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是只有江景白有错觉,连后边的特助小姐都感觉理应乌漆嘛黑的修罗场被自家老板几句说完,失去了应有的尊严。
江景白压下那股莫名其妙的好笑,挺不容易地把南钺哄走。
他没和南钺走相同的出口,一个人穿过一楼大厅,故意走得很慢。
另一位当事人不在,江景白脸上的笑不怎么能挂住了,大厦冷气供得足,每每经过出风口,江景白都被吹得毛孔收缩一下。
等迈出大厅,闷燥的热空气纷纭拥来,顷刻让人脑门沁出一层薄汗。
江景白摸出车钥匙,套在指节勾着,他顶着烈阳找到花店的派送车,自己也被候在不远处的壮年男人找到。
江景白还记得他,姓毕来着,之前自称是专车出行的注册司机,把江景白从花店送回了公寓,想必这人其实是南钺的司机了。
“你怎么没跟他一起过去?”江景白打开车门问他。
毕司机还因伙同南钺说假话的事尴尬,见江景白没提那茬,还认出他的本职,大方地咧嘴笑了:“南总让我帮您把车开回去,他怕您跟面生的人在一块儿不自在,特意把我换来了。”
江景白早猜到了对方的来意,他现在的状态也确实不适合开车,没有推辞,交出车钥匙,让出驾驶位。
司机是不是眼熟的人没什么所谓,江景白心里装着事,没有和人攀谈的心思,全程对着窗外街景发呆。
毕司机没像上次那样和他闲聊,专注开车,不多打扰,只在把车停稳,临走前说:“……江先生,容我多次嘴,南总对您是真心的,方式是不合适了些……但他真是真心的。”
“好的,谢谢,辛苦你了。”江景白礼貌客套地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他回到花店,进门便看到柜台边上摆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精致纸盒。
“你可算回来了!!”林佳佳呼唤亲人一样把他叫过来,“江爸爸,能给我尝一口吗?我想吃芒果的那个。”
江景白一见纸盒设计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也不难想到是谁订的。
他绕进柜台,拆开包装,软绵绵的甜香四散溢开,盒盖下赫然是几份装饰可爱的Q嫩布丁杯。
第四十三章
布丁上堆叠着用量适中的冻状慕斯, 新鲜大颗的透亮果粒缀在边侧,一齐被安置在时下流行的小号梅森罐里,罐口还圈着一根田园风格的细编绳,完美迎合颜控们的喜好。
这是老祖母烘焙馆的甜品,南钺给江景白买过不少,有时是晚上带回家里,有时是让外送员送到花店, 林佳佳和店员们都跟着小饱几次口福。
不过今天送来的这份显然不够其他人沾光了, 布丁别致小巧,单手拿着正好,一盒里考究列有四份,蜜桃和芒果各占两杯, 都是江景白爱吃的口味,没像前两次那样捎带着把旁人考虑进去。
林佳佳托腮对着汁多饱满的芒果果块眼馋道:“你家先生变了,他是不是飘了?一看把你牢牢套住了, 就瞧不上我们这帮过气小助攻了。”
江景白把布丁杯挨个扫过,耳边不由回响起特助小姐发现他之前, 对南越最后说的那番话。
恐怕南钺不是想把江景白身边的朋友排除在外,是时间只够烘焙馆先做好江景白喜欢的小几份,紧赶慢赶地把布丁送到。
他放下纸盒的盒盖,撇眼轻轻笑了笑。
南钺难道是认真担心他“我不听我不听”地怄气走人吗?
