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还有个想法。”
花慕之思忖道:“你愿意演水仙吗?”
江绝怔了下:“水仙?”
一个好的编剧,在遇到一个接近全能的制作团队时,会被激发出无限的潜力出来。
他之前就有想过这种梗,但是没有想好写还是不写。
所谓的水仙,引申的故事是古希腊的美少年对着水面顾盼,因爱上了自己最终无法自拔。
“我想过一个故事,如果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发现另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
江绝忽然意识到这个故事的精彩之处,拿了平板过来,记录他说下的信息。
花慕之其实并没有准备,可是竟然能够张口就说出来对应的人设和情节。
一旦能够确认主演就是江绝,性格和身份的塑造也变得颇为简单。
一个是投行里干练又冷傲的精算师,另一个是大洋彼岸的知名摇滚乐手。
长着一样的面孔,拥有一样的眼眸,去过同一个城市,甚至喂过同一只狗。
“摇滚乐手这个设定,”他看向江绝,有一些犹豫:“你是不是不太方便?”
江绝颇为淡定:“我现在考完了钢琴十级,《钟》也能弹完全篇了。”
“贝斯如果实在学不会,做键盘手也成。”
花慕之也取来了纸笔,在白纸上画了个地球,给他看那两个人交错的轨迹。
一个回国内演出旅游和迷路,一个去国外误打误撞的听演唱会。
后来认识了对方,一起约定去旅行,然后再慢慢地产生情愫。
他们仰望着山海与悬崖,站在最高处感受着渺远的长风,谈论着彼此截然不同又处处吻合的人生。
等旅行结束了,他们两也相继分离,试图重新回到固有的轨迹里,就当是多了个朋友。
江绝沉默了片刻:“可已经没有办法做朋友了,对吗。”
“嗯。”
花慕之的笔尖虚点,又画出几条单方向的轨道来。
爱,意味着有所求,有所愿。
他们都曾想要牺牲些什么,去进入对方的生活。
可是在牺牲之后,又无可回避的想要索取些什么。
他们因为一模一样的面容和截然不同的性格对对方产生兴趣,同时又被职业家庭和旧有观念约束着。
因此每一次的见面,每一次的失控拥吻,每一次想要离开却不断破功,都在变得越来越激烈。
最理想化的爱情碰撞到最现实的情况,一个做不到放下乐队来到陌生的城市,一个做不到放下多年的职位和他去过流浪诗人一般的日子。
“……最后呢?”
花慕之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意外死亡吧。”
“死去一个,被上帝赋予新生的双生子就孑然一身了。”
江绝想了一会儿,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也该这么写。”
强行大团圆,强行让他们能突破一重又一重的障碍走到一起,也太理想化了。
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
这些冲突、矛盾、求而不得、贪嗔痴,其实都在无形当中加深两人的情感和互动。
这份爱充满了茫然、激烈,最后只剩下沉默的绝望。
“你觉得……这个设定,你演的好吗?”花慕之抬头看向他:“会不会有点太复杂了?”
他不仅仅要驾驭两个性格和背景截然不同的人物,而且要演绎出一个孤独许久的灵魂,遇到另一个截然相同的存在。
一模一样的人触碰着对方,甚至试探着亲吻对方,绝不是寻常演员能表现的出来的。
那不仅仅是在亲吻一面镜子。
“我可以。”江绝站了起来,收好了平板看向他道:“你打算给这个剧本起个什么名字?”
“《水仙》。”
这个花的花语,意思是多情、孤独、期盼爱情,与想念。
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越亦晚回过神来,把蝴蝶结和缎带的位置又调整了一下。
他隐约发现一些问题。
这个运气单双号——好像真是在哪方面都很通用啊。
单号的时候,麻将打什么都是点炮,吃口肉都能塞牙好久,剪刀太锋利直接把布料裁的太过,再或者是热熔胶怎么都不肯好好配合。
到了双号的时候,又事事大顺,抽卡就是SP稻荷神御馔津,吃饭能碰着店家新买回来的极品牡蛎雪花牛肉,去参加比赛的时候也算得上是心想事成,一路顺风。
这还奇了怪了啊。
在上一轮的十五进十四里,他做了一条法国学院风格的连衣长裙,直接拿下了最高分,看着旁边的选手都若有所思。
结果拍摄十四进十三的时候,节目组搬来了随机布料卡,自己一抽就是死亡组合,简直跟拿着抹布和雨伞做衣服一样,但还是凭借着意识流裁剪风格强行苟进了下一轮。
比赛本身是赢是输,他确实很在乎。
赢了之后,他不仅可以去高奢品牌的总部进行访问学习,而且还会开辟一大片国外的市场,拥有比奖金更加昂贵的资源。
不断上升的知名度,以及大众对他的好感,也是在无形宣传着VIOLET这个品牌。
打从节目开始起,他上镜的时候穿的就是自家门店的衣服,上身效果确实好看,还有幕后的工作人员问在哪可以买得到。
不过……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十几天没有看见过慕之,更没有和他打过电话了。
他现在在做什么?
