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恬:“……”
任明卿看他一脸无语,赶紧拉着他坐到书桌前:“我还写了其他的,你来看看。”他的作品只有庄墨一个人看,不论是批评或赞誉都太主观了,他需要更多的读者。
后来的整个晚上,田恬都沉浸在任明卿稀奇古怪的脑洞之中。最近任明卿心情低落,写的都是杀人放火,主角死得千奇百怪。田恬一开始坐在书桌前看,紧接着拉上了窗帘、跳上了床看,再接着钻进了被窝看,终于到了关灯睡觉的时间,却无论如何不敢回去:“太太,我吓得睡不着。”
田恬真的很害怕,任明卿写了一篇特别吓人的恐怖片。
他说有个人从小就发现自己有个超能力,就是控制别人的大脑,把对方变成自己的傀儡。随着他渐渐长大,他从能控制一个人,到两个、四个、八个……他不断训练、提升自己的超能力,到最后,他终于能够控制全世界的人,让他们的身体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就在这个时候,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突然转过头来望着他,这个指令却不是他下达的。
刚巧窗外刮起了晚风,田恬彻底崩溃了。
任明卿慷慨大方地分他半张床:“家里确实有点大,不过里约会看家,不用怕。”
田恬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他的恐怖片吓到的,只往他的身边拱了拱。
庄墨深夜处理完工作,走到任明卿门前,忍不住偷偷推开一条门缝,想看看任明卿睡得好不好。他心中唾弃自己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任明卿是个成年人了,睡得好睡不好都很正常,他的睡相又跟他的人一样文静,不存在踢被这种状况。他内心深处承认,他就想看看任明卿的睡颜。庄墨的任明卿不够多,想偷一点。
他推开门之前,心中充满着罪恶感;推开门之后,觉得他们才充满了罪恶。
庄墨开了灯,质问道:“你们为什么睡在一起?”
任明卿赶忙解释:“我们不是那个,他一个人睡很害怕。”他特别不想叫庄墨误会他和田恬有什么事。
田恬亦是坐了起来:“他的《控制》太吓人了!”如果让师父以为他要睡太太,他就死了!
任明卿喜出望外:“是吗?”得知田恬是被自己的恐怖小说吓怕的,他很高兴。
庄墨却在想着另一句话:“我们不是那个”,他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那个,我才是那个吗?没错,我是同性恋,我是喜欢你,但你也没必要口口声声划清界限吧?
任明卿警告他以后,他一直很守规矩,没有任何逾越之处,任明卿却这么防着他,他觉得受到了侮辱。
庄墨把自己的枕头、被子抱来:“你说得对,《控制》很吓人,我也很害怕。”
任明卿、田恬:“……”
他们发誓,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一身煞气的人了,鬼见了他都愁。
田恬看他吃了天大的醋,缩到床中央,给他空出一大片区域。
庄墨走到他面前:“起来。”
田恬抱住了他的大腿:“我今晚一个人睡会死的!”可怜可怜他这条单身狗吧!就一个晚上,收留他一下,他一定缩在床角一点都不会打扰他们夫夫恩爱的!
任明卿站了起来:“要不……你们两个睡吧,我写完三天了,已经不怕了。”
庄墨、田恬:“……”
庄墨用眼神制止了他出让床铺的行为:“田恬你睡相不好。你起来,我睡中间。”
“……谁说我睡相不好?!”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庄墨再看向他时,表情几乎称得上狰狞。田恬拉上了嘴上的拉链,老实站起来,狗腿地把床单拍平,请他上榻。
庄墨掀开了任明卿的被窝,把自己的丢给了田恬。
“晚安,小任老师。”他用身体隔开了任明卿和田恬,把任明卿逼到床边,困在了很小的一片区域。
任明卿狐疑地盯着他。庄墨道晚安的语气十分挑衅,还狰狞地盯着自己,这显示是生气的征兆——他从进门开始就暴躁可疑。庄墨是很能控制情绪的人,从来不乱发脾气,是什么事情激怒了他?是因为自己和田恬一起睡吗?可是一般来说,同性朋友借宿是极为正常的行为,还在金龙花园的时候,他不就以联床夜话的名义,邀请自己一起同床共枕吗?当时他那么坦然,为什么换成田恬就不行了呢?
