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个问题的解决方式我们也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老爷。”在一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玻璃杯,把每一个玻璃杯都变得锃亮反光的管家回答说,“我们有无数种方法,无数种让您不至于受伤的方法,能达到比您目前所做的事情更好的解决效果。”
“不,不可能的,阿弗。”布鲁斯低声说。
哥谭市的问题不仅仅是制度的问题,也不仅仅是那些深藏在城市角落里的黑暗的问题,而是人心的问题。
制度可以被修订更改,腐朽的官员可以换成廉洁的官员,被破坏的公共设施能被新的捐赠物品取代。
然而弥漫在城市里的绝望和悲伤,暗无天日的天空以及那些甘心认命,自暴自弃地堕落进淤泥中的气氛,那种死气沉沉、不愿挣扎、甘心在这样的痛苦中溺死的人心,那些从祖上十几辈起就居住在哥谭市的居民,他们的问题,才是哥谭市的问题。
没有人对这样的环境进行反抗,没有人努力抗争,又或是即使有人在绝望中奋力一搏,最终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这才是令哥谭市沦为外界闻之色变的城市的真正原因。
“哥谭需要蝙蝠侠。”布鲁斯疲倦地说,“即使蝙蝠侠带来的是恐惧、憎恶和不安。他们还想要什么?难道要我在打击邪恶以后,还要停下来温声细语地原谅他们的胆怯?难道他们觉得哥谭这样的环境,能养出来一个光明骑士,一个露着面孔的……一个在天上飞来飞去,动辄扛飞机的超人?”
“请恕我直言,老爷,您从出生起只在哥谭市居住过十多年。”阿弗镇定地说,“严格来说,您只能算是老家在哥谭,而不能说是土生土长的哥谭人。”
“随你怎么说吧,阿弗。”还穿着睡衣的蝙蝠侠为这番对话做了结语,“哥谭需要蝙蝠侠。”
他和管家都安静下来,他默不作声地吃光了早午餐。
一个兢兢业业的总裁在这个时候大概已经工作了好几个小时。
以这么多年以来一直保持着工作狂形象的亚历山大.艾尔为例,布鲁斯吃光自己的早午餐之前,他已经处理了涉及资金高达数十亿的合同和文件,开了一个小小的例会,安抚了那些因为卡尔所收到的“小礼物”,脸书,而焦躁的董事会成员,以及不安的下属。
他告诉董事会集团不会分配更多的资源给脸书,是的,没错,卡尔的小玩具有D&M一个就够了,以及通知下属们,没有人会被分配到目前除了一个大体的框架外空空荡荡的脸书公司。
除此以外他还画了一张前景可期的大饼,讲解了脸书所代表和可能产生的巨大财富,成功让那些下属的胆怯、犹疑变成了兴奋,并且踊跃表示希望加入脸书公司。
这些都不难,全部都是亚历山大已经做惯的事情。他的特殊身份让他完全能一个人支撑起整个艾尔公司,但为了遵守人类的秩序——无论是书面的还是潜在的——他极少独自处理超过某个限度的工作。
“某个限度”不太好制定,毕竟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如莱克斯.卢瑟、托尼.斯塔克和布鲁斯.韦恩这样的超级天才。
亚历山大综合分析了他们的各项实力,让自己的水平在任何项目都保持在这三个人中第二、三名的位置,这样的做法非常有效,外界对他的效率称赞有加,但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正是因为他建立了一个总是正确、总是靠谱的形象,詹姆斯在左思右想以后,还是把电话打到了他的手上。
“您好,艾尔先生。”即使明知电话另一端的亚历山大看不到自己,詹姆斯还是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露出他最毕恭毕敬的神色,“您有关注脸书上的消息吗?”
