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辛安冬对本村人的印象有点差,他宁可走多上半个小时的路也不愿意在本村买猪,更不想多生事端。
辛安冬找的这个人也姓王,叫王爱华,王爱华同样是辛家龙虾馆的供应商,但他能供上的量比较少,基本上是一个星期才一回。倒不是辛安冬不愿意收他的龙虾,而是王爱华还在读书,他能捞虾的时间有限。
王爱华,今年十七岁,是一名高一的学生,父亲早亡,家里只有寡母和他。他在他们村的名气不亚于辛安冬在村子里的名声,两人都是成绩拔尖家里却穷的叮当响,辛安冬还好些,至少父母健全,爷爷奶奶也在。
王爱华就惨了,别看他名字像女孩,但却是纯爷们,不过这个纯爷们命不太好,他刚出生母亲难产,父亲挖河道的时候累垮身体一觉睡了过去,从此没醒过来。爷爷奶奶是极品,只偏心小叔从来不管他和母亲的死活,王爱华自小就要扛起家庭重担,照顾病重的母亲,硬生生能上到高中全凭他成绩出类拔萃,还有他母亲拼死咬牙让他上。
王爱华是个孝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他不愿意再上学因为学费让母亲受累,但母亲以死相逼他只好认命的背上耽美文库继续读书,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学校里又要钱买书,那时候王爱华已经走投无路,恰恰好走到辛家龙虾馆门口。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主动上门问辛文芳收不收龙虾,辛文芳当时就愣住了,辛家龙虾馆客源稳定,每天龙虾的需求也稳定,有王启军这个大头在,辛家那时根本不需要龙虾,所以辛文芳就准备拒绝王爱华。
正当他心如死灰的时候,早早注意到王爱华的辛安冬这时候出现了,他不顾母亲的眼色,笑着同王爱华谈龙虾的收购条件,直到喜不自禁的少年离开,辛母逮着他一通训,辛安冬才笑着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他当时看王爱华那样就知道他有困难,有大困难,正好自己稍微有了点能力,能帮一把是一把。
这半年来,王爱华没星期给辛家送准时送龙虾,都是干净个头大的,从来不会有一只死虾敷衍他,就连辛文芳知道他家的事后总夸辛安冬做得好,不仅帮了别人一把,也给自家找了这么一个实诚的合作伙伴。
“冬子?”高瘦的王爱华打开院门看到辛安冬的时候惊住了,把他迎进门后,连忙倒了杯热水,不明所以的问,“后天才是送虾的时间,你今天来,难道是提前要虾?”
按理来说不可能,辛家龙虾需求一向稳定,他送龙虾的日子也一样稳定。
外面的天那么冷,小孩的鼻子都冻通红了,王爱华又打了盆热水,洗了热毛巾递给辛安冬。
辛安冬解开头上的羽绒帽,接过毛巾擦了脸和手,感觉舒服很多,这才坐下。
王爱华的母亲在隔壁房间里修养身体,在辛安冬没来之前他正在写作业,辛安冬看到他放在小桌子上的课本一眼明了,他狠狠灌了口热水感觉自己总算活过来了,捂着水杯摇了摇头,对王爱华说,“不是,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龙虾的事,爱华哥,我有事找你帮个忙。”
“你说,只要我能帮上的,肯定不会推脱。”高瘦的少年毫不犹豫的说。
王爱华就是这个性子,他知恩图报,把辛安冬这个救命恩人看得很高,好比他现在没钱,但有的时候捞龙虾会难得捕到一两条黄鳝,或者捉到螃蟹什么的,他去辛家送龙虾的时候时常就会带给辛安冬,这看似不贵重的东西其实很能体现一个人的心意,至少辛安冬就对眼前的这个小哥哥印象很好,要不是人家肯定是上大学的料子,辛安冬指定要把这种人才早早收入麾下。
他很清楚王爱华将来肯定走考大学吃国家饭那种路,所以一般的琐碎事他真不好意思麻烦眼前这位高材生,就怕打搅人家学习,买猪的事其实找别人也行,但他一想到挣钱的事脑子里立刻就蹦出王爱华这个人,之前是犹豫他年纪轻轻能不能买到猪,而且他需要的不是活猪,得杀了的才行,最后考虑再三找了王启军,可现在王启军那货靠不住,辛安冬又想到了王爱华。
“爱华哥,我想买让你帮忙买两头猪,而且还得帮我现杀,我只取猪肉回家,要的比较急,最好今天能搞定,你看能不能帮我这个忙,你要是能帮,我现在就把买猪的钱给你。”辛安冬吸了吸鼻子,眼巴巴的瞅着王爱华。
王爱华被他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得懵了一瞬,条件发射的点头,干巴巴道,“能,我能帮。”
第五十二章 极品到处有
王爱华的动作之迅速超过了辛安冬的想象,很快由他出面同村子里两户人家买了猪,一只小点三百多斤,另一只比较大,养的人家把猪喂得很肥,有足足四百多斤。这两户人家都是厚道人,养了猪也是为了过年的时候卖钱,正好王爱华的父亲以前与他们家当家男人是好兄弟,王爱华父亲过世后也一直接济他们家,所以猪的要价并不贵,辛安冬按照市场价给了他们钱,同意将猪下水给他们拿回家,最后竟花了不到五百块钱就买了两头大肥猪!
