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林生被带到一个独立的小房间里,有些像审讯室,没等一会儿,面容憔悴的蔡思明被带来了,进房间的那一刹那,见到林生高呼一声:
“哥—”
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哥!你把我带出去吧!这里太压抑了,我才待半天就受不住了,太难受了!”
林生看了眼带他来的男警员,“辛苦你了。”后者知道林生的意思,道了句:“五分钟。”然后关上门,站在了门外。
下一刻,林生揪住了蔡思明的衣领,把他摁在桌子上。
蔡思明瞪了双目,结巴道:“哥、哥!你这是、这是干什么……”
“你是不是动过我家里的东西?”林生怒视着他。
蔡思明微不可察地顿了下,大呼,“没有!什么东西?我没动过!”
林生抓住他的头发,“你给我说实话!”蔡思明瞧他的神色,明显是已经发现了什么,心知自己再不好糊弄,只得说道:
“就你和纪总的那个合同,我……我是不小心看到的,可我看到就忘了,真的!哥你信我,我就看了一眼,没细看!”
林生照着他的嘴巴来了一掌,“你十句里面有九句都是谎话。”
蔡思明忍着口腔被牙齿磕破的疼痛,“没有!这次是真的,哥!我没骗你!”
林生眯了眯眼睛,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令他越看越心慌,忽地,林生放开抓着他衣领的手,“你在警察局自生自灭吧。”
作势欲走,蔡思明连忙拉住他的臂膀,“不,我刚没说完,哥!!我……”
林生回头看着他。
蔡思明的脸色有些发白,“我……”半天没说出来。
林生的耐心似被他耗尽般,甩开他的手之时,蔡思明道:“我拍照了!”
林生心头突突地跳,“……然后?”
蔡思明忽地跪到地上,抱住林生的大腿,“哥!!我一时糊涂,当时只想赶紧拿到钱,就……就把照片给了一个娱乐记者。”
林生瞳孔骤张,气得脸都红了,“你!”
“反正哥你和纪曜礼那么相爱,这点东西对你们根本就造成不了什么影响的吧?”蔡思明越说声音越小,见林生下一瞬恐怕就要气得夺门而去,忙继续说:
“我大半月前就给那记者了,但是网上一直风平浪静,许是他觉得这个新闻没什么爆点就这样算了呢?”
林生的声音嘶哑,“你给了哪一家娱记?”
……
林生回到警局大厅,壮壮还未来得及过来扶稳他,舅妈和舅舅就冲了过来:
“我们思明现在还好吧?”
“怎么样?聊得如何?有转机吗?”
“裕康,你看这事……”
舅妈拉过林生,在他耳边小声道:“生生,你看要不疏通点关系,塞点钱把思明弄出来吧,他从小娇气还体弱,吃不得这些苦的。”
林生后退了一步,和她拉开距离:“我能有什么关系?我一个穷演戏的,哪有这样的本事,舅妈你太高看我了,这事也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舅妈面色有些不好,但还是耐着心搓手,“你不行,那纪总一定有办法,纪总肯定能把思明弄出来……”
“舅妈!”林生大吼一声,打断他的话,“蔡思明他是违法!吸`毒,不是以前偷你们钱包那样的小打小闹,他这样糟蹋自己,谁都救不了他。”
“砰”的一声,林生循声看去,忙搀扶已经跪坐在地上,要往旁边倒的男人,“舅舅!!”
“爸爸!”思佳大惊失色,扶住了男人另一只手。
舅舅捂着心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气,神情难受至极。
舅妈霎时呆在原地。
……
市中心医院,心内科VIP病房。
舅舅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还没从昏迷中醒过来。舅妈在旁边握着他的手,本就红肿的眼睛里,眼泪不停地往外淌。
林生站在门口,听着医生和自己陈述舅舅的病情。这次是因为情绪激动,引发了舅舅心脏病的旧疾,还好送来及时,此时已抢救了过来,还需静养恢复。
眼看着又要住院,思佳回家去拿父母的换洗衣物了。
医生走后,舅妈瞅了林生一眼,哭的声音越发剧烈了,“孩子他爸,你真的是可怜啊……当初说了不要把那个白眼狼的带回家,你偏要,人家现在有出息了,连你的人也不认了,对你的孩子也见死不救,你真是白费了一番苦心啊。
“孩子他爸你醒醒啊,现在思明的情况还弄不清楚,你怎么又这样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一个女人和思佳可怎么办啊……”
壮壮听了翻了个白眼,一旁插针的护士敲了敲床头柜,“病人需要静养,家属请控制一下情绪。”
舅妈这才没办法地压低声音,仍旧在那哭得没完没了。
林生听着心烦,让壮壮扶自己到走廊的长椅上坐下。
坐了一会儿后,拿出手机,给安谦发了刚刚蔡思明告诉自己的娱记名字,还未来得及受到安谦的回应,手机就进来了电话,他看着屏幕上面显示的备注名字,心头一酸,立马摁了接听。
“生生。”纪曜礼似乎在外面,话筒里传进风呼呼刮过的声音。
“嗯。”林生的语露依恋,“我想看看你。”
纪曜礼二话不说地拨过视频。
壮壮看着,忙说自己去趟洗手间,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纪曜礼站在一处天台上,旁边有露天的桌椅,有些像一个公司的休闲区。林生望着一身齐整西装的纪曜礼,糯糯地道:
“怎么办,我好贪心,看到你,就更变本加厉了,想要你抱抱我。”
纪曜礼柔柔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才问:“舅舅,好些了吗?”
