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魔的胸口渗出黑色的血,伤口周围缭绕着一圈黑雾,他低头看了一眼,又对唐宁和司无岫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蛊虫前赴后继地扑向伤口,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一点点将伤口填补完整,随着月魔的动作,不过片刻,伤口便恢复如初,根本看不出受了伤。
“怎么办,他没有实体,就算打伤他,还能用蛊虫来疗伤。”唐宁在空中后撤两步,挥手吹飞那些追上来的蛊虫。
月魔冲到泉眼边界,不断释放蛊虫去攻击唐宁和司无岫,尽管他无法离开泉眼的范围,蛊虫却没有这种限制,他便用黑雾做成两只巨大的手,控制着它们分别攻打唐宁和司无岫
“怎么了,你们不来封印我了吗?”月魔狂笑道,面容狰狞扭曲,眼神充满不屑。
司无岫丝毫没有理会月魔的挑衅,他对唐宁道:“蛊虫也不可能无穷无尽,总有他用完的时候。只要我们加快速度,让他应接不暇,不说能耗光他的蛊虫,至少可以一点点磨灭他的力量!”
“好!”唐宁咬咬牙,拼了!
两人再次配合,协力进攻。
剑气纵横,凌厉锋锐,司无岫每一击都落在月魔身上的薄弱之处。而唐宁则用“连心”读出了司无岫心中所想,几乎与他同一时间出手,配合着拖延月魔的动作,可谓天衣无缝!
地上满是被斩落和被毒死的蛊虫,像下雨一样扑簌簌落在地上,越积越多。
月魔也越来越暴躁,为了摆脱“驭灵”的那些缠人的手,他倾尽身上所有的力量去抵抗,还要避开司无岫的剑气和剑招,已经渐渐力不从心。
“不……我不甘心!不甘心啊!”月魔突然怒吼一声,浑身气息再变,黑色雾气骤然浓缩回来。
放出去的蛊虫在他身上又紧紧裹了一层,这一回月魔的身体变得更为凝实,行动间动作也变得越发的快,甚至力气也是从前的几倍!
“我要你们死!”月魔快速袭向司无岫,一拳砸向他的胸口。
白虎铠及时在司无岫的胸口上幻化出一块护心甲,质地相当坚实,可这一拳砸在司无岫身上,却还是令他皱起了眉,身形往后倒退了数步。
“无岫!”
“阿宁,不必管我,当心你身边!”司无岫冲他大喊。
唐宁猛地转过身,对袭向他面前的月魔露出惊愕的表情。
月魔笑得越发狰狞:“我先杀了你,再杀了他……”他刚才就等着将两人分开,各个击破的这一刻,复仇的快意涌上心头,令他不由自主地狂笑。
然而月魔定睛一看,却发现面前的人也在笑,而那笑容让他心底突然一慌。
唐宁眨了眨眼,张开双臂,两条血线从他的指尖钻出,像两条红色的鞭子。
随即,他的脑海里多了几枚古朴的符文图案,这并非唐宁的记忆,而是司无岫通过“连心”向他传递的消息。
唐宁虽然不认识这些符文,却能依样画葫芦,双手不断挥动,以他体内的妖血为墨,转瞬之间就已经描摹出十数枚符文!
月魔反应过来,想要往后退时已经太晚了,十几枚符文在空中迅速将他包围,形成一道道沉重的枷锁,将他牢牢困缚,令他动弹不得!
“驭灵”也在帮忙束缚月魔的手脚,符文与妖力一同牵制着月魔,与此同时,司无岫长剑已至!
利刃照着第一次重伤月魔的地方,精准地又刺了一剑。“我猜,即便是有蛊虫的修补,你这胸口上的伤还是最脆弱的地方。”司无岫冷笑,“我可说对了?”
月魔发出一声惨嚎,周身气息紊乱而暴动,他剧烈地挣扎着,狂吼着,释放出所有的蛊虫和蛊毒,凄厉刺耳的叫声响彻云霄。
“你们……你们该死啊啊啊!”
