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避讳那是他宽容,”陆行舟呛道,“我没他那么大的心脏,我小心眼儿,就不许提,谁提我跟谁翻脸。”
局长被他怼得没办法,退而求其次:“那……不让他演讲了,就……就让他去露个脸,我安排人拍几张现场照片,传到官网上,表明他没死,也没……那啥就行了。”
陆行舟这才同意:“把活动的时间地点发过来。”
第六天城覆亡之后,天下太平,但总有些极端魔物蠢蠢欲动,所以各界每年都投入大笔维稳经费,经常举办活动来呼吁那些魔物们放弃复辟、弃暗投明。
这个宣讲会设立在参天广场,露天演讲,免费观看,还会送小礼物,挺能吸引人的。
石饮羽的出现引起一阵小小的轰动。
他穿着挺括的风衣,和陆行舟并肩站在台下,短发竖立,十分精神,脸颊虽瘦,但两眼仿佛有星光,显然不是传说中“喋血凤尾螺”的样子。
“原来他没死啊。”一个路人小声跟她的同伴说。
同伴:“他是谁?”
“石饮羽啊,山部魁首,网上传言说他被杀了,我找新闻给你看。”
“网上都是fake news,”同伴道,“还有自媒体说他生了,生完孩子能这么快出来吗?”
“呃……这倒是……听说魔物好像不坐月子……”
两个人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陆行舟耳中,他憋着笑,瞥了一眼石饮羽,见他面色铁青,可见也听到了。
陆行舟压低声音问:“魔物真的不坐月子啊?”
石饮羽动了动嘴唇:“你给我生一个,自然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逻辑?我又不是魔物。”陆行舟觉得石饮羽是气傻了。
石饮羽:“你不是魔物,但你可以当魔物他妈。”
陆行舟:“叫爸爸。”
石饮羽:“……”
两人估摸着抛头露面的时间差不多了,便转身离开宣讲台,难得有时间来一次购物中心,石饮羽提议去逛逛,天气转凉,该买几件换季衣服了。
陆行舟犹豫:“你的伤能支撑……”
“买个衣服而已,”石饮羽揽着他,走进商场,“又不是去打仗,你昨晚摸那么久,没发现我伤口都愈合了吗?”
陆行舟:“谁摸你?你自摸的吧,别诋毁我。”
前面有个在打折的男装店,两人一边互相诋毁着,一边走了进去。
陆行舟拿起一件灰色的羊绒大衣,套到石饮羽身上,满意地点头,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
石饮羽在镜子前照来照去:“还行吧,摸着料子不错,买两件当情侣装。”
“我看看价格,”陆行舟翻翻吊牌,“呃……”
零售价:rmb23333.00
石饮羽:“多少钱啊?”
陆行舟将大衣从他身上扒下来:“这件不好看,我们再看看别的。”
销售员在旁边笑道:“先生们,我们店正值店庆,最低可到一折……”
“一折?”陆行舟心算了一下,觉得可以接受,又将大衣给石饮羽套了上去,端详片刻,确实好看,拍板:“来两件。”
销售员:“好的,先生,这件大衣是今年新款,不参与打折,两件共计46666元……”
“再见。”陆行舟面无表情开始往下扒衣服。
石饮羽:“……”
陆行舟扒到一半,突然想起:“我们卖贝壳挣了两千万呢。”
石饮羽点头:“是啊,我们现在是有钱人了。”
陆行舟顿时感觉有了底气,对销售员道:“他的号来一件,拿个新的。”
销售员笑道:“不是两件么?二位都这么挺拔,一起穿起来一定特别般配。”
“一件,谢谢。”陆行舟道,“我们俩不穿情侣装也特别般配。”
虽然已经是有钱人了,但花两万给自己买个大衣,陆行舟依然觉得肉疼,而给石饮羽买就不疼了,谁让他穿着好看呢。
石饮羽无语:“不带这样的,你自己不买,那我也不要了。”
陆行舟:“给你你就拿着,爸爸有钱,给儿子买件衣服怎么了,父爱如山。”
石饮羽:“我不要了。”
陆行舟:“别闹,听话……”
销售员站在一侧,嘴角的微笑有些僵硬,还有些疲惫:到底是情侣……还是父子?
最后陆行舟还是买了两件,没办法,儿子太任性。
二人拎着购物袋走出男装店。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声音低沉却充满压迫力地说:“石魁首,陆组长,你们好,我是摄政王禁卫队的队长,我们大人想见二位。”
陆行舟上前一步,挡在石饮羽前面半个身位,看着禁卫队长:“如果我们不想见她呢?”