“床是带有强烈性暗示的。”任明卿的目光挪到黑暗中的黄铜吊灯上,“如果从这个层面上来看,他确实认为我和田恬有什么,他也许是在吃醋。”
他开始心跳加速。
“……没错,这十分符合他的性格。虽然看起来荒谬又幼稚,可是考虑到他是占有欲极其强烈的人,这一点又很可以理解了。”
从他们签订合约以后,庄墨就对他很好,这种好是大包大揽、不容置喙的。他的一切,庄墨都要掌控,衣、食、住、行,样样都是庄墨在操办。往好里说,是无微不至;从另一个角度,也是控制欲过剩的体现。庄墨的性格和他的工作有很大的关系,他是那种在人群中都会发光的人,强大到会让人们自发地团聚在他身边。作为主心骨,他的强势和绝对掌控是必须的,因为他有责任带领跟随他的人走上康庄大道。只是当他把这种性格代入到私人关系中时,性格同样强硬或者火爆的人,就没法跟他好好相处。
任明卿清楚地看清了这一点。只是他性格随和,又十分崇拜庄墨,觉得这样无关紧要。他顺从地接受庄墨的统治,庄墨用心尽力地围着他转,他们之间才会如此和谐。
现在,任明卿发现庄墨的统治延伸到了一个超越朋友关系的范畴,暗自心喜。
他更加怀疑庄墨那天晚上说了谎,他对自己其实有好感。
他迫切想证实这一点。
他瞄了庄墨一眼,庄墨已经闭上了眼睛,无声无息地躺在他身边,可是眉头还是微蹙的,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忧心。
“做男人要勇敢!”脑海里响起了徐老教训他的话。
没错,勇敢一点吧。
任明卿鼓起勇气翻了个身,把手臂轻轻搭在他胸口。
庄墨猛地睁开眼睛,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目前的情形。任明卿睡着了,对他投怀送抱。他喉结上下滑动,欲望蠢蠢欲动,几乎昏了头,不过背后的田恬翻了个身,让他猛地想到了一点——连田恬这种心眼大得和渔网袜一样的人都还没有入睡,一向浅眠又神经衰弱的任明卿,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
庄墨眼波流转,盯着倚在他身边的任明卿。从他的角度看不到任明卿的表情,但是月光下,他的睫毛在颤动,他没睡着。
他清醒状态下投怀送抱?
有诈!
庄墨几乎立刻就把任明卿的试探和他刚才的吃醋联系起来了,他刚才表现得太不正常,几乎把这一阵子他克制情愫的一切努力都毁于一旦,就差在脑门上贴上“我爱你、我吃醋”六个大字。
庄墨回忆起那天晚上任明卿质问自己是否是同性恋时那恨不得同归于尽的表情,轻轻捉住了他的手,从自己胸前摘下,然后绅士地往田恬那里挤了挤。
“干嘛挤我……”田恬嘟囔。
庄墨狠狠瞪了他一眼,在黑夜中也有十足的威慑力,吓得他只敢小声逼逼:“好好好床让给你,让给你,你们只要别离开我就行。”
再度躺下的庄墨全身心地放松了——差点就中了诡计,暴露了自己的性向。
过了一会儿,任明卿也卷起被子,翻身背对他了。
任明卿心中充满了表白被拒的悲凉,和自作多情的羞耻感。
“他可能喜欢的是一口咸老师。”他睁着眼睛,伤心地盯着地上的一小块月光,大半夜没睡着。
第36章
第二天一早,庄墨就赶飞机去了。任明卿没有送他出门,蹲在田地里拔草。
任明卿现在有一点点怨恨庄墨,不过也只有一点点而已,冷静下来以后,他意识到他确实配不上庄墨。他身体羸弱,性格胆怯,也不有趣,庄墨即使要找个男性伴侣,也会喜欢一口咸老师那样活力满满的人吧。更别说他12岁的时候,就被全校的女生排着队追求过了,他值得更好的选择。
任明卿总是愿意替别人着想,所以也没有很强烈的负面情绪,只是后来回到家里,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客厅中央,感觉周围空空荡荡的,有点寂寞。其实庄墨没带走什么,他只是心里空得慌。
索性他还有虚拟世界可以逃避,他走上楼,开始码字。
一旦投入工作,他就忘记了现实当中的一切,等回过神来,已经12点了,他早已饥肠辘辘。对早上的工作,他很满意,心里的空虚被努力创作的成就感填满,走下楼梯的脚步也变得轻巧。只是当他发现餐桌上空空如也的时候,着实一愣——
哦,庄墨出差去了。
口袋里手机震动,他满怀希望地接起来:“喂?”
“太太!!!!对不起QAQ我下的外卖单子出了一点状况,他们家现在还没有送……你先吃一点东西垫垫肚子好不好?”
“没关系的,你要不取消好了,省点钱。”
“那太太你吃什么呀?”
