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他也在看莱克斯.卢瑟。
最开始他恨卢瑟,到后来卡尔又恨他又爱他,并且在这种悲哀而温暖的情绪里不断挣扎。
卡尔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能够像莱克斯.卢瑟那样复杂。
在某种奇异的感觉中,他注视着莱克斯,他看着对方看了很长时间,看着莱克斯最终沿着一条命运的线路变成了他最熟悉的样子,那种精妙的虚伪,疯狂的自恋,对超人近乎绝望的膜拜和痛恨,和他不惜牺牲一切也要置超人于死地的坚定信念。
但卡尔从未试过在莱克斯真正动手前阻止他,甚至卡尔是会在莱克斯的计划里退避的。
他心中始终怀抱着微妙的希望,对于莱克斯能悬崖勒马,能在最后一刻幡然醒悟的希望,事实证明了他的希望有多苍白和可笑,然而他依然,愿意去相信莱克斯本性中的善良。
事实证明他不该有这样的奢望。
——
“莱克斯.卢瑟。”飞进办公室里的超人依然悬停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年轻的总裁,他的蓝眼睛冰凉如深海,“我要惩罚你。”
“为了什么?”莱克斯冷笑。
但他没能做出更多的辩白。
更何况卡尔也不是因为莱克斯所做的事本身而感到愤怒。
不,不是他不愤怒莱克斯用无辜人士的生命引诱他出现,也不是他不愤怒莱克斯精挑细选出乘坐了幼儿和孩童的航班。
他确实为此而生气,可是他已经听过和看过了太多更恶劣更冷血的行为,令人痛苦的是,相比而言,莱克斯的所作所为确实还称不上罪大恶极。
真正让他愤怒和悲伤的是,莱克斯辜负了他的渴望和期待。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当抱着太过美好的期望,卡尔想,人们总是蔑视和嘲笑悲观主义者,而忽略了悲观主义本身存在的意义。
在半杯水面前,乐观主义者说“我们还剩下半杯”,悲观主义则会说“我们的水杯已经空了一半”,毫无疑问后者才能促进接下来的积极的行为,就像失去会让人们开始警惕,受伤会让人们开始反省。
悲观主义很有益处,因为悲观的实质从来都不是懒散的借口,悲观只是随时随地做好最坏的打算。
或许,卡尔想,或许最正确的做法是承认莱克斯的暴戾,然后再去思考怎样引导他心中微乎其微的善意。
——
莱克斯醒来时几乎要误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幻觉。
安静宽敞的房间,柔软的床铺,温暖的人造光唤醒了他,而空气中始终带有清香,一切都近乎完美,除了莱克斯不知道这是哪里,也失去了时间。
他注意到自己正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严格说来,他正睡在一个坚实而赤裸的胸膛上,皮肤相贴,他们的距离如此接近,莱克斯能听到身下之人的心跳。
超人。钢铁之躯。人间之神。他睡着后的面孔依然透出一股天真无邪的光辉,仿佛生来就应当受到众人崇拜。
莱克斯挣动了一下,从超人身上坐起来,这样的举动无疑让他感到酸软和疼痛,但还好,一切都还在可忍受的范围之内。
如果活下去的代价是承受这些,莱克斯会坦然承认,这一过程几乎称得上至高的享受。
为什么不承认呢?在接受必然降临的不幸时表现出违抗之意,是人为将灾难变成一种耻辱;坦然受之才是最明智的应对方式,痛苦也会因此而变得光荣。
“你醒了?”超人说,他的声音在莱克斯的手臂之下震动。
莱克斯懒散地看了他一眼,并未给出回答,他懒得在这种事情上浪费自己的时间和所剩不多的精力,而超人也习惯了他这样的回应,伸出手臂抱起他,然后翻身坐起。
他们脖颈相交,莱克斯得到了一个以超人的标准来说,轻柔到鸿毛般的吻。
“我真是难以理解,超人,你竟然会这么做。”莱克斯在这一吻后说,语气中没有多少嚣张嘲讽的成分,“难道人类的躯体也会引出你的欲望?真是奇怪,你可以选择的人有很多,我敢担保没有人能拒绝你这样的面孔和身躯,只要你稍微流露出一点挑逗的含义,就会有人前仆后继地冲过来渴求你的拥抱——但你偏偏选择了我。占有你的敌人会给你心理上的特殊快感不成?”