队长:“那可由不得你们。”
“兄弟,”陆行舟嗤笑起来,“禁卫队长的官不算小了吧,怎么还这么单纯呢?石魁首如今已经是全盛状态,这样你也敢挟持我们?”
“陆组长说笑了,不是挟持,是请。”队长看似谦恭实则傲慢地说。
陆行舟视线瞥向周围,见到有十几个人混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们。
敌众我寡,妖界是有备而来。
陆行舟脸色冷下来:“我再说一遍,我们并不想见她。”
“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队长呲牙,尖锐的利齿上寒光闪烁。
周围的妖物们纷纷走出人群,露出狰狞的兽牙和利爪,随着他们慢慢靠近,空气微微扭曲,一个结界将他们与外界的人群隔绝开。
陆行舟的骨鞭悄然滑落到掌中。
“本座难得有机会和行舟逛街,”石饮羽漠然地出声,“最烦打扰我们独处的畜生……”
话音未落,他已悍然出手,一道黑气从掌心喷出,如离弦的箭一般射向禁卫队长。
禁卫队长速度极快,闪过这道黑气,仰脸发出一声狼嚎,妖物们化出原形,狂野地扑了上来。
一道火光破空而来,陆行舟挥出一鞭,在空中画出一个火色的圆弧,漫天星火四坠。
野兽怕火,被火焰逼退。
禁卫队长又嘶吼一声,变回人形,手握双刀,迅猛地斩向陆行舟。
石饮羽挥手,一道气浪射去。
禁卫队长被掀翻,重重撞在结界上。
结界承受不住,轰然破碎,战况赫然展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面前。
“啊啊啊啊……”人们登时慌乱尖叫。
陆行舟沉声:“不行,在这儿会引发混乱。”
说罢,和石饮羽转身冲出商场。
妖物们紧追不舍。
陆行舟记得附近有个生态公园,应该比外面路上人少,便凭记忆向着那个方向冲去。
前方一片树林,陆行舟纵身跃入林中,刚刚站稳,便觉身后一阵破风声,他矫捷地一闪,一把尖刀从背后飞来,扎进旁边的树上。
陆行舟猛地回身,骨鞭挥去,将妖物们击退一阵,继续往树林深处冲去。
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惊雷般的犬吠,禁卫队长的声音响起:“陆组长,再跑我就杀了他。”
陆行舟停住脚步,回头,看到禁卫队长左手挟持着一个瘦弱的少年,右手拿着刀抵在少年的脖子上。
少年带着口罩和帽子,手里牵着一根绳子,绳子那头是一只栗色的长毛狗。
那狗后腿微蜷,夹着尾巴,好像极度恐惧,却仍然强撑着冲禁卫队长狂吠着。
“栗子,别怕,别怕……”少年自身难保,还在急促地安慰着他的狗。
陆行舟声音冷下来:“禁卫队长,你这样的手段,可就low爆了。”
“low不low无所谓,管用就行。”禁卫队长咧嘴笑道,“只要二位乖乖跟我们走,我们当然……卧槽!”
只见那狗竟趁他不注意,扑上来在他腿上咬了一口。
禁卫队长飞起一脚,把狗踢飞。
“栗子!!!”少年大叫。
陆行舟甩出骨鞭,缠在狗的身上,将他拽了回来,狗被吓坏了,趴在陆行舟怀里不住地颤抖,喉间发出呜呜的哀叫。
“乖……”陆行舟摸了摸他柔软的毛发,发现这狗还是个独眼龙。
“陆组长,还需要再考虑吗?”禁卫队长狞笑着,手里的刀稍微用力,少年白皙的脖子上顿时流出血来。
陆行舟冷笑:“好,好,好,摄政王在哪里?”
禁卫队长:“你不用管她在哪里,我们会带二位去觐见。”
陆行舟:“放了你手里的人质。”
“那可不行,没有他,我如何保证你们会乖乖跟我走?”禁卫队长歪头,嗅到少年鲜血的气味,笑道,“这还是个小妖物……”
陆行舟眯了眯眼睛,威胁:“你敢再伤无辜人士一根毫毛,我连摄政王一起杀,信不信?”
“大话就别说了吧,”禁卫队长挟持着少年转了个身,侧着身子往后走去,“请。”
一辆贴着黑色窗膜的商务车从远处驶来,停在路边,车门打开,陆行舟刚要上车。
“等等。”一个妖物拿出手铐,“陆组长,得罪了。”
陆行舟没有伸手:“不用这玩意儿,我不会跑。”
妖物:“以防万一。”
“没有万一,”陆行舟漠然地说,“有万一的话,你们现在已经死了。”
禁卫队长让妖物收起手铐:“我相信陆组长的信用,二位,上车吧。”
陆行舟和石饮羽顺从地上车后,禁卫队长放开挟持的少年,抹了一把他脖颈上的鲜血,放到舌尖,意犹未尽:“好香甜的妖气,血统挺高贵的呀,姓什么?”
