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按下回车后,网页上出现的只是一张张雪后美景,无半点和剧本有关的内容。
魏恒只得把新锐导演挂在微博中的邮箱联系方式转达小赵,要她尽快找出直接联系到导演的途径。
小赵很快把电话播回:“魏老师,我找到这个导演的助理的电话,现在发给你。”
话音未落,魏恒的手机就响了,小赵又说:“我刚才顺便查了查他们工作室的账户,发现他们工作室在十一月三号有一笔支出,没有标明用款明细,但正好是一百五十万。收款方就是这个导演的助理。”
警方至今无法追踪蒋钊卡中钱款的来源是因为卡中的一百五十万是由无卡存款的方式存入蒋钊的卡中。现在找到疑似买断蒋钊剧本的工作室,并且工作室支出一百五十万的日期和蒋钊卡中获得一百五十万的日期是同一天,由此基本可以断定蒋钊卡中的一百五十万就是工作室支出的一百五十万。
魏恒迅速在脑海中捋顺这条线:“我知道了。”
小赵听出他想要挂电话,忙道:“等一等。”
“怎么了?”
“你不是一直让我查蒋紫阳的那辆车吗?刚才查到点线索。蒋紫阳的红色奥拓在郊区月牙山一带的187省道监控中出现,之前没发现是因为蒋紫阳的奥拓和一辆货车并行,货车挡住了奥拓,我们追查货车离开省道的录像时才发现蒋紫阳的奥拓。”
魏恒立即道:“先把详细的位置发到我的手机上。”
“是。”
结束和小赵的通话,魏恒紧接着又播出导演助理的电话。
导演助理是一个没有多少工作经验的年轻人,听说电话那头的人是警察,便连忙按照警察的指示把手机转交给导演。
在求证对方的身份后,魏恒单刀直入道:“警方需要你提供蒋钊卖给你们的剧本。”
导演毫不犹豫,一口回绝:“不可能,你懂什么叫版权吗?现在这个剧本是我们的,还没面世,不可能让你们提前披露剧本内容。”
魏恒只好暂时和他周旋:“那麻烦你告诉我,蒋钊卖给你的剧本名叫什么?”
导演犹疑不决,魏恒笑道:“只透露名字,应该不涉及披露剧内容吧。”
导演才道:“叫做‘初雪的仙境’。”
听到这个名字,魏恒心中大为振奋,用力捏了捏浸出汗水的潮湿的指尖,面上依旧风平浪静:“我们还需要了解到这个剧本大概走向。”
导演有些气愤:“这不可能,我们花钱买断这个剧本,它就是我们的所有物。我们有权利保护剧本不提前曝光。”
辗转多日,好不容易才窥得真相的冰山一角,魏恒此时也不免也有些急躁:“如果您现在拒绝警方,警方还有其他的方式和您取得接触。”
导演沉默了大半晌,咬着牙骂了一句:“强盗!”
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魏恒看着嘟嘟直响的话机沉思了片刻,没有回拨,而是拨给了徐天良。
徐天良咋咋呼呼道:“师父,你拿回来的这个胶卷已经被人为的损坏了!”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果然发生了,胶片被人为损坏,这个人只能是江凯华。同理,胶片里藏着的真相也就随之被消亡。
魏恒脑仁一痛,撑着额角叹了口气:“能冲洗出来多少?”
