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车熟路地打开匣子,也不敢浪费时间点火了,直接运气于二指之间,竟是要直接以内力烤针。
……这已经近乎是疯子的行径了。哪怕内力再深厚的高手,要将指间一点缝隙的温度提热至与火焰等同,那损耗可是极为惊人的。
偏偏关无绝半点踌躇都无,抬手就是干。等云长流反应过来简直被他骇的魂儿都要飞了——面上再怎么装冷那也是面上,真到心疼起来的时候什么都忘了,就和在卧龙台上那次一样。
“你做什么!停下——咳咳咳!”
云长流猛地探起身,急的一口气没上来,爆发出一阵呛咳。他这时候身上根本没什么力气,却硬是把关无绝给扯了过来,喘息着道,“咳咳……够了!等药门过来……叫他们施针……你给本座安分待着!”
一句话断断续续地说完,云长流硬挺着绷起来的力气也松了,人就软软地要往护法那边倒。
“教主!”关无绝大惊,慌忙把人扶住,见云长流只是脱力并未再昏过去,这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算落下来,后知后觉地急道,“您……您乱动什么!”
云长流脖颈无力地后仰,闭眼把头靠在关无绝肩膀上,“莫慌……已经不碍事了……”
“怎么会不碍事!”关无绝被教主这次毒发刺激得整个人神经都炸起来了,现在要是来个人惹他,他随时都能拔剑往来人头上砍,“方才只是用内力将毒素暂时压了下去,不尽快用针,万一再发作起来……”
这时候唯一还能逆着他脾气说话也不会挨砍的,自然只有教主本人了。
只听云长流斩钉截铁地道:“不行5" 无绝4" > 上一页 7 页, 。”
关无绝所指的那种“用针”,和平常人家所以为的大夫用针,那可全然不是一种东西。
先以针入穴,再以内力灌入银针震穴通脉,这便是俗称“银针渡穴”的功夫,是内功与医术双双修至精湛之人才能使得出来的绝学。且对施针者的消耗极大,每次关木衍用完针都是满头大汗,累的和去了半条命似的。
关无绝刚刚助他压制毒素想必就没留力,再来这么一遭铁定吃不消,云教主哪里舍得。为示严肃,他甚至还特意重复道:“本座说不行……就是不行。”
……凭良心说,云长流这几句命令下的威严全无。
没办法,先不说毒发虚弱中气不足的问题,就说教主他人还理直气壮地歪在护法怀里呢,开口时吐息浅浅扫在人颈窝边上,不带出几分旖旎缠绵已经算是好的,哪里还能剩得下震慑威胁之意?
但关无绝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极其无奈地将云长流扶回床上,将软枕塞在他颈后,“教主,只是简单运一下针。这点小事无绝还是不成问题的……您就暂歇一歇,马上就完。”
云长流躺回去的同时顺势握住了关无绝的手腕,半合着眼淡淡道:“怎么,你当本座是心疼你吗?”
关无绝:“……”
难道不就是吗!
“自作多情,”云长流把头一偏,咳了一声道,“本座明明是在罚你。”
他捏了捏关无绝的手,觉得那指节有些凉就又皱起眉来,“罚你方才胡言乱语……怎么,四方护法家里养了狗会给主子扎针么?”
关无绝:“……”
他自己都被教主毒发给吓得什么都忘了,怎么教主还惦记着他随口一句话呢!?
护法哭笑不得。不过看着云长流还能有心思这么戏自己,气色也渐渐转好了些,倒也稍微放下心来。看来这回发作虽来势甚急,却并不算严重,至少比去年一昏迷就三天三夜人事不省那次已经好了太多。
教主态度这样坚决,关无绝不敢再引他动怒,也只能苦笑着道:“是是,那无绝领罚,您快别说话了。”
听了这句,云长流又警示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总算合上了眼。不久呼吸渐趋平稳,似是睡过去了。
关无绝在床边守了一会儿,只觉得时辰流的比往日慢了不知几倍。
他又恨云婵娟不懂事,又气温枫关键时刻不知去了哪里,又急关木衍还不赶来……没一会儿眼神便又忍不住往针匣子那边飘。
又等了几息,关无绝按捺不住,放轻了动作站起来。
……然后,他手腕就猛地一紧。
云长流幽幽把眼一睁,启唇道:“……关护法?”
