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石饮羽清了清嗓子,对另几个精灵吩咐,“把他们拉开。”
几个精灵好不容易将那两个拉开,单杠精的小杠子都快被撅断了,大家纷纷称赞树精真是老当益壮。
树精摸着光滑的下巴骂道:“带个假胡须就真以为我是老糊涂?出门不带脑子吗,这棵树不过才30年,我能有多老?”
石饮羽勒令众精灵排成一行,蹲在面前,先训了会儿话,教育他们要以和为贵,感觉纪律差不多了,转头请示陆行舟:“领导,您有什么就问吧。”
这些浅山县的精灵们没见过来自白邺市的陆行舟,但见他能收旁边那个大魔做手下,想必是个十分厉害的降魔师,于是态度更加恭敬了。
陆行舟道:“你们,有多少是修成灵体20年以上的?”
“为什么要20年以上?”单杠精第一个发言,捂着被打肿的脸一边抽气一边大声道,“没想到你们降魔师竟然也有修行歧视……哇!”
他话没说完,树精又扑了上去,但扑了个空,诧异地回头:“大人?”
只见石饮羽一伸手,隔空将单杠精拎了过来,冷笑着说:“本座发现你很会说话。”
“说话是精灵的基本权利……”
石饮羽突然问:“精灵里有哑巴吗?”
“什么?”
“恭喜你,成为第一个失去说话权利的精灵。”石饮羽说完,扬手将他掼在地上。
单杠精摔了个狗啃泥,狼狈地爬起来,刚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声音了,他愤怒地跳起来,冲上前去理论,刚冲两步就撞在一道看不见的墙上,被反弹了一跤,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关在了结界里,不禁又怒又怕,在结界里疯狂地哐哐撞墙,想要冲出去。
石饮羽看向其他精灵,俊美的脸在雨夜中比乌云还要阴沉,他淡淡地说:“本座初来贵宝地,不认识各位,有不当的地方,还望各位谅解。”
“不不不……”精灵们被他的雷霆手段吓到,再不敢耍花招,纷纷表态,“大人有什么要问的,小的们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学校的建校时间比较早,20年以上的精灵有七八只。陆行舟留下这几只,放其他的回去睡觉。
“20多年前,有一个保安在雨天触电身亡的事,你们谁见过?”
听到这个问题,精灵们互相交头接耳起来——
“那件事啊……”
“不提我都快忘了。”
“哪儿能忘呢?好吓人的!”
“是啊,就那么直戳戳栽进了水里……”
“当时我还是个小精灵宝宝,幼小的心灵受到极大伤害,都影响到我修行了。”
陆行舟看向那个心灵受到伤害的,辨认出他应该是个路灯灵,问:“你亲眼见到的?”
“对,就在我旁边,吓死了。”
“请仔细说一下当时的场景。”
路灯灵回忆了一会儿:“那天的雨比现在的还要大,也是暑假,学校里没什么人,那个保安在门卫室里值了一夜的班,早上出门,走没两步,突然踩到电线,触电死了,尸体就趴在离我不到两米远的地方,好可怕啊。”
“他为什么会踩到电线?”
“这个我知道!”一个垃圾桶灵激动地举手,“我看到的,是那个女孩,她凌晨的时候过来,撬开了配电箱,电线才掉出来的,保安死的时候,她就站在我旁边看着。”
陆行舟猛地转头看向他:“哪个女孩?”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呀,但她学习好刻苦!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来学习,我知道她一直是学校第一名!”
“肖湘竹?”陆行舟问。
垃圾桶灵摇头:“我不知道她的名字,那几年就属她学习最认真,哦,还有一个男孩子,他喜欢音乐,也每天一大早就到学校来练琴……”他声音低沉下去,“可惜,也死了,他弹着琴唱歌的样子很好看呢。”
“地狱天王……”陆行舟喃喃地说,他拧紧眉头,思索了片刻,问垃圾桶灵,“那个男孩和那个女孩之间有什么交集吗?”
“应该不认识吧。我想想……那天保安死了之后,女孩就走了,后来男孩才来,他好像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兴冲冲的,连跑带跳,走路都快飞起来了,然后突然就倒在水里,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只是摔倒了,想着等下到琴房去听他弹琴,没想到他就那样趴在水里,再也没爬起来。”
垃圾桶灵说着说着呜呜地哭了起来,撩起脏兮兮的睡衣擦了把脸,抽泣:“对不起,大人,我太多愁善感了……”
“无妨。”陆行舟掏出一张纸巾,为他擦了擦眼泪,精灵们最为敏感,能感应到天地间的微妙变化,与风同悲,与尘同喜,常常会因为大喜大悲而患心脏病。
垃圾桶灵捧着那张纸巾,惊喜道:“这是礼物吗?”
