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铺生意兴旺,人声鼎沸。
叮叮当当的硬币声从猫爪下的钱匣子里传来,招财不动声色地抖了抖耳朵。
就在这时候,参朗注意到,喧闹的人声中响起一句低沉的问话——
“老板,买一桶机油。”
成年男性的嗓音,声音不大,沉静温和,在清亮的童声中显得相当突兀。
“多腻啊,鸡精行吗?”参朗咕哝着打了个喷嚏。
男人进门之后,立即?" 我家小爸爸你惹不起1" > 上一页 4 页, 说昶汤锛彝ジ九堑哪抗猓寄奈辶咚辏鞣锫模缍若骠妫圆恍⌒淖采鲜酉叩拇笊衾衩驳氐懔说阃罚赐目腿巳玫溃艿搅饲浇堑脑踊醵驯摺?br /> 刚问了句话,依稀听见有人应了,男人闻声向前:“店老板在么?”
参朗:“站住,往下看。”
男人:“……”
参朗:“大叔,你骑着我了。”
男人:“……”
参朗在躺椅上蠕动了两下,睡袋的拉链卡住了,他仰躺着,侧头,眯缝着眼,失焦的视线里,是近在咫尺的一双大长腿。
嗯,这个仰角有点刁钻,近乎负距离,往上看,脖子以下全是腿。
是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男人。
再一细看——
阿嚏,那个零分的……
不祥之物。
参朗:仇家登门了?
商宇贤环视着店内非常可观的客流量,有趣的是收钱的是只大肥猫,顾客们付款找零都很自觉。
直到听见有人回应,他才收回视线,注意到眼皮子底下的并不是什么货堆,而是一个堆着被褥的双人折叠大躺椅。
躺椅上的那个青年,整个人摊平了,被一个蚕宝宝形状的睡袋紧裹着,露出半个脑袋,冲他眨着眼。
那双桃花眼儿,比数日前多了些许红血丝,但青年的相貌太过出众,商宇贤一眼就认了出来。
大长腿不偏不倚,正抵着参朗的额头。
不是说“以后别见面了”吗?
参朗鼻塞:“大叔,别来无恙?”
商宇贤面无表情,像是没认出他来,不着痕迹地撤开半步,点头打了招呼,才道:“您好,车抛锚了,买一桶机油,GT魔力红。”
参朗:“……”
足足五秒才反应过来。
参朗:“没有。”
男人顿了顿,退而求其次:“雪地胎有吗?”
参朗没表情:“没有。”
“那就防滑链吧。”
“没有。”
“液压力矩扳手……”
参朗一脸“你踏马故意的”的表情,强忍住祭出度娘的冲动:“没有。”
“拖车链……”
“没有。”
“苹果数据线。”
“没有。”
“都没有?”
“没有。”
商宇贤眉心微蹙:“你是说,我要买的东西,你这儿都没有?”
参朗剑眉一挑,唇角一勾,目光投向琳琅满目的货架:“你猜?”
商宇贤:“……”
参朗:“……”
男人凤眸微眯:“……”
参朗笑容可掬:“……”
电光石火间,两人僵持不下。
商宇贤首先移开了视线,侧身,垂眼,不易察觉地摇了下头,轻哂地笑了笑。
一副对后辈失望透顶却又怜惜心痛的内敛神情。
参朗:“???”
夭寿哦,开张没翻黄历,遇见大戏精了。
紧接着,商宇贤低喃了一声:“店大欺客?”
参朗:“……”
参朗眼皮一跳,裹着睡袋翻身坐起,连声解释:“我不是我没有,阿嚏,一码归一码,在商言商,您要的东西,我这儿真没有。”
“年轻人,既然开了店,懒散浮夸要不得,”商宇贤打断他,嗓音温和,面色却冷峻,“假大空更要不得,商誉呢?”
参朗一脸懵逼:“啊?”
只听对方淡淡扔下一句:“什么都没有还敢开店?”
参朗:“……”
“还敢自称大百货?”
参朗:“…………”
WTF?
这个小新踢馆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哎不,这大叔到底是来干嘛的?
商宇贤说完,莞尔道了句“再会”,轻睨他一眼,还礼貌地颔了首,转身往店外走去。
参朗:“……”
那个眉目含笑绅士有礼的嘲讽眼神儿也是没谁了。
妥妥是来砸场子的!
参朗僵了一会,神游回来,突然面红耳赤,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在睡袋里一阵扑腾,旋转,跳跃,奋力地蠕动着。
来啊。
互相伤害啊。
上礼拜运动会被侮辱的事还没完,新仇旧恨一起算,管你是神仙还是妖孽,请立马原地爆炸好嘛?
