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血雾明明射向的是虚空,却仿佛被空中一道结界阻拦。
石饮羽伸掌,随血雾而去,一掌击在那处,嘴里轻声道:“破!”
空气中凭空传来一声碎裂的声音,渐行渐远,好像有一块巨大的玻璃在飞快延伸着破碎。
周遭景象悄然变幻。
颜如玉倒吸一口冷气:“我的天,这是……”
明窗净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破败,墙壁上密布着无数血痕,昭示着这里发生过怎样残忍的屠杀。
一株株不知根基在何处的植物攀援在墙壁上,草木潮湿腐朽的气息扑鼻而来,掺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陆行舟冷声:“原来这才是茂林大厦的真实样子。”
一个东西从空中坠落下来。
石饮羽伸手接住,正反看了两眼,便递给陆行舟:“害你们找不到那个角斗场的就是这玩意儿。”
“这是什么?放大镜?”颜如玉凑过来,疑惑地问。
“这是须弥镜,第六天城的法宝,”陆行舟道,“透过这个镜子,可以看见无边无际的空间世界。”
颜如玉惊讶:“第六天城还挺多发明创造的哈。”
“一般一般,只是稍微有几个高科技人才,”石饮羽谦逊地摆手,“偶尔象征性地挣点专利费,大概也就几百个亿吧。”
“!!!”
陆行舟看着须弥镜,微微蹙眉:“石饮羽。”
“到。”
“你的意思是,上次我们找不到那个角斗场,是因为须弥镜?那一晚的所有经历都是须弥镜营造出的假象?”
“不是假象,须弥镜是透镜,只是利用光的折射来变化光线的分布情况。”
陆行舟低声琢磨:“那一晚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可是第二天来搜查的时候,角斗场却变成了会议室,理事长的说辞是阿曼独断专行,在会议室的位置辟出一个幻境,我本以为是阿曼的致幻能力太强,现在看来,恐怕那个会议室,从头到尾都是会议室,而角斗场另有位置,只不过以须弥镜投射到了会议室而已。”
“一字不差,领导英明!”石饮羽大赞。
颜如玉两眼绕蚊香线:“什么玩意儿?角斗场不在会议室?可我明明看到它就在那里啊!”
“视力是有错觉的,领导,拿镜子配合一下。”石饮羽随手拿出一个打火机,在须弥镜前点燃,对颜如玉道,“我在透镜前点火,你看透镜后是不是也有一个小火苗?”
“好像……真的有哎。”
“然而透镜后的火苗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你所看到的,只是一个虚像而已,火苗另有位置。”石饮羽熄灭火苗,握着微烫的打火机摩挲,不时放在唇边亲吻。
颜如玉若有所思:“我觉得角斗场在会议室的位置,其实不是,那只是一个虚像,角斗场也另有位?" 他不做大嫂好多年6" > 上一页 9 页, 谩!?br /> “不错。”
“原来如此。”颜如玉余光突然瞥到他的动作,不由得怔了怔,转头看向陆行舟,困惑道,“我怎么感觉那个打火机有点眼熟?”
“你看错了。”陆行舟板着脸,把打火机从石饮羽手里拿过来,揣进了兜里。
颜如玉:“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那怎么办?有人就是手贱爱偷东西。”
石饮羽笑眯眯:“不是爱偷东西,是爱偷你的东西,比如说,你的心。”
陆行舟哼了一声。
石饮羽蹬鼻子上脸,手指在陆行舟胸前画了个圈,落在他的心口,得意道:“这里,全是我。”
颜如玉:“……”
陆行舟没有接他的话茬,眼神冷漠,满脸都写着对他的得意熟视无睹,甚至还有点不屑,将须弥镜装进证物袋,抬眼看向一片破败之气的大厦,淡淡道:“魁首大人对敌人的诡计了若指掌,不知能否助我们找到真正的角斗场?”
突然就说起敬语了!!!
颜如玉第一时间看向石饮羽,只见他脸上的得意之色迅速溃败,一路丢盔卸甲,连声告饶:“我我我我错了!你心里没我!一点都没我!全装着家国天下、盛世太平,连针眼那么大的地方都不会给我!求你别这么跟我说话。”
陆行舟憋不住笑起来,推了他一把,没好气道:“闭嘴吧你,尽他妈扯淡!”
石饮羽被推得一个趔趄,顺手抓住陆行舟的手稳住身形。
陆行舟蓦地缩回手——这厮趔趄是假,耍流氓是真,竟趁机在他掌心勾了勾,还特么装出满脸的诚惶诚恐。
他下意识搓了下掌心,郁闷地岔开话题:“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我和阿曼交过手,很弱,她居然能将那么大的角斗场通过须弥镜投射出来?”