节目组早就提前规定过,在录制期间为了保密性和隐私性,手机一律上缴保存,而且全程只能和家人打三次电话。
越亦晚其实在参加第一场比赛的时候,就很想打电话听一听他的声音,或者给老爸哥哥打个电话问好。
他的太子,现在是在剧组里,还是又去哪里访问交流了?
最近自己老是打喷嚏,是不是他在想我?
也就在这个时候,节目组那边有人敲了敲门,一脸的好奇。
“什么事?”
十三进十二不是明天才拍吗
明天刚好还是个双号。
“节目组这边陆续收到了几封信,好像是……你丈夫寄过来的。”
“哎哎哎??!!”
“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垃圾邮件,但从信封和邮票上来看,确实讲究而且别致,不像是一般的推销广告。”编导也很为难:“但您这种情况,我们以前确实没有遇到过。”
如今已经是2032年了。
电子邮件都在被新生通讯方式不断替代,古老的手写信简直是电视剧里才有的东西。
怎么还会有人愿意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下记录,把感情和愿景遥遥千里的投递过来?
“节目组商量了很长时间,决定在中期和尾声,给你两次单独的读信环节,至少在镜头前念出一两段来,可以吗?”
“可——可以!”
越亦晚都快笑成小傻子了。
这事儿只有他家慕之干得出来。
“您爱人的字可真好看啊。”
“那是!”
第68章
这信当真是一封又一封的寄了过来。
他要在摄制组里呆一两个月, 每周竟都能收着两三封, 而且还会附带些点心或者糖。
这事儿一传出去,好些人都不信。
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爱人, 又是写信又是寄零食的, 才分开两个月都在乎成这样——不!可!能!
但节目组确实有好好保存那些信,也会惊诧于火漆或者信封的精致程度。
一看就跟那些小店子里买来的截然不同。
哪怕没有读出内容, 他们也能隐约勾勒出越亦晚爱人的样子。
写的一手好字,性格温和又儒雅,而且柔软又体贴。
又有好事的人把之前YHY大奖赛的采访翻了出来, 一路发现他的皇室婚姻和那溯明廷富丽堂皇的模样, 看的确实是羡慕嫉妒又心里酸的慌——
自己出身豪门,是个富二代,也就算了!
嫁给皇室, 做名正言顺的太子妃,被全城市民们观瞻世纪婚礼, 也算了!
怎么这太子隔着太平洋都记着一笔一划的给他写信——还连着写这么多封!
没收手机都不能拦住你们秀恩爱的是吗?!
而且那信一摸,还厚厚的起码四五页, 显然也是下了功夫的。
越亦晚虽然恨不得这时候就坐飞机回去亲亲他家大可爱,但还是努力地控制着脸上的笑容和小骄傲——
根本控制不住!
我家老公天下第一究极无敌好!
