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妙所在的地方离这个研究所非常近,杨珥感觉只是走了几分钟,就到了第九军团的临时驻扎地,上面已经树起了第九军团的图腾——一只大橘猫。
众人看到杨珥几人,先是戒备万分,旋即看清了几人之后,立刻恭敬的行礼。
杨珥微微点头,他道,“缪妙少将呢?”
“少将大人他……”第九军团的军士们面面相觑,都低下了头,杨珥顿觉不妙,他皱眉大跨步走近了这个临时驻扎地。
一进去他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混杂着血的味道,实在是让人难以忽略,几乎不需要问人,杨珥顺着这股味道就找到了缪妙所在的地方。
谭封也不说话,一直跟在他的身侧,心里不禁腹诽道:这是什么嗅觉?狗的嗅觉吗?
幸好杨珥并不知道谭封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然账本上又得添加一笔了。
打开了治疗舱的舱门后,里面的血味更加浓烈了,杨珥看到缪妙躺在床上,胸膛几乎没有起伏,身上的军装已经褪下,放在了一旁,都已经被鲜血浸透,有些发黑了。
杨珥走近了几步,才看到了缪妙的臂骨呈一个扭曲的姿势,他的胸膛微微凹陷,只是这一眼,他便判断出了缪妙的伤势。
“肋骨折断,胸骨骨折,臂骨骨折,腿骨……”杨珥侧头看去,见缪妙自腰腹以下,用一张薄薄的床单盖着,白色的床单上已经渗出了鲜血。
他准备掀开床单,却被谭封一把拦住了,他道“我来。”
接着,他一把掀开了床单了,露出了床单之下的模样。缪妙的双腿几乎全部折断,从大腿骨到膝盖,再到小腿骨,甚至脚骨,都折断成了好几截,有些地方碎骨倒刺而出。
“怎么回事?”杨珥仔细的看了好几眼,着实无法判断这是怎么弄得。
“少将大人进了一趟研究所,之后就这样了,他出来时只说了一句话,就直接昏迷了过去,直到现在也没醒来。”
“他说了什么?”杨珥问道。
“他让我们都不要进去。”军士回道。
杨珥抿唇,叹了口气,将薄薄的被子重新给缪妙盖上,旋即再用生命探测器检查了一下缪妙的身体机能,数据显示他的身体机能已经下降到百分之十七了。
一般数据下降到了百分之六十,就是重伤,下降到百分之四十,就是病危。
到达百分之十七……
杨珥略微垂眸,有些不忍。
“人各有命,殿下别想太多。”谭封有些别扭的安慰了一句后,又有些烦躁了起来,道,“但是缪妙一直不醒来,我们就没法知道研究所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这句话来的突然,杨珥都没能拦住,果然,一旁的军士听到这句话之后,猛地抬头,露出了愤怒的神情,道,“谭封少将!我们少将已经这样了,请您有点同情心。”
“没有。”谭封非常的干脆,他道,“他的伤势,如果出去救治,说不定还有活路,如果一直呆在这里,才是死路一条,可是他如果一直不醒来,我们谁都出不去,更别提给他治伤了。”
从逻辑上来说,这话没错,但是实在是有些不中听。
杨珥无奈道,“你……唉,算了。”
待那名军士出去了,谭封也站起身,准备离开,杨珥一愣,一把攥住了他的手,问道,“你要干什么去?”
谭封笑了一声,看似漫不经心道,“去研究所,你不是要救这位缪妙少将吗?他一直醒不来,我们就没法知道研究所里到底是什么,只能我亲自去一趟了。”
“胡闹。”杨珥脸色一沉,道,“缪妙已经这样了,难道你也要受伤一次吗?”
“那又跟你有什么关系?”谭封偏头看了眼他,嗤笑了一声,一把甩开了杨珥的手,不屑道,“我和他,可不一样。”
谭封刚刚说完,转身就走,根本不理会杨珥在他的身后喊他的名字。
他直接走出了治疗舱,来到了外面,路过一棵大树时,直接猛地一脚踹向了这棵树,“咔嚓”一声,用力之大竟然将这棵需要三人环抱的大树直接踹倒了,能量的余波如同涟漪一般,向四周扩散,惊得两大军团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怎么了?”
“好厉害的能量波动!”
“是少将大人呢?好可怕啊,少将大人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
思虑良久,两大军团的军士有了统一的猜测,一定是少将大人和殿下又吵架了,唉,少将大人这气成什么样子了?