“脸书的赠送手续由我全程跟进。”亚历山大平静地回复。
他知道詹姆斯以这个话题起头只是出于社交礼仪,而他对那些因为社交礼仪而造成的小小不便、效率低下一向较为宽容。
“那么您一定知道老板接受这个礼物以后发表的第一条消息就是向卢瑟先生‘示爱’,还有他主页上的个人状态。老板的个人状态是‘约会中’,卢瑟先生的个人状态也是‘约会中’,他们的性取向都不是常规的‘异性恋’——我想您一定能明白他们在暗示什么。”詹姆斯的语气称得上沉重。
“我能明白。”亚历山大依然十分沉稳,“我也明白卡尔和莱克斯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您不——您不明白!”詹姆斯简直要咬着自己的舌头才能控制住尖叫的欲望,“您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第125章
和卡尔相处共事也有一段时间了,詹姆斯其实已经差不多接受了老板和亚历山大先生为所欲为的性格。
最开始对他们不按常理出牌的震惊过去以后,詹姆斯得承认,这种完全不在乎业内一些毫无价值的规矩、我行我素地按自己的想法来做的行事方式实在是爽到爆炸。
最爽快的就是看到那些旁观者既羡慕又嫉妒,还要强撑着,嘴硬说“他们这么干迟早会倒闭/破产”的表情——因为所有人都一清二楚的事实是,就算好莱坞整个行业出现了大危机,D&M公司背靠大树,也绝对是同类型公司里混得最好的一个。
所以实际上,自从上次和卡尔有过一次关于性取向的谈话,詹姆斯就知道像这种近似于公开出柜的事情迟早会发生。
他现在最庆幸的事情就是老板和卢瑟先生虽然做出了充满暗示的举动,却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明确的解释,根据詹姆斯对这两位的了解,他知道他们并不是害怕、在意什么,而是傲慢到根本不在乎外界的评价,更不觉得他们有解释自己所做的事情的义务。
是是是,他们都是世界级的金融大佬,外界对他们自身的看法根本不能影响到他们什么。
他们乐意好好经营自己的对外形象当然可以好好经营,不经营自己的公众形象,在托尼.斯塔克这位美名响彻美帝的花花公子的一系列黑料衬托下,无论卡尔还是卢瑟,简直都像是刚出生的婴儿那样纯洁无暇。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在触碰到某个极为敏感的点后还能全身而退。
小众的性取向,这是大多数公众人物绝对不可以触碰,或是触碰了以后也要极力隐藏的那个部分。
现在的社会环境对这一特殊群体说宽容也足够宽容,至少现在如果有人在公开场合辱骂性少数群体,这个人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但偏向于私下的抱怨,一点怪异和躲闪的目光,背地里的窃窃私语,却依然被“正常人”理解。
这种态度其实才是最主流的一种态度。
我出于礼仪、教养和社会规则不对你口出恶言,但我心里实际上是很鄙视你,很讨厌你,甚至于很可能憎恨你。
如果我的某些话和行为细节让你觉得被冒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我毕竟不可能真正将你和正常人平等看待。
詹姆斯很清楚人们的记忆力有多强,以及人们究竟有多健忘。
实际上所有在这个圈子里混迹的人都知道。
经典的人物形象只要有一个,就能让扮演者被影史铭记上百年,然而与此同时,那个贡献了人生中最佳演技的演员很有可能从此被公众遗忘,人们只能记得他或是她最经典的角色,那个角色成为扮演者永远无法洗脱的标签。
人们会遗忘很多东西,但人们永远会记住某些特殊的标签。
一个公众人物,尤其是演员但不仅仅是演员,他或者她,可以滥交、吸毒、政治言论不当、崇拜邪教,甚至因为家暴、强奸、恋童和类似的刑事案件锒铛入狱,这没什么,完全没有问题,甚至出狱后他或是她照样能拿电影界的最高奖项。
人们会遗忘他或是她做人有多糟糕,更多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他或是她曾做过什么丑事,因为那些都只是历史,人们会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或是她已经做出了改变”,“现在的他或者她是一个崭新的人”。
但小众的性向?
不,不行,这个标签就像一个诅咒。
它永远都是“正在进行时”,永远不会改变,也永远无法被摆脱。
人们会牢记这个标签,这个标签在人们的眼中就像那个公众人物的性别那样,生来即存在,死后也不会消散,明白,清晰,绝对不会被忘记。
说到底这东西实际上不会对卡尔产生实质上的影响。
可人们的看法呢?非议呢?
那些充满恶意或是带着调侃的窃窃私语呢?
那些从此以后会层出不穷地出现在卡尔的主页下方的辱骂,那些卡尔出现在公共场合(比如某些红毯)以后冲上来向卡尔泼洒粪便、硫酸或是炸弹的极端分子呢?
别说詹姆斯想得太多,这种事情在娱乐圈里从不少见,而卡尔,自从他成立了D&M公司,亲自挑选了导演、剧本和演员,以制作人或是随便什么身份出现在颁奖典礼上,那么他就成为了这个圈子的一员。
多数制作人、编剧和导演都不会出现在台前,然而卡尔那英俊灿烂的面孔和明亮洒脱的笑容,包括他艾尔集团总裁的身份还吸引了那么多粉丝。
卡尔可没什么漂亮的履历可公开,能单纯被脸蛋和财富吸引的粉丝是个什么德行?