月魔脸上泛出痛苦的表情,将所有的黑雾调动起来,不断地修补自己的伤口,然而无数的黑色蛊虫却在接触到伤口的那一瞬就变成了尸体,根本无法用来填补。
“这是……怎么回事?”月魔疑惑地低下头。
“被你折断的绿影剑里有阿宁的蝎毒。”司无岫也低头瞥了一眼那个伤口。
“你徒手将其折断,毒素便已经渗入了你的身体,巧妙地潜伏起来,剑灵借着毒素将你的弱点告诉了我。在我一剑洞穿你的胸口之后,你急忙用蛊虫疗伤我就看出来了,这里是你的死穴,于是等到第二次刺伤你这个地方,我便让绿影剑释放蝎毒,毒死所有蛊虫,你的伤口便永远也好不了。”
司无岫说话时还不往将剑又捅入一分,连喘息之机都不留给月魔。
因为一旦对其心软,丧命的就会是自己。
“阿宁,就是现在!”司无岫对唐宁喊道。
“了解!”唐宁双手在空中又画出十几枚符文,加重了对月魔束缚的力道。
同时,他利用脚边的石阵与玉山道人传承中的阵法,以石阵为阵眼,将月魔困缚其中。随着他念咒的语速越来越快,月魔的身影也在逐渐模糊,地上的蛊虫也融化成一滩黑水。
月魔不甘地尖叫着,怨恨地看向唐宁和司无岫。
眼见最后一道封印即将完成,月魔大半个身子已经重新埋入土中,月魔极其不甘,将体内最后一点蛊毒逼至喉间。
“阿宁,当心他使诈!”
月魔脸上带着扭曲的笑,从口中射出一支黑色的毒针,直直朝正在施术的唐宁而去。
司无岫见状立刻扑身而上,抬起手以白虎铠替他挡下这最后的暗算。
月魔发出怨恨而不满的叫声,毒针在他的身体彻底埋入地下之时也散成了一团淡淡的黑色雾气。
司无岫放下手臂,正要去看唐宁的情况,就见黑雾骤然向他飘了过来,抢在白虎铠幻形之前扑到了他的脸上!
“无岫!”唐宁睁开眼时,就看见司无岫的脸上缭绕着一团黑雾,他立即打出一枚符文,也不管这符文究竟有什么含义,总比他的暗器要来得强。
黑雾在符文触碰到的时候就彻底烟消云散,只留下咬牙忍耐的司无岫。
“你没事吧?”唐宁一边从衣袖中翻找解毒药,一边朝他走来。
“你先别……别过来!”司无岫抬手捂住自己的半边脸,微微低头,往后退了两步。
左脸灼灼燃烧般地疼痛,司无岫站在水边,低头匆匆看了一眼,便是瞳孔一缩。
唐宁不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你总要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啊,不过去我怎么帮你查看伤势,替你解毒?”
司无岫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自己的手,别开视线,眼神黯然:“如果我变丑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朦胧月色下,司无岫的左半边脸被蛊毒沾染,形成一道道黑色而不规则的斑纹,像烙印一般,将那张完美无缺的脸生生破坏。
如果说他的右半边脸好看得宛如天神下凡,那么左半边脸就形如地狱修罗,令人看一眼都要皱眉。
但唐宁非但没有皱眉,还好笑地看着他:“你更丑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这算什么?”
顶多就是纹身而已,唐宁以前也不是没见过那些在脸上纹大片符号,把自己纹成个鬼的人,相比之下,司无岫这个还真不算什么。
最初他们去东郊村时做的易容也很难看,至少眼前这个司无岫还是能看出依然英俊的五官的。
司无岫不确定地看了唐宁一眼:“当真?”
“我保证,就算你变成这样,我还是很喜欢你。”唐宁凑到他面前,在司无岫的唇上亲了亲,“而且这蛊毒又不是解不开,你也不会一直是这样的。”
尽管司无岫并不以自己的容貌为荣,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唐宁也知道他其实对自己的容貌还挺自信的,要不然也不会经常来“色诱”,每当司同学用那张脸演戏时,唐宁都拒绝不了他。
突然间被“毁容”,换成是谁都没法接受,更何况是“天下第一美人”。
“先给你上药吧,就算不能治好,也能缓一缓蛊毒。”唐宁淡定地说,拿出玉荷为他配的解毒小药丸,揉碎了替司无岫细细抹上。
遇到这种事情,两个人当中必须要有一个人冷静下来,否则一起慌了神,乱了阵脚,地底下的魔神会很乐意看到他们拆伙的。
何况唐宁真心不觉得这就叫丑。
总比什么大小眼、歪嘴巴、没眉毛什么的要强吧?那些黑斑看久了不还挺个性的嘛。
司无岫眼帘微垂,在唐宁离得近时,忍不住微微动了一下。唐宁立刻扳过他的脑袋:“你别乱动,这样我怎么上药?”
