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身吧。”莱克斯说,“香水……不,不要香水,我想他不喜欢香水。”
他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随后毫不犹疑地转身离开。
在一手推动同性婚姻合法化后,莱克斯所设想中的卡尔的反应会有很多种。
要么是面对卡尔的疑惑,要么是面对卡尔的质问,要么……是面对卡尔的分手宣言,再要么,就是完全的不闻不问。
不闻不问是最好的一种,也是最坏的一种。
不闻不问意味着所有的招数都完全落空,意味着他的每一个行动都没能引动回音。
不闻不问意味着一颗冷却的心。
没有仇恨——卡尔是不会真心实意地恨什么人的,真是奇怪,他好像从一出生起就对“会被所有人攻击”这件事做好了准备,他的恨总是转瞬即逝,爱则历久弥新;没有愤怒,是的,这更奇怪了,他之前匆匆赶去见了卡尔一面,那双眼睛里有伤痛有仇恨有迷茫甚至仍旧有爱,然而唯独没有愤怒。
就算是莱克斯出于种种考虑没有第一时间去见他,卡尔的态度也太离奇了。
……太完美了。
谁能够在惊愕之中保持冷静,在盛怒之中保持镇定,在激于忠愤的时候保持他不偏不倚的精神?
太完美了。
一切伟大和不朽都是在死亡中诞生的,正如火刑架上的贞德和十字架上的耶稣,不同的是前者浴火而死,后者却在三日后重生,其光辉也显然远超前者。
现在莱克斯已经得到了答案:
伤痛和死亡都不会让卡尔受损。
当直升机的投影掠过玉米地时,卡尔若有所觉地抬起了头。
“卡尔。”莱克斯说。
理智告诉卡尔不要听莱克斯口中的任何话,感情却希望他无条件地原谅对方曾对他做的任何事情。
最后,卡尔选择了折中的应对方式。
“好久不见。”他轻轻地说。
“我真高兴在经过了这所有事之后,你还愿意听我狡辩。”这句话令莱克斯露出笑容,他向前走了几步,直到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卡尔的面庞才停下。
“不必这么说。”卡尔回答,“我为爱奋不顾身。无论如何,事先我不后悔,事后我也不后悔。”
“但我们之间没有未来了,我说的对不对?”
“每一刻都是未来。”
“我希望你看到了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离开之后。”莱克斯说,“我希望你知道这都是你造成的。现在站在你面前的男人不是原本的他,原本的他被你击溃了,你让他面目全非。”
“我从未那样对待你。”卡尔悲哀地说,“从未。”
“我知道,蜜糖,那是我想对你做的事情。”莱克斯说,“但我失败了,不是吗?我猜不管我做什么都没办法改变你,伤害你也好,杀死你也好,你始终如一。就好像我对你所做的事都不值一提——我倒希望那样呢,如果是那样,现在的你就就不会这么抗拒——我们的对话会变得和睦很多。”
卡尔说:“难道我们现在的对话还不够和睦?”
“假设我所求的仅仅是一场面对面的交流的话,够了。”
“……”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我想我还是不要在你面前暴露我的短处的好。我不擅长演讲。”
“那不是短处,那只是你所具有的所有可爱特质中最不值一提的一种诚实。”莱克斯说,“你只是从不夸耀,先做,然后才说。”
“你想要什么?”卡尔问。
他有些厌倦这场对话了,但也不太想展示出来。
“……我仔细思考过你和我,我们。”莱克斯停顿了一下,“我想我们的问题是不容忽视的。”
卡尔笑起来:“你在这种时候嘴下留情?”
但他到底没说什么更刻薄的话,他可以把话说得很刻薄,只是对莱克斯?没必要。这家伙的疯狂和神经质就足够折磨他自己了,再嘲讽他只会引火烧身。
“我没有对你撒过谎。我有所隐瞒,但没有谎言。我们对彼此都这样。”莱克斯说,“在真正见到你之前我一直都在思考我到底想要什么,真是该死,我可能太执着于杀死你了,从没有想过我到底想要什么。”
“所以你为什么来见我?”