林生点点头。
“纪哥哥,我今天又听见,有人叫我白眼狼了。”林生脸上带着执拗,“我讨厌这个称呼,他们根本就不懂我,也没试着去理解过我。”
纪曜礼的瞳中滑过心疼,像哄小孩似的,“那我们就不要他们了,不稀罕。”
“嗯。”
“纪哥哥,你说,如果大家都知道了,我们一开始其实是契约结婚,会不会……”
纪曜礼的语气再自然不过,“那又如何,谁都改变不了,我们现在相爱的事实。”
林生灼灼地望着他,良久,道了声:
“我就稀罕你。”
……
英国,道路上行驶的黑色宾利内—
纪曜礼翻阅着手中的文件,对副驾驶的副助道:“重新联系合作方,将我的行程排紧密一些,尽量早一天回国。”
副助:“好。”
这时,副助的手机响了,忙接通,捂住嘴巴小声询问对方身份后,顿了顿,然后回头看向纪曜礼:
“纪先生,对方说有话一定要找您谈。”
“谁。”纪曜礼头也不抬地问。
“周忆澜。”
纪曜礼的眉眼变冷硬,“挂了。”
副助颔首,刚欲动作,纪曜礼的右眼皮无端地跳了一下,他心头闪过的什么,“给我吧。”
副助微愣,立马将电话双手递过去。
纪曜礼把手机靠在耳边,没有说话。
但那头的周忆澜听到了他沉稳的呼吸声,知道他在听。
“纪总,你可真绝情啊。”周忆澜的声音带着怨念。他此时在自家光着上身,抚摸着左胸口结的痂。纪曜礼给他洗纹身用的世界最先进的设备,就是为了他身上不留任何有关纪曜礼的痕迹。
他知道,纪曜礼是觉得他膈应。
纪曜礼的耐心显然有限,“没事挂了。”
周忆澜冷笑一声,冒出了没头没尾的一句,“在合约期内,我们只用履行夫夫之名,不用行夫夫之实……”
纪曜礼的眸色加深。
周忆澜:“纪总待林生可真好呢,后面还有保障演艺资源的条款,哇 ,可真让我羡慕啊。”
“你怎么知道的?”纪曜礼下意识想摸烟盒,却想起自己因为戒烟有一阵子没将烟带在身上了。
周忆澜的语气得意,“还是得感谢林生有个不争气的弟弟啊。”在跨年晚会的时候,周忆澜就已经开始找人跟踪林生了,自然也看到了他弟弟神情鬼祟地从林生家里出来的样子。
不久后又捉到蔡思明逃课,似出门做什么交易,周忆澜派的人截了胡,就花了小两万,得到了这么劲爆的几张图片,上面不仅有林纪二人的签名,还有清晰可见的手印。
周忆澜对着镜子,龇牙咧嘴地抠下胸口的痂,血肉模糊也不在意,只为留下疤痕。
“一开始,我是准备在厦门用这几张照片,威胁林生离开你来着,但是他走运,竟然拍到了我喂那蠢狗吃巧克力的视频,后来还牵扯出那么多旧事。”说到这,周忆澜恶狠狠地道:
“没想到吧哈哈!你们留着后手,我一样握着你们的把柄!我现在一身债和官司,你去帮我摆平掉!送我出国,不然我就把这照片发到网上!!后果自负!”