“也许你应当换个说法。”超人回答,“我并不打算用这样的举动宣布你属于我,因为毫无疑问,你属于我。我不需要对这一事实做太多的补充。”
莱克斯冷笑:“小心,超人,你占有的东西最终会占有你。”
他说的是超人心中的正义,超人的意志,亦或是别的一些什么。
而对他的挑衅,超人坦然回应:“占有和丧失并存,这很合理。”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超人垂下面孔,和莱克斯一同享用了第二个漫长的吻。
——
超人来去匆匆,所以莱克斯有很长时间都是独自一人度过。
这个关押他的地方有着不小的面积,还配备了精密的实验设备,超人不在的时候,莱克斯就在实验室中消耗自己的时间。他对外界依然保持兴趣,而超人并未阻拦他,实验室中的电脑和外界联网,他甚至能够和他的秘书茉西通话,当然,需要在人工智能的监控和制约之下。
他能向外传递的信息极为稀少,几乎只够他远程遥控自己的公司。莱克斯并不非常意外他所受到的管制,他也很清楚自己的行为已经触碰到了超人的底线,但他心中亟待解决和必须解决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
是什么让超人对他的忍耐力如此之低?
拜托,他承认他的行为在超人眼中是不可饶恕的错误,可超人的道德观向来完美无瑕,对自我苛刻,对他人宽容,飞机事件中没有任何人真正受到伤害,超人所表现出的愤怒和异样完全和莱克斯所设想的不同。
他对此极感兴趣,甚至丝毫不介意自己失去了人身自由和安全。
他留在这个具体位置不明的房间里,却对超人的37" [综英美]官逼同死哪家强0 ">首页 39 页, 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仿佛超人的所有消息都能顺着风传入他的耳朵。
然而超人在他身边的时候极少说话。
他们接吻,互相爱抚,莱克斯丝毫不介意超人对他身体深处的探索和超人拥抱他时双臂的力度,即使这两者都会带来轻微的疼痛,但超人所给予的疼痛对他来说也足够有趣。真正让他捉摸不透的是超人对他究竟抱有什么心情和态度,欲望?当然有,但不,不止如此,远超如此。
时间在独处中变得毫无意义。
然而时间始终存在着。
一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
莱克斯一无所获。
——
卡尔仍能从意识深处看到那些平行世界发生的事情,主世界坚不可摧,沉默而安详地占据了最佳位置,其他一些零零散散的世界则时有时无、若隐若现,好在它们也不那么重要。
迄今他仍旧没有搞懂为什么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他将莱克斯囚禁在寒鸦号中,这条停泊在太平洋上的巨轮是属于他的孤独堡垒,每当他闲下来,他都会回到寒鸦号上,静静凝望实验室中的莱克斯,或是做些更亲密的事情。
那大概称得上顺理成章,对他的接近,莱克斯从无反抗。
——
“我恨你。”终于有一天莱克斯咬牙切齿地说。
他与超人共舞,手臂交缠,面孔相对,他要费尽所有力气,才能在刹那间攀上了巅峰的狂喜中喃喃自语。
“我恨你,”他继续说,喉结发颤,“你过多的荣誉是对我的指责,你、你的存在,就是我的囚笼……超人,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超人的回应是轻吻他颤抖的喉结,随后一路向上攀爬到他的耳廓。
他低声对莱克斯说:“你正在杀我。”
“不!”莱克斯愤怒地仰起上半身,但最终也只能无力地落入超人的怀中,“不是这种!”
有什么区别呢,卡尔想,无论是什么方法,我总是要原谅你,而你总是要杀我。
他小心地拥抱着他的情人和他的宿敌,莱克斯炽烫的心跳在他的手掌下战栗,热烈的血液在他的耳膜下奔涌——除了打碎你的心,还有什么能使它启封?
但他毕竟不打算这么做。
“嘘,安静一些。”卡尔温柔地说,“我知道你恨我,莱克斯,而我将之视为此生的最高荣耀。”
第110章
贾维斯已经陷入了休眠,因此卡尔可以肆无忌惮地黑进霍华德现在正在使用的笔记本电脑,然后在他的文件夹中翻出那个能控制斯塔克大厦顶楼所有电子设备的秘钥。
接管了办公室的权限以后,卡尔也没有做多余的事情,干错利落地打开了托尼紧锁的实验室大门。
实验室门口的数字键盘从红灯跳到了绿灯,“嘀”的一声轻响,而后实验室的门打开了,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正仰着脖子猛灌的托尼满脸错愕地咽下最后一口,说:“这他妈是——”
“托尼,你多久没有吃饭和睡觉了?”卡尔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
“是谁叫你来的?你怎么会有实验室的权限?”