“我知道我糟糕透顶、一塌糊涂。但这是有原因的,因为我——不是为了你而存在的。我不是为了憎恨你,或者爱你才诞生的。我是我自己,我的思想,还有我引以为豪的智慧。”莱克斯说,“你独一无二。我也是。”
“我从来不怀疑这一点。”卡尔温柔地说,“我也从来没有试着强迫你做不符合你意愿的事情。”
“你在爱我之前就知道我天性邪恶。你知道一切,但还是爱我。是什么让你做出这种不可思议的行为的?”莱克斯凝视着卡尔,问完这个问题,他又失笑地摇头,“这就是你会做的。”
他继续说:“我们彼此独立,这之间的鸿沟永恒,就像生和死一样不可跨越;在你出现之前取得自我认可十分简单,而在你出现以后,现实被改变,观念被重塑,我之前的人生变得不值一提。我如此地憎恨你,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卡尔叹了口气。
“你太自私,也太贪婪了。”
“而你并不讨厌,甚至很欣赏这一点。”莱克斯微笑。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不愿意强迫我做出改变,因为我享有成为我自己的权力,”莱克斯说,“自由是必须和可敬的。”
“但我想——我希望你能直截了当地指责我,理直气壮地要求我,在我惹怒你的时候惩罚我。”
“——我想要你拥有改变我的权力,我想要活在你的期待之中。”
“——我想把我的自由交给你。我想要你对我做任何事情。”
“这听起来有点像是,”卡尔说,“求婚?”
“这显然是。”
“你的花言巧语一如既往地打动人心。”卡尔说,“你给我这些权力,然后呢?你会改变吗?”
莱克斯偏过头:“那就是未来需要考虑的事情了,蜜糖。生活还是应该有点未知性才足够有趣。”
“你用空头支票求婚,傻瓜才会答应好吗?”
“你真的要拒绝?”莱克斯反问,“我以为‘组成家庭’这件事就足够用来诱惑你了。每天拯救完世界以后就回到你温馨的小家——比你空荡荡的别墅要有吸引力多了。你对康纳有什么不满意吗?一家三口确实不是很完美,也许你还想要一个女儿?我个人不反对宠物,猫和狗都可以。”
卡尔张口结舌。
“当然,你不一定非得和我组成家庭,但如果我发现你和别人睡了,”莱克斯收敛了表情,“我会——我不用把这句话说完,对不对?”
卡尔张口结舌。
“我还是接受‘拒绝’作为答复的。”莱克斯慢条斯理地说,“但唯一一个可以睡你以及和你结婚的人只能是我。”
卡尔张口结舌。
“顺便一提,我认为在经过一系列的愤怒、不满和纠缠之后,你最后还是敌不过内心深处对于真正拥有一个家庭的渴望,所以,为什么不干脆省略掉中间那部分,直接抵达结局呢?”
“……操你。”卡尔说。
“就在这里吗,蜜糖?”莱克斯甜蜜地说,“我准备好了。”
——
当卢瑟总统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时,人们惊讶地发现,这位年轻的总统似乎因为过度的操劳而迎来了秃头危机。
“当然,”对着镜头,露易丝一本正经地说,“就算是这样,卢瑟总统依然是一位黄金单身汉。”
——
“给你。”卡尔递给康纳一个造型酷似当今总统的等身玩偶,有头发版的,“不开心就揍他。”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就在这里结束啦&之后还会有番外~
第401章 番外一:总统的秃头危机(上)
莱克斯·卢瑟是个好总统。
通常情况下“好总统”这个名号是不会在一个总统还在任期中的时候被人们认可的。
这是一个永远需要处理突发事件的职位,而有些突发情况根本就不是总统的错——至少不是这一任总统的错。
譬如有些恐怖袭击往往可以策划十几年,远超总统的任期,没准哪个倒霉蛋只是被上上任总统没擦干净的屁股殃及池鱼;而有些震惊全世界的凶杀案,可能只是某个精神病患者的突发奇想,从念头出现到具体实施的时间差可能只有短短的一个多小时。
当然,当然,人们都知道把这些惨剧归咎于总统是不合理的,虽然总统确实要为世界上发生的绝大多数惨剧背责,他就是那个在缔造悲剧的文件上签名的人,然而多数时候,让总统下台的都是小事,相对于那些惨剧而言不值一提。
但在突如其来的悲剧发生以后,人们的愤怒总得有个宣泄之处对吧?