纪曜礼默了好一会儿,“我现在在国外,等我回去再谈。”
周忆澜一听有戏,绝望的心头涌上狂喜,语气依旧刻薄,“那你抓紧时间,我最多等你两天。”
副助察觉到车内气氛不对,待纪曜礼挂了好一会儿的电话,他的心里有些发怵,鼓起勇气回头。
纪曜礼却没注意到他这头,视线一直粘着路边,停在垃圾桶边的麻雀身上,说话时的语气很轻松,唇角竟然带着浅浅的笑意:
“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
副助连大气都不敢出,微微摇了摇头。
纪曜礼把手机用力掷到窗外,在垃圾桶里砸出巨响,惊飞了那只麻雀。
“是威胁我的人。”
第86章
林生到骨科做了脚踝护理后, 再回到病房,舅舅依旧躺在床上, 不过刚才他已经醒过一会儿。身体仍旧虚弱, 所以比较嗜睡。
壮壮帮忙在附近酒店开了间房, 将舅妈送过去休息了,她情绪太过浮躁,留在这不利于舅舅病情的恢复。
但舅舅病情还不是很稳定, 第一天得有人陪床。
林生坐在病房的沙发上, 将陪着他劳累了一整天的壮壮派回家休息, 壮壮起初还不放心, 再三叮嘱后, 方才离开。
他手肘放在沙发垫上,撑着脑袋,睡眼朦胧间, 看着病床上舅舅已显老态的侧颜,头发里掺着星星点点的白。
舅舅眉宇间,和记忆里的妈妈极为相似。心脏病是蔡家的遗传病, 如果妈妈还在世的话,人到中年,许也是常常疾病缠身。
姥姥姥爷很早便去另一个世界享福了,舅舅算是妈妈在这世界上, 唯一剩下的嫡亲了。
林生埋怨过舅舅, 觉得他无能又贪心, 觉得他在一个家庭里活得并不像一个男人, 觉得他老用对自己的好来绑架,那样的好在不知不觉中就变了味道。
但因为血缘的纽带、长时间的相处,人的感情都变得太过复杂。
林生已经试着在万千事情上绝情,唯独不能视舅舅的生死于不顾。毕竟舅舅是在他觉得天塌下来之时,唯一向他伸出手过的人。软弱如舅舅,还是顶着那样大的家庭压力,将林生留了下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辗转反侧,为自己的不通透。这时候纪曜礼就会抱着他,说人都是有血有肉,他喜欢又心疼这样的林生。
睡着的最后一刻,林生在想,人世间的关系要是统统都能用简单的金钱衡量就好了,不掺杂任何情感,做最冷冰冰的交易。但如果真是这样,他希望,他和纪曜礼之间,除外。
今天他也累了,这一觉睡得有些沉,迷迷糊糊地,被身边低低的抽泣声给吵醒。
“思佳?”
女孩还穿着宽松的校服,不敢哭太大声,一直在用衣服袖口抹眼泪,见林生醒了,她连忙别过脑袋。林生的眼神放柔,这孩子从小要强爱面子,懂事起就很少在别人面前落泪,今天该是难过极了。
“下晚自习了?”林生问。蔡思佳现在正在读书的关键时刻,不好耽误。所以下午的时候,就被林生派人送去学校了。
他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九点多了。
“嗯。”思佳说话时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林生默了一会儿,对她道:“思佳,哥哥今天很疲惫,你能像小时候一样,抱抱哥哥吗?”
“不能,我长大了,是大姑娘了,不能随便抱的。”思佳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慢慢挪,还是钻到林生怀里,很轻很轻地抱着他。
林生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廓,“告诉哥哥,为什么哭?”
这一问,思佳又小声抽泣起来,“我不喜欢爸爸,觉得他很没用,但……但我还是怕他好不了,怕……”
林生挠了挠她的头发,“哥哥保证,你爸爸会好起来的。”
“真的?”
林生笑了笑,“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思佳鼻头一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我还很内疚,总是因为这些烦心事,把哥哥牵扯进来。”
林生静静地给她擦眼泪。
“今天下午在学校,我的脑袋一直闹哄哄的,听不进去课,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但最想的,还是想为妈妈和蔡思明,向哥哥你道歉。”思佳鼓起勇气,说出这番话:
“你知道的,我妈从小就是重男轻女家庭长大的,所以这种思想在她的意识里根深蒂固,她从小就掐斤掐两地过活,逐渐被世俗化,事事都变得斤斤计较,为了不让自己吃亏慢慢变得尖酸刻薄。可过得再寒酸,也不会苦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思佳苦笑,“我还记得,去麦当劳买麦辣鸡翅,妈妈从来把好吃的鸡翅给蔡思明,将剩下的翅根给我。家里吃咸鸭蛋,蔡思明喜欢吃蛋黄,那我就只有蛋白的份。还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妈妈叫我端汤,我当时还想帮妈妈添饭,便把汤交给蔡思明,他怕烫,直接把汤掀地上了,后来妈妈把我揍了一顿,说是不该让弟弟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