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帝似乎有些苦恼:“完整的功法你不要,皇位你也不要,就连妖族的冕冠都说要考虑一下,那不然朕给你俩赐个婚吧?”
司无岫:“……”
唐宁:“……”
“你们继承了六圣的衣钵,自然也要肩负起对抗魔神的责任。虽然皇权更迭你们可以不在乎,但答应朕的这些条件对你们也是有利无害,不是吗?”元帝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完也不看他们,兀自又灌下了一杯茶。
“赐婚之事,你是认真的?”司无岫思虑半晌,开口问的竟然是这件事。
唐宁偏头看了眼司无岫,元帝提的条件那么多,他的关注点怎么就偏偏放在赐婚上面去了?
唐宁其实对那半部功法还是挺有想法的,可惜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司无岫肯定不会要。
然而司无岫问得认真,元帝也严肃说道:“自然是认真的,要多少聘礼你都可以提,只要别把朕的内库搬空了就行。”
唐宁听得瞠目结舌,这皇帝当的,也太随性了吧!
而司无岫居然还点头了!
“别的聘礼就罢了,我只要冕冠这一样东西就成。”司无岫道。
唐宁恍然,原来司同学是在这里等着呢,将冕冠作为聘礼,又能得到赐婚,可以说是个一箭双雕的策略。
但元帝会那么轻易地答应吗?
唐宁疑惑地看向元帝,就见元帝仍是莞尔的笑:“你若是有本事将冕冠弄到手,那东西自然是属于你们的,归你们做主。”
“如此说来,冕冠虽然在宫中,却不在陛下的手上?”司无岫道。
“它与血池一块被元氏先祖封起来了,朕修为不济,也进不去,自然不在我手上。”元帝坦然道。
“所以还是要先把月魔除掉,才能得到冕冠了?”司无岫微微低垂眼帘,似乎在认真思考这其中的胜算。
元帝:“要得到就必先有付出。正如朕让方大人将天狐化形的配方提前交给你们,也是为了能增加你们获得六圣遗物的机会,要是你们运气不佳,回回都被人抢了先,朕也不会出现在此地,与你们商量条件交换了。”
这位帝王也十分清醒,他一来就是来谈条件的,从不打感情牌,也没有挟恩图报,态度非常的公平公正。
唐宁心下觉得这很符合元帝的性格,却又替司无岫感到有些难过,这样的两个人哪里像是亲生父子了?
果然,司无岫淡淡地看了元帝一眼,道:“我不会与曾经试图将我杀死的人谈条件,陛下看似提出了非常丰厚的报酬,但实际上只是画了一张大饼而已。”
其他的东西司无岫都不在乎,他唯一在意的冕冠,还要除掉月魔之后才能得到,那就还是个口头承诺罢了。
“说白了,在月魔一事上,我与阿宁都不急,反而陛下才是最着急的人。”司无岫淡淡看着元帝,将主动权重新掌握在手中。
“不错,朕确实比你们更迫切一些。”元帝坦白承认,却话锋一转,目光狡黠,“但你二人也没那么容易置身事外。不说别的,你们这一路没少被人刺杀,就说明即使你没有夺取皇位的心思,仍有人将你视作眼中钉。”
司无岫道:“只要陛下提前册立太子,自然就不会有人再将目光放在我身上。”
“那样就没有意思了。”元帝摇摇头,还挺认真地说,“朕还就乐意看他们为了一把椅子蝇营狗苟的样子,况且那几个草包也配不上太子之位,元氏的气数还未尽呢,还轮不到让几个草包来当亡国之君。”
唐宁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元帝,能直接将自己的儿子形容为草包,还乐于见到他们互相争斗,最后还不准备把皇位交给那些更名正言顺的皇子们,有这么当爹的吗?
感觉他都没把亲儿子当成儿子来看待,就像耍猴一样。
这么看来,元帝好像对司无岫的评价反而是最高的?