詹姆斯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这些粉丝的集中特点:年轻、幼稚、自以为是,几乎都是傻得冒泡的年轻女孩,卡尔是她们的完美男友的模板,没准儿还是她们的性幻想模板。
而这些傻乎乎的小女孩,在意识到自己为止神魂颠倒的男人是性少数的时候会有的反应……
“我们必须马上想办法制止那些未来会出现的,充满了联想的头条新闻。”詹姆斯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愤怒,“先生,我想我们对问题严重性的认识有很大的不同。我知道这样的新闻不会影响到公司,但我认为它们会影响到老板——他出生以来你们责骂过他吗?不,我不该这么问,亚历山大先生,你们的父母和你有大声和他说过话吗?就像我现在所做的这样?”
“没有。”
“那您就应该意识到问题的本质,您要考虑到卡尔的承受力。”
“……我每时每刻都在担心卡尔的承受力,詹姆斯。”亚历山大为卡尔的心理问题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谢谢你的关心,我和卡尔都能理解你在担心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你在D&M公司和卡尔身上花费了远超过我们所付出的酬劳的心血,并且对此非常感激。”
“所以快做些什么!”詹姆斯叫道,受够了亚历山大的不急不缓。
“卡尔拒绝这样的保护。他把自己放置在保护者的位置上,认为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亚历山大淡淡地说,意有所指,可惜詹姆斯听不懂他的隐藏含义,“他总要吃些苦头才能成熟起来。”
“什么?”詹姆斯说,“你把这个叫吃些苦头?”
“这算不上一个苦头。”
“你刚和我合同的时候那股谁也不能让卡尔不爽的架势上哪儿去了?”
“态度总要随着时间发生改变,詹姆斯。而且这不是一回事。”
他们说得确实不是一回事。
呆怔半晌后,詹姆斯忿忿地挂断电话,暗骂一声艾尔家族的人果然都是真奇葩,他一个正常人还是不要试着搞懂他们的想法了。
但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叹了口气,拨通了星球日报的主编,佩里的电话。
“喂?佩里,好久不见,我知道你最近对什么最感兴趣……”
已经回到了家中,每天没有救援工作的时候就待在家里吃东西发傻的卡尔微微笑了笑。
“有时候多管闲事的人还是很可爱的。”他跟坐在一边处理工作的拉奥说,“虽然我实在是非常受不了那群控制狂,而且他们那股非要把任何事都握在手心的个性我根本欣赏不来。”
“您具体指的是谁?”拉奥回答说,“亚历山大,卢瑟先生,两位斯塔克,还是韦恩先生?”
卡尔看了他几秒,说:“老天,你真是问住我了。”
泽维尔学院,霍华德和玛利亚都面色严肃地盯着桌面上摊开的地图,地图上还有霍华德根据各种资料涂上去的标记和注释。
“我真不敢相信九头蛇竟然在全世界有这么多据点……他们连非洲都没有放过,非洲有什么建立据点的价值?”霍华德的眉头这一天里就没有松开过,“难道是为了瓦坎达的振金?可瓦坎达的振金已经被开采得差不多了,瓦坎达的国王看守剩下的那点振金就像巨龙看守金币,哪怕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惊动他。”
“别管那么多,亲爱的。”玛利亚翻看着平板上的资料,“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救出冬日战士。”
“别叫他冬日战士!他没有这样的代号!”霍华德咬着牙说,“他是巴基!”
玛利亚放下手中的平板看了他一眼,丝毫不为霍华德的粗暴态度生气。
要是为这点小事就能生气,她也不会嫁给霍华德。
“亲爱的,冷静,就算你否认了,他也是冬日战士。他已经以冬日战士的身份存在了几十年,甚至比他作为一个英雄的时间还要长。”玛利亚又把视线放到了平板上,“别这副表情,亲爱的,被我们杀掉的好人比坏人多,你的表情好像今天才意识到这件事似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起来真是冷酷,可她的冷酷里又带着一股半是嘲讽的轻慢和戏谑,仿佛游戏人生。
“巴基是巴基,冬日战士是冬日战士,他们不是一个人。”霍华德硬邦邦地说,“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巴基就是冬日战士,只要抹除九头蛇内部的资料。”
“以及军部的资料?”
他们不得不直面这样的事实:冬日战士已经存在了几十年,完成了无数起改变大小战争走向的任务,军部上层对此不可能毫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