不用多想,辛安冬这时候也知道自己被王启军给骗了,上次的猪,统共六百多斤,价格也差不多五百块钱,这次两头猪整整比上次多了一百多斤猪肉,价格还是一样,多花出去的钱进了谁的口袋不用说也知道。
辛安冬郁闷之极,亏他还是金牌会计师呢,没想到被一个农村汉子给套路了,都说城市套路深,他觉着农村套路也不浅!
不过吃亏了又能咋办,上次买猪的事都过那么长时间了,猪肉也全部被他消耗掉,总不能找王启军算账?也怪他自个没弄清现在的物价,被人当冤大头,就当是吃了个哑巴亏,拿钱买教训吧。
两头猪是个王爱华家杀的,请了村里有名的张屠夫,张屠夫杀了一辈子猪,非常有经验,猪一路惨叫着被拖上板凳,猪挣扎不断,五六个人死命摁着不让它动,张屠户拿着油亮的屠刀,霍霍走到猪脖子处,猪或许是心有所感,看到泛光的刀刃立刻叫得更惨烈,张屠夫这时眯着眼一刀利落的在猪脖子上一割,下面一个人立马拿着桶接猪血。
杀猪的惨叫声引得整个村人都知道王爱华家杀猪,自然也瞒不过王爱华的奶奶。
这年代农村人养猪都是要拿到县城卖钱的,难得在家杀猪的也只是办酒席用,而王爱华家只有一个寡妇和儿子,一穷二白,有没有养过猪,能奢侈到有钱买猪对村里人来说简直太惊奇了。
望着院子里不断叫嚣哭嚎的王老太太,辛安冬一阵懊恼,没想到他的请求给爱华哥惹了这么大/麻烦,他歉疚的看向王爱华,“抱歉爱华哥,我让你为难了。”
“不关你的事,她一向看我家不顺眼,我们家穷的时候还会三天两头朝我妈要钱,连我妈买药的钱她都要抠去买麦芽糖给她金孙吃,今天听到杀猪声肯定不会错过,不过她大概是忘了我对她说过的话,她不把我当孙子,我也不会把她当奶奶。”王爱华苍白的脸色上闪过一抹冷漠,说完,他抬脚走了出去。
王老太太一直偏心小儿子,王爱华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就偏心得毫不掩饰,那时候王爱华父亲是个壮劳力能挣钱,他又孝顺,面对撒泼的母亲除了乖乖给钱别无他法,尝到了甜头王老太太自然变本加厉,就算在儿子死后也觉得向老大家要钱是理所应当,完全没想过大儿子刚去世,大儿媳又病重,家里的日子该多难,她只会伸手要钱。
王爱华小的时候面对吸血虫一样狠毒的奶奶只有畏惧,但当他长大,彻底看清那个本该亲如一家的奶奶如何从他妈身上剥削一分一厘之后,王爱华再也没给过王老太太好脸色。
撒泼打滚这招对王爱华的父亲好使,但王爱华显然比他父亲冷静得多,对王老太太也没那么多感情,哪怕王老太太指着他的鼻子骂,依旧一分钱没有,被吵厌烦了王爱华甚至会以暴制暴。他身为晚辈自然不可能对王老太太动手,但王老太太小儿子给她生的金孙是她的命根子,王爱华就专门对王老太太这颗金蛋下手,不把熊孩子揍得哭爹喊娘绝不放手。
金孙被揍得鼻青脸肿王老太太气得说不出话,她越护着王爱华揍得越很,久而久之,王老太太怕了这根硬茬,不敢硬碰硬,只好憋屈的守着金孙,除了三五不时的在王家门口碎嘴骂骂咧咧两句真不敢主动对王爱华母亲再做什么。
今天她敢上门闹不用想也知道受了她精明爱财的小儿媳妇的唆使,王爱华不想辛安冬看到自家糟心事,心里也厌烦老太太这番做派,走到院子里,他看也不看坐在地上哭嚎的王老太太,直奔小叔家,不顾他小婶的惊恐叫喊,拽起正在家里玩玻璃弹珠的老太太的金蛋就走。
一把将堂弟抡到老太太面前,从旁边取了一根小孩手腕粗的柴火棍,走到两人面前,冷着脸说,“打一顿还是打两顿您老想好了再说。”
站在门后偷看的辛安冬差点要笑死,不过他也很佩服王爱华,他是完全不顾村里人如何说闲话,长得一副斯文俊秀的模样,行径却如此强盗。
王老太太果然被吓住了,搂住被吓哭的金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看看那粗壮的棍子,想到王爱华以前说的大不了同归于尽的狠话,最后只好不甘心的抱着金孙跑走。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王爱华一通威慑总算将撒泼的王老太太撵走,他哼了一声,扔掉柴火棍,满身疲惫的走到辛安冬面前,苦笑道,“让你看笑话的,不是我离经叛道,而是如果我不这样做,她就会一直纠缠下去,我家的田,我家的宅基地,明明小叔这些都不缺,她却总想尽办法想要我家的,只要看到便宜就来要,甚至不惜以我妈的名义跟村里的二流子借钱给小叔,然后人家找上门来找我妈要钱,那个时候我妈被气得吐了一盆血,我差点以为自己连母亲都要失去。”