石饮羽笑道:“一个镜子不行,那就两个呀。”
“两个!”陆行舟豁然开朗,“不错,须弥镜,须弥镜,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那芥子镜在哪里?”
“跟我来。”
石饮羽转身往楼上走去。
陆行舟不疑有他,跟了过去。
颜如玉看了他们一眼,拎起牵引绳将藏狐提到眼前,戳着它的鼻头,嘀咕:“想都不想就跟着走了,不带怀疑一下的?真不怕这恶魔头子有反心啊。”
藏狐口吐人言:“你瞎哔哔啥?跟上。”
颜如玉抱着藏狐追了上去,好奇地问:“芥子镜是什么?”
石饮羽拿着那张大厦内部图纸,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圆珠笔,在8楼会议室画了一个圈:“这是你们看到的角斗场,也就是‘像’所在的位置。”然后在11楼走廊里又画了个圈,“这是须弥镜的位置。”
“若单纯靠一个须弥镜,固然可以成像,但是威力小,以阿曼的能力,不可能制造出那样弘大的一个幻境,所以还需要另一个透镜。”
他在须弥镜的上方偏后的地方,画了一个更大的圈:“芥子镜就在这里。”
颜如玉眨巴眨巴眼睛:“这不就是显微镜成像原理?一个放大的虚像。”
“什么?”陆行舟和石饮羽一起问。
“你们不知道?”颜如玉大吃一惊,收获知识上的优越感之余,还收获了一丝奇诡的感觉,错愕地问,“你们上学没用过显微镜?你们没上过学???”
“上过。”
“那你们都学了些什么?”
陆行舟:“降魔术。”
石饮羽:“四书五经六艺。”
“……”颜如玉目瞪口呆。
石饮羽安慰陆行舟道:“你不用自卑,我觉得只是叫法不同而已,本质应该差不多,大致就是‘爱妻’和‘领导’的区别。”
“我没有自卑,你再趁机占我便宜,信不信我拿你祭天?”陆行舟面无表情地说。
石饮羽嬉皮笑脸,刚要说话,唇角笑容突然冷了几分。
陆行舟察觉到他微妙的变化,转头往楼上看去,见到空荡荡的楼梯口,站着一个人影。
藏狐刹那间发出凄厉的吼声。
那人逆光站着,看不清脸,可那种随之而来的十分不舒服的感觉让陆行舟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理事长。”
“魁首大人,”荆丛的视线越过陆行舟,落在石饮羽脸上,语气冷漠地说,“魁首喜欢属下的镜子,说一声便可,属下自当双手奉上。”
石饮羽啧了一声,骂道:“滚开,没眼力的东西,你挡着我家领导的路了。”
荆丛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句,后退一步,将路让开。
陆行舟没说什么,抬步走出楼梯口,这一层是一个大厅,装修豪华,金碧辉煌,他环顾一圈,心底不由得唏嘘:解开幻境之后,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他回头问石饮羽:“芥子镜在这里?”
“没有。”荆丛说。
“问你话了吗?”石饮羽没好气地说,“领导在问我,有你插嘴的份儿?”
陆行舟看向荆丛:“那芥子镜在什么地方?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负隅顽抗?”
荆丛漠然道:“我从一开始,便没有想过负隅顽抗。芥子镜不在这里,你们也没有找芥子镜的必要了,因为……”
“因为这里,便是你们所要寻找的角斗场了。”
第22章
“因为这里,便是你们所要寻找的角斗场了。”
荆丛话音刚落,几道裂痕从他脚下出现,以此为中心,呼啸着向四周延伸,随着裂痕的蔓延,大厅中金碧辉煌的假象急速褪去,显露出令人触目惊心的破败之相。
数不清的藤蔓攀援在布满血痕的墙壁上,庞大的根系腐蚀着墙壁,留下横七竖八的裂痕。
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草木腐败和血腥交织的味道。
石饮羽深嗅着令人眷恋的死亡气息,浑身获得一种久违的轻松感,他舒服地闭了闭眼,转脸看向陆行舟,分外诚恳地说:“瞧瞧林部这些野蛮人,多不讲卫生啊,我最瞧不上这些陋习了,低级。”
陆行舟闻言,从踏入大厅就紧绷的脸色稍稍舒缓,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你们山部高级得很?”
