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绝完本[古耽强强]—— BY:岳千月

作者:岳千月  录入:03-04

“他还爱慕着当初的长流小少主。听闻我要带他归教,二话不说就应了,只是为了再见教主一面。您真不看一眼么?”
云长流被他说的思绪一乱,脚下突然就站住了。他开始觉得有些头疼,记忆深处的那道断裂的缝隙开始隐隐作痛,那是被他遗失的,十五岁以前那模糊而混沌的少年时光。它在叫嚣着想从深渊中冲破出来。
与此同时,1" 无绝0" > 上一页                  3 页, 又有另一种焦躁和云长流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愠怒冒出来。
他还是下意识觉得关无绝在骗他。
教主有些恹恹地暗想:再说这关他关无绝什么事,要他这么殷勤地费心?
他就那么想往自己身旁塞一个人来?就因为一年前弄得两人情谊尽毁,连朦胧的情丝都灭的干干净净——这人就索性搞这么一出来闹腾自己?
真是荒唐,有这么赌气的么。
然而就在这时,下头忽然传来一个文弱的细声。
“教主……?”
这声音又软又轻,云长流面无表情,关无绝却敏锐地察觉到他全身都紧绷了一下。护法轻声道:“教主,您的人来了。”
云长流转过头去。
他的视线撞上了极剔透的一双眼睛。
阿苦瑟瑟地背靠着一株青松,宽大的斗篷并着里头的青衫都被风刮的有些凌乱。他仰着脸,那双本就透澈的眼睛忽然湿润起来,含了泪荡漾出一层又一层的虔诚与倾慕来。
斗篷坠在雪地上。青衫药人跪倒下去,细瘦的颈子抬成一道柔弱的曲线,啜泣着道:“药门下药人阿苦……参见教主,恭迎教主出关。”
云长流呼吸一窒,好像被这声音蛰了一下似的。
他怔怔地望着阿苦许久,碰了碰身旁护法的手背,低声诧道:“……他?”
关无绝点头:“是他。”
他冲下面将下巴略一扬,高声道:“药人阿苦,还不上前来见过教主?”
云长流不可置信地看着关无绝,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再转回眼去的时候,白皙清秀的青年药人已经来到他的五步远处,再次安静地跪下。
关无绝忽然踏前一步,右手的“戴月”剑毫无征兆地出鞘,剑刃的寒光伴着一声铮鸣,在飞雪中滑出一道弧线。
阿苦的衣衫“哧”地一声,被凛冽的剑气裂开一道缝。
劲风立刻将布料吹得向两侧大开。体质虚弱的药人被冷气这么一灌,嘴唇冻的青紫,连连打了好几个寒战。但他仍是恭顺地一动不动,任自己的左前胸暴露在人前。
那是瘦弱到可怜的胸膛,皮肤下肋骨的轮廓清晰可见。就在左侧心脏跳动的地方,有一点凹进去的深色疤痕,仿佛是曾被什么极其细长的东西深深插入肉里一样,触目惊心。
这疤痕……是药门穿心取血的伤疤!
云长流瞳孔一缩,脑中传来一阵令人战栗的剧痛。
他扶额低低哼了一声,只觉得一阵晕眩。关无绝从背后一把扶住他,“教主!”
这下一直安分地跟在后面的温枫可捏着了把柄,冲上来就跟关无绝急道:“关护法!教主体内的逢春生去年才刚复发,你又不是不知道,还从外头找些不三不四的人刺激他!这下好了——”
“温枫,住口。”
云长流喘了喘气,喝止了温枫又轻轻把关无绝推开。
他脱下外袍,手掌带着内力往前一送,雍容胜雪的华袍便稳稳地落在阿苦身上。教主目光沉静地望着他,问:“你是什么人?”
阿苦轻轻哆嗦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将身上的衣袍拢起来,却又不敢裹紧,仿佛是怕弄碎了什么珍宝。他一眨眼泪就掉下来,哽咽道:“奴是教主的药人阿苦,无论教主记不记得,奴这一辈子都是教主的人。”
云长流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觉得如坠梦中。
他有些恍惚,向阿苦的方向走了一步,又转回头去看了一眼关无绝。后者神情自若,唇角噙着一点舒然的笑意,垂下眼睑避开了教主的视线。
一个念头闪电般冲入云长流脑海中:
——这人不是赌气,是认真的。
他的护法,真的把被自己遗忘的少年情人……找回来了。
第8章 绿衣(1)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
云教主找回了他幼时心悦过的小药人了!
人还是关护法给找出来带回教里的!