“……”
关无绝僵了一瞬。不过他向来有几分急智,这时候很自然地一伸手把云长流揽起来,开始脱他身上衣袍,“教主这样睡身上不清爽,无绝替教主更衣吧。”
毕竟是熟悉到骨子里的人,云长流哪儿能不知道关无绝的鬼心思。只不过他也懒得拆穿,任护法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被冷汗打湿的衣衫给扒了。
就在这时候,养心殿的门被人推开了。得了消息的温枫满面焦急地冲进来,“教主……”
——然后他的脸色就如几天前那样变得无比精彩。
上次是看到护法在教主床上睡觉,这回就看到护法脱教主衣服……这进展似乎也略快了些——呸呸,不对不对,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还是那句话:教主和护法不是闹掰了么!
所以您两位所谓的闹掰了,就是一个个的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绝情断义痛不欲生的样子,只在对方面前一如往昔么!
那他这些天究竟瞎操的什么心哟……
后头的关木衍一把将白衣近侍推开,带着身后两个青衣药人就往里闯,“去去去快让开。咋了,这就呆了?护法和教主卿卿我我的样子你见的还少了啊?”
“……”
这时便看出云教主同关护法的心有灵犀来,两人极有默契地选择对刚进来的两人置之不理。关无绝迅速地给教主换好了里衣,小心放他躺下再暖暖地裹上一层被子,这才不紧不慢地直起身来望向温枫道:“近侍大人来的好早啊?”
他整个人气势一变,阴森森地跨前几步:“教主出这么大的事,你人呢,啊?”
“逢春生发作起来凶险至极,一点差池便是生死攸关。你身为教主近侍,居然现在才到!?万一这中间耽搁了,你拿十条命抵也抵不起!”
温枫被这一手先发制人打的哑口无言。关无绝犹不消停,又转向自己名义上的养父,横臂冷笑:“百药长老,教主可就躺在床上,您老人家还满口胡言?当初第一个说逢春生毒最忌心神大动,旁人万万不可刺激的,又是哪位神医来着?”
关木衍目瞪口呆:“你小子,我我我……嘿,真是反了你了!”
“……无绝,好了。”
到底还是云教主心肠软面子又薄,看不下去护法这么欺负人。只不过那语气倒不像是喝止,反而哄劝的意味更多一些,“下去休息罢。”
于是温枫与关木衍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想:
噢……
好么,教主已经开始叫护法的名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并不太想剧透,但是似乎有不少小天使已经开始看的别扭了,那就稍微说一下吧。
现下阶段攻受之间的阻碍有如下几条:
云长流的逢春生毒
关无绝杀了云丹景
云婵娟的憎恨(来源于上一条)
云长流与阿苦的旧情
云长流差点把护法打死的那次碎骨鞭刑
这些障碍,最后都有解的!
不是“我看开了原谅你了”,而是真正的化解。我自认为三观还是正的,什么亲情爱情或者恩情爱情之间的抉择是不会有的。亲爱的们要相信双箭头,相信HE……
但是这篇文一点都不烧脑,好多大佬都猜出来剧情了,不喜剧透的小天使逛评论区千万要慎重……
第21章 殷其雷(1)
殷其雷,在南山之阳。
何斯违斯,莫敢或遑?
——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
温枫刚出了教主寝室的门,便听见外头一阵阵窃窃私语的嗡嗡声。
教主毒发的事已然传开。这时候,基本上教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能来的都来了,无法亲自赶来的也均派了副手前来问问情况。
只不过大部分人都被养心殿门口的烛火卫拦下了。能有资格进得养心殿里守在外堂等消息的,其实一只手便数的过来。
温枫打眼一扫,左使萧东河与右使花挽正面带忧虑之色小声低语。鬼门门主薛独行薛长老向来公务繁忙,这回并未前来,来的是副门主单易,也是一脸的焦心。
老教主的随侍温环也来了,温枫上前一礼,低声唤了句:“爹。”
温环摆一摆手,“烟云宫那边已经得信儿了,教主怎样了?”
温枫正欲回话,只听外头一阵嘈杂的声音。关无绝脸色阴沉地跨入门内,养心殿的小侍女金琳赶着小碎步跑在他身旁,附在护法耳旁说着话。
这时候的关护法气性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就听他一边走一边勃然怒道:“……什么,小姐要见教主?叫她滚!……哭了?拖出殿外叫她哭去,哭昏了就拖走!”
金琳期期艾艾地道:“可是就在方才,林夫人也来了……”
关无绝冷笑一声,黝黑的眼瞳压成一线,便有凛寒的锐光闪过。他一字一顿道:“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准进!让殿门口的烛火卫都守严实了,哪个敢打扰教主休息通通给我揍出去!”
