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甚至显得有一点点容忍,好像这些信徒般的膜拜对他来说也仅仅是一种负担似的。
当然,超人喜爱被人所喜爱。他不喜欢的是过度的喜爱,他好像在担心那些莱克斯.卢瑟所宣称的东西:个人崇拜所导致的独裁。
最令莱克斯印象深刻的其实是某一次超人将一个迷路的小女孩送到她的母亲身边,那个女人欣喜地向超人道谢,不经意地说:“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有更要紧的事情,我们耽误到什么了吗?”
超人停顿了一下。
微不可查的停顿。
“没有。”随即他温和地说,“我没什么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做。”
这古怪的、莫名的分裂感终于在莱克斯将卡尔.艾尔和超人合为一体后消失了……
他看起来坚定无疑,但实际上充满困惑;他表现得无坚不摧,但实际上温和到近乎软弱。
甚至他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十分正义,他对正义充满怀疑。
他俯冲下来,救助和抓捕人类,并非是在践行某种理念和实施某种计划,他或许仅仅是在尝试利用他所具有的力量和人类相处。
而对于他,对于莱克斯.卢瑟,这个咬着牙宣称会杀死自己的人类,超人了如指掌。
不知第多少次莱克斯坠入欢愉的梦中,他们在漫长的走廊和空旷的办公室里纠缠,偶尔也会出现在大都会广场或者宇宙之中。
他湿润,绵软,一团乱麻。
而那家伙该死地多话,断断续续的话音点缀在快感的深处,既不肯停留,也不愿远去。
但莱克斯能记住的永远只有那么几句。
“……你爱的不是真正的我。”他听到自己的指责,“你爱的……你爱的是我里面的你。”
他听到卡尔轻轻的笑声……然后温柔地,超人回答他:
“……你爱的是真正的我吗?”
有时候他会说“是”,有时候他会说“不”,有时候他会咬牙切齿地嘟哝上一大通,有时候他干脆闭嘴,无论他做什么反应,超人都只是含笑看着……
好像超人其实不在乎莱克斯.卢瑟要怎么回答他,他只需要确保他已经完全将自己塞进莱克斯.卢瑟的身体,塞到深处、最深处,然后彻底填满他。
奇怪的是莱克斯永远只会在梦境的最后认识到这个,而每一个梦都会迎来同一个终局:
在急速坠落的失重中他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被枕边的红披风整个淹没。
于是他会低声诅咒着,从床上爬起来,发誓自己今天晚上绝对不会再把红披风放到枕边,而一到夜里,他就会忘记自己曾发过的誓言。
卡尔对外界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现在的身体并不怎么好用,因为太过年幼,他甚至连从婴儿床上坐起来的动作都做得十分艰难,而且一天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处于昏昏沉沉的睡眠状态——这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氪星”呆了多久都不清楚。
时间概念已经完全消失了,连带着他的记忆也变得十分模糊,在他时断时续的、仅有的清醒时间里,拉腊和乔就是他所能看到的全部。
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安宁了。
没有争斗,没有吵闹,没有繁杂的、永不停歇的声音。
卡尔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习惯那种空无一人的寂静。
又花了很长时间,他才学会在聆听拉腊的摇篮曲时不沉沉睡去。
其实他不怎么能分辨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幼儿的身体似乎也限制了他的头脑,他思考的时间越来越少,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生活变成了一种简单的重复,但这种重复并非毫无变化:
他最初还没办法自己坐起来,但过了不知道多久后,忽然有一天,在被乔的大手抱着放到地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爬行;
不久之前他还只能吃奶,某次清醒的时候,他却猛然惊觉自己已经长出了乳牙,能嚼一些软乎乎的食物,拉腊还喂他吃甜得腻乎的糖果。
最后他甚至能歪歪扭扭地在父母的看护下走动了——乔和拉腊紧张地注视着他,口中发出诱哄小孩子的声音,而他忽然从中惊醒。
卡尔渐渐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活着的氪星。
它只是一个美丽的残影。
他现在也并不真的在乔和拉腊的看护下成长,他只是被投放在某段过去的时光中,附身在过去的自己身上,然后,在极其偶尔的间隙里,他能清醒地看到外界所发生的一切。
但也仅此而已。
“……你是真的想让我留下来吗?”卡尔苦笑着问死亡,“你应该知道,过去时光的重现远不能动摇我。”
“就算有一个真正的氪星出现,难道你会为此而动摇?”死亡反问。
卡尔不说话了。
他出神地凝望着天空,氪星的天空——用一双不能看清宇宙的双眼。
一切都那么模糊,那么动人。
时间越是流逝,他清醒的时间就越是漫长,在某种不可明说的预感中,卡尔已经知道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氪星会在今天死亡。
“我不想再看一遍了。”卡尔说,这张年幼的脸做出忧郁的表情后依然十分可爱,“我得到它,然后又失去它;我又一次得到它,我再一次失去它……我已经重复这样的循环太多次了。”
“别说傻话。”死亡温柔而残忍地回答,“你从未得到过它。”
“你是真的想让我留下来吗!”
