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子滚下去啊!!!”
陆行舟揉揉他毛茸茸的耳朵,笑着说:“老任,你好像经期综合征,阿羽有个小弟是妖医,回头让他开点益母草你喝。”
“去你吗的!!!”任不仁愤怒地就地一滚,庞大的身躯钻进雪堆里。
陆行舟和石饮羽只得跳下来。
任不仁爬起来,抖掉毛皮上的雪粒,翻起眼皮问他:“这一闹,肯定全城戒严了,我们去哪儿?”
陆行舟:“先去旅馆接唐二藏和黄太吉,然后去……你既是世家出身,在妖界应该有几十套洞府吧。”
“……”任不仁瞪他。
陆行舟困惑:“没有?”
任不仁跟看傻逼一样看他:“有几十套别院我特么还跟你个沙雕做朋友?”
“!!!”陆行舟觉得这熊素质极差。
然而内心还是想摸他的耳朵。
陆行舟盯着任不仁脑袋顶上两团黑色毛球,毛球尖端还积了点雪,在路灯下晶莹剔透,他控制不住地抬起手,向前摸去。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他的手指。
石饮羽勾唇一笑,攥紧手掌,眼神意味很明显:要摸也只能摸我。
你没有毛茸茸啊……陆行舟心底哀嚎。
任不仁问:“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陆行舟三言两语讲了一下来龙去脉,想到被抓走的獒特蛮和阿鹿,心情不由得低落下来:“抱歉,没保护好你朋友。”
“这锅不用你背。”任不仁摆摆手,“那种情形谁都救不了,他们既然走上这条路,早已经有玉碎的觉悟了。你说獒特蛮告诉那个冒牌货,我们准备在摄政王寿宴上下毒?”
陆行舟:“那个冒牌货装得很像,獒特蛮也是被骗过了。”
“骗个屁!”任不仁突然拍着熊掌大笑起来,“那个死胖子太他妈鸡贼了,什么寿宴,什么下毒,全他妈是胡扯!”
陆行舟一愣。
“我们根本没有在寿宴上下毒的想法。”
陆行舟反应过来:“你说獒特蛮早已经猜到那个‘你’是冒牌货?”
任不仁往嘴里塞了一口雪,一边大嚼一边笑着说:“我们几十年没见了,但现在看来,这点默契还是在的。奇了怪了,他整天混吃等死还保持着几十年前的单纯也就罢了,我整天坑蒙拐骗,怎么心性跟几十年前,也没什么区别呢?”
陆行舟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心想你他妈也知道自己整天坑蒙拐骗!
第229章
长夜过去, 雪渐渐停了, 雪光映得窗外一片明亮,黄太吉蜷在被窝里, 睡得巨香无比, 欢快地打着小呼噜。
唐二藏却睡不着, 翻来覆去都没有睡意,挫败地睁开眼睛, 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
不久之前的一个半夜, 任不仁喝了半桶散装老白干,粗鲁地把自己喊醒, 说他要去妖界了。
还妄图让自己继承他的一屁股高利贷。
当时自己困得要死, 见这货醉醺醺的, 仿佛在耍酒疯,便挠了他一爪子,就坦然地继续睡去,第二天早上起来, 出租屋里就只剩自己了。
还有桌子上两个鸡汁汤包, 和旁边厚厚一叠借据。
刹那间, 唐二藏感觉到了一丝恐慌,这个老不靠谱的死胖子该不会真的去妖界了吧。
他想起头天夜里,自己半睡半醒间,好像听到任不仁坐在床前嘟嘟囔囔。
说他这一去,可能尸骨无存。
黎明前的黑暗,最适合胡思乱想, 唐二藏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雪影,有些悲观地想:任师……大概真的要嗝儿屁了吧。
外面雪白的屋顶上忽然闪过几道黑影。
唐二藏吃了一惊,身体用力绷紧,警惕地看向窗外,余光瞥一眼隔壁床上熟睡的黄太吉。
——早听说妖界乱,经常有人半夜消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护好这个蠢货。
黑影几个腾跃,落在他们窗外。
唐二藏心头浮起奇怪的感觉。
下一秒,陆行舟推开窗户,抱着一个庞大的黑白相间的东西用力往里推。
窗框两边的墙壁上,噼里啪啦往下掉土渣子。
“我靠!你他妈轻点儿!”任不仁愤怒的声音从那个东西中传来。
“别嚷嚷,你想把人都招来?”陆行舟没好气地说。
唐二藏猛地提气,怔了两秒,跳下床:“任师!!!”
陆行舟:“小声点!”
唐二藏赤脚站在地板上,看着卡在窗框里的任不仁,懵了:“你……你是不是变异了?”
“这是老子的原型,甩货,你房间的窗户为什么这么小?”
