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由于见到书生以后大家都在着手查奸细的事情,所以唐宁一时也没想起来。
司无岫道:“他要是手上有药,我就跟你说了,又没药又帮不上什么忙,我跟你提他做什么?”有那时间,还不如用来摸尾巴。
唐宁几乎要无语了,这人喜欢的到底是他,还是他的尾巴?
……
书生一直忙活到傍晚时分才回到帐篷里,整个人都像是瘦了一圈,饿得前胸贴后背。
好在他比较能装,和白将军谈话的时候不曾露馅半分,饿着肚子的时候还作了一篇很有文采的鼓舞士气的赋,白将军当场就让人誊抄下来,以便在下次召集兵士的时候可以用上。
在外面还端着监军的架子,回到自己的地盘后,书生立刻就揉了把脸,表情垮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胡乱从桌上拿些点心来填肚子。
“哎,那些都是凉的,你吃着也不觉得难以下咽啊?”唐宁让几名弟子端了热乎乎的汤饭进来,西北的天黑得晚,其实这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不等我们一块吃饭了?”
书生泪流满面,他也想吃一口热的,怎么不早点来啊!
唐宁没有司同学这般恶劣,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刚做好饭端进来的时候,书生就回来了。
“你的事情进展得还顺利吗?”唐宁问他。
书生就着凉水将干巴巴的点心咽下去后,艰难点了点头:“还算顺利,将军已经信了我的说法,准备明日召集部下商议新的行军路线。”
又问:“少主与唐二公子呢?”
“他们好像也是去见白将军了。”唐宁道,“毕竟在外人看来,我们都不是一路的,这一趟我们是来为了监视你的。可能是将军把将计就计的想法说给他们听了吧?”
书生心中犹如万马奔腾。他前脚刚走,后脚白将军就把别人喊去商量对付自己的事情,哪怕是再豁达的人,也难免会感到郁闷不已。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司无岫和唐定也回来了。
“怎么样,白将军都跟你们说了什么?”唐宁迎上来问。
司无岫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唐二哥一贯大大咧咧,直接对唐宁说:“也没什么,就是说这几天要多留意的动静,也让我们留心各处守备比较薄弱的地方。这白将军人还挺不错,还着重跟我们点出哪个地方的兵力有所欠缺。”
“没让你们去跟踪书生,看他什么时候离开军营吗?”唐宁问。
“好像是没有。”唐二哥想了想,摇摇头,又看向司无岫,“司公子,你记得他说过这话没有?”
“没有说过。”司无岫说完,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我如今倒是觉得,这个计中计还挺有意思的。”
“什么意思?”在场的人都看向了司无岫,而他却一派八风不动的模样。
“诸位,我有一言,不知大家是否愿意……”
“快说啊!”还不等司无岫说完,唐二哥和书生一起冲他说道。
唐宁眨眨眼,他话刚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人抢了前,不由得一笑。
看来在司同学的面前,再有耐心的人也会变成一个急性子啊!
……
这一晚书生还是没怎么吃好,甚至睡也睡不好。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外面就有兵士过来喊他,说是元帅请大家去大帐议事。
书生听到前半句之时就已经睁开了眼,然后快速下床穿好衣服,穿上甲胄配好兵器,抖擞精神跟随兵士去见白将军。
这一次的集议内容只有一个,就是改变行军路线,转明为暗,白虎军还准备先与另一边的军队保持平行,再往百里原开拔。
这对奸细来说也是一个意外的决定,书生回来之后就对他们激动道:“今晚那个奸细一定会有所行动!昨天我和将军商量的时候,他都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和另一队保持平行,那不就等于将另一队的位置告诉大家了吗?”
也难怪书生会这么激动,任谁替别人背了这么久的黑锅,他都会恨不得将那个小人揪出来,挫骨扬灰。
“那我们一切依计行事。”司无岫平静道。
“嗯,都记住各自的任务了吗?”唐宁看向众人,也是一派冷静。
就连唐二哥也挠着头,有点不耐烦道:“熟得不能更熟,就等着他们自己撞上来了!”
只有书生还有点发愣,他本以为至少会有个人会跟他同仇敌忾,一同对奸细即将要落网的事情而感到兴奋,没想到大家都比他冷静,反倒显得他有些沉不住气。
身为陛下身边的重臣,怎么能表现得如此不稳重?书生只好干咳一声,摸了摸鼻子,立即摆正脸色,沉声道:“这回多谢各位相助了!”
