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你————草函

成雪西夸张地叹了口气，上前用手指胡乱地抹掉戚子规眼角的泪花，这样的举动让他们两个人都很惊讶。
戚子规脸红着退后几步，疑惑地望着成雪西。
成雪西半抬着手放不下去，诧异地望着自己的指尖。
只是成雪西毕竟随意惯了，也不去多想自己的行为，拉开背包取出一个大塑料袋扔给戚子规。那是一大袋巧克力，都是今天成雪西一个人收到的。
"我和阿远都不爱吃甜食，就全给你拿来了。"
他思维跳跃的一向很快，戚子规相信自己一定永远无法跟上他的速度，所以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喂，你不是和喜欢吃甜食的吗？要是不要？"
"我又不是垃圾桶！"首次在成雪西面前使性子用撒娇的口气抱怨，过去在父母面前，在杜明哲面前小孩子的一面在生气时也发作了。"你不要就让我来处理吗？"
"你要是不要就算了，我明天送给阿J好了。"比小孩子脾气，他成雪西也不示弱啊，不要算了，谁怕谁啊！
送给阿J？那么他今天为什么不直接给阿J呢？是专门留给自己的？可是谁会喜欢接受这样的礼物？成雪西究竟在想什么啊！
"害我还这么晚跑来等你，不领情就算了。"成雪西边嘟囔，边将塑料袋往背包中放。
"我！"戚子规也没有多想就抓住那个袋子，"我要。"
都是德芙呢！说他是没骨气也好，没原则也好，但是他真的很喜欢吃巧克力啊，尤其是德芙啦！
"我就知道你会要，我把其他牌子的都送给阿J了，这些你自己慢慢吃好了。"
成雪西哈哈大笑，一副得意的神情，早就把刚才的不愉快忘记了。戚子规则一门心思全在怀中的巧克力上，也顾不得去为刚才成雪西对他的态度伤心或是生气了。成雪西随意的几个行为就可以让他快乐悲伤，成雪西对他的影响力似乎远比任何人都要大，即使是杜明哲也没有办法做到和成雪西一样。
"雪西，有没有人说你性格复杂啊？"
"每一个人都这样说。"
本来就是这样，认识成雪西的人都说过他性格难以捉摸，他早已习惯了。性格复杂也有错啊！每一次看到人家用古怪的神情对他说出同样的话，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像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怪胎般。
"我不是要批评你的个性，只是我实在不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了，你究竟在想什么，你总是做出、说出令我措手不及的事和话，我真的不明白你。"戚子规常常觉得自己已经被成雪西多变的性格和无迹可寻的跳跃思维整得无力招架。
成雪西仍然挂着轻松的微笑，一扬眉，"那就不要去费那个劲儿了，反正也没有人想通过，你费什么心呐，累不累？"
"雪西......"总觉得他这样说太过凄凉了，就好像从来也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过他。
成雪西不耐烦地甩甩手，"好了，好了，无聊死了！我要走了。对了，周六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戚子规没有明白过来，成雪西主动约他，怎么可能？
"到底要不要？"成雪西可不会说是因为刚才对他太凶才这样做，那岂不是乐死他了。
"好啊，好啊，周六什么时候？"开心死了，终于让他等到这一天。
"你下午到唱片店找我好了，我下了班一起去找个地方。"
"好。"
成雪西道了声晚安便走了，可没走几步，又转回身，"别忘了刚刚人家的告白，想清楚了好好对待。"说完又笑着离开。
不说起还好，一经提醒，戚子规又想起了齐陆一的告白，怎么办呢，自己明明对他没有感觉的。
