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背过身,爷爷叫住他。
到底是提到了他刚才说的话。
“冬子,你今天对婶子说的话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她到底是你长辈,对咱家有恩,你得敬着她。”
这就是为什么辛爷爷容忍葛金花时常欺辱自家的原因,因为老人家觉得,葛金花是他侄媳妇,虽然说话做事难看,但到底在自家落魄的时候借过钱给辛家,就好像借钱了就低人一等一样,旧时候的地主打骂仆人一般,他们全家都得容忍葛金花的无赖、尖酸。
辛安冬并不赞同爷爷的观点,他回头,认真的说,“爷爷,您从小就告诉我,做人要懂得知恩,别人对我们的好,要永远记得想着回报,您说的没错,可是这次落水后我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当时我能反抗村里孩子对我的戏弄,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或许我就不会被推下河,那些凶狠的孩子没人敢惹,而我一直都很乖巧,却经常被欺负,我想这就是老师说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所以爷爷,婶子借给我家钱,我记得她对我家的恩,以后也会回报给她,但我不能看着她欺负你们,她偷拿奶奶的酱菜,不尊重爷爷,讽刺我将来没出息,骂我爸爸傻子,难道就因为我家欠她钱就要忍着吗?我做不到。”
说完,辛安冬干脆的转身离开。
辛爸爸懵懂的眼神在他和爷爷奶奶身上来回转,然后挠挠头,跟在辛安冬身后喊,“儿子,等等爸爸!”
堂屋里,被孙子一番话震住的辛奶奶回过神,走到僵直着身体目光呆愣的爷爷身边,握住老头子的手,担心的喊了声,“老头子?”
半响——
“老婆子,你说,我这些年是不是做错了?”辛爷爷眼神黯淡下来,喉咙像是被谁捏住一般,艰涩哽住。
这么些年,他让老婆子和孩子们容忍侄媳妇的慢待,家里的孩子受村子里人的欺负,因为一些闲言碎语抬不起头,总感觉低人一等,就连孙子被人推下河也不敢上门讨个说法,在他看来与人为善,不争不抢,就能与村里人和睦相处,可真的是这样吗?
辛奶奶从嫁到辛家一辈子只有受欺负的份,年轻的时候男人没给她做主,老了更是人前人后受尽恶言恶语,老头子问她他有没有做错,她不知道要回什么话。
葛金花一向不把她当长辈看,冷言冷语都是好的,以前村里分肉自家的被老二家抢走,她不过心头不满多说一句,侄媳妇一个巴掌打上来,到最后老头子没站出来说一句话,她不也只是忍气吞声。
读书就是有用,孙子更加明理,刚才跟他爷爷一字一句说的真像那么回事,可要真让她将那些话听进心里,却不大可能。
被吓怕了,还能挺直腰板不成?今天这事还没算完,她只希望葛金花能别讹上她家就行。
第五章 小露一手
坐回小板凳上,辛安冬继续洗洗刷刷。
他刚才说那番话的时候,心里未免没有怨气,原身的死怪江大河,怪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最主要的却是怪他自己!
一个人可以善良,但不能软弱,辛家的大环境造成原身习惯忍气吞声,这样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孩能不被欺负吗?
辛奶奶生不出儿子就要被全村指责?就要永远低到尘埃让人瞧不起?要他说,一个人要想赢得别人的尊重,首先得自己立起来,如果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怎么还想让别人看得起你呢。
爷爷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如果连他老人家都不能看清事实,辛家人只怕一辈子学不会挺直腰板。
“儿子,你是不是嘴馋想吃田螺了,我也喜欢吃田螺,这么多够咱家吃好几顿了。”辛爸爸蹲在他面前傻乐傻乐的说,一边想到好吃的螺丝,还舔了舔唇。
等了一会,他又说,“儿子,爸爸帮你刷吧。”
辛安冬躲开他的手,“爸,我不用你帮忙,”见父亲嘟嘴不高兴,笑问,“你不是去地里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辛妈妈走之前还让他给父亲送午饭,没想到妈妈前脚走父亲就迫不及待回家。
被儿子一问,父亲脸上顿时闪过心虚,他侧过身,不敢看辛安冬,支支吾吾道,“我,我不要去地里,等你妈妈。”
父亲依赖母亲,辛安冬是知道的,可是以前母亲出门,父亲也是一个人去地里干活,今天怎么黏黏糊糊的?
辛安冬以为父亲发小孩脾气,便无奈道,“那我等会陪爸爸下地?”
“不要不要,”父亲的头摇得像拨浪鼓,焦急的脱口而出,“女妖精会吃小孩!”
辛安冬困惑,“女妖精?”
父亲吐舌,不敢看儿子的眼睛,像是知道自己说了错话。
他吞吞吐吐的模样在辛安冬心里闪过什么,他放下手里的刷子,认真的问道,“爸爸,你告诉我,什么女妖精?”
