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然听着她这个委屈得不行的语气突然有点儿想笑,赶紧转开头忍着。
“哎,别难过,又不是你一个人跑,我们都跑呢,而且你得这么想,这个第四不是我们没跑好拿到的,这个第四可是我们拼命跑了拿到的,懂吗?”伍晓晨说,“应该高兴啊。”
不愧是老袁的班长,霍然很佩服。
“嗯。”唐维点头。
“你今天还达成了巨大成就。”李依一说。
“什么啊?”唐维看她。
李依一用目光往她胳膊上盯了一眼:“男神触碰。”
唐维愣了愣,猛地抬起了头。
寇忱也愣了愣,赶紧松手,连退三步。
“妈呀,”唐维的哭腔瞬间没了,“寇忱拉我起来的,妈呀我复活了。”
“……我操,”寇忱转身就走,“快,走走走。”
文1男生的接力受到多方关注,以往因为理科班男生多,更容易在运动会上出现黑马,但这回文科出的两位黑马不仅运动强,长得还帅……
“不仅黑!而且马!”伍晓晨说,“多拉风。”
“什么鬼,”唐维说,“难道别班出的是黑驴吗,虽然黑,但是驴。”
霍然本来有点儿紧张,被她们这两句对话逗得又有点儿想笑了。
但往起跑线上走过去的时候,他又再次开始紧张,他回过头,看到了往第四棒那边走过去的寇忱。
“寇忱。”他叫了一声。
“嗯?”寇忱立马停下,转身走了过来。
“……加油。”霍然说。
寇忱看着他没说话,过了两秒突然笑了:“你是不是紧张了。”
“有点儿。”霍然如实回答。
“没事儿,”寇忱挑了挑眉毛,“真落后了我保证追回来。”
霍然伸出手,寇忱的这个牛逼吹得非常合适,瞬间就让他一阵踏实。
寇忱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加油然然。”
单人的比赛绝对不会让霍然有这样的感觉,发令枪响,他冲出跑线的瞬间,就什么都忘了,只管对着前面的罗飞玉狂奔。
耳边呼啸的风声和海浪一样没有间隙扑过来的加油声占据了他所有的空间,冲到罗飞玉身后时,他才注意到,他是第一个。
“接!”他把棒子往罗飞玉手里用力一放。
罗飞玉抓过棒子冲出接棒区开始狂奔。
“文1加油!文1加油!”霍然跟着旁边班上的人一通吼。
罗飞玉速度不错,但是理8的二棒跑得跟被捅了刀一样嗖嗖的,交棒跟罗飞玉基本同时,霍然顿时捏了一把汗。
魏超仁运动还可以,但属于那种样样都能凑个数,却什么都不算拔尖的,如果他这一棒再落后,寇忱追起来就吃力了。
霍然已经听不清四周的人在喊什么,就盯着魏超仁,此人今天还算争气,交棒的时候是第三,拉开的距离不太大。
寇忱接过棒子的瞬间,霍然感觉加油声一下把慢慢变浓的雾霾都薄了。
“寇忱加油!文1加油!”霍然蹦着喊。
高一的运动会他没太参与,也并没有体会过什么特别激动兴奋的瞬间。
但眼下,就现在,他突然觉得,这也许会成为他高中生涯里最难忘的场面之一,他蹦着吼着,给队友加油,在声浪里看着寇忱冲线,胡乱跟旁边不知道是谁拥抱,再往那边跑过去。
寇忱喘着气笑着张开胳膊,他扑上去搂住,接着就是班上的人一个又一个扑上来,把他们裹在了中间。
“我说了吧!有我呢!”寇忱在他耳边喊,“说到做到吧!”
“牛逼。”霍然笑着拍了拍他后背。
第40章
雾霾挺严重的, 两人三足比结束大家走出体育馆大门的时候, 外面的能见度已经开始降低了。
学校放假两天, 住校学生也全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寇潇打了电话过来,说马上到学校, 让寇忱到门口等着。
“还要捎你同学吗?今天老杨没来,我开的小车,”寇潇说, “车上还能坐两个同学。”
“没人了, 超人和川哥要去打电动,江磊胡逸已经去坐地铁了, 他俩住得近。”寇忱说。
“然然呢?他家里接他吗?”寇潇又问。
“不知道,我回宿舍以后都没见着他……估计不接, 他去山里几天家里都放心的,这会儿应该没人接他吧, ”寇忱往对面宿舍看了一眼,霍然正一边打电话一边收拾衣服,他冲那边喊了一声, “霍然!”