林佳佳阅览资源无数, 饶是这样,她也料不到江景白中午送花送出了什么惊天大转折,一听对方笑起来, 林佳佳还以为江景白又被南钺的小举动撩开心了,咂咂嘴似笑非笑。
“给你。”江景白取出她想吃的芒果口味,推递到林佳佳手边。
林佳佳咂不动嘴了,浮夸地感恩戴德拿过来,边拆梅森罐的封口边替负责买单的南钺说几句好话:“白白你嫁得不亏啊,老公人又高又帅,还特别有范儿,虽然不是什么家财万贯的大富豪,但好歹也是精英届的绝顶潜力股啊。”
江景白当即被她话里的某几个字眼深深捅了一刀。
“更重要的是,他愿意为了哄你高兴,给你花钱啊。有句话说的好,‘舍得为你花钱的男人不一定爱你,不舍得为你花钱的男人一定不爱你’。”林佳佳挖了一大勺布丁咬进嘴里,绵密细腻的清甜口感俘获她的每一寸味蕾,吃嗨之下,她没留意江景白倏然间的眼神波动,“别看这只是不起眼的小点心,其中蕴含的意义可大了去了,这代表你在南钺心里是有份量的。”
林佳佳咽下那口布丁,好吃得想要落泪:“对不起,我不该说点心不起眼,一口下去,唇齿留香,满满都是防伪油墨的味儿。”
防伪油墨是印制人民币的专用油墨。
老祖母烘焙馆的甜品味道没得挑,就是贵,林佳佳这种花钱大手大脚惯了的人都舍不得经常去买,每回托江景白的福吃到南钺订购的点心,她都得代为说项一波。
林佳佳夸人也只能达到这种水平了,夸来夸去,不过是字句选用上的细微差别,中心大意没什么变化。
江景白以前听她说过相仿的话,那会儿只被林佳佳耍宝打趣的夸张语调逗得无奈发笑,现在听来,感受完全不同。
林佳佳例行公事完了,吃过两口布丁,也不再被味道惊艳,她咬着配套的小勺子,眼珠溜到江景白脸上:“你这是什么表情?觉得我说法给你丢面儿了是吗?月底给我多算点奖金,我肯定不这么说。”
江景白的表情管理在及格线水平,只要不经承受范围外的冲击刺激,面部神情还是没有多大破绽的,可他一被林佳佳提了表情,下意识调动五官,试图遮隐并不明显的异样情绪,反倒让林佳佳看出了马脚。
林佳佳布丁也不吃了,皱眉问他:“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她思维扩散堪称一绝,眨眼便联系到自己中午担心的事情上,刷地站直:“你不会真在南钺公司发现什么了吧???”
林佳佳强就强在她的第六感够准,十有八九能够说中点什么。
江景白瞥了瞥对方火力填蓄中的眼睛,又看看桌上待处理的小沓订单,瞎扯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合理倾诉是缓解淤堵的有效途径之一,但他还有别的顾虑。
一是林佳佳脾气爆,关心则乱,容易冲动,店里还有几单派送被林佳佳拣去,她要是恼了,下午指不定一通折腾。
二是江景白真怕了林佳佳的脑补,他自己原本就在竭力克制着不要乱想,尽量不?5" 先生总不肯离婚0 ">首页 17 页, 们樾鱠own得太狠,要是林佳佳琢磨开了,和他说点什么,或者替他拿晚上谈话的主意,江景白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保持常态,耐心处理店里的事务。
还是等今晚和南越谈过,再考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林佳佳。
消解掉林佳佳的疑心,江景白偷偷做了两个深呼吸,吃过一份蜜桃味的布丁杯,投入到剩余的工作中去,不求像平常那样效率卓然,但求有条不紊,不要出错。
花店线上平台管理填绑的是江景白的手机,林佳佳去送下午的单子前在店铺首页更替了七夕活动的预热推广以及相关套餐的预售链接,改动太多太频繁,确认修改时需要总管理员的验证码。
江景白摸出手机,解锁屏幕后目光顿了下。
他撞破南钺身份后没有心思再动手机,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南钺的微信窗口,聊天记录断截在来自南钺的问号,底部输入框里可怜兮兮地躺着“因为我”三个字。
“验证码还没发来吗?”林佳佳见他光举着手机不说话,出言问道。
江景白回过神,下拉消息栏,念出未读信息预览里数字,又踟蹰着把消息栏推上去,对着聊天窗口发怔。
足足按捺了一下午的镇定情绪隐隐有些松动,江景白一口气将要从鼻腔叹出来,窗口上方的南钺名字突然跳转成“正在输入”的字样。
四个白色的方正小字在江景白余光里一晃而过,他还没移眼看过去,很快变回原样。
江景白眼光闪烁,意识到对面发生了什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备注名,短暂沉寂后,果不其然又弹出了“正在输入”四个字。
熟悉的措辞速度,熟悉的不知下午出现了多少次的输入状态。