“有那个感谢的工夫,你不如把晚上要说的词儿先背一背,别到时候在人前演不下去,那玩笑可就大了!”唐二哥对书生实诚地说。
书生在心底叹了口气,只好将一腔热情都投入即将要发生的一战上。
这一仗,他非胜不可。
入夜后,西北大漠风沙又起,在广袤大地上肆虐横行,呼啸着宛如妖兽的嘶鸣。
一轮血红残月挂在天边,天上星辰暗淡,光线昏暗不明,只有风沙吹出来的痕迹,像是一缕缕轻飘飘的白烟,在空旷地面上游荡。
唐宁和司无岫躲在暗处,长久埋伏,身上都凝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听见远处孤狼的嚎叫,唐宁呼出一口白气,和司无岫十指交握,低声问他:“你冷不冷?”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西北昼夜温差大,你身上穿得少,撑得住吗?”司无岫微微侧过头去看他。
“我身上有妖皇袍呢,你忘记了?”唐宁伸手在他的眼睫毛上刮了一下,霜气遇热化水,在他指尖留下了两滴晶莹水珠。
看起来就像是他把司无岫弄哭了一样……唐宁觉得新鲜,还想再去弄他的另一边长睫,忽然就被人握住了手。
“别闹,阿宁。”司无岫无奈看了他一眼,身体内力一转,热气自然就将身上的寒霜全部蒸化,人由恢复如常了。
随后他将白虎铠化成的长袍一展,长袍顿时又变换了一个模样,成了一件非常厚实的大棉衣,把司无岫和唐宁两个人都裹在其中。
“咱们这个地方算不上守备最薄弱之处,奸细如果不作后续考虑,不会选择走这条路。”司无岫道,“可能我们埋伏一整夜都不会有结果,你若是累了,可以先靠着我睡一会儿。”
之前他们就根据司无岫的推测,圈定了三个奸细最有可能选择的守备漏洞,如果他要偷偷派人出去传递消息,必然会往这边来。
而最有可能的路线,自然是要让书生自己来,让他亲手抓到奸细,会更容易让他与白虎军重新建立起信任的桥梁。
剩下那条路则是唐二哥领着唐家堡的弟子们守着的,而司无岫和唐宁这条路,就是他们两个再加上玉荷、雷鹏。
唐宁打了个呵欠:“我还撑得住,就是觉得有点无聊了。”
老蹲在一个地方,看着一成不变的景色,而且黑灯瞎火的,能看见的东西也不多,一呆就是个把时辰,以唐宁的性格来说,能忍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
“要不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盯着也够了。”司无岫道。
“不行,说好了每个人都有戏份的。我走了,我的戏份让谁来演?”唐宁摇了摇头,他留下来不光是为了抓到奸细,还是出于敬业精神!
绝对不是因为他很想过把演戏的瘾,嗯。
无聊之际,唐宁只好把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的小蝎子抖了出来,戳戳脑袋,晃晃尾巴,愣是把小黑给摇醒了。
小黑睁着两只茫然的眼睛,缓慢地在地上爬了几步。或许是西北夜晚寒凉的缘故,小黑走几步又停下来了,昏昏欲睡,一副很想进入冬眠的样子。
“平时活跃得紧,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总是掉链子?”唐宁瞪着小黑,又戳了它一下,小黑慢吞吞地张开螯钳,又缓缓合上。
好像在委屈对自己的主人说“我真的撑不住了好困啊”一样。
“你也别折腾小黑了,当心惹急了它会咬你。”司无岫好笑地摇了摇头,见唐宁还不死心,还想把自己的蝎子弄醒,索性伸出手,想要替他将蝎子收好。
没想到就在这时,小黑突然滴溜溜在原地快速转了个圈,就蹭地一下飞窜到老远,没入草丛中差点就看不见了。
“它该不会是气到离家出走了吧……”唐宁有点心虚,刚才他也不是没感觉到小黑身上的那股睡意,只不过他这蝎子脾气软,他经常闹小黑,小黑也没跟他着急。
突然来这么一下,唐宁当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是,是前面有情况!”司无岫立刻站起身,顺手将唐宁也拉了起来,往小黑窜出的方向追去。
小黑一溜烟跑没了影,司无岫虽然追丢了小黑,却就不远处火光微亮,人群影影绰绰的场面。
那人群围着的中央,只见书生正提着身穿黑衣的左副统领曹淮道,对白虎军中闻声赶来的兵士道:“他才是奸细!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出现在此地,还身穿夜行衣,不是准备去给妖族报信,又是为何?”