霍然转头看着他。
“一会儿我姐过来, 送你回去。”寇忱说。
霍然犹豫了一秒钟,点了点头,又继续打电话了。
寇忱把自己没洗的脏衣服都团成团塞进包里,背着走出了宿舍,在霍然他们宿舍门口站了十秒。
一, 二,三,四,五……九,十。
整整十秒!霍然的电话才总算打完了,拎着包走了出来。
寇忱习惯性地想问谁的电话,但最后还是没问出来,万一是徐知凡的电话,他这么问,算不算打听隐私。
啧。
怎么这么别扭呢?
“你姐来了吗?”霍然问。
“估计我们到校门口就差不多了,她在路上了。”寇忱说。
“我爸刚给我打电话呢,他跟我妈去我奶奶家了,”霍然说,“我奶奶病了。”
“严重吗?”寇忱赶紧问。
“不严重,”霍然说,“她身体好着呢,就是每个月都会说自己病了,估计是一个人呆着寂寞想要人陪陪,上上月说自己瘫痪了,我爸过去的时候她在打太极,上月说眼睛看不清东西了,我爸和我叔他们过去的时候她跟别的老太太正吵架呢,这月又说自己摔了一跤,病因都越来越随便了。”
寇忱笑了起来,笑得有点儿停不下来。
“差不多得了,”霍然看了他一眼,“有那么好笑吗?”
“不光是你奶奶,”寇忱吸了一口气,止住了自己的笑,搂住霍然的肩膀,“我就是突然很想笑。”
霍然很自然地跟他说起电话的内容,让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就算真的是跟徐知凡打电话,他作为朋友,问一句是谁,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人有时候就是自己想得太多。
“凭空多了两天假,笑傻了吧。”霍然说。
“嗯。”寇忱点点头。
“作业一个字儿都没少呢。”霍然说。
“作业有什么怕的,大不了我抄你的。”寇忱说。
霍然叹了口气:“你别抄我的,我也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写完,你要不抄徐知凡的吧,他成绩好。”
“我以为你要教育一下我让我自己写作业不要抄呢?”寇忱说。
“这方面我还等着别人来教育我呢。”霍然笑了起来。
寇潇自己的车比老杨的车惹火得多,一辆骚红色的英菲尼迪,霍然上了车就觉得很愉快,后排就俩座,中间还隔着一个小茶几,寇士奇没法再往他身上拱了。
“谢谢姐。”霍然说。
“别客气,”寇潇指了指副驾上放着的一个纸袋,“吃点心吗?我刚买了一堆。”
“吃。”寇忱一上来就把那个纸袋拿到了后座,往里看了看,拿了一个巧克力小蛋糕出来递给霍然,“你吃这个吧,巧克力的。”
“嗯。”霍然接过小蛋糕。
“一会儿工业园那块儿让我开一把吧,”寇忱给自己拿了个老婆饼,“那个断头路不是没人么。”
“滚,”寇潇把车开了出去,“你拿爸的车去开,要不拿老杨的,别碰我车。”
“抠死了,你是葛朗台家的桶成的精吧。”寇忱说。
霍然愣了愣之后笑得差点儿呛着,寇忱给他拍了拍背。
“你连本儿都没有还想开我车,上回帮爸倒车差点儿没把车库撞塌了,”寇潇语气里满满的鄙视,“你哪儿来的脸还开车。”
“给你一年时间损我,明年我学完车你就闭嘴,”寇忱啧了一声,“某个科二考了五回的人,你就还有一年时间得瑟了。”
“滚!”寇潇喊了一声,把音乐打开了。
“我跟你说,”寇忱往霍然那边歪了歪,小声说,“表演开始了。”
霍然看了看寇潇,也小声问:“什么表演?”
中间的小茶几明显阻挡了寇忱往他身上靠,试了两次都没靠着他之后,寇忱很快地从座位后面扯出来一个小抱枕,往茶几上一放,然后躺过来靠在了霍然胳膊上。
霍然叹了口气。
“你看着。”寇忱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梗着茶几靠着他,但表情非常愉快。
寇潇往前开了一段,碰上了人行横道线,她停了下来,等着行人过街。
“大姐!”等了几秒之后她突然喊了起来,“礼让行人呢!行人能不能也有点儿礼!要不你就站这儿跳个舞呗!”
霍然看了看前面,一个打着电话的大姐踱着小号方步,正以散步的速度走过车头。
“神经病!”寇潇骂了一句,等她好容易过去之后正要起步,后头的车按起了喇叭,估计是以为人过完了这车还不走,寇潇一边把车往前开一边骂,“就你有喇叭是吧!你再按一个我现在就给你表演一个当场熄火!”
