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心比你的干净。”说完,秦曦不再多言,走出了红浮殿,留下张媛婕一个人把满桌的茶具都摔碎在地上,婉晴急急忙忙跑进来,问道:“皇后娘娘,怎么了这是?皇上为何又走了。”
张媛婕怨恨抬头,连步摇都在抖动,道:“苏念安……总有一天,本宫要将你碎尸万段!”
婉晴安抚道:“皇后娘娘如今是六宫之主,还怕没有机会吗?”
张媛婕站起身来,整理自己的衣冠道:“本宫是六宫之主,只有本宫才是这后宫唯一一个应该得宠的女人。”
夜里的风常凉,月光没有之时连天空都是黑的,深不见顶,后宫更是如此,即便有红烛华光,也不可遮挡宫内的黑暗污浊。
秦曦回到清心殿时,念安正坐在窗边,身后的伤口渐好,只是仍是手没有力气,脚不能站起来,凡阔每日让司膳房做各种滋补的汤药,念安也是嫌味道太浓,喝一点就不喝了,颜卿又逼不了他,只能等着秦曦回来。
自秦曦跟念安因为秦肃的事吵过一回,两人之间的情绪都恨微妙,秦曦也不知道念安生气了还是完全不在乎。看着窗边的念安,听凡阔说了今日用膳的情况,突然觉得心疼。秦曦走近念安,道:“凡阔说你近日都没什么胃口,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让虚竹出宫去买,好不好?”秦曦跟念安说话,不会再用“朕”,而是用“我”,可能因为在念安面前,他可以随心所欲,有自己想要的样子,不用掩饰。
秦曦一靠近念安,念安便闻到了一阵刺鼻的香薰,而且还不像是只有一种味道,因为念安不喜欢香薰,或者过于浓重的味道,秦曦的文渊殿内也没有用香薰,“没什么想吃的,过两日我想去小尊府上,碧清说他要选总管了,我想去看看。”
秦曦没有多说,他知道念安一直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秦尊,如今还要待在宫里,心里多少有些芥蒂,这种时候不能拒绝,于是便道:“明天我让虚竹送你出去。”
念安摇头,道:“你把出宫令牌给我就好,凡阔和颜卿陪着我就可以了。”
“不行,这样我不放心你的安全,你要是不要虚竹,就让陈墨陪着你。”
念安细想,并不想有外人,又道:“陈将军军务繁忙,我也不需要有人陪着,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安排一个暗卫在来回路上看着就行了。”说完,念安把秦曦的手抬起来放在手中把玩,看着秦曦的手背渐渐黝黑的肤色,修长的手指。
秦曦无奈,只好道:“我将出宫令牌和我的令牌都给你,有事靠着令牌都可以解决。”
念安翻开秦曦的手,看到上面还有一些胭脂的痕迹,在心中纠结该问还是不该问,今天的秦曦,特别不一样。
秦曦看到自己手上的胭脂水粉,还未等念安问,便解释道:“今日去千寒院去了一趟,没想到沾到了这些。”
“长公主?你去那里干嘛?”
秦曦顿了顿,道:“去给她添置一些东西,但是毕竟她是害死正源的凶手,我也不能放她出来,她已经疯癫了,以后能不去你就不要靠近那边,我怕她吓到你。”
念安并不关心这些,点头道:“好。”身上的香薰念安并没有多问,有些事情就算是问了,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既然如此,何必自寻烦恼。
第二日,虚竹果真送来了令牌,念安道谢后由着凡阔推着出了朱雀门。
凡阔道:“公子,好久没出来看过外面的街道了,感觉空气都是新鲜的。”念安并不喜欢他们叫他公子,但是秦曦既然下了旨,凡阔也没有不叫的胆子了。
颜卿言笑晏晏道:“是啊,好久没有出宫了,公子,我们去完王爷府可以去去京都大街上吗?”
看着两个人元气满满,有活力的脸庞,念安不住笑道:“好,今日想买什么都买,要是银子不够的,我替你们掏。”念安开始反思近期来自己的状态不是很好,会不会给别人造成困扰,影响别人的情绪,秦曦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也没有,但是却要因为他整天都处于一个纠结的环境下,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公平的吧。
碧清早在王府门口吃着零嘴等着念安了,见人来了立马上前迎进去,道:“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进去看看。”
在亲和王爷府中待了一天,替秦尊选了一个总管元泉,又挑了几个聪明伶俐看起来乖巧不会闹事的侍女,到了午间,几人才从王府中出来。
颜卿开心道:“公子今日吃的都比平日里吃的多了。”因为念安手动不了,吃的一向是由颜卿喂的,看着念安今日心情如此之好,颜卿也开心得多。
“凡阔,往前面去,我们去城南那边的缘味斋,那里的糕点好吃,你们想吃什么都买回去。”
两人乐不思蜀,道:“好!”