说到这,王爱华眼眶通红,他语里的恨意被辛安冬轻而易举的捕捉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王老太太之于王爱华就像辛家二房之于辛安冬,厌恶甩不开的人,理都不想理,偏偏有着世界上最亲密的血缘关系。
爱华哥也是可怜,辛安冬感同身受的说,“爱华哥,你做的没错,你保护了母亲,维护了这个家,虽然她是你奶奶,你有义务赡养她,但没有义务损害自己的利益,如果你顺从了她那就会毁了自己家,做人但求无愧于心,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谢谢,冬子,谢谢你能理解我。”
王爱华听了他的话心里受到很大感触,虽然他一直都对自己说没有做错,但是面对村里人的指责他总归心里不舒服。有时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可他不那么做柔弱的母亲肯定要被奶奶磋磨死,所以他只能用凶狠绝情武装自己。
不是没想到有人理解他,只是没想到会是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少年,这一刻,他眼睛看着辛安冬,视线落在他真诚的眸子上,身体里感觉一股暖流缓缓升起。
真好,有人懂他,有人愿意接受他的所作所为。
两头猪的肉不少,哪怕除去那些猪骨头、猪内脏,剩下的纯猪肉也有七百斤。除了事先说好的猪下水给卖猪的人家,辛安冬又给王爱华留了十斤猪肉还有一对猪脚,猪肉是灌腊肠的,猪头可以卤,上次两头猪他就是卤的猪头肉,在龙虾馆卖还挺受欢迎,两对猪脚他给了王爱华一对,另一对打算回家熬汤给爷爷奶奶补身子,猪骨头也是好东西,他分了一些给王爱华,其他都是打包带走了,连一大桶猪血也不放过,他还打算回家做血肠呢。
等到猪杀完,猪肉分好,天色已经晚了,王爱华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家,特地找跟卖猪的其中一家借了辆驴车把辛安冬送回家。
爷爷奶奶担心坏了,见到孙子总算回家松了口气,然后热情的邀请王爱华吃晚饭,王爱华与辛安冬熟,与辛文芳也熟,但与辛家老两口是真不熟,况且他母亲还病重在家离不开人,将辛安冬送回家之后推辞一番就走了。
杀猪虽然不需要辛安冬动手,但猪的惨叫声一直回荡在他耳朵里,着实有些心累,回到家,他洗了个脸,奶奶这时将热腾腾的饭菜端到小桌上,一家人吃晚饭。依旧是煤油灯,有些晃眼,不过村里头之前已经通知过,明年最迟三月份辛安冬家这边的村子肯定能家家户户通上电,到那时就不用那么费眼睛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辛安冬就起床了,奶奶也起来的比较早,明明他已经蹑手蹑脚到没发出多大的声音,但或许是老人家本来就觉好,还是奶奶一直念着要给辛安冬帮忙,祖孙俩竟然是差不多同时醒来的。
辛安冬抓紧时间处理猪肉,奶奶做早饭,馒头蒸上后,炉膛里架着柴火,忙不迭的给孙子打下手,辛安冬可不敢让老太天干剁肉的重活,只让她帮忙清洗肠衣和猪肉。
两人忙活到爷爷起床,又多了一个劳动力,爷爷力气比辛安冬大很多,老人干了一辈子农活,老了也是一把子力气,剁肉的活便交给爷爷,辛安冬负责将小块的肉加入各种调味料然后搅拌,因为要均匀,为了方便,辛安冬直接上手,当然手是洗干净的,不过即便这样依旧很费力气。
干了一会吃早饭,早饭过后祖孙三人接着干,因为肉量比上次还要多,家里的好几个盆和桶都不够用,最后辛安冬去成婶子家借了一个,又去江大河家借了两个盆,顺带拐回来一个免费劳动力,等到了中午这才将猪肉全部处理调味好,这时辛安冬已经累蒙,羽绒服早甩一边,穿着黑色毛线衣鼻尖冒汗的做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