江景白弯腰撑在柜台上,右手握稳手机,左手不自觉往额前扶了一把,心里亟欲荡开的涌浪顷刻平息下去。
他抬眼和光顾的熟客笑着点头招呼,再看回手机,眼角还残留着两弯弧度。
眼见对面又笨拙地来了次“正在输入”,江景白没忍住笑出一声,点开输入框,删掉待发消息,打字道:[晚上你是在外面吃饭吧。]
他依稀记得特助小姐说,南钺会议结束后要和某家地产的负责人见面,既然定在这个时间,想必是要在餐桌上谈合作了。
[嗯,]南钺没否认,[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这是要又帮他叫餐了。
江景白赶忙敲点键盘:[没有,家里冰箱还有食材,我想做些自己习惯的菜。]
南钺不多勉强:[好。]
江景白指尖悬空顿了顿,还是决定打完剩下的一句话:[少喝酒,注意安全。]
他常让南钺注意安全,却从来没让南钺在外少喝酒,南钺晚归不让他去接他,因此江景白次次说的都是,别喝酒。
一字之差,意味截然不同。
南钺那端停歇了一会儿,回复简短:[等我回去。]
江景白将这一小行字默读两遍:[好。]
这段对话家常得毫无新意,却同时稳固住了两个人的心境。
时间已经不早,店里的事情也打理得差不多了,江景白将自己取用的东西收拾回原处,脱下花艺围裙,准备回家。
他把围裙挂好,听到有店员唤他:“店长。”
江景白回头,是刘雨晨,她被老公先天隐疾的事情困扰,最近瘦了很多,更显清癯了。
“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快印店吗?”刘雨晨问,“我在地图上搜不出来。”
“附近没有,一中南校区后门对面倒是有一家,就是远了些。”江景白答道,“你要打印什么?着急的话我可以帮你用家里打印机打印。”
刘雨晨拽了拽衣角上的褶皱,笑了笑:“我想打印离婚协议书,到民政局还得填表格,我不爱写字,不如打印好了直接带去。”
不是不爱写字,是怕内心不坚定,到时再有变数。
江景白定定看她,没有多问:“好,微信传我,你什么时候要?”
“今晚方便吗?”刘雨晨犹豫道,“我在阳光上城租了房子,回去路过御水公寓。”
她是晚班,明天上午她老公没课,刚好可以和他交涉。
“可以。”江景白爽快应下。
离婚协议书一式三份,江景白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接收文件,把协议书打印下来,放到客厅茶几上,方便刘雨晨下班后来取。
没了花店的热闹氛围,江景白反而不大静得下心,他吃过饭没去冲澡换衣服,浇花弄草打扫卫生,想方设法地给自己找点事做。
晚上九点,玄关处传来一声打开门锁的响动。
江景白正把换洗下来的桌布挂晾上阳台,听到声音心脏猛力跳动一下,门被拉开的动静跟着响起,他深吸一口气,举步迎了过去。
走出客厅,江景白看到耿文倾陪同南钺一起从门外进来,不禁微微怔了怔。
“哎呀,小白同学,有段时间没见了啊。”耿文倾扬手和他问好,热情依旧,“我把南钺给你送来了,剩下就交给你了。”
江景白刚一露脸,眼睛便被南钺紧紧锁住。
这目光直白得似曾相识,江景白走近两步,闻到一股酒香才反应过来:“你们喝酒了?”
“我没有,他喝了。”耿文倾笑道,“放心,喝的没有上回咱们一块儿吃饭时多,他脑子没离家出走。”
南钺在外凶神一样没个好脸,一对上江景白的事就心慌意乱秒变怂狗,回家前又找耿文倾商量对策,耿文倾左右改不了南钺“惧内”的本性,咬牙给他出了个“酒壮怂人胆”的招。
喝到半醉半醒,大脑皮质机能亢进,该有的理智也不缺,有什么话就特么大胆往外说吧。
南钺对江景白本就不设防,只要江景白能开口问一句,十年底蕴,保管比极端理性时讲得流畅。
照理说,非常的靠谱。
江景白也看出南钺状态比上次醉酒要好很多,但到底还是醉了。
等南钺换完鞋,他指指对方身上,南钺低头看一眼,默不作声地开始解纽扣脱衣服,听话地把外套递到江景白手里。
耿文倾也是万万没想到一进门就能被噎一口,他抽了抽嘴角,又笑:“那什么,我借用下厕所就走了,你俩不用管我。”说完就摸进旁边的卫生间。
江景白接下外套,对南钺道:“你先去沙发坐着吧,等等我给你倒杯水。”
南钺点头,走过江景白身边,又退回来,抬手伸向江景白扎起的发揪,轻轻把压卷在皮筋下的一撮头发拨了出来,再转身继续向客厅里走。
江景白摸了下脑后,扭头去看男人的背影,无声笑着摇摇头,理平外套肩袖,挂进玄关衣柜后也进了客厅。
南钺端正站在茶几前,意外地没有坐到沙发上。
他原本低头看着摊在茶几上的几页纸,听见江景白靠近,转目看他一眼,微微往相反方向侧了侧身。
南钺投来一眼的瞬间,江景白恍惚看出他的眼神似乎不对,深沉漆黑的眼底泛着奇怪的亮,和醉酒后的那抹光不太一样。
江景白走到他身后:“怎么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