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当清楚轻轻滑过我唇线的手掌是多么有力,昨晚我已经知道了身后的这个危险分子有多强的爆发力,这看似无害的大掌随时可以扭断我的脖子。
"我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你清楚自己是谁就好。"失忆的人应该不会有这样谨慎的防备心理吧?我乖乖倚靠在身后的胸膛中,不敢有丝毫挣扎的举动。
"回答我的问题,我不喜欢重复。"平静淡然的语气说明这人相当的自信、傲气,又是一个身份不简单的家伙吧?只有特定的环境下才能培养出这样的气势与性格。
"我叫无夕,这儿是楼西、朗歌和凤悦的三国交界处。"顺从他的意愿回答问题,我没有更好的选择。如果不是确信我那只能支持五分钟的发飙时间绝对奈何不了他,我不会这么好说话。
"是你救了我?"松开我被紧扣住于背后的双手,他似乎确信了我的无害。
我一跃而起,从戒指中直接抽出无鞘的长剑"清音"回身直指他的咽喉,"我能救你,自然有办法把那条命收回来!"真是厌恶这种凡事自以为是的家伙,龙无夜如此、雪无晴如此、蓝眼睛如此、面前这个只剩半条命的家伙也是如此,怎么这些人不乖乖待在家里混吃等死,却总是喜欢到处乱晃?
也许是我一点儿杀气也没有,也许是自己觉得心虚,他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静静斜倚在那里,眼神淡漠地望着我。
"真是无趣,大清早不让人睡个安稳觉!"挽个剑花,将清音掷于旁边的地上,我转身回到水潭中潜下水去,浸湿了水的衣裳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一点阻力都没有,随手逮起两条鱼,我从水里探出头,见他仍在原地没动,将鱼使劲扔过去,"既然你好了,就自己处理吧!"
说实话,他应该是相当厉害的家伙,身上那么多伤,除了明显是给人背后暗算的那一剑,都只是浅浅的皮外伤,那最致命的一剑,也在仓促中避开了最要害的地方,并巧妙地卸去了一部分力道,没有让伤口深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还有七天,不知道斯奈克怎么样了,龙焰马王具体出了什么事也不清楚,但连斯奈克都要耗上这么长的时间,估计也不会是很简单的事了。
伤脑袋啊!怎么和那个脾气古怪的家伙和平相处?
又在水里泡了一阵,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无奈地爬上岸去。
他专心处理着那两条肥美的鱼,真看不出他这样尊贵无比的人物居然还会烤鱼?
"我是被瀑布冲下来的吧?"他淡淡地问道。
"嗯。"不太想搭理他,我还在为先前他愚蠢的行为而耿耿于怀。
"刚才,对不起。"
咦?我诧异地抬着,正对上他碧蓝的眼眸。
"你什么时候离开?"感觉到他对我的诧异有些失笑,我撇开脸,漠然问道。
"你............在赶我走吗?"他露出一个有点委屈的表情。
我没有开口,因为那是事实。
"那边树林里,是你干的吗?"困惑地思索一下,我才明白他指的是我练习的成果,没想到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把四周都逛过一遍了,那地方虽然离这里不算太远,却也绝对不近。
"你想说什么?"我防备地看着他。
"如果可以,我能请你做我暂时的保镖吗?我现在的伤不能和人动手,但我需要找到我的人。"
拜托,就靠我那五分钟的力量?
连身边混进了别人的暗桩都不知道,我哪敢跟在你身边?
万一暗桩再多几个,只怕等斯奈克回来只能给我收尸了!
看出我的犹豫,他轻轻叹了口气,"不会太久的,他们会顺着水流找来的,只要和他们会合我们就安全了。"
他们?你的手下会找来,背后对你下手的人就不会吗?
"你背后的伤............那个人还活着吗?"先搞定明桩再说。
刹那间,他的眸色深沉了起来,阴郁的紫光带着嗜血的气息。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当然已经死了。有胆子做,就该有死的觉悟。他以为我中了毒,又挨了他一剑应该活不了了,可惜他得意得早了点,被我一剑穿心了。"
"那就好。"虽然是白天,我却感觉有股寒意。
"可以吗?也许只要两三天时间。"眸中阴翳可怕的阴影退去,他有些担心地问。
"好吧。"我听见自己低语的回答。
该死!明明应该拒绝的!!!
"谢谢!"他露出一个很温暖的笑容,慢慢地,没有一丝威胁感地靠近,然后............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我的唇上。
35.疗伤
虽然很想说我讨厌他,但那个吻............
我是喜欢的。
没有任何强迫,没有任何暧昧,似乎只是单纯的感谢。
所以,我没有拒绝,而他,也没有深入。
突然间发现自己似乎是个很无情的人,对别人是这样,对自己也是这样,明明知道可能会受伤,明明知道可能又是一个陷阱,可当那温暖在向我招手的时候,我却又会毫不犹豫地一头扎下去,贪恋那一时的温暖,然后在孤寂中又把自己伤得遍体鳞伤。
这一次,也是一样,明明想要拒绝的,明明不想再陷下去的,明明不想再和他朝夕相处的,结果还是违背了自己的意愿............