“你看见这些伤痕,就不觉得恶心?”司无岫哑着嗓子道,被唐宁的视线盯着看时,仍会不禁想要别开脸。
“真不觉得。你再扭头,我就不让你摸尾巴了啊?”唐宁威胁他道。
司无岫果真乖乖地站定,一动不动了。
上药期间,司无岫的目光一直跟着唐宁走,唐宁往旁边挪上一步,他也的目光也紧随着唐宁挪动些许,生怕一个错眼唐宁就不见了似的。
唐宁心里又好笑又心酸,他从未见过司无岫这样紧张的时候。
上完药后,他不禁又捧起司无岫的脸,在他的嘴角上轻轻一碰:“哪怕你一辈子都这样,我也不嫌弃你。你看,我也没法化形,耳朵和尾巴都收不起来,你也没嫌弃我啊。”
“那怎么能一样,阿宁自从有了尾巴,就变得更招人了。”司无岫的声音有点闷,手臂环抱着唐宁的腰,摸了摸他身后毛茸茸的尾巴。
看在对方情绪正失落的份上,唐宁就不跟他计较尾巴被摸的事情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也没关系,咱家有一个好看的就够了,要那么多也没用,又不能跟街边卖画的人要肖像费。”
“嗯,咱家。”司无岫牵起嘴角,目光仍跟着唐宁的动作走。
见他收起小药瓶,又从芥子石中拿出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是他们在卅山城举办月老节的时候买的。唐宁那天玩得有点疯,新奇好玩的东西买了一堆,最后玩腻了就都堆在角落里,而今正好可以利用起来。
唐宁拿着面具:“你要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你的脸,可以戴上这个。”
“不了。”司无岫握着唐宁的手,目光移到那只鬼面具上,又转回对上唐宁的视线,“既然阿宁不嫌弃,那我也不需要这个。”
“这就对了。”唐宁点点头,摸了摸他的左半边脸,感觉那些药粉已经被皮肤吸收,便轻轻地在他左脸上亲了一下。
司无岫见他如此坦然,毫不介意,一颗悬着的心也逐渐落了地。
“就是在封印月魔之前,来不及问元氏先祖究竟对他做过什么了。”唐宁遗憾道,“这肯定是个很重要的消息,没准和元帝陛下的伤势有关。”
书生曾说,元帝身上旧伤反复,这个旧伤是他从前练功的时候出了岔子的缘故。宫里人讳莫如深,他们这些心腹也对此知之不详,不知道是被人打伤还是真的练功受伤。
要是按照月魔的说法,元氏一族利用他塑造武体,将来必会遭到反噬,那么元帝的伤很有可能就是反噬造成的。
元帝是元氏一族最接近武圣的人,那是否代表,天赋越好的人,就越容易受月魔的影响?
那司无岫呢?
司无岫摇了摇头道:“就算你问了,以他对我们的恨意,也不会说的。”
“可至少也是一条途径啊,若是他真的对元氏的武体动过手脚,那你岂不是也很危险?”唐宁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除了月魔,我们能问的就只有陛下了,不过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太可能去跟他见面吧?”
“我确实不想见他。”一个连名义上的父亲都称不上的人,抛妻弃子,敢做不敢认,司无岫对元帝还真没有半点好感。
“更何况,不管是问元帝,还是问月魔,哪怕他们愿意说,也不一定会对我们说实话。”司无岫道。
唐宁回想了下,忿忿道:“那倒是,月魔一看就恨不得将我们杀之后快,最后也不忘用毒针偷袭人,太可恶了!”
“所以就算问不出来,你也不必介意。”司无岫安抚地捏了捏他的尾巴,“日后慢慢查就是了。”
“嗯。”唐宁点点头,把自己的尾巴从对方手中拿开,“我去把你的剑捡回来。”
绿影剑虽然断成了两截,但听司无岫的说法,蝎毒用光了,可剑灵还在,以赤蚌珠的可塑性,说不定还能重铸。
司无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拉住了他:“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
“什么?”
司无岫还没来得及开口,远处就传来了唐二哥他们的叫声:“阿宁,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二哥!”唐宁他们正在山坡上,率先看见还在下方徘徊的唐二哥等人,不由冲他们用力挥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唐定立即甩下后面的人冲上山坡,一直跑到泉眼边,连气都来不及喘:“刚才真他娘的见鬼了!我们一路找你们都找不到,耳边能听见打斗声,人影却一个也看不见,没想到你们竟然离得如此之近!”
“想必是魔神所为,他用蛊虫制造了一个障眼法,让你们走来走去都走不出这些沟壑,俗称鬼打墙。”司无岫道。
“那魔神呢?”唐二哥四下一看,发现一个新的封印,这种封印他这一路上都看熟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唐宁所为,立马对弟弟竖起了大拇指,“还是我们阿宁能干啊!”
直到这会儿,唐二哥才借着月色看清了司无岫的脸,不由纳闷:“咦……你这脸是怎么了?没擦干净?”
司无岫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他早就该明白,自己捡到了一个小宝贝,这宝贝的家人也不是一般的人。
寻常人看见他这张脸,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感到惧怕厌恶,用带着异样的目光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