托尼还在垂死挣扎,试图用不相干的话题混过去,虽然他的疑问其实也不算是不相关的话题,严格来说,他的提问还非常严肃,涉及到斯塔克公司的安保和防火墙被攻破所暴露出的技术问题。
但卡尔才不吃这一套。
托尼是个什么人他还不清楚?从来都不关心公司事务,成天不是泡在实验室就是泡在派对上,不是为了科技醉生梦死就是为了美女醉生梦死。
“贾维斯告诉我你已经有七十七个小时没有合过眼睛了,托尼,你知道贾维斯是你的管家,他要对你的人身安全和生理健康负责。”卡尔说,“我已经关闭了它,虽然只有五分钟。”
“……听着,小王子,”托尼试图解释什么,“我的研究正到了关键时间,那些灵感就在我的脑子里盘旋了,你懂吗,我不能睡觉,科学研究的过程不能有任何松懈,否则好点子就会趁着睡眠消失……”
卡尔才不听他说的是什么,托尼看起来形象非常糟:穿着被汗水打湿了好几次的工装背心,浑身又脏又臭,油腻的头发和脸,巨大的黑眼圈,眼白中布满了血丝,神情里却带着不自然的颓废和亢奋。
这副模样根本就是吸嗨了、喝高了并且彻夜不眠的结合体,任何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不敢说他的状态正常。
他试图说服卡尔的时候面部肌肉和手指甚至还神经质地颤抖着,整个人充分地展示出一个快过劳死的人物形象,卡尔敢打赌,如果托尼就这么走上街,会马上有热心的纽约路人帮他拨打急救电话。
贾维斯还没有启动,托尼现在也神思恍惚,绝对意识不到卡尔的动作有什么失常,卡尔飞快地凑到托尼身边,给了他一个手刀,然后稳稳地接住了托尼。
“贾维斯?”卡尔试探着轻轻地喊了一声,没有应答。
看来还没有五分钟,他索性把托尼放到地板上,跑进更衣室里翻出来几件霍华德的衣服为托尼换上,等他给托尼扣好衬衫的扣子,贾维斯优雅的声音才又重新响了起来。
“艾尔先生,您好,看来您已经掌控了这里的情况。我刚刚通知了波茨小姐先生已经陷入昏厥的事情,她在赶来的路上,预计还有一分钟到达。”
“再叫两个医生到托尼家。”卡尔说。
他把托尼扛上肩膀,颠了两下,换了一个托尼不会挡住他视线的姿势,然后就这么走出了托尼的办公室。
“哇哦。”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接近了,随之而来的就是这么一声轻轻的惊呼,“艾尔先生,您真是非常具有创意。”
卡尔循着声音看过去,托尼的得力助手,实际上维持着整个斯塔克集团的运转的佩普.波茨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西装,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又精干又从容。她走路的时候迈步很大,看起来健步如飞、风风火火的样子。
“你好佩普,托尼没什么大事,就是太累了,我带他回去,趁着他睡觉的时候让医生给他打打点滴,弄点营养液和维生素就行了。”卡尔轻快地说,走近以后还给了佩普一个标配的甜笑。
不过他扛着托尼的动作似乎让这个甜笑的效果大打折扣,佩普看他的表情里带着一点好笑的味道。
“非常感谢您,艾尔先生……”
“卡尔就好。”
“好的,卡尔,非常感谢您能够及时赶到,还这么贴心的对待我的老板。”佩普说着,轻轻地耸了一下肩膀,“我虽然知道他已经有三天没有出实验室,但很遗憾,我在贾维斯这里的权限远远不够我做任何事情——真是奇怪,他能放心大胆地把整个公司都交给我,却不放心让我照顾他的生活。”
“他就是不想被人照顾。”卡尔说,“别担心,佩普,你在紧急联系人名单上的第二位,我的排位只比你高了一点点,还是因为我们已经认识了将近三年。”
托尼沉甸甸地压在卡尔的肩膀上。
这点重量当然不会让卡尔难以承受,但他有点担心托尼受不受得了这样长时间保持头朝下的状态。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您看,霍华德还在的时候我就为他工作,现在霍华德不在了,我就为他的儿子工作,而他们父子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佩普叹了口气,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和您说这些做什么呢?请您谅解,也许是这段时间的高强度工作让我的脑子变得不太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