“就是,就是地里的女妖精,摸你,还咬你,想吃你……”他的傻爸爸睁着一双澄澈的眸子脸红彤彤的开口。
辛安冬还想着父亲说的什么意思,一旁刚走过来的奶奶刚好听到这话,脸色突然一阵青一阵白,她扔掉扫帚,怒声骂道,“家里男人都死光了,肖想别家的男人!”
辛安冬:“……”
好吧,他懂了。
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有哪个不爱俊的,辛家的傻子虽然脑子不好使,长得却五官端正英气不凡,就像一块唐僧肉勾着村里的女人。这些人其实也不是想做点什么,只是这么好看的汉子放在眼前,人家婆娘在的时候可能有贼心没贼胆,但辛文芳今天没下地,那些饥渴的女人就一个个忍不住了,以为傻子不会说,便想要动手动脚。
可谁知道,傻爸爸以前听多了辛文芳讲给辛安冬的西游记故事,以为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是妖精,直接吓的跑回家。
辛安冬目光复杂的扫过父亲英俊的脸庞,有感一声,男色惑人,即使是四十几岁穿着邋遢的乡野汉子,依然能靠着一张脸勾动不少女人的春心,厉害。
说来,辛家老一辈皆是大脸盘塌鼻子,爷爷长这样,辛妈妈和两个小姨也遗传这幅模样,甚至二爷爷家的孩子们都是这种老辛家人的长相。
人哪有不爱俏的,辛安冬是个纯零,长相对他来说不算最重要,但也不可或缺,不然怎么勾搭汉子呢。幸好有傻爸爸的基因改良,辛安冬和他的三个姐姐都长的不差,除了大姐大脸盘,二姐塌鼻子,三姐和辛安冬都比较像傻爸爸。
尤其他,将傻爸爸的俊俏长相遗传了个八九分,剩下一双遗传自辛妈妈的桃花眼水亮清澈,从小便是个精致可爱的瓷娃娃。
比他在现代的长相俊俏三分。
辛安冬唇角翘起,心想,就凭傻爸爸给了他这么好的长相,哪怕他一直智力不全,他也要好好照顾父母一辈子。
何况爷爷奶奶和父母姐姐们都对他那么好,不对他们好,简直枉为人子嘛。
尽管他一再不让父亲帮忙,但被奶奶严令在家的傻爸爸抢过儿子的活计要做,因此很快,一盆被刷的干干净净的螺丝清洗完毕。
将一盆螺丝端到烧饭的小屋,父亲帮忙烧火,辛安冬个子小,踩着小板凳站在灰突突的锅灶前,两只袖子被他撸到手肘处,左手边螺丝,右手边调味料,大刀阔斧的样子真有几分大厨的样。
爷爷和奶奶站在门口笑看着小孙子捣鼓,两人都不相信他能烧出好吃的螺丝。
“冬子,还是奶奶来吧,怎么做,你指挥奶奶也成。”奶奶不放心的说。
辛安冬摇头,见锅已经有七八分热,倒了些香油,他说,“奶,今天不用你动手,看你孙子给你炒盘好菜,保管您尝着不错,就是费油一些。”最后,他嘟囔一句。
辛家很穷,大豆油八分八一斤,以往辛奶奶烧菜手悬着油壶不敢往下,今天看孙子小手一抖,倒了一多半油,果真心肝肉疼,嘴张了又张,眼眶都有些红,最后到底没说什么。
辛爷爷以为奶奶是担心孙子被烫伤,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这小子动作熟络,看样子在你眼皮底下没少偷师,甭担心,男娃子就该当男娃子养,细皮嫩肉不成女娃娃了。”
辛奶奶埋怨的瞪了老头子一眼,心里暗想,那么多螺丝得要多少油糟践,就刚才孙子手抖的那一下,够家里头用三五天了。
爱吃、会吃,是辛安冬上辈子朋友们对他的评价。
辛安冬不否认,他这人确实嘴馋,尤其爱吃各种小吃,人家休假去泰国去马尔代夫度假,他只要休假就是天南地北的找吃的,工作五年以来,走街串巷找了不知道多少美味的小吃。
关键他还喜欢琢磨,遇到合心意的,就会自己动手,还别说,凭着他灵巧的舌头,他做出来的小吃味道愣是跟人家摆摊卖钱的八九不离十,有的甚至因为用料的原因味道更好。
来到这里后,辛安冬就一直在思索摆脱现状的法子,毕竟不能让家里一直这么穷下去吧。
况且,八十年代耶,遍地是黄金,最好的八零年!
如果了解时代发展的他放弃挣钱的大好机会,这不白来这个年代了嘛。
思前想后,辛安冬觉的目前他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脑子里各色各样的小吃,八十年代摆个摊多正常,他也不怕丢丑,脸皮能有钱重要?
所以,艰辛创业的第一步,就是摆小吃摊!