“我有萝卜,淘点米就能吃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这里事情太多,下了单就没管了……太太你、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师父,他会骂我的QAQ”
“你放心吧,我不告诉他。”
安慰完田恬,任明卿觉得自己昨晚的猜想有点荒谬,庄墨经常怼田恬,但是他从来不怼自己,最多冲他说两句骚话。庄墨又不是小学男生,性格也非常成熟,他喜欢一个人怎么着都要对他好点的吧?所以庄墨还是更喜欢自己的,对吧?
他们俩搬进来以后商量过,两个人因为各自的理由都不想请阿姨,所以家务事都是亲力亲为。往常他休息的时候,庄墨天天带他吃大餐;后来他开始进入工作状态,不怎么跟着庄墨去公司了,庄墨就每天早把午饭做好再去上班。
任明卿回忆着庄墨在厨房里转来转去的背影,嘴角出现了一抹虚幻的笑容。
“叮咚——”门铃突然按响了。
任明卿愣了一下,这个点有谁会来访?
他急忙跑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和蔼的村妇。
“是小任老师吗?”
“是的,您是……”
村妇把三层竹编食篮递给他:“你朋友今天早上来我们饭庄,订了一个礼拜的家常菜。这里是红烧鲫鱼、香菇豆腐、牛肉羹、香辣仔排和荠菜萝卜,你拿好。”
任明卿雀跃地接过沉甸甸的食篮:“谢谢、谢谢,这么重啊?”
“你朋友特意嘱咐的,说不要用一次性包装盒,所以都是拿盘子装的,晚上我过来拿——你想吃点什么?”
“我自己会做的,不麻烦了。”
“听你朋友说,你是大作家,平时很忙的,晚饭真的不用送吗?”
“这么多菜我一餐吃不完啊。”任明卿生性节俭,觉得这么大分量,他和田恬晚上也够吃。
“哦,没关系,全听你吩咐。反正你吃几餐,那位庄先生结几餐。我们饭庄就在直路转弯的地方,这是我们电话,你要有什么想吃的,随时联系。”
任明卿捧着食篮回到客厅,摆好一盘盘小菜,拨了几粒米到嘴里,咬着筷子傻笑。
——
田恬被中午的失误吓得够呛,回家却发现一桌小菜,绝处逢生:“太太,你真贤惠!”
“这几个菜都是庄先生中午点的,我就煮了碗汤。”
“咦?他那时候还在飞机上吧?”
“他好像跟直路尽头的那家饭庄说好了,包一日三餐。”
田恬抱脑袋:“完了!师父真是料事如神!他一定是料到我会坏事儿,才又启动了Plan.B,他回来肯定要骂我了!”
“我不会说的。不过这都是中午吃剩的,不好意思哦。”
“没关系!我又不是师父,嘴那么刁!我可好养活了!”
吃完饭,田恬很快发现他的保姆生活没有那么可怕。相比于庄墨的高要求、高标准,任明卿是个非常随和的同居人。田恬一个不留神,任明卿就帮他囤着的衣服都洗了。看任明卿收下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衣服,在沙发上一脸恬静地叠成豆腐块,田恬仿佛看见了自己远在乡下的奶奶。
田恬为自己曾经肖想他是超级无敌大boss感到抱歉。他这个保姆什么事情都没帮上忙,就主动承担起了任明卿的编辑工作。
任明卿最近特别有创作激情,一会儿去写某个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少数民族的抗战史,说非常动人,充满着人性的光辉;一会儿又写悬疑恐怖,诡异又血腥。写不写得完、写不写得好都先不管,反正就先写嘛。
田恬承认他写的文章都很带感,毕竟实力就放在那里,可这些题材全都不适合商业化。哪个爹去看这种东西啊!除了庄墨根本没有人愿意给这种项目投钱的!就算庄墨投了钱他也要血本无归!市场就是这么残酷。
田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太太,你最近有没有想好的长篇啊?我们来聊聊?”
“哦!我刚要跟你说,我打算写个关于中国传统神话的小说,写女娲啊蚩尤啊黄帝啊后羿啊都是怎么来的。”
田恬一听就觉得不妙 ,这个设定写的人太多了。
“很久以前,有一艘恒星级科考舰降落在地球上,这些外星人的生物科技特别发达,对古人进行了基因改造,古人以为他们是神。他们的母星气候和地球不太一样,导致他们一出舱就要呆在特殊的气体动力运输装置里,古人以为这是他们的尾巴,就诞生出了伏羲女娲的传说……”
“诶?”田恬觉得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我想用太空歌剧的角度讲述神话故事。”任明卿笑眯眯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