“是真的,但也不那么‘真’。”死亡说,“因为我想要留下的那个人是永远不会留下的……可能这就是我的执念:我总是想要那些绝不会留下的人留下。”
她听起来心平气和,但又有点悲伤。
“一个死循环。”卡尔赞同地点头,对死亡的情绪感到无比理解,“我们总是会陷入这样的死循环当中。”
他张大眼睛,凝视着天空,直到大地开始震动,直到遥远的建筑坍塌,直到乔和拉腊急匆匆地从远处奔来,将他带到一个他们从未带他去过的实验室中。
这个实验室竟然让他感到十分熟悉。
是亚历山大为他准备的实验室。
这两个实验室的陈设一模一样,包括摆着咖啡机的休息区和小型吧台的位置,包括那些酒杯和贴着奇怪标签的酒瓶,包括清洁机器人停留的方向,包括装饰植物开花的状态……一切都一模一样。
于是卡尔短暂地微笑了一下。
他静静地躺在父亲宽阔的怀抱中,感受到他胸腔里传来的急促的振动,还有母亲因为拼命奔跑而急促的呼吸,他们将他放进一个小小的火箭中,乔开始调试火箭的各种参数,而拉腊则抽泣着,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卡尔的面孔。
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卡尔异样的沉默。
他的感官已经开始撕扯他了。
一部分的他正在复苏。
最初时候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回归,没怎么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凭着本能飞向一个令他感到温暖舒适并且缓解了疼痛的地方。
他感受到温柔的能量的舔舐,还有一些古怪的空落,随即他才发觉自己正躺在太阳的表面。
这个发现让卡尔愣了一会儿——他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近过太阳。
倒不是说他没有尝试过飞近它,而是在过去飞近太阳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自己因为吸收的能量太过充沛而濒临爆炸,他预感到如果他再进一步地吸收能量,他的身体就会在猛烈的充能过程中进行一些他并不乐意看到的进化。
在太阳的中心里,如果他沉睡的时间足够漫长,也许他会成为如“死亡”一样的神。
但现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太阳的能量变得不那么凶猛了。
它安详地在他的血管中流动着,卡尔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氪石粉末被逐渐清除的过程。
另一部分的他还在死亡之中。
火箭升空,加速,远离了氪星,而群星在他的身周燃烧着,像一场巨大的烟火。
那是燃烧了一整个辉煌文明的烟火。
“永别了,亲爱的。”死亡说,“你再也不会被允许进入我的国度。”
——在汹涌的火焰中,卡尔睁开了眼睛。
第367章
地球上,大都会市,艾尔集团总部。
环绕着会议桌的是艾尔集团的所有核心成员,真正意义上的核心成员——他们在为艾尔集团工作,然而最主要的是为卡尔.艾尔工作。
在集团内部承担极为重要的职务的同时,他们还要为卡尔名下的各种公益组织和奇奇怪怪的投资负责,并且时时刻刻都为卡尔可能出现的胡思乱想做出准备,他们手里掌控的是由亚历山大培养出来的秘密资源,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卡尔希望美帝同性婚姻合法,那么这条提议会在他透出这种意象后的两个小时内,由某些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呈到总统的案台上。
不过考虑到新总统和卡尔.艾尔的关系……想来卢瑟总统会尽快推进同性婚姻的合法化,就不需要艾尔先生去操心了。
现在,有资格参与这场会议的人们安安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后,平静中略带焦躁地等待着亚历山大的回复。
前面已经说到他们是艾尔集团中真正拥有权力的人,那么作为维持了艾尔集团,以及艾尔这个姓氏的荣光的下属,他们见到卡尔的机会还是挺多的。
就算基本不对公司的事务发表意见,基本也不参与任何日常会议,卡尔还是会在每一个季度的会后派对上露面一次,和他名义上的下属们进行一番没什么实际效用然而又必不可少的交流。
卡尔从不在这些下属面前进行特别的伪装。