“平民,没有姓。”少年低声说着,转身就仓皇而逃。
禁卫队长一把抓住他的后颈,将人拖回来,伸手扯下他的口罩。
少年瘦得几乎脱形,两颊凹陷,双目呆滞,一看就是穷苦出身。
禁卫队长放手:“滚吧。”
第218章
商务车疾驰出去。
陆行舟嘲道:“按照江湖规矩, 不应该给我们俩蒙上眼罩吗?”
禁卫队长欠了欠身, 笑道:“陆组长说笑了,我们大人是请二位去做客, 并不是要绑架。”
陆行舟冷笑了一声, 没再多说什么, 跟一个小喽啰斗嘴皮子挺没意思的,他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商务车开了一个多小时, 为防止被猜出目的地, 还特意在附近兜了好几个大圈,陆行舟和石饮羽对视一眼,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以他们的能力, 分出一抹灵识探到车外, 看清车子的路线,并不是什么难事。
眼前是一座上百年历史的公馆,周围种着大片梧桐树,橘红色的夕阳悬挂在枝杈间, 秋风扬起, 黄叶纷纷坠落。
二人跟着禁卫队长走进公馆, 皮鞋踩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又空旷的声音。
禁卫队长:“大人,石魁首和陆组长已经来了。”
摄政王正坐在一把古董椅子上,在落地灯下看书,缓缓掀过一页,阅读完, 才微微偏过头,抬眼看向众人。
禁卫队长低声呵斥:“二位,见到摄政王大人,怎不跪拜?”
“多嘴。”摄政王淡淡地说。
禁卫队长立刻垂下头。
摄政王:“石魁首是一部之首,在第六天城的地位与本王相当,陆组长是……”
她顿了一下,陆行舟笑着接话:“是魁首夫人。”
摄政王笑了起来:“听闻二位感情甚笃,令人艳羡。”
“命好,羡慕不来。”石饮羽漠然地说。
摄政王的笑容僵硬了一秒,清了清嗓子:“这次请二位来,是有事相求。”
陆行舟面无表情:“我不觉得这是个求人的态度。”
禁卫队长呛道:“莫非你还要高贵的摄政王大人向你卑躬屈膝……”
“闭嘴。”摄政王打断他,“你太多话了。”
禁卫队长僵了一下,不甘心地低下头去。
摄政王重新看向陆行舟:“当初本王同意签发解开镇魔钉的文件,就是寄希望于陆组长能够礼尚往来,解开舍弟的恶契,可如今镇魔钉已解,而恶契却还在,不免让本王觉得这笔生意做亏了。”
陆行舟:“你也无需后悔,要知道跟判官做生意,没有倾家荡产都算赚到。”
摄政王:“……”
陆行舟:“原来你抓我们过来,是为了恶契,但是天地良心,那天我本来就要给降魔大臣解开了,结果临动手时,发现贵界偷摸着干了点不上台面的事,差点要了我家阿羽的命。要想解开恶契,没问题,只是我也能在给令弟解开恶契时顺手塞点毒进去?你说的,礼尚往来嘛。”
摄政王被他一顿抢白,脸色难看起来,本来这事情妖界做的就不厚道,还被当事人戳穿,虽然事后将锅全甩到了妖医身上,并火速灭口,但谁都不是傻子,究竟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一样。
“这件事……舍弟御下无方,让外部敌对势力的间谍伪装成妖医混入团队,差点伤害到石魁首,是我们的过失。”摄政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
陆行舟叫:“我靠,这就开除妖籍了?那位妖医同志死得冤啊。”
摄政王假装没有听出他的嘲讽,拍了拍巴掌。
一个仆人端着一个盒子走出来,展示到陆行舟和石饮羽面前。
陆行舟失笑:“老姐,这是什么意思?”
“大胆!”禁卫队长又跳出来,“你胆敢管我们尊贵的摄政王大人叫老姐……”
“好吧,小姐姐。”陆行舟知错就改。
禁卫队长:“大胆!你……”
“你再多说一个字,老娘把你剁成肉泥。”摄政王从牙缝里挤出威胁。
禁卫队长立即垂手退到后方。
摄政王看向陆行舟,脸上重新挂上雍容高贵的微笑,指向仆人手里的盒子:“这是一点心意,还望二位笑纳。”
“什么东西?”石饮羽问陆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