回到家，才发现手机里有好几条未读信息，都是大学时代的一个好朋友发来的，先是祝他情人节快乐，又在炫耀他再次遇到初恋的女孩，再见还是喜欢对方，所以又开始追求，得意地向戚子规夸赞女孩的优秀。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鼓起脸颊，盘腿坐在床上，顺手拆开一包巧克力含了一块，戚子规开始发短信。这个朋友铁归铁，但是最爱取笑自己没人爱，没有好对象。
我也遇到我的初恋了，可是个大众情人，魅力四射呢！
切，谁信你，而且真要是个大众情人，也早就明花有主，哪里还有你的份。
哼，抱歉，让你失望了，人家才没有对象，还约我出去吃饭，送我巧克力哦。

他没有说谎或是夸耀，他的初恋对象是成雪西没有错，而一切都是由一见钟情开始的。
。。。。。。
那是高中开学的第一天，所有的新生都聚在校门口的公告牌前看分班的情况，寻找自己的班级，戚子规也在其中，认真地逐个看着找着。身边的学生们吵闹着，见到熟人就开心的打闹互相问候，看到原来初中同学的名字时也会议论一番。"是成雪西耶！"，"成雪西也在这个学校？"，"我和成雪西一个班！"。好多人都在谈论同一个人的名字，即使不是同个初中毕业的学生也都认识这个叫做"成雪西"的人，每一个人都是激动兴奋的。渐渐地，人群散去，只剩下戚子规仍在寻找自己的名字，虽然实际上他已经找了好几遍，但还是害怕是自己看走了眼。
"怎么会没有呢？"戚子规快急死了，开学第一天，大家都去教室了，可他却连自己的班级都找不到。他来来回回在公告牌前走着，在他旁边显然是迟到了的男生拍了下他的肩，问他在做什么。他抬起头，看到那是个很帅气的男孩子，尤其他的笑容无比灿烂，友善地望着自己。"我找不到自己的名字。"他都快哭出来了，不知所措地望着对方。
"拜托，我当是怎么了，你是个男孩子吧？别一副要哭的样子，很女孩子气喔！"
听了对方的话，戚子规连忙振作起来，他可是货真价实的男生，才不要被人说是像女生呢。
"没有你的名字一定是校方的工作失误。你看清了，不会漏看了吧？"
戚子规摇摇头，他都找了半天了，怎么会漏掉。
"那么你没有走错学校吧？"男孩调皮地冲他眨眼睛。
"当然没有！"
男孩直接大笑起来，戚子规也跟着笑了，心情一下子轻松多了。
男孩带着他去教导处，拜托老师查一查，这个帅气的男孩和他礼貌的态度，漂亮的笑容连老师们也抵挡不了，立刻帮戚子规查到他的班级，态度也是超级和善。
"你叫什么名字？也是今年的新生吧？"
"老师好厉害，我叫成雪西，是一年级的。"
成雪西毫不吝啬的笑容立时征服了所有在场的老师，在之后的三年里，尽管他张扬得有些过分，也冒犯了几次校规，但都因这第一印象实在太过良好而极少受到处分。
"成雪西"这个名字也从此烙印在戚子规的脑海中，那样友善热情的一个人，令他久久无法忘怀，心脏狂跳不停，脸也一直红到成雪西送他回到教室还不曾消退。就是那个感觉，他知道是一见钟情，麻麻的，甜甜的，很紧张，又很雀跃，生平第一次体会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只是对方竟然是个身为万人迷的同性。
。。。。。。
戚子规是个彻头彻尾将浪漫当饭吃的双鱼，那一天在他心目中是最浪漫的经历。
可惜的是从那之后，成雪西就完全将帮助自己的事情抛诸脑后，也把他忘记了，两个人在学校里极少打照面，就算见了，也是普通的路人不会说话。成雪西再次正眼看他，就到了他和杜明哲在一起，被杜明哲介绍给成雪西的时候。再也不是友善的目光，而是鄙视和不屑。
他不敢奢望什么，只是希望他不要讨厌自己，成雪西在他心中是永远的偶像吧。
抱着巧克力倒在床上，呵呵，嘻，哈哈，雪西要和他约会呢，是他主动提出的！从第一眼见到成雪西开始，他就在盼望又不敢奢望有这么一天可以和成雪西做朋友，哪怕只是普通的朋友，现在的感觉就是美梦成真。可是齐陆一的话怎么办？不想了，想太多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雪西要和他约会，还知道自己喜欢得芙呢！呵呵！