缘味斋重新翻修,里外一新,因着到了春季,易寒在店门外移植的两株桃花树都已经开了,空气中都是淡淡的清香,念安被人抬进去的时候,正巧看见易寒身边有一个看起来英俊成熟的男子。
心猜那就是独孤族长,至于为什么会到这里是不清楚的,念安没有多问,而是笑着打招呼道:“易寒姑娘,好久不见,都已经有新欢了。”
循着声音,易寒抬头,惊诧道:“念……念安……你不是被封了一品护国公子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念安摇摇头,道:“旧疾,不知何时能好,也许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易寒推开男子,往前走来,碰了碰念安的手,如今还裹着纱布,看起来没什么变好的趋势,易寒道:“皇上没有照顾好你吗?怎么会变成这样?要不,你出宫来好了,我有个弟弟,刚好也是断袖之癖,你这样子的美貌,他一定会喜欢的。”
念安转身道:“凡阔,颜卿,你们去挑一些糕点吧,想吃什么都拿。”
见两人走开,念安又道:“你瞧你,还说我呢,你的大族长怎么就能满足你了?要不我给你找一个如意夫婿,我们不要他了。”
易寒微微红了脸,道:“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独孤?”
“因为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他,如果不是他,那你就也不是易寒了,不会跟别人有感情的。怎么样,他放弃了他的南蛮一族?”
其实,自那日战败以后,独孤宇阕就对易寒升起了愧疚之心,那种恨了十年的心情,在一朝土崩瓦解不说,还多了一丝愧疚的情绪,越演越烈,渐渐地,独孤宇阕受不了那煎熬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潇湘
独孤宇阕把朝中政务都交给摄政王,自己悄悄跑到了京都来,在各街道中寻找,徘徊,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易寒,饥寒交饿,几乎就要失望放弃之下走进飘着糕点香味的缘味斋中,与正端着点心出来的易寒正巧遇见。
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人都忘了要说什么,也都将周围嘈杂的声音消却耳后,还是独孤宇阕最先说道:“婉儿……”
易寒放下手中的糕点,便往后而去,独孤宇阕迅速上前拽住她的手,动作粗暴却又温柔,隐忍着内心的悸动道:“婉儿……跟我回去好不好?”
易寒转过身,冷漠地打开独孤宇阕的手,道:“独孤宇阕,我们早就已经了结了,不要再纠结于过去了,那个陆婉月,早就死了。”
独孤宇阕仍是不死心,拽着手不肯轻易43" 独君情0 ">首页 45 页, 被易寒拉开,独孤道:“我走不出来,我就不信你走得出来!”
“你走吧,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你从来都只懂得你想要什么,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已经受够了,从住进独孤王府开始,我想要作为什么样的角色从来都不是我自己选的,都是你给什么,而不是我要什么,我已经受够了这种生活了……独孤……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被易寒这么一说,独孤也愣在那里,手中的力气也不再保持,直到易寒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原来……一直以来……自己都这么自私……
易寒本以为以独孤的心性,只要她这样说了,他就必然会离开,他从小过的就是那种别人配合他的生活,从来就没有他配合过别人,要让他过那样的生活,怎么可能。
只是易寒没想到,之后的几天,他每次都来,即便是闭门羹,他也吃得痛快,每日每日地待在缘味斋外,也不一定进来,但是总是想要让易寒在他的视线中,生怕易寒突然消失一般。
从思绪中出来,易寒从桌内拿出一盒桂花糕,递给颜卿,对着念安道:“我还是一样喜欢吃桂花糕,只是店里不再做冷心糕了,店里的甜心酥近日卖得不错,我给你包一些回去。”
说着,易寒又靠近念安小声道:“要是在宫里待得不开心了,就来我这儿。”
听了易寒的话,念安也大概懂得了什么意思了,冷心只因十年时刻地提醒自己忘记感情,忘记那些应该被遗忘的东西,如今既然甜心酥卖得好,说明心里便不再冷若冰霜了。
念安笑道:“既然如此,我便收下了,颜卿凡阔,想要什么都挑好了就把钱付上吧,我们也该回宫了。”
回到宫里的时候,不过还是午后,念安不想太早回到清心殿中,便在花园中随意逛逛,春意刚到,百花尚未吐露芬芳,枝叶不过是刚长出新苗,象征的是未来的春意盎然之景。
花丛后方的几个宫女正在聊些宫中发生的惊喜事,念安本无意听人说那些琐碎的事情,正欲让凡阔把自己推开,便听到一个宫女道:“听说了吗!皇上前些日子去了潇湘院中,第二日清晨才去上的朝!”