这件神奇的事在片刻之内传遍了烛阴教高层,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惹出一片鸡飞狗跳,据说右使花挽当时就嘤嘤地哭花了妆。
只有关无绝这个当事人依旧自在。云婵娟毁了他住处那桩子事他也没跟教主说,悄没声儿的跑萧东河那里去了。巧的是那时候萧东河恰好外出,左使大人家的下人都知道自家主子和护法交好,笑嘻嘻的把人请进去了。
……于是,等萧左使回来准备歇息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床上已经窝了个人,差点没吓的大半夜一嗓子叫出来。
他瞪着个眼,拳头举起来又放下,想着好友在卧龙台下跪的落了一身雪的样子,还是没能忍心把床上那人揍醒,最后自己气呼呼地抱了被褥去书房打地铺了。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萧东河睡起来还想找人算账,哪儿还能找的见关无绝的人影?
“关护法一大早就走了。”
左使的大侍女玉楼站在自家主子面前回话,“护法临行前让奴婢转告左使大人,说他今晚不出意外就留在药门关长老那儿,叫您可以回来睡主房了。”
萧东河目瞪口呆:“他,我……!?”
这个清晨,愤怒的萧左使砸了自家书房的文房四宝,又提着剑发泄式地练了一个上午。左使大人家里一众下人十分欣慰,私下里纷纷表示,自家主子还是得有关护法在才有精神。
……
在息风城里,药门并不能算是个清冷的地方。
上有卧龙台的空旷寂静,下有鬼门的阴森压抑。这么一比,药门那大片大片的药田,倒也能算作风景秀丽了。这里无论四季都是常青,哪怕这一阵子刚下过大雪,那些寒性的药材还是照样生机勃勃。
在药田深处有一间竹屋,两层高。旁边枯草丛生,明显是许久没人打理过。屋子门旁立着一块石碑,春夏会生出翠翠的青苔,如今却落了雪,上头任性地写着八个斗大的字:
活人勿入,死了不埋。
关无绝从远处走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那石碑。
他像是对待老朋友一样亲切地上前拍了拍,心道一声好久不见,又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解毒的药丸吞下,这才上前推开这竹屋的门。
门还未完全推开,就听里头鼾声如雷,同时一股奇异的糜烂香甜气味传了出来。
四方护法面不改色地走进去,只见竹床上躺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正坦胸露腹、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床边的桌案上、桌案旁的地上,都杂乱地摆满了各种瓷瓶药皿。墙角则是堆着一卷又一卷的医书药方,大多都是被翻烂了的。
而在这一堆里头,最显眼的是一个灰不溜秋的药钵,里头盛着黏糊糊的褐色液体,捣药的药杵同样灰不溜秋地泡在里头。那股糜烂的甜香,就是从这玩意儿里传出来的。
如此诡异的情景,关无绝却早已司空见惯。他熟练地穿过地板上东倒西歪的药瓶走到竹床前,淡定地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捡起来,扔在床上那个邋遢不堪的老人身上。
然后他又走过去盯着那个药碗看了半天,端起来嗅了嗅。
“里头加了十三味药。”
忽然,一个苍老古怪的声音从竹床上传来。床上那邋遢老头没有睁眼,连那不雅的姿势都没变,只是张嘴说话:“猜吧。”
关无绝也没有回头看,他随意晃荡着药钵里的药,漫不经心地道:“麝香、苦玄参、思仙、满山香、蛇咬子……”
百药长老关木衍懒洋洋道:“还有。”
“唔……红柴、痕芋头……还有蟾酥?真是奇了,你这算什么方子?”
“还有呢,继续猜。”
关无绝皱起眉,小心地拿食指蘸了点药液放在舌尖上舔了,忽然脸色微变,“你加了火蜘蛛的毒腺?啧,我还道这气味怎么甜腻成这样……你到底在配药还是配毒?”
亏得他进门前还记得服药,火蜘蛛毒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哪怕他没尝仅仅是闻了气味,现在也得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活人勿入,死了不埋——这还真不是空话。
用百药长老自己的话说,这是他难得大发慈悲的善意劝告。
关木衍哼了一声,拍了拍床头扯着嗓子吼:“是药三分毒,是毒三分药。小子别打岔,还有四味药呢?”