谭封刚刚出去,杨珥就无奈的跟了出来,他看了眼被踹倒的大树,眉头微微皱起,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也不知道又在闹什么脾气……感觉失忆之后的他,简直难搞数百倍。
谭封一路走到了研究所门前,看着这悬空的黑金色建筑物,停顿了许久,忽然,他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脖颈,微微侧头,面露痛色。
“什么鬼东西?”他低骂了一声,死死的压住了脖颈,似乎这样能缓解一点疼痛。
脖颈处的红色纹路开始蔓延,谭封似乎感到越来越疼了,他一手扶住了一旁的树,重重的喘气,旋即又半靠在树边,身子有些歪侧,似乎有些无力。
“什么玩意……”
红色的纹路已经蔓延至他的左脸,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妖邪至极,俊朗逼人的五官更显戾气。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谭封甚至未来得及回头,便感觉到腰侧一凉,这一下似乎使他惊醒了,红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下了,他转过头,便看到一名军士站在他的旁边。
正是之前带路的那名第九军团的军士,只是这人的双眼瞳孔上翻,露出了白色的眼球。
谭封垂眸,一柄匕首正插在他的腰侧,鲜血顺着匕首的刀刃往下滴落。
“操。”
他忍不住低骂了一声,一把握住了匕首的刀柄,右手反握黑色弯刀的刀柄,利刃出鞘,一道雪亮的光掠过,直接将眼前这名军士的头颅给斩落了下来,咕噜咕噜的滚落到了他的脚边。
谭封摇晃了一下身子,靠在树旁,面无表情的直接抽出了这把匕首,血顺着他的腰侧留下,只见他微微皱眉,似乎有些烦恼,道,“这下麻烦了……”
一个第九军团军士的尸体在他的身边,还被他斩断了头颅……这个样子,怎么看怎么奇怪,有种背黑锅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头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旁,虎身鹰翅兽竟然自行出现了,谭封撩起眼皮,看了眼小美,忽而笑道,“来的正好。”
他与小美巨大的兽瞳对视了一眼,一人一兽瞬间心领神会。
这么一具尸体,便消失在了小美的口中,连碎肉渣子都没有留下,消失的干干净净,小美不禁露出了餍足的模样。
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毁尸灭迹方式。
谭封隐隐感觉这种场景似乎出现过,但是他又想不起来,只是潜意识的不想让杨珥看到这种场景。
但是往往,越是不想让人看到的事情,越会被人看到。
当杨珥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的时候,谭封想要解释已经来不及了,如果没有猜错,杨珥刚好看到小美露出餍足神色的模样。
谭封:“殿下,您说我现在解释还来得及吗?”
杨珥微微抿唇,他垂眸看了眼地上被舔得干干净净的血迹,沉默了一下,道,“你说。我信你。”
谭封伸手撩开了自己的腰侧,似乎是想要给杨珥看一下伤口,可是当他刚刚撩开的时候,就发现不太对劲,低头一看,那伤口竟然已经愈合得只剩下一小道白色细缝。
“……”眼瞧着白色细缝都没了。
谭封:……
杨珥见谭封半天都没有动作,反而无缘无故的撩起了衣服,他皱了皱眉头,走到谭封的身边,微微弯腰,见到谭封腰侧的血迹时,瞳孔略微紧缩了一下,道,“受伤了?”
谭封低低的叹了口气,道,“没有。”
他难道能说有吗?那伤口在哪???伤口都他妈的愈合了……真是诡异到家了。
谭封心底的郁闷简直无法用言语去表述,小美倒是极有眼色的消散了,躲回了自己的老窝,不肯出来。
“这血是谁的?”杨珥仔仔细细的看了眼谭封的腰侧,发现的确没有伤口时,这才松了口气,道,“我刚刚看得……是幻觉吗?是吗?”
谭封沉默了一下,反问道,“如果我说是,您信吗?”
“我信。”杨珥笑了,道,“我不想对你用脑子,那太累了,反正我无条件相信你,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乃至永远,都是这样。”
“您这样说,我就更不想欺骗您了。”谭封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您看的没错,的确是小美吃人了,但是那玩意或许不能称作是人。”
“嗯?”杨珥挑眉,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意思?”