“……”
听精灵们讲完故事,陆行舟给每一位画了一张符咒,带在身边可以有助于他们的修行。
众精灵拿到礼物,开开心心地回去睡觉了。
被遗忘的单杠精早已哭晕在结界中。
“走吧,”石饮羽打了个哈欠,“我也困了。”
“嗯。”陆行舟被他强行揽进怀里,搂着往外走的时候,抽空回头,屈指弹了一下,结界应声而碎。
单杠精一秒钟恢复生龙活虎,嗖地一下从眼前消失了。
“哼。”石饮羽发出一声不高兴的声音。
“你想困死他?他也没犯什么错。”
“对你不敬,就是最大的错,我没打得他灰飞烟灭就已经够仁慈了。”
“啧……小魔物……”陆行舟嘀咕着,突然觉得他这个逻辑跟肖湘竹简直如出一辙,不由得站住脚。
石饮羽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说不定你的猜测是对的。”陆行舟若有所思地说,“那个撬开配电箱的女孩,是肖湘竹吗?保安死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着,她为什么要杀保安?因为他强奸了连漪?上次你猜她喜欢连漪,还真的有可能。”
石饮羽笑起来:“我早说过,理解肖湘竹那种疯子的,只有我这种疯子。”
“不许胡说,你不是疯子。”
“我是恶魔。”石饮羽笑着歪头,吻了吻他的嘴唇,用额头在他额头上轻轻蹭着,低声道,“如果有人敢伤害你,我可以比肖湘竹极端一万倍。”
“但你不会伤及无辜。”陆行舟说,“地狱天王跟他们无冤无仇,只因为到学校早一点,就这么成了炮灰。”
石饮羽声音极低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伤及无辜,我可是恶魔啊……”
陆行舟仿佛没有听到,他拧着眉头,专心思索地狱天王:“你说,他和连漪炒CP,是不是在报复肖湘竹?”
“这算什么报复?难道他把和连漪的爱爱录像带发给肖湘竹了?”
“扯淡。”
石饮羽笑道:“要我看,报复肖湘竹最好的办法是伤害连漪,把连漪伤害得越惨,肖湘竹会越疯,李好帅同志还是太嫩了啊。”
第95章
夜渐渐深了, 雨势小了下来, 两人从围墙翻出去,在街上随便找了家小旅馆走进去。
旅馆前台没有人, 陆行舟伸手在柜台上敲了敲, 提高声音:“老板呢?住店。”
“这就来。”一个肥硕的妇女从里间走出来, 看到二人,笑靥如花, “二位住什么房间?”
二人抬头看去, 见到墙上挂着价目表,标间120, 大床房150, 豪华总统套房280。
“这个……”陆行舟惊讶, “你们还有豪华总统套房?”
“那当然,别看不上我们,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妇女自豪地说, “我们可是本县最干净的酒店, 二位来个豪华总统套房?”
“来个标间。”陆行舟道, 160元差距还是很大的。
石饮羽:“大床房。”
陆行舟:“贵30呢。”
“贵50我也要住大床房!”
妇女表情有些纠结地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出声:“二位帅哥啊,我提醒一句哈,大床房里只有一张床。”
“两张床我还不愿意呢。”石饮羽掏出150块钱拍在柜台上,“就要大床房。”
陆行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石饮羽底气不大足了,对妇女解释道:“我睡床底。”
“……你什么毛病?”陆行舟没好气, 敲了敲柜台,催促妇女快点办入住手续,语气自然地说:“就大床房吧。”
妇女办好登记,丢给二人一把带着个小木牌的钥匙:“三楼最里面,祝你们入住愉快。”
“谢谢。”
二人拿着钥匙上楼,石饮羽拨弄着钥匙上的小木牌:“这旅馆是不是太破了,怎么还在用钥匙开门?”
陆行舟道:“就住一晚,体谅一下吧,别这么多要求。”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最里面,两人沿着逼仄的走廊一路找过去,见这旅馆规模不大,客人更少,基本都敞着门,为数不多的几个关着门的房间里都很忙碌。
他们一路走来,听到了至少三种不一样风格的叫床声。
最里面的房门正关着,门内传来的声音分外激烈,陆行舟对照了一下小木牌上的门牌号,确定他们没有走错。
“这是几个意思?”石饮羽摸着下巴,“那老板娘难道是希望我们加入他们?”
陆行舟笑道:“我个人不是很乐意。”
“废话,我这么有型的身材,被其他人看光光,你不醋死?”