之后的几天，戚子规却轻松不起来，无法不去面对齐陆一开始的追求。这个男人无时无刻的温柔关怀，适当的甜言蜜语，还有保持适当程度的宠爱，这一切都令戚子规渐渐陷入，被人追求，被人重视，被人呵护，这些都是他渴求的，虽然并非来自那个最有感觉的人，可是他不想拒绝，这是他的自私，他不想奢望没有希望的感情。他也讨厌这样，可是有人如此对待自己，试问又有几人可以硬下心来说不要？面对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绝大多数的人会选择爱自己的人，他也是一样。感情上的自私和理智上的不该，戚子规无法不苦恼。

周六早上戚子规赖在床上不起来，满脑子都是理智和感情的拔河，惶惶忽忽的清醒过来已是快中午了，胡乱吃了点东西便出了门。他好久没有去成雪西工作的地方了，便干脆早点去，正好不必再烦恼。
戚子规赶到唱片店，成雪西还挺惊讶他会来的这么早，和他打了招呼，便又被那帮挺喜欢自己的店员围住东拉西扯，戚子规看到成雪西望着自己很温和的笑了一下。才一点多，成雪西要到三点才下班，戚子规便坐在一角边听音乐边翻杂志。
不久走进来一个容貌很吸引人，皮肤微黑，身材颀长的男孩，戚子规不由自主地注视着男孩，目光尾随着男孩的移动。戚子规喜欢美好的事物，同大多数人一样爱看俊男美女，这样的心情无可厚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这个男孩真的很好看，所以千万别对坐在角落里的花痴男般的戚子规有太多的非议，只是那男孩太酷了，有点冰冷的感觉。
男孩看到成雪西时，脸色一沉，人又冷了些，转过身不再看他，显然这是一个没被成雪西的魅力电到的人，而且还很不喜欢他。成雪西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灿烂。
没有一会儿，又走进来一个男孩，他的个子也挺高，只是长相十分一般，无法和前面的男孩相比，但是他也是很引人注目的，因为他那副既古老又很难看的黑框眼镜，还有那典型的书呆子模样，如今这个年头像他这样外型的人也算罕见了。他和成雪西互相点了头算是打了招呼，又走到先前进来的男孩身边。
"到了一会儿了？"
呆呆的男孩傻笑着，酷酷的男孩则不悦地点点头。
"人家结婚，不能说走就走，别生气哦。"
"我很爱生气吗？"
呆呆的男孩偷偷做个鬼脸，可惜还是被发现了，又收到一记白眼，连忙开始赔笑。
"陶吉吉的歌不错，我喜欢。"拿起一张CD，呆呆的男孩像在自言自语，"Jay我也很喜欢，也很好听。"
"你该听点器乐专辑，提升一下修养，还有那念‘喆'（zhé）好不好。"
"我故意的啊。再说我很差吗？你还不是很喜欢陈小春？"
"怎么？"狠狠地瞪过去。
"没事，没什么！我哪敢对您有意见。"
戚子规看着他们相处的情形，强忍着笑意，"好可爱的一对"，脑中冒出了这句话。他们真的不像普通朋友，太亲密了。想着，戚子规红了脸，是不是因为自己是这样的，所以总把别人的关系想歪了？
"哈哈--"
成雪西发出了很大的笑声，引得旁人都奇怪的望着他，还有那个酷男孩的白眼。
"雪西，给点面子好不好？笑声也太难听了，吓死人。"
呆呆的男孩仍然傻笑，他和成雪西一样爱笑，但却远比不上成雪西笑容的魅力，而且戚子规本能的感觉到那张脸经常带着虚假的笑容，很不自然。
"亚帆，你是唯一说我笑得难听的人，太打击我的自尊了，我抗议。"
"他笑得是很难听，对不对呀，小京？"
被唤作小京的男孩仍是那样冷淡，看都不看成雪西一眼。
成雪西仍然不在意，将戚子规叫过去，给他介绍这两个人，书呆子般的蓝亚帆是他的大学同学，而又帅又酷的贝御京是蓝亚帆的高中同学。成雪西弯腰在戚子规耳边小声地说，"他们是对情侣。"