但唐宁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被元帝盯上,还不如一直当个小透明来得轻松自在。
最起码不会时刻感受到有人在你前进的道路上横插一脚,处处都留下影子。
从昊山秘境到极北雪原,他们做的事情始终都在元帝的预测之下,这感觉可真不好受。
“方才你提到了我想杀你之事,这事我却要解释一下的。我对你并无仇怨,慕华虽然恨我,也是她与我之间道不相同罢了。”元帝用修长的手指慢慢摩挲着茶杯的杯壁,道,“当初朕之所以要杀你,是觉得她把修为交给一个无知幼童实在是太浪费了。”
与其让司慕华的一身修为暴殄天物,还不如用来助他摆脱血咒的约束。
想要帝王霸业,也想要武功独步天下,这便是元帝的野心。
元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为此就连心爱的女人与亲生儿子都可以利用。
唐宁听后却觉得心底生寒,他不知该如何评价元帝,或许元帝这样的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可他认为这未免太冷血无情。
幸好司无岫不像他爹。
他紧紧握着司无岫的手,而司无岫似乎察觉到唐宁的不安,也反握住他的手,用掌心的热量去温暖他的手。
与此同时,司无岫目光毫无波澜,并没有对自己幼时从元帝手中侥幸活命的事实发表感想,也没有为自己的母亲说话,而只问了元帝一件事:“为什么母亲的修为能抵消诅咒?”
“圣级功法,在内力上就与别的功法有本质的不同。”元帝还耐心地跟他讲解道,“等你对内力的研究日深,你便会明白,内力凝成的内丹,本就是血脉的精华,可谓是对症之药。”
“你是为了她的功法,才接近她的?”司无岫冷眼看着他。
“我若说不是,你也不会相信的,不是吗?”元帝反问道。
“我明白了。”司无岫垂下眼帘,“夜已深,阿宁还要休息,陛下慢走,恕不远送。”
唐宁默默看了他一眼,怎么每次都拿我来当借口。
不过他也体谅司同学的难处,当借口就当借口吧,反正又不是头一回了。
元帝似乎从来不曾被人如此直白地送客,面上微微一怔,随后笑着站起身:“也罢,给你两日时间考虑考虑,条件随你开,反正也就如你说的,是朕比较急。不过你们可要抓紧时间了,若是任由事态发展,搞不好到时候朕说的话已经不管用,赐婚和聘礼也都没了。”
元帝将茶杯倒扣在桌面上,慢悠悠地打开了门,在书生的陪同下翻墙离开。
唐宁从窗户目送他们走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司无岫:“你还好吧?”
“我没事。”司无岫摇了摇头。
“你说陛下刚才是什么意思,他想让你帮忙,为什么还愿意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唐宁光是在一旁听着就替司无岫和司夫人感到气愤,他们所有的不幸都是来自于这个男人。
不过以元帝的立场来说,他或许不会认为自己做错,所以常人无法接受的真相,他认为说了也无妨?
“他是想告诉我,他便是这样的人,做过的事会直接承认,与那些出尔反尔欲盖弥彰之人不一样。”司无岫眼中带着几分嘲讽之意,“只要是他觉得可以利用的人,哪怕是和他有仇的都能尽释前嫌,所以他是一个可以谈合作的人。”
元帝曾经想杀司无岫,不代表现在他还是这么想的,他直言自己与司无岫并无仇怨,所以并不影响两人谈条件谈合作。
既冷血无情,又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情感。
“那你会答应吗?”唐宁望着他的眼睛,“不想答应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
“那就先看看吧。”司无岫疲惫地在唐宁的额头上亲了亲,“反正他还会再来的。”
“嗯。”唐宁变出一条尾巴来,用毛茸茸的大尾巴扫了扫司无岫的胳膊,“你也不要皱着一张脸了,打从元帝进门以后,你就没有笑过,现在给我笑一个?”
唐宁伸手在司无岫的两边嘴角上戳了戳,让他保持嘴角上扬的动作。
司无岫无奈地笑了下:“阿宁是在安慰我?”
“我不想看到你闷闷不乐的样子。”唐宁点点头。就算司无岫的心志再坚定,听到元帝说的那些话后,也很难不会在内心产生涟漪,影响心态。
司无岫把头埋在唐宁的颈边,轻声发出喟叹。
“还是阿宁好。”司无岫小心眼道,“像元帝这样的,注定要当个孤家寡人,体会不到有媳妇的好。”
唐宁哭笑不得,推了推司无岫的脑袋:“你不要每次都拿我跟别人比,那好歹也是一国的陛下。”
“陛下又如何,我看他这个陛下也不见得当的有多开心。”司无岫摇摇头,对元帝是没有半分敬畏之心,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好吧,其实我也不太喜欢他。”唐宁老实承认道。
司无岫轻轻一笑,翻身上床,将唐宁搂在怀里:“睡吧,别为了这么一个人,扰了阿宁的清梦。”
唐宁闭上眼睛,也在他怀里道:“你也是,早点睡,别想太多了。”
唐宁没有对他说太多,也知道司无岫虽然抱着自己,却没有那么容易入睡。
有些事情,还得他自己过去心里的那道坎才行,唐宁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
司无岫看着唐宁睡熟的容颜,用指尖轻轻描绘着他的五官,随后将人按在自己怀里,盯着帐顶想了一夜的往事。
……
直到天亮之时,他听见门外的玉荷与雷鹏一齐在他门口叫了声“少主”。
司无岫轻轻移开唐宁挂在他腰上的胳膊,却没想到唐宁睡得并不如以往那么沉,一点动静就醒过来了,揉着眼睛道:“谁在外面?”