“猜不出了。”关无绝轻轻笑了一声,把那药碗扔回地板上,半滴也没洒出来,“老头子,我早八百年前就说了不和你学医了。今儿是兴致好才陪你玩一把,别得寸进尺。”
这对养父子也是奇怪的很,当爹的不像爹,当儿的不像儿,父子俩相处起来却浑然不觉有何不妥。关木衍打着哈欠翻了个身,向关无绝招手:“好好儿的资质不学医偏学剑,没出息。来来,手伸出来。”
关无绝走到关木衍床前,把右手递过去。后者便搭上两根指头,半闭着眼摸脉,半晌,这老头嘴里咕哝了几句,忽然把手一拍:“好啊,一年不见,小子离鬼门关又近了几步。”
关无绝凉飕飕地把手抽回来:“不劳关长老给我收尸。我问你,我离教这一年,教主体内的‘逢春生’究竟怎么样了?”
“就知道你小子过来是为了问这个。”关木衍又哼了一声,没好气地抬了抬眼皮,“能怎么着,还是老样儿。逢春生,逢春生,春风吹又生,哪儿是那么好根除的?一年前那次发作,差点没把我这把老骨头折腾散了架,这也是教主内力深厚才能压制的住,唉……”
关无绝沉思不语,目光往散落一地的药瓶望去。
他心里也明白,这一年来关木衍大概每日都是这样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地配药,然而……无解的逢春生,依旧是无解。
关木衍又问道:“……听说,你从外头找了个药人回来?”
护法心里还想着教主的事,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地淡淡道:“没错,说起来那还是你被老教主请出山后,亲手养的第一批药人。能活下来是他命大,也是时候苦尽甘来了。”
“哦……”关木衍摸了摸胡须,花白的眉毛抖了抖,“我记起来了,是那个小孩儿啊,他现在还爱慕着教主呢?”
“可不是么?”关无绝笑。
“喂,小子。”关木衍奇怪地打量着自己名义上的养子,“你这个时候带他见教主,究竟是存着什么心思?他离教那么久,想必药血已淡……现在开始服药也来不及了吧?”
红袍护法眨一眨眼,笑着指了指自己:
“我这么做,其实有十三种深意,百药长老猜一猜?”
“滚!”
关木衍翻了个白眼,忽然又怪异地哼哼了两声:“小子别跟我玩儿这一套。如果你闲的难受,我可以告诉你,你不在的这一年,万慈山庄端木家有不少动作,嘿,当年那茬子事儿东窗事发啦。”
“事发了?不可能,消息从哪里泄出去的?”关无绝神色微微一变,难得地认真沉思起来,许久才点了一下头,“也罢,我会去一趟瞧瞧形势。”
“这才对嘛。这些烦心事儿,就交给你们这些后生们操心去喽。”关木衍咧嘴一笑,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太阳,抓了抓肚皮嚷嚷起来:“饿,饿死我了!小子,我的饭呢?”
“……”关无绝抱胸冷笑,“……我不在的时候,你是靠啃草皮活下来的?”
话是这么说,最终关无绝还是叫了外头的药人熬了粥送进来。
关木衍唏哩呼噜地喝完,抹了抹嘴道:“呸,呸,难吃!”
这时候关无绝正弯着身,利索地收拾着地上那一堆瓶瓶罐罐,将其逐一归位。等竹屋里稍微整洁些了,他又从床板底下翻出来个新的瓷药瓶,把药钵里的那不知是药是毒的东西小心地倒了进去,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别吵了,中午我做饭。”
第9章 绿衣(2)
息风城,养心殿。
桌案前没有点灯。烛阴教主云长流散散地披一件鹤氅,里头是极素简的白底长衫,清隽颀长的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他垂首低眸,一只手穿过散下的黑发撑着额角,另一只手掌中摩挲着洁白莹润的玉佩。
玉佩品质上乘,雕工精致,很精细地绘着五彩祥云、凤凰展翅的图样。只是……只有半块。
这是一块被分开了的龙凤呈祥佩。
养心殿里空旷而安静。按理来说,尊贵无双的烛阴教主,身旁伺候的下人不说成群,至少至少也该有那么三五个能用的人。然而云长流性子孤僻,就是不喜欢那些婢女、侍从跟着……搞得偌大一个教主寝殿空空荡荡,实在是冷清的很。
“嗒”地一声。
玉佩被放在案上。云长流的目光投向合拢的门,波澜不惊地开口:“进来。”
哪怕殿外的那个,方才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地放轻了动作,可毕竟云长流的内功已臻化境,自然能听得见有人跪地的声音。
“奴药人阿苦,参见教主……”
一身青衣的阿苦就这么低低地埋着头走了进来,无措地往教主身前走了两三步就又想跪下。
云长流的眼神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些,招手道:“不必,你再过来些。”
“教主……”阿苦很轻很轻地叫了一声,软软的,“奴可是扰到教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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