蓝亚帆很好相处，也很多话，一会儿夸赞戚子规长得好看，一会儿又说起他和成雪西是大二认识的啦，不同的专业啦，关系很好啦，常在一起啦，2、3分钟，只是一口气就讲了一大堆戚子规心中想知道的事情。贝御京似乎很习惯蓝亚帆的聒噪，只是皱眉不语，但是对戚子规还是很客气的。
今天是蓝亚帆和成雪西大学里的一个女性朋友的婚礼，蓝亚帆作为两个人的代表去参加婚礼，专门过来告诉成雪西今天的情况。这两个人合送了人家一套最便宜的刀具，还沾沾自喜买到了好东西，听着的贝御京和戚子规都觉得他们也未免太小气。"我们都是穷人，哪里有钱送好的。""谁让她这么早就发红色炸弹，再过几年我一定包个沉甸甸的红包给她。"贝御京又是一个白眼，戚子规则实在不理解成雪西有多缺钱。
"不说了，我们走了。对了，你说要一起吃饭的就是他吧？呵呵，不打扰，不打扰，找个机会四个人一起吃饭，我要好好认识认识戚子规，走了，走了！"贝御京在门口看了蓝亚帆无数眼，他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等到坐在餐馆里，戚子规才有机会仔细询问成雪西那两个人的事情，尤其对贝御京为何那么讨厌成雪西很感兴趣。
"想知道？"
戚子规点点头，可隐约猜到了一些，那不是他很喜欢的答案。
"亚帆是我的男朋友，我们在一起两年，毕业的时候分的手，虽然分手，但是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还是好朋友，所以小京很讨厌我。"
心里很不舒服，真的很难受，戚子规撅起嘴，不满地看着成雪西，"你究竟和多少人交往过？"
"干么？你管我！"
这小子生起气来还挺漂亮的，有意思，他也有胆子来管自己了。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和亚帆只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差点发生关系，之后的两年里只是为了躲开那些纠缠不清的人才和亚帆假扮情侣的，其实他们一直是真正的好朋友呢？如果不告诉戚子规，一定可以看到有趣的反应吧？肯定比那些碍眼的眼泪和可怜兮兮的表情可爱精彩得多！
想着，成雪西恶劣的笑了起来，戚子规见了便瞪大眼睛，气鼓鼓的。
"哎，对了。你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有几个可以得到幸福的？"
又来了，戚子规不知道成雪西的思维方式是否一直都是这样跳跃，而又有几人能跟的上他的速度。"什么意思？"
"大多数的同性恋不敢承认自己的性向，就像杜明哲一样，玩玩或是爱过，可却为了事业成功或是世俗的压力而始终隐瞒着，选择和女人结婚，强迫自己过正常人的生活，这样的人应该很多吧？"
"是啊，身为男人也有着很多压力和束缚，家庭中传宗接代的责任，社会里出人头地的压力，还有每一个人都要承受的来自旁人的眼光，以及太多太多社会世俗中惯有的条条框框，有几个人能轻易放弃权利和金钱，敢和世俗对抗的！就算说是为了爱情，他们也不肯。"在戚子规心中，只有爱才是人活着该追求的，一个人如果连爱都无法拥有，那么活着岂不太孤独了。
"为了爱情？没有几人会为了这个原因而冒犯世俗，放弃利益的。"成雪西语重心长，目光中反常的呈现出温柔来。"爱情不能当饭吃啊。"
爱情不能维持人们的生存吗？戚子规明白自己是一个太过理想化的人，虽然他懂得成雪西所说的道理，可是他仍然希望着一场不用轰轰烈烈但可以天长地久的爱情。他没有说出来，可是他想成雪西应该也是希望这样的，否则他也不会说出"以一生为前提"的话来。只是成雪西比他理智，比他看的透彻，也比他悲观了些。成雪西是个复杂的人，戚子规想尽力去解读他，不知道现在开始会不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