“是玉荷跟雷鹏。”
“他们怎么一大早就来了……”唐宁还正在疑惑,突然想起来了,“哦对,昨晚元帝来过。”
元帝到了满雪城,甚至暗中进入府邸,玉荷跟雷鹏会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司无岫打开门,就见玉荷与雷鹏两人脸上都有些焦虑之色,他们进门以后小心看了眼四周,然后低声将元帝昨夜找过他们的事告诉了司无岫。
司无岫淡淡地看着他们:“你们将此事告诉我,就不怕陛下问责吗?”
“属下既然跟随了少主,自然是少主的人。”玉荷坚定地说,“陛下那边我们二人虽然无法推脱,却也可以借此机会为少主打听消息。”
唐宁看着玉荷,十分佩服她有胆量提出反间计,又看了眼司无岫,给他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能把元帝派来监视的人收为己用,一颗红心向着他,司同学还是很厉害的。
司无岫摆摆手让他们二人站起来:“打听消息就不必了,那只老狐狸恐怕早就知道你们的选择,昨夜来找你们,怕是也没说几句要紧的话,只是例行询问吧?”
玉荷跟雷鹏有点尴尬地点了点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以后他再问什么,你们如实回答就是。”司无岫也不介意,反正元帝想要知道的话,他总有办法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
“少主放心,陛下没问的事情,属下们一个字都没有说。”玉荷道。
“是啊少主,我们会把口风咬得死死的。”雷鹏也对天发誓道。
司无岫微微颔首,收下了他们的效忠,又勉励了他们一番,道:“你们今日若是有空,我倒是有些事情想要你们出去帮我打听的。”
玉荷跟雷鹏表示他们可有空了,少主想吩咐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司无岫朝他们勾了勾手指,两人把耳朵凑过来,他低声对他们说了几句。
两人露出明白之色,很快点着头,记下了司无岫的吩咐,又匆忙离开了房间。
“你跟他们都说什么了?”唐宁问他。
“只是让他们帮我打听一些事情罢了。”司无岫保密道。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连我都不能说的?”唐宁斜了他一眼,总觉得事情不简单,昨晚元帝来过,莫非是与元帝有关的事?
司无岫对他笑了笑,脸上丝毫没有昨晚的沉郁之色:“阿宁若是给我摸一下尾巴,我就告诉你。”
“昨晚你还没摸够?!”唐宁瞪了瞪眼,为了安抚司无岫的情绪,昨晚他可是差点就被撸秃了,难道这还不够?
“不够。”司无岫摇了摇头。
“除了尾巴,你就不能提点新鲜的条件?”唐宁又道。
“阿宁想来点新鲜的?”司无岫一脸正中下怀的表情,“那不如我们……唔!”
唐宁果断地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以免一大清早就听到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
看来司同学已经从元帝到访的影响中恢复过来了,要不然也不会一大早就对自己耍流氓。
司无岫眸中带笑,握着唐宁的手,轻轻在他手上吻了一下:“跟你开个玩笑的,尾巴在我心目中哪里比得上阿宁更重要。”
情话技能果然点满了,唐宁听得耳朵微微发热。
但表面上还是不能示弱,他看着司无岫的眼睛道:“那你到底要不要说,如果实在不方便的话,我也不勉强你……”
“怎么敢不跟你说。”司无岫轻笑道,“不过也不差在这一时,先将昨夜的事跟二公子说一声吧,让他提前做个准备。”
“做什么准备?”唐宁疑惑地看着他,“这件事是跟你有关的,可以告诉二哥吗?”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可以的?”司无岫对他笑笑。
哪怕平时司同学和唐二哥经常在私底下切磋,哪怕唐二哥口头上还不愿意承认司无岫这个弟夫,其实两人早已将对方默认为自己人了。
比起元帝,恐怕司同学更愿意把唐二哥当做亲人来看待。
当然,这也许也是因为司无岫对唐宁爱得深沉,所以顺便爱屋及乌了。
唐宁本来还不解司无岫为何说要提前做好准备,直到两日后玉荷跟雷鹏从外面回来,带来了从南方传回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