而爆炒螺丝,这个对于他来说最不需要成本的小吃,便成了辛安冬的首个考虑对象,当然,他还没自大到说自己的螺丝肯定能热卖,但不跨出第一步怎么知道前路如何呢。
舀了一勺鲜红热辣的爆炒螺丝盛到大海碗里,辛安冬跳下小板凳,高兴的朝嗅着味道的爷爷奶奶和几乎快要流口水的傻爸爸招手,“爷奶,爸,你们尝尝我的手艺,看看螺丝好不好吃。”
他话音一落,傻爸爸已经伸出手抓了一个吸,他以前吃过,呲溜一下熟练的螺丝肉吸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眼睛睁的大大的,像是尝到了无与伦比的美味一般,嘴咧得大大的笑,说,“还要吃!”
辛安冬放心一笑,将海碗伸向他面前,“还多着呢,爸爸想吃多少都有。”
爷爷奶奶之前站在一旁的时候,闻着孙子不断翻炒螺丝发出的香味就已经咽了好几回口水,那味道是真香,勾得人胃里的馋虫蠢蠢欲动,老两口也不是讲究的人,直接伸手捏了一个吸。
一尝到那味道,老两口皆是点头赞叹,爷爷说,“不错不错,又香又辣,给老头子当下酒菜最好不过,比你奶奶烧的要好吃。”
辛奶奶一点也不生气,到底是女人,对口味的拿捏比男人多了一分细致,她问,“这螺丝吃进嘴里舌头要麻掉,不像家里的辣椒。”
家里种的是那种长又尖的朝天椒,辣劲很足,但今天的爆炒螺丝里,辛安冬加了些从后山摘的野花椒,花椒不是特别辣嘴,但它又香又麻。
“奶奶,我加了野花椒,您看,就是这个,”辛安冬从口袋里掏出几粒花椒的种子递到奶奶眼前,“奶,烧菜的事您说了算,觉得这螺丝味道还可以吗?”
辛奶奶看了眼孙子手里拿的小颗粒圆的种子,烧了大半辈子菜这才知道是花椒,孙子就是厉害,果然书读的多,懂得也多。
螺丝的味道嘛……
“真不错,你爷爷说的对,可比我烧的好吃多了,”辛奶奶赞扬辛安冬,不过话题不转,又说,“不过螺丝炒的好吃也不能说明你其他菜都烧的好吃,这样是不能当烧菜大厨的,读书就不一样了,你门门功课优秀,老师都夸你是个读书的料,将来指定能当大官有出息!”
辛安冬:真是念念不忘要孙子当官啊。
他眼角抽了抽,笑道,“奶你放心吧,当烧菜大厨我还差的远呢。”
老太太却又不高兴了,脸板着,说,“胡说,我孙子当什么都当得!”烧菜大厨,那是不稀罕,辛奶奶放在心里一句话没说的是,就凭她孙子这道炒螺丝,那比那些给红白喜事烧菜的大厨可做的好。
第六章 开门红
中午辛文芳不回来,就着喷香的炒田螺,又另外奶奶煮了碗只加了一点盐的青菜汤,辛家四口满足的吃了早中饭。
饭桌上,辛安冬的爆炒田螺爆受欢迎,海碗盛了一碗之后又盛了一碗,要不是奶奶拦着说这东西不能多吃,爷爷和傻爸爸能再干掉一碗。
吃过饭,辛安冬帮忙洗碗,爷爷奶奶在院子里晒豆子。
洗过碗之后,辛安冬从家里找出一个印着红牡丹的脸盆,将锅里剩下的螺丝全部盛进去,然后又找了块白纱布蒙在上面,用绳子围一圈系好,这才端着盆出来。
他叫来傻爸爸,对正在晒豆子的爷爷奶奶说:“爷奶,我和爸爸出去一趟。”
奶奶抬起头,“干什么呀,还端着盆呢?又去摸鱼摸虾?”
辛安冬本来正愁找不到借口,听了奶奶的话,立刻点头,“是啊奶,我田螺烧的好吃,小龙虾烧的也不错呢,刚吃过饭正好跟爸爸出去溜达?" 八十年代发家史0 ">首页3 页, 锎铮颐亲急缸咴缎饺鲋油坊丶摇!?br /> “去哪里啊这么远,你身子还没好利索,等好了再出去玩不成?”奶奶有些不放心。
“没事奶,我天天在家也很闷,您就让我出去溜达溜达吧,我保证什么样出去的什么样回来。”
孙子都说到这份上了,辛奶奶哪有不同意的,从屋里给他拿了件小褂,嘱咐道,“别走太远,看着些你爸爸,要是有女人凑上来,就把她们撵走,知道了吗?”女婿太英俊,也是一种烦恼。
辛安冬笑着点头,“放心吧奶,我爸丢不着。”
傻爸爸任劳任怨的接过他手里的盆,还想让辛安冬骑在他肩膀上,辛安冬一头汗的拒绝了,傻爸爸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最后退而求其次拉着儿子软乎乎的小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