他怎么向公众展示卡尔.艾尔,就怎么向这群人展示自己,所以在这些下属的眼中,卡尔确凿无疑地是个被宠爱得过分天真的小少爷。
现在,卡尔不仅在外界销声匿迹,还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在会后的派对上出现,这群人当然就开始担心卡尔.艾尔的安全——说他们对卡尔有什么忠诚之心那是纯属扯淡,但如果卡尔真的出了点什么事,谁也不知道艾尔集团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只是在为自己的前途做打算。
所以这场由他们发起的会议到底会有什么气氛就不难说明了:亚历山大的威严是没有和他近距离接触过的人完全领悟不到的。
很多人能在电视机上看着雄狮搏斗哈哈大笑,他们能笑出声完全是因为他们没有身处其境,要是把他们放到雄狮搏斗的现场,能不被吓得身体僵硬的就算是英雄好汉了……
现在这些放到外面以后个个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就觉得浑身都在冒冷汗。
亚历山大坐在最高位上,神色平静地注视着面前投影出来的一系列文件,坐在下位上的人平均年龄也有近五十岁了,却在三十来岁的亚历山大面前噤若寒蝉,亚历山大沉默的时间越是漫长,他们就越是后悔自己作死的举动。
不管卡尔.艾尔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反正亚历山大一手撑着这个公司,又一丁点和卡尔.艾尔相关消息都没有泄露出去。
以他的手腕,想必就算卡尔.艾尔遭遇了什么不测也不会对艾尔集团造成什么损伤,深究事实到底如何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吧,还是有意义的。
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艾尔集团确确实实从法律上说,是完全属于卡尔.艾尔的,是卡尔的所有物。
亚历山大只是在代为管理这个公司而已。
而且就算是在亚历山大代为管理、大权在握的时候,艾尔集团的每一个行动方针都以卡尔.艾尔的意愿为核心,如果卡尔没什么想法或者倾向,亚历山大才会按照自己的设想去做。
所以这群人实在是搞不懂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那句话,那些每个季度一次的见面会,是没什么实际效用但是又必不可少的。
站到某个位置上以后,人们的神经就会变得惊人得脆弱和敏感,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亚历山大当然理解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而焦躁,更知道他们之间曾经爆发了多少激烈的争执,又有多少旁人难以理解的和解,以及他们最终所商议出来的结果。
“诸位,”他终于看过了每一份数据严谨亦或是声泪俱下的报告,将视线停留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我知道你们在担心的事情是什么——关于卡尔的现状,我不能在没有得到他的允许的情况下告知你们。”
“但我保证他的身体情况很好。”他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他没有出现在你们的面前,仅仅是因为……某些复杂的感情因素。”
复杂的感情因素。
这些大人物终于又听到了另一个他们想听的的东西。
感情因素。
谁都知道卡尔.艾尔和莱克斯.卢瑟的关系,谁都知道莱克斯.卢瑟是新任的总统;谁都知道莱克斯.?30" [综英美]官逼同死哪家强0 ">首页 131 页132 页, 丫芫煤芫妹挥性诠『咸岬焦ǘ飧鍪奔浼负鹾涂ǘ诠『舷浼5氖奔湟谎ぁ?br /> 卢瑟总统并不愿意在公众面前透露自己的感情生活,实际上,他从不会为了让自己显得更为亲民而提及私生活。
鉴于他做莱克斯集团总裁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风格,而且自上任以后做了不少实事,大刀阔斧地调整——或者说重组了国内的医疗体系,官方媒体上一派欣欣向荣之态。
小报们倒是满腹恼骚,然而非常识相地不敢过于嚣张地信口开河,最多在某些报道中稍微暗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