“可不是嘛,近日皇后娘娘都打听紧了那边的动静,柳夫人都不敢出院了。”
凡阔还未等人说完,便怒斥道:“哪个宫里的人?敢在这里嚼主子的舌根,不要舌头了?”
几个宫女急急忙忙跑到前来,跪在念安身前道:“公子……公子饶命……”
念安不知何时凡阔也变成了这个仗势欺人的样子,当下头疼扶着自己的太阳穴,道:“无事,退下吧。”
等人退下后,念安才再开口,“凡阔,以后不可这般颐指气使,在宫里,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回到宫里,把殿中的下人都叫到正殿来,我有话要说。”
凡阔应声,颜卿道:“是,公子。”
三人走后,张媛婕从花园后走出来,看着念安离去的背影笑道:“本宫就不信,你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原来,念安刚刚回宫,便被正巧在御花园中闲逛的张媛婕和婉晴看到,婉晴心想张媛婕正为了前些日子柳湘琴潇湘院发生的事情恼怒,心生一计,对着张媛婕小声道:“娘娘,不如我们借刀杀人,奴婢就不信那个苏念安能一点也不介意。”这便有了后来的这场碰巧听到之事。
念安回到清心殿中,颜卿用了片刻把殿内的下人都召集在正殿中,念安环视了一周,看着眼前众人的表情和眼神,有恐惧的,有心虚的,顿了顿才道:“今日叫你们来,就几件事要说说的,不知道你们当中有没有这样的人,仗着清心殿皇上常来就在外仗势欺人的,如果有,过去的事情,我们既往不咎,从今日起,若是再有这样的人,便别怪我清心殿容不下人,我清心殿中要的是踏踏实实的人。”
众人肃然起敬,皆道:“是,公子。”
“下去吧,在宫里做事都要谨言慎行,若是被皇后知道你们欺软怕硬,整个清心殿都没有好果子吃。”
“是!”
“凡阔,你到尚宫局里去减一些近日的安排用度,颜卿,你推我进去。”
到了内殿,念安道:“颜卿,你老实告诉我,柳夫人的事,是否却是如此。”
颜卿为难道:“是……”
“为何要瞒着我……”念安按着颜卿,希望能够得到答案。
颜卿跪在地上,诚恳道:“公子,颜卿并不是刻意要瞒着您,只是皇上指明了说必须要瞒着你,谁也不敢告诉您。”
念安了然,恍然大悟:“起来吧,跟我不用动不动就跪下。”顿了顿,念安又道:“秦曦……果然还是他想要瞒着我……”
颜卿立刻道:“公子……你不要想太多……皇上他也许只是去潇湘院中坐坐的。”
念安点点头,对着颜卿笑道:“这件事就当作我不知道吧,告诉凡阔谁也别提,也别让秦曦知道。”
“是……”
当夜,秦曦仍在文渊殿中处理政务,迟迟未归,念安在清心殿扩建的凉亭之中发呆,如今脚又无法直立,手更无法提笔,作诗,绘画无一可行,便百般无聊。
“念安,我们回去吧,外面冷。”凡阔看着风吹动着念安的披风,全部吹在他的身上。
“我没事你放心吧,今日的事不要让秦曦知道,凡阔我还可以相信你吗?”这么晚了,也不会有什么人。
“柳夫人。”念安喃喃地念着这三个字,秦曦成为皇帝之后,各大人便将各自家中的女儿送进宫里,选夫人那天秦曦没去,照单全收,没有人封妃,更没有封号。自此,后宫便又多了几个女子,但是秦曦从来没去过,念安也没办法说些什么。
据念安的认识,柳湘琴这人出身并不好,所以为人谦虚,从不招惹是非,不像张婕媛仗着自己第一个与秦曦成亲就在后宫里为所欲为。可能秦曦只是去坐坐罢了,在我这里生了闷气,心里不舒服罢了,什么也没有发生吧,念安也没多问什么,更不敢多想什么。
“算了,凡阔,我们回去吧。”念安想着,或许自己也有不对,秦曦那样在乎自己,是因为真的喜欢自己吧。
那日秦曦深夜方归,归来的时候念安还未睡下,却没有出声,任由秦曦把自己抱进怀里,秦曦却道:“怎么还未眠,在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