鉴于总统的职位是如此重要,他所掌握的权力又是如此之大,又几乎人人都认识他,而且绝大多数应当由他来承担的责任被人们忽视——承担不应该由他承担的责任,也成了总统的职责的一部分。
没写在总统就职书和法律中的那一部分。
综上所述,在一个总统没有离职之前,排除掉那些极尽阿谀奉承之能的马屁之后,很少有人会公开地将他认定为“好总统”。
如果要对他的工作表示赞赏,多数有政治倾向且有职位的人都会用更近似于玩笑的口吻夸奖他。
不过在民众之中,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卢瑟总统完全抓住了他们的心,在他以一种强硬、强悍到不可思议的作风将医疗改革的许诺落实之后,人们已经为他而疯狂了。
关于美帝的医疗系统有多烂——只用一句话就能说明。
这个国家的医疗保险是高度市场化的。
多数人的医疗保险都是商业保险,费用均由保险公司赔付,换句话说,这是一门生意,而非福利。
另一个事实是,作为超级大国,这个国家的人均寿命位列世界第四十八位,还连年下跌,眼看就要跌出前五十了。
大量持枪、毒品泛滥和活跃的犯罪活动当然也是排名凄惨的一大原因,不过糟糕的医疗体系绝对也难辞其咎,顺带一提,在着手解决了医疗体系这一问题之后,卢瑟总统还特别开设了一项专为超英超反所导致的损失进行赔付的保险。
“反正大都会市的战损一直都是我在付。”莱克斯对茉西说,“就定名为‘超人险’好了。”
——超人保险,由莱克斯集团独家赞助,专供大都会市民,终身免费。
“要联系艾尔先生吗?”茉西尽职尽责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有没有异心是不是想看好戏另说,“我想他会对这个保险感兴趣的。”
“我能理解你试图为我们增添见面机会的心情,亲爱的茉西。”莱克斯回答,“但我很乐意自己付这份账单。”
茉西:……
茉西:……彳亍口巴。
茉西:……瞧你那嘚瑟样。当我不知道卡尔每周末都在你家吗。
美国总统的就任期间主要住址是白宫,他的亲属包括宠物都能和他一起住在白宫里,这是为了总统的人身安全起见。
但这不是说总统一定要住在白宫不可,总统自己一般会有其他住址和度假用的别墅,他可以选择短暂地、非常态地离开白宫,前往其他位置暂住,因为直接面向总统的安保系统十分复杂,总统出行必须做好各种工作,所以一般情况下,总统也不会随便找麻烦。
莱克斯·卢瑟是个例外。
他每周末都会回大都会的家中暂住,就好像总统这个职位也有双休日似的。
因为民众实在是真心实意地爱戴他,也因为他的铁腕手段,这种任性的举动并未受人诟病,大家都更关注总统的桃色新闻……不,不应该说是桃色新闻,总统和他的男友早就公开恋爱关系了,这不是地下的秘密恋情。
虽然就曝光率来看,这段公开的关系甚至还比不上很多秘密恋情。
说到这个话题,整个美国的媒体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摇头叹气。
这两人的行程差不多都是半公开的,毕竟都是数一数二的公众人物,总统的身份特殊,然而白宫本来就不是一个能让人保留隐私的地方,再说总统也需要外出访问和、政治作秀和处理公务,要得知和对方有关的消息还不算是困难。
卡尔·艾尔呢?他外出活动的频率和过去的几年相比也增加了不少,似乎是因为他的重心开始向着工作转移了,他的养兄,亚历山大·艾尔,时常带着他出席各种活动,为他引荐不同领域的重要人物。
这位年轻的继承人获得了各界的交口称赞——但与此同时,他那空白一片的学位栏,也引来了一些难以压制的嘲笑和微词。
这就是媒体费尽心思地打探后所获得的和卡尔·艾尔有关的全部消息。
真是见了鬼了。
但这样密不透风的对于隐私的保护反而激起了记者们的好奇心,他们的经验告诉他们,这些名人们越是掩饰,就越是说明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看看艾尔的交际圈和他的身份吧,他想要掩饰的究竟是什么?
没准那是一个足以轰动整个世界的政治丑闻!就好比**事件!
跟踪、偷拍、夜以继日地在艾尔主宅的门外苦熬,出动无人机和直升机进行拍摄……记者们用尽了手段,终于发现了一个,呃,两位当事人都没怎么尽心隐藏的秘密。
每个周末,总统都会从白宫飞回大都会,回到自己的家中暂住。
每个周末,卡尔·艾尔都会离开家门,前往总统位于大都会的住处,直到周末结束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