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还在呢,别提了,怪渗人的。唉……莱特先生,您介意我们在这里聊这个吗?毕竟这话题有点晦气——”
“别在意,各位。”
尼莫勾起嘴角,放下书本,扯扯手中的线团。
“我们一点儿都不介意。”
作者有话要说:
裘德:我有人质!我有人质!
尼莫:新奇的体验,点赞(0ω0)b
第275章 十年后-其三
尼莫在五秒内将今天的账记好, 用手里的书压住纸卷的皱褶。随后他取出木台格子里缝了一半的东西, 继续缝制——作为材料的线团仿佛拥有生命, 在藤编篮中轻轻撞来撞去。
见店主不介意,不远处的恶魔信徒们继续了那个危险的话题。
“有人许愿了。”
饲养双头魔鸦的老头将声音压得更低。
“你们都知道那个说法吧?如果手里有没人愿意接的危险任务, 或者出不起钱,可以去佣兵公会挂个任务,指定队伍时选择风滚草。”
“我记得指定解散或者不存在的队伍不算数。”
“恐怖就恐怖在这里,有些任务纸卷当场就烧着啦!任务被完成的很好, 酬劳也都被取走——连那些雇主都不清楚准备好的酬劳是怎么消失的。”
“……我也听说过,最近一次就在附近吧?整个村子凑了两枚金币, 找人处理大片失控的食肉魔藤。两枚金币!傻子才接这活儿。据说当时委托的人不识字,抄了十个指定队伍待选, 把‘毒铃草’拼成了‘风滚草’。第二天, 那群食肉魔藤就从村子里消失了,委托人揣在贴身衣兜里的两枚金币也不翼而飞……我表姐在那个村子里,我还是听她说的。”
“胡说八道。”其中一位粗着嗓门,从烤鸡腿上扯下块肉。“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我自己就试过。”
“你试过?!”
“是啊, 装得惨点,任务写得夸张点, 被接的不都是这种任务吗?和上级恶魔找猎物的风格简直一模一样。比起幽灵, 还不如说当年他们被埋在深渊之底,全都化成了上级恶魔。”
“乔治, 说重点!你真的去挂任务了?”
“嗨,我假装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要求赶走农场边的中级恶魔群,声称它们越界偷盗牛羊,还生吞了我的父母——别那么看着我,那农场和中级恶魔群都是存在的,虽然那窝东西还挺老实。”
“啧啧,这有点儿损啊。”
“还不是因为某些人天天念叨风滚草的幽灵。这不,都说风滚草的幽灵会立刻燃烧任务纸卷,我那任务现在还在佣兵公会挂着呢,压根儿啥都没发生。”
“可我表姐——”
“现在大家不都听个乐呵,你还真信?要不你去佣兵公会查查,我提供的报酬低得要死,那任务绝对还在。”
“那你可得小心,太久不取消是要罚钱的吧?”
“妈的,完全忘了这茬,明天有空我就去取消掉。”
叮铃铃一阵悦耳的轻响,店门再次被推开。有了方才鸡飞狗跳的糟糕体验,众人止住话头,下意识扫向门口。
这次的客人是三个人。
战士打扮的女人看上去四十上下,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那女战士穿着轻便的旧皮甲,背后背着根猎矛,身材苗条结实,没有半点走形。
看样子是位还在活动的女性.佣兵,不过胸口的皮甲处没有佩戴任何徽章。
她身边的男人看起来比她稍稍年长些,佩了把不像是装饰物的利剑,可惜那凶器的寒意遮掩不住那一身贵气,以及那丝档次不低的淡淡香水味。男人铂金色的长发编成整齐而宽松的粗发辫,垂在脑后,嘴唇抿成一条线。
如果忽略满脸的怒色,这位剑士气质倒称得上成熟文雅。
比对两个人的打扮和气质,这女人极有可能是男性剑士的保镖,或者临时雇佣。总之,两人不像是来自于哪个王室机构或者宗教军队,各位恶魔信徒齐齐松了口气。
“牛粪。”男剑士怒气冲冲地低声念叨。
“我又不能猜到那头牛的心情,更别说它的肠胃情况!”女战士叫道,“说实话,我以前还烧牛粪取过暖呢。野狗先生,我为你的遭遇感到痛心。不过除非你愿意全程飞着赶路,这种边境小城,免不了在田地间沾到点什么不该沾到的东西。”
“痛心?如果您没有在施清洁咒前狂笑整整两分钟,我倒是会相信……”
“行啦,行啦。”女战士捧住剑士的脸,精准地吻了下对方的嘴唇,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我道歉,亲爱的,我不该笑得那么大声——下次我会努力憋住。”
剑士的脸腾地红成了番茄,一声不吭。
站在两人身边,始终保持沉默的年轻女人啧了声。
那个年轻的姑娘留有利落的齐肩短发,头上戴着顶边沿较宽的女士帽,上半张脸隐在帽檐的阴影里。她的气息干净而安静,衣裙样式简朴,颜色低调。自从进门便将头微微垂着,远远不如身边两位显眼。
一只巴掌大的蜘蛛趴在她的肩头,腹部的眼球亢奋地咕噜噜乱转。
众人更加放心——蜘蛛具有明显的深渊生物特征,年轻姑娘八成也是个恶魔信徒。
“烘肉饼差不多快好了。”尼莫放下手中的织针,“安,是你喜欢的口味——表皮烤脆些,多加了粗磨胡椒和辣椒碎。”
“好久不见,尼莫。很体贴嘛。”女战士语调欢快,挤挤眼。“给我来张空白的羊皮纸,加拉赫吃东西太挑,用嘴点菜有点麻烦。怎么回事,克洛斯他们还没到吗?”