曹淮一开始面色还有些发白,脸上紧张得出了汗,可看见白将军也听到动静前来后,立刻翻脸道:“将军!果然不出所料,属下今夜潜伏在此,就抓到了准备前去通报妖族的方监军!只不过属下武功不够高,被方监军抓住了,他反咬属下才是奸细,请将军做主啊!”
“什么?”书生怒极反笑,“你深夜准备离营,一身夜行衣又如何解释,还想让我替你背着这个罪名吗?!”
曹淮只看向白寒星,表情完全镇定下来:“将军,属下完成任务了,奸细就是方监军!”
书生看见曹淮与白将军之间的眉来眼去,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中计了!
“方监军,那天我刚召集人手公布还有两千兵马随行,你当日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说要改行军路线。曹淮建议我顺着你的意思改动方略,料定你必会想办法离开营地,去通报妖族,今晚之事就是曹副统领跟我商量好的,就是为了将你引诱出来!”
白将军走到书生面前,摇了摇头,痛心疾首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书生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觉得心跳异常快速,四肢却非常冰冷:“我才是在这里设下圈套等人自投罗网的,而我等到的人,就是曹淮。”
“你如今颠倒黑白也没用,人证物证俱在,你又如何抵赖!”曹淮在挣扎之间,从书生的腰间摸出一片很薄的竹简,这竹简被染了色,贴在腰际看起来就像是铠甲的一部分,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出来。
曹淮举起手中竹简,对在场之人大声说道:“这就是方监军通敌的证据!他穿着铠甲,一是为了藏匿这个竹简,二是即便被人发现,也可以想办法抵赖,反说抓奸细的人是奸细!”
书生摸了摸自己的腰际,想起白日里这曹淮确实碰了自己一下,他只以为对方是无意中撞到了自己,没想到是给他的铠甲插了一片难以发觉的竹简。
他气得胸口起伏:“你栽赃陷害,血口喷人,你才是颠倒黑白!”
“将军,如今人证物证都在这里,按照咱们白虎军军规,该如何处置方监军?”曹淮瞥了一眼书生,眼里有几分嘲笑,又有几分怜悯。
白寒星脸上怒气更盛:“按律该斩!这次百里原之战,绝不能因为奸细而功亏一篑,想必远在京城的陛下也不会怪罪本将!”
“白将军,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你不经审问就要判我死罪?”书生怒极反笑,“我好歹也是陛下派来的监军,身上官位比起你的副将还要高一些,你杀了我,就不担心满朝文武的责难吗?”
“就算如今是我多年心腹犯了罪,我也同样会依军规处置的!方监军巧舌如簧,我说不过你,但我对朝廷忠心耿耿,就算遭到责难,也相信总会有人理解我的。”白将军看向书生,“何况你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你又如何解释三五不时就离开军中,经常见不到人的事实?!”
“就是,你一定是去给妖族报信了!”曹淮趁机道,“最近两年来,白虎军与妖族交战总是陷入苦战,必定是你给妖族透露了风声!”
在场的其他白虎军兵士也纷纷附和,想起近年来在战场上因为军机延误而损失的战友,对书生都是恨到了极点,强烈要求将这妖族奸细就地斩杀。
曹淮就等着这一刻,他对白将军劝道:“将军,动手吧,以免夜长梦多!”
书生早在白将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他身边亲兵控制住了,此时被人从后面用力一顶膝弯,跪在了地上。
白将军吁了口气,拔出腰间佩剑,走向了书生。
就在他即将挥剑之际,人群之外又传来了一阵骚动声。
人群纷纷给唐宁和司无岫让开了一条路,他们身后还跟着被玉荷押着的一名身穿夜行衣的男子,这人长相非常普通,要不是一身黑衣,恐怕混入兵士当中也没人能认得出来。
“几位这是在做什么?”白将军问。
“这才是真正去向妖族通风报信的人。”司无岫看了眼玉荷。
玉荷会意,推着那人往前走了几步,将人摁在地上:“我们今夜埋伏在另一处守备薄弱之地,然后就抓到了这个人。”
“那是我的副官,我也是让他来守着妖族奸细的,没想到会跟几位高手碰在一处,这是误会……”曹淮站出来解释道。
“你家的副官是个妖啊?”唐宁狡猾一笑,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奸细钓出来了,他走上前,往那人肩膀上拍了一下。
曹淮是人族,并不知道何为妖皇袍,又因为他一心想要钉死书生,所以不允许他的计划里出现任何的意外,看见派出去的人被怀疑,自然站出来替那人作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