店大欺客什么鬼?
这是要黑我,让我做不成买卖。
眼见那人身影出了门,索性一个鱼打挺,裹着蚕宝宝直直跳下地,往前蹦蹦蹦出了老远,强行解释了一波:
“我没欺负你啊大叔,你憋走,妈的,车坏了找修车的,线没了找卖手机的,老子是卖酱油的!”
蹦到杂货铺大门口,好不容易才从睡袋里挣脱出两只胳膊,铺里买菜的街坊们很快围拢过来,爱怜地围观着“孝顺典范”的参朗,一张张姨母脸欣慰极了。
不愧是桃花里颜值担当,连日常造型也这么地时髦。
“啊,大哥哥穿的是菜虫子!”
“急慌慌干什么去,出什么事啦?”
“这人谁啊,又是来兑铺子的吧,不卖不卖,小参不卖店,这家店三十年了,是咱们桃花里的地标建筑,说不卖就不卖!”
“看着不像来兑店的,买东西没付账?”
老王煎饼店老板娘挤上前,护犊子地与参朗并肩作战:“小朗,告诉婶子,他怎么你了,啊?”
参朗一阵头晕,打了个喷嚏:“???”
被不知什么妖风吹来的大叔一打岔,险些忘了自己是被恋人抛弃的可怜人,顾影自怜酝酿了一下午的忧桑情绪,眼下是怎么也矫情不起来了。
“就这体格?明摆着该我怎么他才是,”参朗冷笑,捏了捏拳头,随手将男人拉到身前,“没事,散了散了,道儿窄,遇着冤家了。”
众人:“……”
参朗:“???”
在一片静默中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站在家门口,衣衫不整,一脸憔悴,眼睛通红,正紧拽着“冤家”的衣袖不放。
参朗:“……”
对方挣扎了一下,参朗一哆嗦,有点痉挛,手指头勾勾着,抓得更紧了。
男人叹了口气,转过身,微微抬眼,与青年对视着。
迎着落日的余晖,参朗被雪光与霞色晃得睁不开眼。
如果不是多听了一耳朵幼儿园小八卦,他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的这位大叔已经奔四了。
岁月偏爱了他,年龄只是附加品,时光将他沉淀得太沉稳,说不出的矜贵,像一杯红酒,甘醇而又迷人。
连从小被夸大的参朗,也不得不暗赞一句“好气度”。
察觉到自己竟然看一个男人失了神,参朗慌了一下,道:“什么仇什么怨,都说了是个误会,我是个好人,行得正坐得端站得稳。”
喉咙发干,渐渐地,声音变小。
他发现自己虽然个儿高,却在大叔的气场下被压了一头,似乎没出息地有点气弱。
于是,参朗上前半步,装腔作势地逼近他,低头盯着对方的眼睛,“所以说,这位先生,你找这儿来干什么,特地打听了我家地址?”
商宇贤侧过身,形容间笼罩着几分疲惫,“没有,也不需要打听。”
参朗咔吧咔吧左右掰了两下脖颈,夜市摆摊时学来的痞劲儿就上来了:“先说清楚,商老板,想打家劫舍,还是要砸场子,咱们外面解决,我家里有年过七旬的老人,心脏不好,我告儿你,可别乱来。”
商宇贤凝视着他,眼里多了一丝探究。
和上周所见的阳光帅气相比起来,眼前的青年似乎又多了些成熟担当。
参朗注意到他的审视:“你看什么?”
商宇贤垂着眸,沉默了一会,终于牵动嘴角:“很多人在看。”
参朗环视四周的吃瓜群众,低头看了眼自己揪着对方不放的手,又看向男人略不自在的神色,大马路上拉拉扯扯,确实……不太好。
在青年就要放手的时候,商宇贤忽然一个反手,捉住了对方的手腕,“等等。”
参朗:“???”
“借用一下,”商宇贤说,“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参朗:“…………”
还说不是报复?这个桥段听着多么地耳熟啊。
*
杂货铺拜托街坊大婶帮忙照看,听商宇贤说了个大概,参朗跟对方来到了国道上。
“……所以说,打不到车,就把糖糖一个人扔在车里,来找我求助?”
参朗和糖糖先来了个热情拥抱,然后用睡袋把小团子包裹得严严实实,抱着她站在马路边,望向五米外抛锚在雪坑里的黑车。
“是购物。”商宇贤纠正道,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这条路都快报废了,现在谁还走小国道,再往前两公里就进临城了,眼下这种状况,应该打给朋友求助才正常吧,或者叫拖车,我又不会修车。”参朗上下打量他,一身西服革履,外头是一件不算厚的商务风衣。
参朗问:“你手机呢?”