“他们俩的气息在附近了,正在点心店那边停留,应该一会儿就能到。”
尼莫双手递过纸笔,加拉赫警惕地盯着那只手,用牙缝抽着气。
关于是否介意她将真相告知加拉赫这件事,安与加拉赫确定关系后询问过尼莫。眼下加拉赫的表现并没有让他太过意外。
“黛丽娅,你怎么也……?”尼莫礼貌地将视线从紧张兮兮的前“荒原狂犬”身上移开,继续问道。
“最近没什么事,跟来看看。我带了传送符纸,随时都可以回多鲁城。”确定这个座位足够隐蔽,黛丽娅将宽檐帽摘下。
猫胡子从她的肩头一跃而下,在桌面兴奋地转着圈。见尼莫靠近,它伸出两只前脚,使劲挥舞致意。
尼莫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它,黑影在他指尖旋转,凝成一个散发出深渊魔法气息的黑色圆珠。
激动过头的蜘蛛兴奋地捉住它,开心地吃起来。
“我要加了淡奶油的土豆汤,煮鸡肉配花椰菜,外加一点面包。”黛丽娅冲正在给加拉赫写菜单要求的安小声说道。
“我听说奥尔本和威拉德上周签订了和平协约。”尼莫耐心地等安写完,随便找着话?23" 迷途_年终0 ">首页 124 页125 页, 狻!八鞫叵壬D丫辉谠е唬冶疽晕?br /> “我不需要随行,昆廷·伦纳德已经可以漂亮地处理这些事了。”
加拉赫微微抬起下巴,面部肌肉还有点僵硬。
“不过恕我直言,你们最好想想办法。伦纳德先生还是总把风滚草挂在嘴边——当年风滚草因为贪婪在远征中几乎全军覆没的传言一出,他给自己打了扩音法术, 对下属宣传了整整一周风滚草的光辉形象。”沉浸在回忆中,加拉赫的声音越发不满。“这事直接闹到了我那边,还是他的副手埃尔默先生把他拖回去的。”
尼莫挠挠头,有点尴尬地笑笑。
“别以为那只是简单的悼念行为,莱特先生。伦纳德先生猜得很准,他坚称风滚草各位成员实力超群,不会因为愚蠢的贪婪死去,只是借此淡出大众视野。近些年 来‘风滚草幽灵’的出没让他越发坚信自己的猜测——要不是元帅的工作拖住了伦纳德先生,我想他都敢直接跑出来找你们。而且我有预感,到时候他会找到的。”
“那也得等他卸任。”奥利弗从后厨走出,将一壶果汁放在桌上。“要是到时候他真的能找到我们,我们会告诉他部分真相。”
“我保留意见。”安把写好的菜单塞给奥利弗。“……说不准他们会通过其他渠道知道呢,就像当初我决定告诉加拉赫一样。”
黛丽娅停住倒果汁的动作。猫胡子用腹部的眼球凝视着主人,也跟着凝固在半空。
“不会。”黛丽娅冷冰冰地开口,“我说过,等明天,我就要和维尔赫姆分手。”
“你大前天,前天和昨天都是这么说的。”安用手托住下巴,笑眯眯地指出。
“那只是……”
“海登那小子脾气不错,在我看来,你们能三天两头地吵架也算是个奇迹啦。”安抿了口果汁。“说真的,你们俩都在吵些什么?要说忙,很难说你俩谁更忙些,如果是这个原因——”
“安!”
