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玄衣墨发之人,周身散发着浓烈的紫红魔气,雪降微眯起了双眼:“你,就是容应?”
“不错。看这身如雪素白的衣袍,想必便是接管凌夙主神之位时,令人界降雪足足三尺,大名鼎鼎的雪降瑞君吧?”
“不必废话。你处心积虑将我引至此地,恐怕不是为了见我这么简单吧?”
“没错。将你引至此地,自然另有所用。你身边的红玉,不仅是将你引至此地的引子,更是我监视你们的工具……恐怕,你们都没想到吧?”
雪降双目微瞠,看向红玉的目光逐渐冰冷了起来。
“你……”
而被摔在一旁,勉力撑起身子的红玉,面对雪降的目光,眼神也忍不住躲闪了起来。
“因此,你们找上她的那一刻,便落入了我的圈套。可怜的红玉,她以为帮我做完这一切,她的阿青,就会回到她的身边。只可惜——”
容应话语一转,却是将手搭在了青面书生的肩上,手指暧昧地在脖颈处慢慢滑动。
“这个阿青,不过是我注入了生魂的皮囊。现在,他的利用价值已经达到了,也是该让可怜的红玉看看,她的阿青的真面目了。”
“不——!!!”
撕心裂肺的女声尖叫响彻殿内,红玉眼睁睁地看着容应手指一划,青面书生如同泄气的囊袋一般,瞬间萎缩成一团皱巴巴的人皮。
“不……不可能,一定是你害死了阿青,我的阿青不可能是假的,你骗我!!”
不理会一旁红玉疯疯癫癫的哭叫声,容应轻勾嘴角,将目光转向了雪降。
“解决完了这个,现在,我便要好好招待,雪降瑞君了。”
——
凌夙被绑缚于灵泉之中,面容毫无血色,双目更空洞无神,宛若无魂的人偶一般。
当初,他自毁仙元,险些形魂俱散。容应下走魔界后,强行拼凑回他的残魄,并偷走了天界的青璃盏,才保住了他的一丝残魂。
然而,魔界邪气过重,并不利于灵体的恢复。容应不知如何寻到了一处灵泉,命人将他绑缚于灵泉中,日日洗涤身上的魔气。
最初,遇到这如针芒刺骨般的难忍疼痛,总是会忍不住痛苦地低吟起来。
而如今,痛感达到了极致,便成了无关痛痒的麻痹感。
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也全然不知外界的变化……
殿门被打开,有细碎的脚步声渐近。
无需抬头,他便知道,自己会被解开束缚,搀扶起来,而后又套上新的链锁。
果然,如往常一般,仆人们解开了束缚后,套上了链锁。原本身上被浸湿的衣衫,离泉即干。
每次在灵泉洗涤洁净后,将魔气强行逼出后,凌夙便会被仆人送至寝殿。
似乎经过特殊的处理,寝殿竟无魔气的侵扰。容应更时不时过来,找来些奇奇怪怪的丹药,强行给自己喂下。
于是,他便这样恍惚混沌地过活着。
其实,说是还活着,更不如说是苟延残喘。
他自知时日无多,即便容应再怎么努力。在这魔界之中,他便再无复活的可能。
如今他这副模样,甚至不如外面的行尸走肉。
他麻木地跟随着他们的步伐,走出了殿门。容应不给他丝毫逃跑或自杀的机会,而他也疲于无用的挣扎。
或者,相较于看作是容应的折磨,他更把这视作对自己的惩罚……
只是,今日的路途格外的漫长。走了许久,他才发现,这并不是往常回到住处的道路。
“你们要去哪里?”
理所当然地,只是低级傀儡的仆人,不会回应他的话语,只是神情麻木地领着他,去往主人命令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仆人走到一处偏殿,轻轻叩响了殿门。
殿内似乎传来了应许的声音,仆人便打开了殿门,将凌夙一把推了进去。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踉跄着脚步走入了殿内。像是怕他逃跑似的,身后的殿门,也迅速关闭。
而那万分熟悉,却又令他痛恨不已的声音,再度响起。
“凌夙,是不是很惊讶,为什么他们没有带你回寝殿?”
凌夙并不看他,只是低垂着眸子,声音嘶哑:“不过又是想到什么折磨我的法子,何必惊讶?”