“王哥正在洗,目前只复原几个零星的片段,根本看不出来拍的是什么。不过,师父……”
徐天良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江凯华拍的是她的妻子,孟妍呀。”
魏恒懒懒的掀开眼皮,双眉却拧在一起,虽然早有预感,但是听到徐天良如此说,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沉。
江凯华在秘密拍摄一部叫做‘初雪的仙境’这部电影,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而他启用的主角,就是他的妻子孟妍,这是魏恒料到又没有料到的事。
徐天良又说:“孟妍年轻的时候实在和江雪儿太像了,我给你发照片。”
魏恒制止他:“我要照片干什么?把复原的所有内容发给我。”
不一会儿,邮箱里接收到三封邮件。
魏恒依次点开,第一段视频颗粒感厚重,并且色彩怪异,可见胶片的确已经被严重的人为损坏。
视频只有一分零三秒,大部分还是空镜,孟妍作为女主角只出境十几秒钟。
虽然影片的色彩乱七八糟,但是江凯华镜头下的孟妍依旧素丽又娇艳。她穿着一袭长裙在落日的窗前伏桌憨眠,傍晚的风吹开窗子,窗外的桃花树洒下花瓣,随风落在她的额头和脸颊。
时隔多年,被定格在泛黄的胶卷上的一幕依旧美的惊心动魄。
徐天良说的没错,孟妍确实像极了江雪儿,尤其是镜头下的孟妍,简直和江雪儿一模一样。
这部叫做‘初雪的仙境’的影片似乎只有孟妍一个演员,徐天良发来两段视频,一组照片,照片和视频中只出现了孟妍,难寻第二个人的踪迹。并且,拍摄手法虽然优美,但却过于写实。
如果不是某些镜头架构的太过美丽,魏恒甚至怀疑孟妍在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江凯华潜入她的私生活,被他偷拍。而在视频即将结束的时候,魏恒终于得知了孟妍扮演的角色叫什么名字,当孟妍走进一家商店购买生活用品的时候,商店的老人叫她‘初雪’。
可见‘初雪的仙境’中的主人公名叫‘初雪’。
除此之外,魏恒还从被割断的视频碎片中捕捉到了一点异样,那就是孟妍所扮演的初雪的前后状态有所不同。
徐天良最后发来的视频只有十几秒,这段视频拍摄在冬天,初雪在室内依旧穿着只属于夏天的裙子。她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飘雪的数九寒冬,抱着膝盖,黑色的长发铺满她的肩背。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的一捧清光温柔的笼罩在她身上。
魏恒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经久不散的哀伤和化解不开的忧郁。
影片中一定发生了某些事,才会导致‘初雪’的变化。或许发生的这些事,就是江凯华想销毁的真相。
徐天良觉得他差不多看完了视频和照片,才把电话打回来,说:“师父,王哥检查过了,目前能修复的片段只剩结尾处的一段视频。”
至此,魏恒有一种直觉;残缺的影像,和被导演买下版权的‘初雪的仙境’剧本,无论哪一个率先袒露真面目,都能解开发生在蒋紫阳和江雪儿身上的重重谜团。
“你马上回来,跟我出去一趟。”
说完,魏恒迅速的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穿好大衣戴好围巾,拿起邢朗的车钥匙快步下楼。
在经过一楼大堂的时候,他拐到法医室,推开门站在门口问:“秦主任,那个婴儿的死因和死亡时间查出来了吗?”
秦放的桌上放了一盏酒精灯,酒精灯上悬着一只量杯。秦放正在搅拌量杯里加热中的咖啡,闻言看了看手表:“两个小时后结果就出来了。”
“结果出来立刻告诉我。”
秦放忙叫住他:“魏老师。”
魏恒握着门把手,回头:“嗯?”
秦放用镊子夹起量杯,把里面的咖啡均匀的倒入两只教小的刻度杯里,冲他笑道:“过来喝一杯。”
魏恒想说‘不用了’,但是秦放已经热情的冲他举起杯子,只好折回去接住那杯咖啡,道:“谢谢。”
虽然咖啡挺香的,但是不远处解刨台上还用白布蒙着一滩碎尸烂肉,法医室里的气味本就很复杂,添了一层咖啡的香气,更是复杂。
咖啡太烫了,魏恒吹了好几下,才抿了一口,一边喝咖啡,一边频频看手表。
秦放看不出他赶时间似的,还和他闲聊:“你脖子里这条围巾好看,很适合你。”
“是吗,这是邢队长借我的。”
魏恒随口应付道。
秦放听了,把刻度杯放下,倾身靠近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我可以帮你。”
魏恒眨了眨眼,不解:“帮我?帮我什么?”
秦放朝楼上使了个眼色,自以为心照不宣道:“如果你想换一个工作环境,我能帮你调到其他警局,嗯……渠阳分局就挺好,渠阳分局的局长比咱们这儿的老刘更受重用。你的能力这么强,在哪儿混不下去?我听说前两天公安厅的‘犯罪行为调查科’的科长还向老刘要你呢。”
说完,秦放挤了挤眼睛,煽动之意很明显。
魏恒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纳闷道:“可是我在这里待的挺好,暂时还不想去别的地方。”
秦放的眼神很一言难尽,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你就没感觉……有压力?”
他自以为已经暗示自己知情暗示的很明显了,只差没直说‘我知道我们家的混蛋表哥贪图美色潜了你,你赶紧逃吧,明明一身好本领,在哪里混不下去,偏偏留在这里受压迫’。
或许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又或许是替做了孽的大表哥积攒功德,秦放非常真诚的想要搭救他出水深火热。
魏恒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似乎没明白,不紧不慢的喝光了咖啡,然后把杯子搁在桌子上,抽了一张至纸巾擦拭着手指,淡淡的问:“是不是邢朗和你说什么了?”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没看出来秦放那一脸‘好好的一朵大牡丹花就特么被牛嚼了’的痛惜的表情。
被蒙在牛皮鼓里的秦放还在信誓旦旦自以为是的向他保证:“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
魏恒点点头,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双手揣在大衣口袋,抬眸向他微微一笑:“那你可能搞错了,我和邢朗之间,不是他强迫我,而是我强迫他。”
说完,他呼通一声摔上门走了。
秦放杵在桌子后面石化了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哆哆嗦嗦的给邢朗发了一条短信——表哥,你是不是已经被迫失身了?