“好的,我们换个话题。尼莫,还记得海登·维尔赫姆吗?那小子刚从战场上下来,跑到克莱门学院去做护理专业的教授啦。”
“我和奥利计划过,过几年再去克莱门看看。这么说来,到时候说不定能看到他。”尼莫给自己也倒了杯果汁,晃晃杯子。“不过看当年的情况,我本以为他会和玛丽琳·劳勒发生点……”
奥尔本现任女王冰冷的视线瞬间扫过来。
“首席治疗师玛丽琳·劳勒,我知道这个人。”
黛丽娅的声音里倒没有丝毫敌意,只有尊敬。
“当年安送我去克莱门学院的时候,他们几个还没有毕业。劳勒女士至今未婚,将所有时间奉献给了研究。在这一点上,我很钦佩她。”
说罢黛丽娅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喝着果汁,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说到那群人……伦纳德的副手,就是奥利弗当初那个室友。埃尔默,有印象吧?他去年结的婚,婚礼上还给风滚草留了一张桌子呢。我一个人偷偷去看了眼,他应该收到了我留下的贺礼。”
安低笑,没碰餐前果汁,固执地等着酒:“那个倔小子,居然当场赶走了个指着桌子要他撤掉的客人。”
见随着话题继续,尼莫混了怀念的感慨表情里渐渐出现悲伤,安收住话头。她伸出手,顺着对方的视线摸摸自己的脸,随即摸到了岁月刻上眼角的细小皱纹。
“算啦,不提这些了,我得给一会儿的晚餐留点话题。”她努力让语气显得更轻松些。
奥利弗凑向后厨的送餐窗,将热气腾腾的烘肉饼端上桌。而尼莫深吸一口气,随手丢了个保温咒,离开桌边。
“你们先聊,我去看看狄伦在点心店里搞什么,一会儿就回来。”这回尼莫笑得有点勉强。
“奥利。”离开前,他话里有话地呼唤了一声自己的爱人,奥利弗会意地点点头。
见尼莫出了门,安冲冒着诱人香气,还滋滋作响的烘肉饼咂咂嘴,从桌边站起:“带我看看店里吧,奥利弗,我怕我忍不住现在就下手。”
“当然。”奥利弗看了眼优雅啜饮果汁的黛丽娅,和军人般笔挺坐正的加拉赫,提起嘴角。
两个人首先来到尼莫刚才所在的木台,奥利弗走到木台后,抽出一瓶酒。
“尼莫那小子,十年啦,现在还不怎么会演戏。是关于你们在信里提到的那件事,对吧?”安胳膊肘抵上木台,假装打量那瓶酒。“我想好了答案。”
“安……”见对方脸上熟悉的张扬笑容,奥利弗确定自己在嘴里尝到了某种苦涩。
“我不需要太过长久的生命。”
安指尖拂过沾了点灰尘的酒瓶,声音还带着笑意。
“别看加拉赫那副样子,我还是很喜欢他的。还有黛丽娅,我眼看着那孩子长得这么大……我无法想象亲手送走他们的场面。我知道,也许你同样可以给予他们长久的生命。不过就像刚刚所说,黛丽娅也会爱上他人,并且很可能拥有自己的后代。到时你们又要怎么办呢?”
“奥利,我们是人,人脆弱得要命。亲人、爱人、朋友……至少我承受不住那种没有尽头的失去。阿巴斯离去的痛苦,我现在都无法真的忘掉,如果决定不再为此难过,我或许也不算是‘我’啦。”
她拍拍他的肩膀。
“人类有人类的时间,在我来看,百年足够了。想必到了现在,你和尼莫应该能体会到一点,呃,近乎永生的不便之处。”
“安,我们……”
“你不需要我的指引了,勇者先生。别露出那副表情,我可是很容易动摇的。说句实话,我反而更担心你们两个……看你的样子,对于那个问题,黛比和戈德温也给了差不多的答案吧。”
“……嗯。”
“不奇怪,毕竟我们清楚自己的界限。嘿,别表现得好像我下一秒就要死掉一样!你知道,我这人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志向。也和高尚这类词不沾边,只是一个想混 吃等死的普通人而已。现在我身边有个不错的情人,还有个有能力让我尽情享受生活的可爱侄女,已经比我最不切实际的梦想都要好上不少了。”
“更何况能让你们这群,唔,了不起的家伙为我露出这种表情。我认为这是相当完美的人生——到时候你要是在我的葬礼上掉眼泪,我可饶不了你。”
“安,如果你改了主意,我们随时都在这里。”
“嗯哼,到时候看我心情吧。”
安伸出手,使劲揉了揉奥利弗的头发。
“好好活。往好里看,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她轻轻地抽了抽鼻子。
“奥利弗,现在我认识你俩的时间算长了。你们都是非常了不起的家伙,希望你们能永远保持住现在的心境。加上巴格尔摩鲁,风滚草至少能一直维持住五个成员……别让它真的消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