“那当然!我们起码吃完人不会把血浆搞得到处都是……啊呸,我们不吃人!谁像他们呀,一点忌口都没有,什么都吃,什么人啊、妖啊、通天犀啊……”
荆丛站在枝叶重重交叠下的阴影中,漠然地说:“魁首大人想刺激我就罢了吧,大家都是魔,谁比谁高贵?”
“平心而论,他还是要比你高贵一些的,”陆行舟冷冷道,“最起码,他没有对最亲密的人下手。”
石饮羽感动到星星眼:“爱妻……”
“闭嘴。”
“亲密?”荆丛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突然桀桀地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离谱的笑话,“你说白灵犀是我最亲密的人?哈哈,陆组长,你可真是单纯。”
“住口!你没有资格提白哥哥的名字!”藏狐咆哮。
荆丛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如同看一个低级的蜱虫:“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白灵犀养来逗趣儿的一个玩意而已,我没连你一起杀了,就该有多远滚多远,还敢露头,恐怕是想跟白灵犀一样死无葬身之地吧。”
“你……我要杀了你!”藏狐疯狂挣扎,呲出尖牙,发出可怖的吼声。
“就凭你?呵。”
陆行舟回头,看见藏狐被颜如玉死死按在怀里,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转头对荆丛道:“当年你落难,多亏白灵犀出手相救,我不信你杀他的时候,心里没有一丝犹豫。”
“我只觉得他愚蠢,都在山村隐居几百年了,平白无故跑来城市送死。通天犀……那可是传说中的神兽,从皮到骨都是宝物,我不杀他,难道留给别人杀吗?我可是魔,我的眼中只有利益,没有其他东西的。”
“领导,他放屁!”石饮羽怒道。
陆行舟:“不许说脏话。”
“他这是狭隘的种族主义意识形态,以为其他魔会像他一样冷漠又龌龊,这简直大错特错!要知道,魔心有真情,魔心有真爱,小恶魔也会有春天……”
“你废话太多了。”陆行舟不耐烦地打断他,寻思着今晚回去就画几张禁言符,靶向的。
陆行舟看向荆丛:“如果你真这么想,又何必冒险去把头骨碗偷走?”
荆丛沉默,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你指的是这个碗?”
他身影往旁边让了让,露出背后一丛灌木,灌木的枝条上分布着密集的尖刺,正是一丛狂野生长的荆棘,荆棘枝条相互纠缠,编织出一个中空的牢笼,里面赫然是那个丢失的头骨碗。
藏狐一声凄厉的尖鸣,从颜如玉怀中挣脱,冲了过去,扑上去的瞬间发出一声惨叫,被荆棘上的尖刺扎得满脸是血。
“你这废物!”荆丛揪住他的后颈,像扔垃圾一样甩了出去。
陆行舟一扬手,抓住藏狐尾巴将他拽回来,丢进颜如玉怀里,对荆丛道:“不论你对白灵犀有没有感恩之情,如今人死灯灭,不如痛快地放他去轮回,杀人分尸,还要将灵魂禁锢在一个碗里,白灵犀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遇见你?”
“不错,”荆丛低声笑道,“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遇到我?”
他低着头,随着一声声冷笑,肩膀不住抖动,额发从发际垂落,在脸上投出一片阴影,遮盖了眼睛。
“陆组长,”荆丛道,“我将头骨碗交给你,是否可以获得宽大处理?”
陆行舟看着他苍白瘦削的下巴,心里浮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荆丛竟如此坦诚地承认了一切过错,难道有什么阴谋?
会不会是这个密棘基金会背后还有更大的罪行,现在是将荆丛舍弃,令他一人承担所有罪行,来保护背后的人?
背后是谁?
难道是投资方林氏集团?
可从没听过这个集团的负面新闻,他们虽是商界新贵,但是富有而又低调,并热衷慈善,并没有不好的传言。
陆行舟满腹狐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淡淡地承诺:“我可以给你争取。”
荆丛抬起眼皮,扫一眼站在旁边一脸无聊的石饮羽,嘲道:“那我就放心了,你陆组长神通广大,连石魁首那样大的罪孽,也只要区区九年便可出狱,更遑论我这样的小打小闹。”
陆行舟:“石饮羽本身就没有什么罪孽,减刑全凭他自己本事,跟我无关。”
“这么说就不对了,你是精神支柱。”石饮羽笑眯眯道。
荆丛眸光晃了晃,仿佛被这两人的样子刺到,转脸看向头骨碗,他伸出一只手,盘攀成牢笼的荆棘自动解开,他手掌落在头骨碗上,轻轻摩挲。
陆行舟拿出手铐。
听到金属撞击的叮当声,荆丛回过身来,坦然地抬起双手。
陆行舟抬腿要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