“……”陆行舟顿了一下,改口,“但我今天觉得多一点床上体验不是坏事。”
“呸呸呸!”石饮羽怒道,“谁敢看你一眼,我挖了他的眼睛。”他摸了一下房门,转脸对陆行舟道,“让远点儿,别崩着你。”
说完,他抬起脚来,一脚蹬开房门。
门内什么人影都没有,狭小的房间里飘着劣质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大床上被褥十分平整,好像刚才二人在门外的一切都是幻听。
陆行舟走进门,淡淡地笑道:“咱们来的好像不是时候,做到一半被打断,想必挺难受吧?”
“简直是酷刑。”石饮羽想象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会开杀戒。
“我们先出去一会儿?请他们继续?”陆行舟嘴上这么说着,脚下却丝毫没有要出门的打算,还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石饮羽伸手把他拉起来:“你看不见床上的东西?这么不讲究。”
“我累一天了,想歇会儿,不坐这儿坐哪儿?”
石饮羽扎了个马步,往自己大腿上一拍:“来,领导专座!”
陆行舟就真的坐了上去,还懒洋洋地往后一倚,翘起了二郎腿。
石饮羽稳稳站在原地,帮他揉了揉肩,笑问:“舒服吗?”
“还行。”陆行舟伸出手,食指指尖燃起一簇那落迦火,他五指玩着那一小簇火苗,对着空荡荡的大床道:“你们是打算自首呢,还是打算灰飞烟灭呢?”
话音落地,几秒钟后,平整的大床悄然变得杂乱无比,两个鬼魂裹着被子,缩在大床中央,瑟瑟发抖:“大人饶命,我们马上就走。”
陆行舟冷笑:“现在走?晚了!”
“就是!”石饮羽附和,“瞧你们把床上搞的,妈的,脏死了,你们是想让我在你们的汗渍里伺候我家领导吗?”
“我们……我们……把床单洗干净!”
“这是洗干净就可以的?”石饮羽道,“我们花150元!结果一开门看到你们在里面滚床单!”
小鬼颤声:“大人您的意思是?”
“赔钱!”
“这……”小鬼为难地说,“我们只有冥币,您看……”
“我靠,还是两个穷鬼,晦气!”石饮羽郁闷地说,“领导,我看他们也不像有钱的样子,不如吃了他们吧,增加点修为。”
“饶饶饶……饶命!”小鬼磕头如捣蒜。
陆行舟见这两个鬼鸳鸯也没作什么恶,就是跑别人房间滚床单过分了点儿,本着以和为贵的原则,对石饮羽道:“油炸鬼配点豆腐花不错。”
“不要啊!!!”小鬼登时抱头痛哭。
鬼音穿脑,震得陆行舟头疼,没好气道:“别哭了,吓唬你们的。”
小鬼抽抽搭搭抹眼泪:“谢大人饶命。”
“你们两个鬼魂,不去投胎就算了,还要追求性快乐,是不是需求多了点儿?”石饮羽十分不满地说。
男鬼道:“投胎有什么好?还是当鬼好啊,可以使劲做也不会怀孕,永葆青春,亲爱的永远都是我最爱的模样,mua~”
女鬼:“mua~”
陆行舟:“但你们为什么不去冥界,而要滞留人间?魂体中的能量消耗,你们就烟消云灭了。”
男鬼:“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能量啦。”
“你们有钱?”石饮羽提高声音,“赔钱!”
“我们……我们……”男鬼愁眉苦脸,“我们所有的钱今天刚刚买了一桶乌金油,花掉了。”
陆行舟好奇地问:“你们两个鬼,怎么挣钱?”
“去鬼屋扮鬼!还有给道士当托,事后五五开。”女鬼开心地说,“我喜欢这种靠自己双手挣钱的感觉!”
还是两个精神面貌十分积极向上的鬼。
“我们挣到的钱除了买能量,亲爱的都花到我身上啦。”女鬼继续美滋滋地说,“亲爱的昨天刚给我买的首饰,请道士烧给我的,看!”
她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汗涔涔的脖颈,颈间带着一条金光闪闪的塑料项链。
“亲爱的,你带这条项链真好看。”男鬼温情款款地说,“等我们下次再挣到钱,就去连家会所消费,好不好?”
“呜哇,亲爱的你真好,mua~”
“mua~”
“……”陆行舟看着他们,觉得有点心累。
石饮羽突然出声:“连家会所?哪个连?”
“连漪的连呀,”女鬼说,“你们不知道她吗?大明星!亲爱的说她就比我丑一点点,大概一百个黄泉歌姬的距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