这里虽然人迹罕至,但想找条路出去却简单至极,事实上,在瀑布边上就有一条能通到瀑布顶上的路,似乎是经常在这里出入的野兽踩出的印迹。
失血过多使他的脸色看起来极苍白,而且背上斜过整个脊背的伤令他无法有太大的动作。虽然也想把换药的事全让他自己解决,可看到他笨手笨脚弄得自己伤口又裂开却一声不吭的时候,却还是主动把事都接过来了。
真是............
"你还好吧?"虽然我驼鸟地坚持不问他的名字,怕自己又动心,但快爬到瀑布顶上时,他不自觉轻皱起来的眉还是让我忍不住问了出来。
"没事。"他简短地回答,但那过于低哑的声音令我明白他的伤口八成又裂了。
"到上面再休息,能坚持吗?"既然你自己不说,也不要怪我不善解人意,再说这里也不是休息的地方,风稍大一点,就能把人吹到山崖下去。
"行。"他低低地喘息一声,没有再说话。
十几分钟后我们终于到了山顶,他踉跄一下,险些摔倒,我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他,不着痕迹地让他把重心压在我肩上,我扶他在河边找了块干净地岩石坐下。
"失血过多会经常头晕的,过几天就会好的。"我很自然地伸手去解他的腰带,却突然想起他正清醒着,脸一红,我后退一步,匆匆要他自己把衣裳解开,我跳下岩石浸湿从戒指中抽出的白纱。
只是两个吻而已,我至于这样吗?何况还有一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
狠狠唾弃自己的见色起意,我回到他身边,果然,缠满整个坚实背脊的纱布染红了大半,小心地解下这放在往日一定会叫我咬牙切齿的血腥纱布,用浸湿的白纱拭去仍沾染在他背上的血迹,从戒指里找出斯奈克标明的刀伤药,轻手轻脚地上在创口上,再将干净的纱布缠上。
突然有些异想天开地瞪着那些在伤药作用下有些凝固的血液,我将手悬空抚于伤口上,想象着这些血液加速凝固,收拢伤口。
一层浅浅的蓝光在我手中出现,下面伤口的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伤口也逐渐收拢,缓缓移动我的手掌,那蓝光果然乖顺地跟随。
"唔............"他的身子猛地一颤,"你在干什么?"自己身上的事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这是我的秘密,我在他面前经常使用戒指已经算例外了,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他?
"闭嘴!"狠狠地低喝一声,暗想自己怎么早没想到用这方法。
短短两分钟后,那狰狞的伤口已经乖乖地收拢结痂,头一晕,手中的蓝光消失不见,我有些乏力地将头靠在他未受伤的右肩,满头大汗地低低喘息。
"你怎么了?"他身子一僵,却没有回头。
"别动,让我靠一下。"我虚弱得没有一点力气,只能沙哑的回答。
奇怪,只是精神力作用而已,我怎么感觉自己像一口气跑完了马拉松一样呢?
听到我的话,他的身子更僵硬了。
怎么回事?我就那么惹人讨厌吗?
当初如果不是我帮你保持体温,你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现在竟然敢嫌我?
有些气恼他的反应,我暗暗在脑海里排队列出下次整他的方法。
我就是这样自私的人,别人付出的,我照单全收,但我不保证我会有响应;但我自己若是付出了,对不起,你就得付出双倍或更多!你不给,我就抢,抢不到我就整死你!
所以,这个不小心被我救了的家伙,你既然先欠了我一条命,又要求我护送你找到伙伴,你欠我的可就多了去了,小心等着接招吧!
虽然无关感情,但我就是这么小气的人。
休息了好一会儿,我终于从那可怕的虚弱感中恢复了些元气,帮他将褪至腰间的衣裳披上肩,我淡淡地说道:"伤口已经结痂了,只要你不和人拼命,应该是没事了,不用包扎了。"
站起身,不理会他的反应,我抽出清音开始开路,要在这么茂密的的丛林里开路,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啊............
如果没有斯奈克,我怕是一辈子也没有机会看到那样美丽的景致吧?
龙焰马王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斯奈克还没有回来?
我就这样离开这里............应该............不要紧吧?
仍在为斯奈克和龙焰马王担忧的我,再一次忽略了背后那双盛着海水的晶莹蓝眸。
36.脱险
清音是斯奈克给我的戒指中唯一一把无鞘的长剑,相当锋利,但却奇怪地不会伤人----在没有使用内力的情况下,它对人几乎是无害的----只相当于铁棒的单纯物理攻击。
没有费力去辩认方向,我们一直延着河流向上游走,短短两天便已看到隐约有人在附近活动的痕迹。
"你确信你‘忠实'的手下一定可以找到这附近来吗?"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这里好象已经靠近无回谷了,也就是说,这里已经是楼西的领土了。
楼西虽然也有很长的海岸线,但不巧的是,楼西的海岸线沿边,全是海拔极高的山脉,如同铁筒一样守卫着楼西的沿海。而从这些山脉顶上融化的雪水则汇成奔流不息的纳格尔河,蜿蜒绕过楼西平源分出好几条大的支流,分别穿过凤悦和朗歌的大部分领土然后汇入大海。
这条河流,应该也是纳格尔河的一条小小支流吧............