等拍完九进八,估计就可以读信了吧。
慕之都在跟自己写些什么呢……
在好莱坞制片厂这边呆着的时候, 日子过得和夏令营一样。
当然在录制的时候, 现场乐队还是会把气氛做足, 超模们也高挑又亮眼。
但是对于在应试素质双重教育下长大的晚晚来说, 这儿简直跟读高中一样。
两天一小考, 三天一大考,考不赢别人就得滚蛋。
——虽然高中那会儿做的是抛物线定理英文单词语法,这儿做的是马甲衬衫雪纺裙,但本质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他既不知道这节目播出以后会不会火,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最后,拿走象征着第一名的皇冠。
大家的实力……其实都特别强。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写文章也好,做衣服也罢,如果抛去那些低级的简单错误,比方说扣子缝歪,又或者是写了错别字,把真正完成度极高的作品放在一块,其实是不好评定的。
大家都是老手,都会变着法子炫技,基本上都是滴水不漏的状态。
这种时候,完全靠实力区分上下,有点难。
比如在刺绣的那一个赛程里,如果是YHY大奖赛,可以淘汰接近四成左右的人,因为大伙儿都会有偏科的问题,存在技能短板。
但是在《璀璨新衣》的实时现场里,十六个人只有两个人露了怯,其他人选用欧式的针法还是东方式花样别出的绣法,都交出了让人惊艳的作品。
实力都差不多,那就只能靠运气和其他因素来进行筛选了。
加强难度,再加强难度。
所以等到了十三进十二名的时候,两位主持人笑着推出一个玻璃展台来。
那玻璃柜得有一人高,而且还蒙着一块布。
一众选手站在旁边,看的都有点懵。
这不会是……关了好些只狐狸雪貂什么的,让他们现场扒皮吧?
节目组又在玩什么鬼??
“今天的第一轮比赛是——竞速克隆赛!”
话音未落,那天鹅绒的罩布被拉了下来,露出里面的一件仿宫廷式小洋裙。
克——隆?!
越亦晚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别告诉我——
“请隔着玻璃观察研究这套裙子的材质和剪裁,并且用尽可能快的方式把它完整克隆出来!”
“最后一名完成复制的,以及还原度过低的选手,均可能被直接淘汰出局!”
已经有不同国家的语言在骂脏话了。
搞什么啊——连摸都不让摸的吗?
尺寸和车线的位置也完全靠自己目测的吗?!
越亦晚皱眉看着那玻璃罩下的裙子,感觉真是颇有些头疼。
衣服这个东西,本身就是有层次的。
裙子的褶皱、蓬起来的幅度、缎带的垂落感,本身都是各自有讲究的。
外面当然要看起来简洁大方,但内里往往要缝上不同的好些内容物,才能把衣服的整个型给衬托出来。
现在叫他们在不摸不碰的情况下观察这件衣服,等于把本来就已经很高的难度又往上升了好几级。
等就位铃声一响,人们涌到了玻璃柜旁,或跪或趴着想要找各种角度,看裙子底端和里头的衬底。
越亦晚伸手比对着袖口和领口的高度,在没有纸笔的情况下记着各种数据。
这个腰大概是有多宽……
衣服看不出针脚来,而且袖子和裙摆的设计都复杂而又经典,既透着古典风格的韵味,又不失几分现代衣裙的时尚感。
越亦晚研究了好久,站的远远地比对了一会儿,决定先去抢布料和工具。
这种时候,只有大胆试错,不断错了再错,才能找到最正确的那条线。
在他出动的那一瞬间,SOY也结束了观察,和他一起快速地往材料库那边跑去。
“我觉得它用的线,跟普通的线不一样。”
越亦晚愣了一下,隐约找到了突破口。
“蕾丝和花边不知道有没有相似的款式,”他看向SOY,语气认真了许多:“但扣子是牛角的,我认得出来那个光泽。”
SOY点了点头,飞快地和他分开各自寻找,不断地回忆着脑海里的画面。
节目组并没有硬性规定不许交换信息,因为这本身就可能充满了误导甚至是陷阱。
国外的综艺一直玩的很开,撕逼、算计、背叛、坑害,基本上人们都玩得起放得下,要赢就用尽一切手段去赢。
大家其实对队友都是带着警惕和怀疑的,听到的话也不一定全信。
可越亦晚信任SOY,不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救过他的父亲。
他直觉这是一个纯粹又善良的好人,从YHY那时候就是这个感觉,现在也没有变化过。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跑来了材料库,开始交谈议论和争执。
摆放整齐的一碗碗扣子被翻得哗啦作响,而且还有好些人在大声聊着到底应该是哪个尺寸。
SOY谨慎了许多,只跟他做了手势,两人交换着信息选完了针线布料蕾丝配饰,再回人台旁边开始准备缝纫。
节目组凶残到连纸笔都不肯给,不让画草图也不让打版,一切对整体或者微观数据的把控全靠脑子来记。
越亦晚隐约发现这是个体力活。
首先那展示台基本上始终有人在看那件裙子,更多的人是跑来跑去,做一半了再过去比对,而且人台和缝纫设备也不能推到那玻璃柜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