唐二藏一脸鄙夷:“那你为什么不减肥?”
“孽畜!我他妈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变不回人形,还他娘的不能走大门,要钻窗户?”
窗外的陆行舟推了半天,都没推动,似乎放弃了,转头跳到对面的屋顶,然后转身跳过来,狠狠的一记飞踹。
任不仁连同窗框一起扑进了房间。
唐二藏呆了:“破……破窗而入。”
寒风卷着雪花,呼啸着刮了进来。
黄太吉惊醒,嗷地一声钻进被窝里,从被子下方露出两只圆眼睛,警惕地看向他们。
陆行舟跳进房间,看着地上卡在窗框里疯狂挣扎的任不仁,脸色发黑:“完了,要被发现了,阿藏,收拾行李,准备跑路。”
“啊?”唐二藏面无表情地表示懵逼。
“惹上大麻烦了,本来想来旅馆躲一会儿,但……这动静有点大,再不走可能要吃牢饭。”陆行舟说着将黄太吉从被子里掏出来。
任不仁已经成功将窗框撑碎,重获自由,坐在地上揉着脸:“不管什么饭,先给我来点儿吧,饿成狗了。”
“平心而论,这难度有点大。”陆行舟凉凉地说。
几个人没时间废话,立刻拎上行李爬出窗户,石饮羽也收拾好东西从隔壁窗户出来。
陆行舟摸摸唐二藏的后脑勺:“变回原形。”
“为什么?”唐二藏不明所以。
陆行舟:“没有为什么,动作快一点。”
“哦。”下一秒,方脸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方脸藏狐。
陆行舟掏出二百块软妹币,扔到电视柜上,嘀咕:“老任,这二百块记在你账上。”
任不仁:“凭什么?”
“人家老板修窗户不要花钱吗?”陆行舟说着,将黄太吉塞进他装满零食的卡通耽美文库,耽美文库挂到石饮羽背上,拎起藏狐,和石饮羽一起骑在了熊猫的背上,用力一拍他毛茸茸的屁股,大叫:“驾!”
“我早晚弄死你!!!”任不仁嘴上大骂,身体却很诚实地一跃而起,驮着众人跳上屋顶。
三分钟后,旅馆房间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一群全副武装的缇骑卫冲进房间:“不许动!双手抱头蹲到……咦,人呢?吗的来晚了!”
风雪渐停,天光乍破,妖王城银装素裹,一只满载的熊猫从连绵的屋顶上发足狂奔,四蹄踢起雪花,消融在寒冷的晨风中。
吵吵闹闹的声音传来——
“走错了,回头,三百米后左拐。”
“这他妈是左?你冻傻了吧!”
“少废话,看清脚下!妈的,你别打滑,阿藏被你甩出去了!!!”
“瞎嚷嚷什么?担心不会被发现吗?你是不是摄政王的卧底?”
一个小时后,狂奔的熊猫慢慢停下来,困惑地望着脚下一大片鳞次栉比的建筑群:“舟舟,你确定是这里?”
陆行舟看着手机:“仙乐路213号,定位是这里,没错呀。”
任不仁:“这他妈是王宫!!!”
陆行舟:“王宫不是永宁街69号吗?”
任不仁:“你家王宫只有一个门?”
陆行舟:“我家没有王宫。”
任不仁一噎,怒道:“石饮羽,你怎么混的?”
“……”石饮羽面无表情,无话可说:自己混了一千年,连半座王宫都没混出来,只混到一座魁首府邸,还被充公了。
自己对不起爱妻。
任不仁道:“陆行舟,你这个杀千刀的,是不是又惹到什么狠角色了?谁告诉你这个地方可以藏身的?”
“判官。”陆行舟干巴巴地说。
任不仁大惊失色:“你怎么得罪他了?”
“他对我儿子忠心耿耿,我疼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得罪他?”陆行舟面色扭曲。
从精神病院逃出来没多久,他就接到判官的消息,十分热心地告诉他有一个地方可以藏身,堪称全妖王城最安全的地方。
可真他妈的安全啊。
任不仁怒道:“你没得罪他的话,他为什么要把我们引到王宫来送死?”
“不一定是送死。”陆行舟硬着头皮道,“要知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强者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
偌大个妖王宫一片静谧,一队一队的侍卫不时地来回巡逻,大家都没看到有一只满载的熊猫正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
石饮羽撑起结界,隐藏住众人气息。
外面巡逻的侍卫们妖力平平,完全察觉不到他的结界。
他们在王宫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个破败的院落外。
这里人迹罕至,是最适合藏身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藏狐仰脸看着牌匾上的大字——妖界崇尚人界早年的传统,牌匾上都是人、妖双语——勉强辨认一番,念道:“电一下……”
“什么?”陆行舟吃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面无表情,“你小学毕业了没?妖界的牌匾要从右往左念,这叫‘夏夷殿’。”
石饮羽:“这应当是先王涂山氏的宫苑,涂山氏先祖是上古时期的夏与东夷两个部落婚配出来的。”
远远一队侍卫巡逻过来。
任不仁灵活地越过围墙,落在里面厚厚的积雪中。
侍卫:“刚才什么声音?”