他不难想出,容应又想出什么样的法子来恶心自己。
从当初被容应威胁,厌恶与愤怒,绝望与难解,如今已变作麻木与无感。
容应的根子里,便潜藏着毁灭一切的特质。他的快乐,建立于别人的苦难之上。
他已经见惯了容应损人不利己的手段,而如今的他,也不过是容应自堕的陪葬品罢了。
容应的目的,不是他,也不是衡情。
他的最终目的,是要拉下整个天界,共同堕入他的深渊“乐园”——
听到凌夙的话,容应却也不恼,只是神情愉悦地站起身,走向了别处。
“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还是很开心,虽然没有把衡情抓来,但是,我抓到了他。”
凌夙缓缓抬起头,才注意到,此时容应的身侧,被一大片黑布所遮掩。
而其内里,似乎传来了锁链的异响声音。
容应一把拉下黑布,遮掩去除,一个巨大的铁笼显现于眼前。
笼中只有一个人,被重重的铁索所困。身上的白衣已然满是血污,如绸般的墨亮发丝凌乱不堪。
尽管身形狼狈,那人的眼神却是雪亮如刃,竟是毫无畏惧,更隐隐有几分摄人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
雪降还得受点苦..请静待衡情英雄救美_(:з」∠)_
人家好想写沙雕啊1551
第47章 第 47 章
“这是……?”
感受到眼神的震慑,凌夙瞳孔一缩,立刻敏锐地察觉到,笼中之人,并非凡人,更非妖魔,而是……
“这便是在你走后,接替你位置的,雪降瑞君。”
似是故意的一般,容应将最后四个字咬得特别的重,并向笼中人投以戏谑的眼神。
雪降却并没有理会容应的嘲讽,只是目光灼灼地看向另一处:“你就是凌夙?”
听到名字之后,凌夙脑内封存的记忆,才被逐渐唤醒。
“你……已经成为了主神?是你救下了衡情?”
当初,紫光带回的一只灵虎幼兽,便叫这个名字。而到如今,竟已成长至如此。
究竟,外面过了多久,又发生了多少变化……
看着凌夙神色恍惚的样子,容应当他是想起了衡情,心情莫名地烦躁了起来。
“没错,救下差点被你害死的衡情,还接替了你位置的人,就在你的眼前。衡情和他勾搭上了,早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你甘心吗?”
面对容应恶意的质问,凌夙也回过了神来,看向了他,神色麻木而冰冷。
“你将他绑来,不只是为了羞辱我吧?我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早就不在意这些了,你倒不必费力气来激我。”
而笼内的雪降,看着外面对峙的两人,内心也是疑惑万分。
他原以为,凌夙是与容应一同害死衡情的帮凶。但现在看来,两人的关系却并不如自己所想那般友好。
甚至,更隐隐有剑拔弩张的敌意。
不知经受了怎样的折磨,凌夙已是身形消瘦,面色更如纸缟白,弱得似乎被风一吹,便能立刻倒地。
然而,纵使沦落至此,却仍然掩饰不了其原先绝秀的天人之姿,以及宁折不屈的孤清气质。
如一株宁折不屈的幽兰,纵使身陷浊泥,危及临崖,却仍能自持无畏。
有这样的气质,又怎么会做出,当年这样,损人而不利己的糊涂之事?
并未注意到雪降探察的目光,凌夙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我想单独和他聊会儿。”
容应挑了挑眉:“你是在要求我吗?”
“我求你。”凌夙平静地看着他,“我求你,可以吗?”
他当然知道,这里到处都是容应的眼线,就算是容应走了,他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来。
他只是,不想在这个恨之入骨的男人面前,丢失最后这一点可怜的尊严。
容应盯着他,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默许了凌夙的请求,转身离开。
听到殿门关闭的声音,凌夙勉强保持的气势,顷刻一泄而散,挺直的身躯松懈下来,神情多了几分脆弱和疲倦。
“你是怎么被容应抓到的?”
待雪降说清其中的缘由过程后,凌夙的目光也愈发灰暗起来。
“果然……他不可能甘心于此……”
看着凌夙麻木的神情,雪降皱了皱眉,突然开口道:“衡情和你们……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夙愣了愣,如死水一般的眼中,也有了些许波动。似是忍耐着什么,他的身体忍不住震颤了起来。
突然,他的目光变得遥远了起来。他紧盯着雪降的眼神,像是要在他身上凿出一个窟窿一样。
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想要透过他,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
“好,我慢慢和你讲。也许,你不会相信,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似乎决心与雪降娓娓道来,凌夙低垂着眼眸,声音略微颤抖,而又缓慢低沉。
然而,他的神情却自然而沉着,不像是在说他自己的事,而更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听完凌夙的诉说,雪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所以,你就这样,把衡情推给了容应?”