“脾气可大了,”寇忱笑着说,“一路且骂呢,不过你别担心,她嘴里骂,手上脚上还是很稳的。”
寇忱说的没错,寇潇这一路都在骂。
“绿灯亮了一个小时了你睡醒了没啊走不走啊前面的大哥!”
“抢抢抢!抢你个南瓜!抢这两米距离你离天堂更近了是吧!”
“变道打灯知不知道啊!驾照复印的吧!你不怕撞我还不想碰你呢!”
……
“姐,喝一口吗?”寇忱拿了一盒酸奶,插了管子递到寇潇嘴边。
“气死我了,就烦上路,全他妈智障,去趟驾校学的是吃屎吧,”寇潇喝了一口酸奶,“一个个这开的都是什么车,贴个马路杀手在屁股后头以为自己多幽默呢,会开的人贴了叫幽默,你这样的贴了就叫不要脸,你就该贴个傻逼,还能算你个持证上岗!”
“别骂了,”寇忱笑着说,“霍然还在呢,毁形象啊。”
“然然,你闭上耳朵吧,”寇潇说,“我就骂着玩,你别怕。”
“嗯。”霍然笑着应了一声,“不过人家也听不见你骂吧。”
“那能让人听见么,”寇潇说,“我主要就是出个气,骂得让人能听见了怎么行,打起来怎么办,我打得过谁啊。”
霍然一下笑出了声,半天都没能停下来。
他发现寇忱和他姐都挺能自娱自乐的。
车在霍然家楼下停了车,霍然准备下车,寇忱趴在小茶几上看他:“明天去我家玩吧?”
“嗯?”霍然看着他。
“许川超人他们都去的,叫上徐知凡他们一块儿,打牌玩游戏什么的都行啊。”寇忱说。
“上午我去打球,”霍然说,“下午吧?”
“去哪儿打球?学校吗?”寇忱马上问。
“不是,”霍然说,“去公共球场……”
“雾霾啊然然,”寇忱有些吃惊,“你打球瘾这么大吗?”
“霾习惯了都,而且是室内球场,昨天跟人约好了,也没说取消,”霍然看着寇忱,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你想去吗?”
“有得玩他哪儿都想去。”寇潇说。
“让带人去吗?”寇忱问。
“随便带,都带朋友,”霍然说,“你要想去明天过来找我?”
“好。”寇忱点头。
寇潇的车开走之后,霍然进了楼里,等电梯的时候拿了手机出来把外卖给点了。
老爸老妈要去两三天,这两三天他都得吃外卖,想到这里,他突然就觉得寇忱还挺会生活的,还知道自己去吃小火锅呢。
他就只会叫个外卖,还永远都只叫旁边小区后门的那家砂锅饭。
啊,好想吃川锅。
回到家里,他发现家里的大花瓶碎了一地,上面放着一张字条,是老妈的笔迹。
-宝贝然然,回来扫一下,我们着急去看奶奶
“是懒得扫了吧?”霍然叹了口气。
蹲地上好容易把玻璃碎片都捡进垃圾桶里,正想扫一下碎渣的时候,他手机响了一声。
徐知凡发了条消息过来。
-接力第几?
霍然笑了笑,他本来怕徐知凡回家了没看到现场会有点儿郁闷,所以没跟他说今天的比赛情况。
-第一!牛吗!
-太牛了!
霍然犹豫了一下,把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刚一接通,徐知凡的声音还没出来,他就听到了徐奶奶的声音:“你爸爸啊?还是你姑?”
“是霍然,该你出牌了,算着点儿,别再点炮了,”徐知凡说,“我还仨月才能有压岁钱呢,供不起你点炮了啊。”
“陪奶奶打麻将呢?”霍然问。
“嗯,基本就是看她输钱呢,”徐知凡笑了笑,“你在哪儿呢?”
“在家了,雾霾两天假,”霍然说,“你爸回家了吗?”
“回了,这会儿去洗澡了,”徐知凡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出去转这么多天,什么人也没找着。”
“跟你爸说的那个人看错了吧,”霍然说,“真回来了怎么可能不联系家里。”
“我跟他说了,没用,下回听到点儿什么还得出去找。”徐知凡说。
“那你妈就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吗?这都大半年了,如果真是……”霍然皱了皱眉,“你们那个邻居胡阿姨,不是都打过电话问亲戚要钱么,她俩一块儿去的……”
“我妈朋友同学的都不在这边儿,她跟别人要没要钱我们也不知道,”徐知凡说,“人家也联系不到我们,胡阿姨现在也没消息,她女儿看到我不开口骂就算克制了,我也没法问。”
“怎么办啊?”霍然叹气。
“不行的话过年我跑一趟吧。”徐知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