另一个:“哪有声音?”
侍卫:“从夏夷殿方向传来的。”
另一个:“别吓我啊,夏夷殿都空这么多年了。”
侍卫:“该不会是……难道涂山王的鬼魂又出来作怪了?”
另一个:“啊啊啊啊啊啊……”
脚步声走远,众人放下心来,打量这个荒凉的院落,宫室年久失修,画柱已经斑驳,院子里积了厚厚的雪,一棵老梅树枯死了半边,另一半独享全部营养物质,嚣张得意,怒放得一塌糊涂。
“哇。”黄太吉从石饮羽背上的耽美文库里探出脑袋,新奇地望着这棵老梅树,“真好看……妈呀!!!!”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黄太吉浑身毛都炸开。
陆行舟拍了拍他的脑袋:“别嚷嚷,小心把侍卫们招来。”
黄太吉爪忙脚乱地蹿出耽美文库,扑到陆行舟的怀里,将脸用力埋在他的胸口:“有鬼啊!那棵树上有张脸!!!”
“这倒霉孩子,树上有张脸算什么,有个屁股才值得激动一下,”陆行舟笑了一声,“等有时间带你去冥界玩玩,到处都是鬼,让你一次看个够。”
黄太吉瑟瑟发抖:“我没激动,我是害怕啊!!!”
陆行舟:“没什么好害怕的,现在是咱们要借宿在人家宫殿里,要对主人家态度好一点,感恩,比哈特。”
“……比个球球哟。”黄太吉虚弱地嘟囔。
吱嘎……石饮羽推开正屋的木门,寒风卷入,满室漂浮的灰尘,在投射进来的雪光中飞舞。
这宫室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打开过了。
石饮羽目光淡淡的,在昏暗的室内扫视一圈,侧身看向陆行舟,笑着说:“进来吧,这间屋子挺干净的,没什么脏东西。”
“没有?”陆行舟揉着黄太吉的毛脑袋,幸灾乐祸地说,“荒废的宫室中最容易滋养怨鬼和恶灵,恐怕要吓死我们阿吉哟。”
就是要吓死他,石饮羽恶毒地盯着黄太吉,这怂货竟敢埋胸!!!
陆行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石饮羽哼了一声,走进门内,淡淡地说:“哪有什么怨鬼恶灵?即使有,一掌打死也就没有了,不信你来看看。”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声音里带着一丝魔压,话音刚落,就见一阵风从宫内刮起,盘踞在破旧宫殿的鬼魂感知到他的危险,争先恐后地逃开。
片刻之后,整个宫室都仿佛明亮了几分。
陆行舟唇角噙着笑,抱着黄太吉踏过门坎,恍若不经意地往头顶瞥了一眼。
石饮羽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头顶彩漆斑驳黯淡的房梁上,趴着一只狐眼女鬼,她眉眼细长而上挑,舔着嘴角的涎液,贪婪地看着他们。
女鬼正盘算着怎么咬死这群人——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清瘦斯文,一看就是弱鸡,身上有微弱的妖气,是蛇妖?太瘦了,做蛇羹吧。他怀里那只没化形的猫妖倒是挺肥,就是太小,塞不了牙缝。唉哟后面有个大的,这熊猫妖气好重,莫非是执夷氏?不用怕,执夷氏一群卖萌为生的死胖子,掀不起什么风浪。他旁边那是个啥?狐狸???掀桌啊,我伟大的狐族有这么一个分支?这他妈是跟什么玩意儿串的?
她正在琢磨,忽然见一道黑色气浪射来,魔压好强!她果断逃跑,蹿下房梁落荒而逃:啊!老娘的尾巴!!!
唐二藏张望:“什么声音?”
“有声音吗?”石饮羽笑眯眯地说,“我怎么没听见?”
黄太吉趴在陆行舟怀里,十分有安全感:“我也没听见,你幻听了吧,阿藏兄弟,放松点,别这么紧张。”
唐二藏:“……”刚才被吓到炸毛的是谁?
陆行舟找到一个铜盆,扔了一张燃烧的符纸进去,那落迦火熊熊燃烧,渐渐驱散了宫里的陈年老寒气。
任不仁坐在盆边,伸着两只熊爪舒服地烤火,赞道:“你这个技能好啊,能控制温度不?来,再加把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