商宇贤:“没电。”
“车里不能充?”参朗又追问了一句。
“没有数据线。”
“是吗?”
参-柯南-朗“嗤”地勾唇一笑,眉眼间尽是怀疑,瞟了一眼商宇贤指间的薄薄纸片儿。
本以为对方是想给自己递名片,结果发现上面是“大百货”的地址电话,还有一串圆珠笔字迹,有点眼熟。
再一细看,顿时哑口无言。
上前两步细看黑车标志,VW下面一串英文,愕然想起上周自家大白碰了老干部大灯的事,参朗惊讶地抬眼,与对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参朗打个喷嚏,鼻头通红,满眼惊悚:“???”
商宇贤含笑:“……”
回话的是商糖糖,小孩指着自家座驾,“大哥哥,运动会那天,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你了,大哥哥给爸爸擦车来着,爸爸可忙了,从来不擦哒。”
参朗:“……”
擦车什么鬼,宝贝儿,那叫反侦察你造吗?
原来找上门的不是冤家,而是债主。
作案现场还被当事人抓个正着。
“是有点脏,哥哥爱干净。”参朗对小孩干笑一声,看向商宇贤,犹豫地开口,“如果我说,我家大白在路边亭亭玉立站得好好的,是大辉先过来撩的骚,大白迫于无奈才还手的,导致误伤了大辉的右眼,你信吗?”
商宇贤笑眼中有动容:“是我,当时太匆……”
“已经换过了?”参朗打断他,弯腰查看完好无损的大灯,摸了摸仔裤后兜,“钱包在家,多少钱,太多的话暂时凑不出,我分期赔给你。”
商宇贤上前,将名片塞进他两指间,温声道:“钱就不必了。”
参朗:“然后呢,不用我赔,这事儿就翻篇儿了?”
商宇贤:“那你认为……”
参朗:“得了,大叔,您别看我年轻,我还是明理的,借了东西要归还,损坏东西要赔偿,要不然睡觉都不安稳。”
商宇贤赞许道:“这是你的好品格。”
“……”
参朗一呆:“您捧了,说的我都快信了,一个大灯不便宜,给我省了一笔,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商宇贤:“来日方长,狭恩图报。”
参朗:“???”
第8章
“在外边休息也不是不行,但这是龙蛇混杂的桃花里,不是三环内,附近有两家98块钱一天的小旅店,老板雇人整天在医院门口和火车北站举小牌揽客,你带糖糖去?”
天色渐暗,迈上杂货铺大门的台阶,参朗将小孩放在门口,侧身请商宇贤带孩子进店。
老爷子已经从麻将馆回来了,正坐在柜台前招呼买东西的一对母女,见到外孙进门,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小朗啊,听街坊说,你有挚友登门拜访?”
“呃,挚友……吗?”
参朗咀嚼着那个词,转身给商宇贤和小孩让出位置,“那位七旬老人是我外公,那只橘猫太太叫招财。外公,这就是您说的那位‘挚友’,在旁边国道上车坏了,我帮他叫了拖车,随便把人也捡了回来,来店里避避风。”
商宇贤站定,身姿颀长,颔首行礼道:“您好,晚辈姓商,商宇贤,这是我的女儿,打扰了。”
“嗐,做生意的地方,什么打不打扰哒,人多热闹,晚上留下吃饭吧,”老头冲小孩招了招手,“小朋友,你叫什么呀?”
“糖糖,”躲在父亲身后的小孩探出头来,见老人笑眯眯的,手里拿着一大盒色彩斑斓的蜡笔,身边还有一只肥猫,感到父亲的手在背后推了推自己,当即迎头扑上去,“外公?外公!我认得这个猫咪,我们幼儿园也有,是小小的,大哥哥说,是它的小孩。”
老人乐呵呵:“是呀,是呀,你养着了,这是缘分啊。”
参朗:“……”
这孩子真的孤僻?
参朗侧过头,疑惑地看向商宇贤,发现后者正意味深长地凝视着自己。
参朗做了个口型:“怎么了?”
商宇贤移开视线,严肃道:“商言叶,不应该叫外公,外公是爸爸叫的,你该叫祖祖,打招呼呢?”
参朗愣了愣,称呼罢了,用这么严肃么?
糖糖立正站好,仰头看着老人,“祖祖好,我叫商言叶,在向日葵小班上学,今年五岁惹。”嘴上软糯地说着话,大眼睛却往一边瞟,走神地看着老人手里的大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