邢朗很快给他回复——我倒是想。
秦放:……
尼玛好乱,不管了!
魏恒刚把吉普车开出警局,徐天良就搭着出租赶回来了。
“我开吧师父。”
徐天良拉开驾驶座车门,照例履行着二十四孝好徒弟的行为准则。
魏恒什么都没说,坐在副驾驶,打开导航输入小赵发送给他的详细地址,末了敲了敲车载显示屏,指了指前方。
徐天良从他一系列的肢体语言中读出他让自己朝目标地出发,同时也看出师父他老人家把脸拉的老常,很明显又不高兴了。
徐天良在他的脸色中求生存,魏恒心情不好,他自然也不敢说话,把嘴牢牢闭死只顾开车。
在吉普车出了城开在郊区月牙山方向开去时,撑着额头闭眼养神中的魏恒忽然说:“给邢队长打电话。”
徐天良伸手就要拿他放在驾驶台上的手机。
魏恒瞪他:“用你的手机。”
徐天良‘哦’了一声,勤勤恳恳的用自己的手机拨出邢朗的电话:“邢队,我师父要……嗷。”
话没说完,徐天良挨了魏恒一脑瓜崩儿,捂着脑袋一脸委屈的看了看魏恒。
魏恒冷着脸道:“告诉他,江凯华杀蒋钊的动机是因为蒋钊把他和江凯华合作过拍摄的一部电影的剧本卖给了别人,就是我们在江凯华家里找到的至今没有成功面世的电影胶片。”
徐天良打开免提,放下手机,边开车边说:“邢队,江凯华杀蒋钊的动机是……”
话没说完又被邢朗打断:“初雪的仙境?”
徐天良又向魏恒转达:“师父,邢队问……”
魏恒:“就是那部电影,胶片被人为损坏了,只能复原几个片段,看不出电影内容。”
徐天良:“邢队,就是那部电影,胶片被人为……”
邢朗:“刚才小赵告诉我,你找到了从蒋钊手中买断剧本的导演?”
徐天良:“师父,邢队问你是不是找到买断剧本的……”
魏恒:“找到了,但是对方不配合,不肯透露剧本内容。联系方式找小赵要,你自己解决这个问题。江凯华说什么了吗?”
徐天良:“邢队,我师父找到了,但是对方不配合,不肯……”
邢朗:“没有,我和老韩熬了他一天,这孙子说了不到十句话。”
徐天良:“师父,邢队长和韩队长审了江凯华一天,但是江凯华……”
魏恒:“就算他不承认,在他家车库里找到蒋钊的尸体,再加上现在找到的作案动机,蒋钊的案子基本已经透明化了,他撑着也没用。倒是蒋紫阳,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是他绑架的蒋紫阳,而且,江雪儿也没有消息。”
徐天良:“邢队,我师父说就算江凯华不承认……”
邢朗:“很奇怪,在我们找到电影胶卷之前,江凯华还口口声声说真正的绑匪利用她的女儿的安危威胁他上火车。但是我们找到胶片以后,江凯华就对江雪儿闭口不谈。”
徐天良:“师父,邢队说……”
魏恒:“我怀疑电影胶片就是被江凯华损坏的,如果我的推测准确,电影胶片一定和江雪儿存在关联。”
徐天良:“邢队,我师父怀疑……”
邢朗:“那我现在就去找这个导演,拿到完整的剧本。”
徐天良:“师父,邢队现在就去找……”
邢郎:“啧,你小子在中间起什么哄!”
徐天良:……
我也不想啊!
魏恒拿起徐天良的手机,关闭免提,放在耳边,道:“我现在有一种感觉。”
“你说。”
魏恒看着道路旁寂静无人,一望无垠的雪地,看到风卷起雪地的雪沫,旋转飞舞,依稀是一个少女的模样。
“从江雪儿失踪,到蒋紫阳被绑,再到江凯华被捕,从开始到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像是一出戏,这出戏里有导演、编剧、剧本和演员。剧本至关重要,只要我们找到剧本,就能捋顺前因后果,或许还可以找到蒋紫阳和江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