"低头!"他轻声低喝,我毫不犹豫地照做,这两天我们已经到了河面极宽的地方,在河里时不时会有船只出没,但因为太远,我们看不清船上的标志。
"没事了,应该是我的人。"他轻轻一拉我的胳膊,将我从藏身的草丛里拉起来,然后牵着我的手走向河边。
先是一愣,然后我立刻就要把手抽回来,但他收紧了五指,没有让我如愿。
"做什么?放手!"我惊愕地望着他,不知他做了什么,河面上那只不算太大的船上有人挥舞着一支小旗,然后他松了口气。
"跟我走。"他拉着我,沿着河岸向上游跑去,而那条船也调头向上游驶去,挣脱不开他的手,我只好狼狈地跟上他。
"怎么回事?"我一边庆幸自己没有穿上那繁复的厚重衣衫,一边继续努力从他的掌握中逃脱。
"指使手下暗杀我的人,也就是我大哥,他也到了附近,你一个人太危险,我的人会在前面的码头接应我,你必须跟我走!"第一次,他对我说了这么多话。
"等一下。"奋力一挣,我终于摆脱他的钳制,气喘吁吁地弯着腰,我艰难地平复自己的呼吸。
"既然............你............已经............找到了............同伴,我............也就............没有再............跟着你............的............必要了!"一边喘气一边说话真不是人干的事!
"你啊!"他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像只得意的狐狸,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我暂时还没有想到。
牵起我的手,他再次拉着我向前走去,还好,是走。
满心困惑于他刚才那样灿烂的笑容,我没有力气再挣脱第二次,只好乖乖地跟上,在没有和他的同伴会合之前,总还是有危险存在的。
钻出密林,已经可以看见不远处城镇的踪影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阵破空声响起。
"小心!"顺手推开他,反手一剑劈开那只有着杀气的箭矢。
"是谁?"我冷冷的怒喝。
"不是吧,我亲爱的弟弟,什么时候你已经堕落到要靠枕边人保护的地步了?"一个与他长相相似的男子从我们身边不远处的丛林中现身,身后还跟着六七个绝非弱手的随从。
"没想到你能追到这里来,看来你所有的能力中,只有鼻子最管用。"他如同竖起了满身尖刺的刺猬,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他说话也是相当不客气的。
"你............"那男人勃然色变,直接示意手下冲了过来。
"把剑给我。"他低喝一声,清音瞬间落入了他的手掌。
暗暗一惊,他什么时候恢复得这么快了?难道是那次治疗?
没有时间给我分心了,那七个人中的四个围攻上了他,另外三个则绕了个圈向我冲来。
还真看得起我啊!没有了清音,我也不会傻傻地等着人来砍。
后退三步,掌中弩已经对准了与他交手的四个人中的一个。
"低头!"我一声轻喝,小巧的箭矢已经化做一道银光,擦着他低下头时扬起的金发,准确地没入那个倒霉鬼的眉心。
一个转身,他游刃有余地瞪了我一眼,"别贪玩,当心!"
咦?他这是什么意思?我哪儿有在玩?没良心!早知道不帮他了。
险险避开当面劈下的一剑,我开始在这三个人中飘忽不定地闪身躲避他们的攻击,偶尔将A君的胳膊一推,险险地划开B君的衣袖,又或者在B君的腿弯一踢,让他自己迎上C君的剑尖,却始终让他们的攻击处于对我无效的范围内。
还好这套步法不需要内力帮忙,只是单纯的技巧而已,否则我哪里支撑得下来?
终于,那个一直袖手旁观的家伙忍不住出手了,他没有去找同样以一敌三的自己的兄弟,反而加入了我这里的战局。
难道我看起来比较好欺负吗?我有些不悦。
但不可否认,这家伙更强一些,他的加入让我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
"哼,逃跑的功夫还不错,只是不知道床上功夫是不是也一样厉害,我这弟弟可是很少把枕边人带在身边的,更何况是逃跑的时候,不然,你也和我玩玩好了。"
真是张臭嘴!
但心中却一寒,那个人,只是拿我来当诱饵吗?
心思一散,脚下不可避免地乱了起来,勉强闪过两剑,却将自己送到了这个阴险家伙的掌风内,避无可避,我狠狠挨了一掌,飞出了战圈。
"无夕!"他竟然也慌了一下,手中清音露了个空隙,身上立刻又添了一道血痕。
"哼,公子我不发威,你们还真就嚣张起来了!"我冷冷一哼,他的行为确实有些古怪,但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看不出他利用我的地方,而且刚才那一瞬间,他眼里的慌乱是装不出来的,他是真的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