如果他没看错,那应该是之前引路的第九军团的军士吧。
“之前这人引路的时候,我就闻到他身上有种奇怪的腥味,很奇怪的味道,有点类似于……之前我们找到的那个第八军团军士的尸体,在那个尸体上,我也闻到了类似的味道。”谭封半靠在树边,道,“所以刚刚,我看到这个军士的时候,他的瞳孔是翻白的,没有黑色的眼瞳,这种情况,似乎只有死人了吧。”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已经死了,可是他怎么能活动?又怎么能说话,有思维?”杨珥觉得这件事情细思极恐,后背的寒毛几乎都快要竖起来了。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还没有实际证据,目前当不了真,所以您心里清楚就成。”谭封笑了。
杨珥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是怕这些军士里面还混有这种怪物,是吗?”
“您戳穿我的速度真快,看来我是没什么能瞒得过您了。”谭封看似无奈的摇头,他转身看向那黑金的建筑物,开口道,“也许一切的谜底,都在这个里面吧。”
“你要进去?”杨珥的眉头深深皱起,道,“已经折损了一个缪妙了,不能再折损你,再者,我宁愿一直出不去,也不想再让你冒险。”
“不一定是冒险,我和缪妙不同,说实话,以他的战斗力在我看来,只比废物强那么一点。”谭封很平静的叙述出了自己的判断,可以说这话非常狂妄了,可是从他的嘴里说出,却无端的让人有种信任感。
他本来就是最强大的人,他有资格说这种话。
“我相信你,但是,现在还没到非进不可的地步。”杨珥摇头,并不同意烫的打算。飞船爆炸事件所造成的阴影,让他对这类事情产生了恐惧感。
无论如何,哪怕失去所有,他也不想再失去谭封。没有谭封,他选择死亡。
杨珥平常总是说杨雫的性格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感情来的极为猛烈,而永不回头。
“不怕缪妙死了吗?”谭封问道,他似乎并不在意杨珥的回答,可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的看向杨珥。
杨珥颇为奇怪的皱了皱眉头,道,“他是第九军团的最高指挥官,在青年一辈里,的确是佼佼者,我出于惜才,所以不想让他死,你为什么要纠结这个方面?”
“我纠结了吗?”谭封否定道,“我没有。”
“我不瞎。”杨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实话实说道,“你突然就走了,还踹了一棵大树,真是好大的火气。”
他说这话的时候,似笑非笑的看着谭封,见谭封沉默了,他又道,“好吧,不说这个问题了,不如你来说说,小美怎么会吃人肉呢?即使那是个死人,但还是人肉。”
谭封想了想,道,“那你或许需要问他了,毕竟他最近不太服从管教。这个我也很无奈。”
杨珥只好摇了摇头,一把握住了谭封的手,道,“当我没有基因兽,就可以随便糊弄过去?算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说的再多也没用。但是不能再有下一次了,基因兽和星际狂兽最根本的区别,就是他们是有思维,有情绪,有判断力的,如果他们也吃人肉,喝人血,就会引起恐慌,即使没有引起民众的恐慌,帝国军部也不会同意这种事情发生,他们会以各种方法限制人们使用基因兽。”
他停顿了一下,轻轻捏了捏谭封的掌心,笑道,“因为从以前,到现在,军部拟定的规定都是这样的,我一直都认为帝国的统治是堵大于疏。限制其实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是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好。”谭封点头答应。
“其实你刚刚说的事情,我忽然有点猜测。”杨珥深吸了一口气,他伸手到谭封的脖颈边,却被谭封扣住了手腕。
谭封后退了一步,道,“怎么了?”
杨珥笑了,说道,“脖颈上……是不是又疼了?”红色纹路虽然已经消退,可是透着衣服的领子,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痕迹。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谭封似乎没想到杨珥居然知道这个,他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道,“也对,你和我之前是情侣,应该睡过来,知道也很正常。”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看起来特别自然。
可是杨珥却是从脖子一路红到了耳朵根,否定道,“还没有。”
结果他一抬头,就对上了谭封略带玩味的眼神,顿时明白自己又掉坑了,不禁有些气恼,道,“你这就有点过分了。”
“有点?”谭封笑着斜靠在树旁,微微靠近了一下杨珥,在他的耳边故意哑声道,“那这样呢?”
“滚。”杨珥一个涵养俱佳的帝国大皇子殿下,硬生生被谭封逼的说出来滚这个字,可见他无奈到什么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