边耍帅边漫不经心地开口,“再说了,林小姐,咱们这才第一次见面你就……”
一句话刚开了个头,“咻”地一声,有尖锐的利器划破了病房清凉的空调冷气,往正在灵活翻飞的手指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