金琳一哆嗦,福了个礼退出去了。
关无绝入得内堂来,闭眼靠在墙角不吭声。温枫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呵,护法好威风。”
“……外头的人太吵,我都叫他们散了。”关无绝深深吸了口气,白皙的手指拨开温枫,又用力按了一下眉心,“教主情况如何?关木衍那老不死的怎么还没出来?”
有那么一刻,温枫仿佛在他隽秀的眉宇间看到了不堪重负的疲倦,却又在转瞬之间被收拢的干干净净。
温枫细细地拿眼打量着关无绝,说道:“关长老说这回已无危险,只是下次发作时怎样便不好说了,他要再守着教主看看情况……你还撑得住吗?”
关无绝垂着头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能有什么的,我只是后怕……啧你别扶我,当真没事!”
“什么没事,你是没见自己脸色白成什么样,这时候再添个病人可不要命么?”
温枫没理会他,搀着关无绝把他摁在座椅上,老妈子似的担忧地劝,“你且珍重些自己的身子吧,可莫要叫教主醒了之后再心疼。”
“不妨,我有数着呢。”关无绝摇摇头,转而望向温环道:“温大人……”
“温环明白。”温环微笑颔首道,“林夫人有我来劝回去,护法放心才是。”
“多谢。”关无绝抬手一礼,暗道和心思灵透的人说话就是省事,“劳烦了。”
温环还以一礼,便从容步出了养心殿。
话说这位林夫人林晚霞,那可不简单。她当年与年轻的云孤雁订婚之时不过豆蔻年华,乃是以暗器轻功为江湖称道的玉林堂林家的小小姐。
当年的林晚霞,容资窈窕美艳,性情高傲泼辣,痴恋大她六岁,当时还未继任烛阴教主的云孤雁。自幼在武林世家里长大的小姑娘也甚是大胆,当众扬言非君不嫁,乃至求着爹娘主动促成了这段婚约。
按理来说,这两人足称得上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武林世家之间订亲许婚也是最常见不过之事。哪知道数年后云孤雁却对一位温吞纯善的平凡琴女动了真心,林晚霞百般不甘、万般痛恨,又自觉受了侮辱颜面尽失,一度立誓与云孤雁此生不两立,在当年闹的沸沸扬扬。
只是冥冥之中阴差阳错,林晚霞终究还是成了云孤雁的妻子,烛阴教独一无二的教主夫人。
林夫人向来强势,这些年更大有向着刻薄发展的势头。金琳一个小侍女自然应付不来。温环虽无实权,但他是贴身侍奉了老教主几十年的人,基本上他的话就是云孤雁的意思,哪怕是当今教主也要给上三分薄面,由他出面再好不过。
关无绝目送着温环的背影稍微松了口气,往后倚在椅背上。忽然,眼前伸出一双雪白柔嫩的手,捧着一杯热茶递来。纤纤十指红蔻丹,颜色煞是惹人心动。
关无绝放空的目光聚焦起来,沿着那双涂了蔻丹的柔荑向上,浓妆艳抹的和朵牡丹一样的烛阴教右使正冲他笑:“护法辛苦,喝几口茶润润嗓子?”
关无绝抬眼清朗一笑,“这不是花右使么,多谢了。”
烛阴教左使萧东河司刑罚,右使花挽司情报,这群人都是熟到不能再熟的关系。关无绝毫不客气地接了茶喝了几口。温枫在一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看着关无绝喝完了才说道:“咳,如果温枫没记错,这茶该是教主的……”
关无绝捧着茶杯又啜了一口,唇瓣离开杯沿时总算带了些湿润光泽:“那又怎么,教主又不至于小气得连口茶都不给喝。”
“不……”温枫艰难道,“这茶杯……教主早晨刚沾过口……”
关无绝:“……”
四方护法眉尖一抽,把茶杯往手边儿的桌案上一搁,皮笑肉不笑地假诚恳道:
“……花右使,挽姐姐,我等都知道你娘家世代都是干的媒人,你无法女承母业,心有不甘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我和教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已经不成了,你呢若是非要做你的红娘,不如思量思量这位新来的阿苦公子……”
“……”
明眼人温近侍觉得这两天下来他的眼睛已经被教主和护法“明”的快瞎了。
花挽便摇头晃脑地笑起来,盘成螺髻的云鬓上,珠翠步摇叮当直响:“呵哟哟,关护法,这话听着……怎么你比我更像是红娘呢?”
瞧着这边谈笑得热闹,萧东河也凑过来。左使抄着手斜眼看了护法半天,终于忍俊不禁道:“还别说,这么一看‘红’是占了,这个‘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