“没错。很可笑,是吧?我以为我能做他的铠甲,为他庇护。到头来,却是我的愚蠢和无能,伤他最深。”
凌夙的神情变得恍惚不安,身体也有些摇摇晃晃起来。
“我不祈求他的原谅……我只希望,所有的痛苦,能让我为他承担。这一切,由我造成,也需由我背负起这一切。所以,无论如何,他决不能落到容应手中——”
“你问过衡情的感受吗?你以为,你活成这样,他就能过得好吗?!”
被雪降突如其来的怒吼所震慑,凌夙混乱自责的思绪也被打断,只是愣愣地问道:“什么?”
“从以前到现在,衡情自始自终,要的都不是你自以为的庇护。你现在看似的反省,不过是再一次的重蹈覆辙。”
“你从没有问过他要什么,只是想着你应该做什么,却从来没问过,这是不是他真正要的东西。你配不上他的,不是你对他的伤害,而是你的自以为是!”
“不要想着这些该死的自我牺牲,衡情以前不需要,现在更不需要!”
雪降咄咄逼人的质问,犹如醍醐灌顶,原本被绝望与忏悔塞满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过来。
没错,雪降说得对。他以为自己已经成长,然而,自始自终,他仍然自欺欺人地停留在原地。
他只想着所有自己认为对他的最佳方案,却没有了解过,衡情真正需要什么……
凌夙颓败地坐倒在地上,双手掩面,肩膀止不住地颤抖起来:“那我……应该怎么做……”
“首先,你要好好活着。”
凌夙愣愣地看着雪降,那灼热如烈焰般的的目光,几欲刺痛他的双眼。
“为了他,也为了你自己。”
——
自此以后,凌夙便常常来“探望”雪降,容应也似乎默许了这种行为,并不阻拦。
虽然说是“探望”,但两人并不总说话。自从上次的谈话后,他与雪降都保持默契的沉默。
所以,某种层面上,这更显得像是凌夙单方面上赶着去找他。
但是,只有雪降心里明白,凌夙跑过来,根本就不是为了看他。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是想抓住些自己能继续活下去的东西。雪降说不清楚,但这是他的直觉。
就像掉进河里濒死的人,拼死抓住一根还浮着的烂木头,那是他唯一能喘息的机会。
而自那一次谈话后,容应也再没出现过。
魔界的灵气稀缺得紧,雪降虽然无需进食,但没有灵气的滋养,身上的光泽都黯淡了不少。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笼子里却时不时会有偷偷塞过来的灵果和饭食。
那人似乎也将自己的作息摸得很清楚,故意挑雪降休息的时间,无声无息地摸了进来,居然也一直没被发现。
食物并没有问题,但雪降没有吃下去。那人却也不气馁,还是坚持天天给自己送来。
在容应眼皮底子下,大着胆子“送温暖”,可不是容易的事。所以,送饭这人,绝对不简单。
于是,在一个夜里,雪降故意没休息,伺机而动,就等着这人出现。
待那身影渐渐靠近,他便一把抓住,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之前和他打过对手的半面蛇人。
蛇人被抓住了,倒也不慌,也没有要逃跑的意思,只是淡淡地看着雪降,显得好像是雪降大惊小怪一样。
雪降皱着眉头道:“就是你天天给我送饭?”
上次这人的小命,差点就交代在自己和衡情手上了。怎么到了现在,不是来落井下石,而是来雪中送炭?
真是奇了怪了,容应和凌夙就他妈够奇葩的,这家伙又是什么毛病……
蛇人知道雪降心里古怪,却似乎不打算回答,只是慢慢吞吞地说道:“没,没毒……”
雪降被他气笑了:“你以为我傻?我当然知道没毒。只是你这什么意思?当我是你养的狗?”
蛇人只是摇了摇头:“你记得吃下这些东西,等你恢复些了,我会告诉你为什么。”
“喂!不人不妖的家伙,你给我回来说清楚!喂!叫你别走!”
蛇人却不理他,身形一闪,变成一缕烟,就从墙上一窟窿眼钻了出去。剩下雪降一个人,对着留下的吃食生起了闷气。
容应,凌夙,再到蛇人……一路来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让他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