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的声音小小的,“可能是惊吓吧。”
“没事。”纪曜礼的心情好像并没有被破坏,语气慵懒,“这是杂志采访,摄影师当时在拍照,没录进去,也没来得及拍你,不管他们最后信没信,我都要安谦去慰问了,保证不会说出去。”
林生仍旧有些担忧,“我是怕给您添麻烦。”
纪曜礼没有说话,像个熊一样地趴在他身上,和你有关的都不叫麻烦,叫好消息。
而关于脱针织衫那事,他也吩咐了安谦留意,毕竟那音响的对话语意不详,且只有短短的半分钟,没能留下痕迹,私下嚼舌根的人都会被领导敲黑板,毕竟人家是合法夫夫,人之常情。久而久之,新鲜劲过去这件事也会散了。
“我现在想着的是要帮你联系这家叫百思的浴袍店,赞助一条你当模特的广告。”纪曜礼无奈道。
林生觉得丢人,“对、对不起。”
纪曜礼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 “晚上多让我陪你练练肺活量就好。”
林生低下了脑袋,这人每次说这些话时,一点都不害臊。
“我的内裤对纪总做了什么,要这样对待他?”林生是真不懂他好好的内裤,一早晨可怜成那样。
“咳……”纪曜礼咳了一声,“是我不对,到时候陪你一箱。”
纪曜礼把头埋在林生的腹上,蹭了蹭,“我终于知道君王为什么从此不早朝了,不想上班。”
林生虽然没有为自己的内裤伸张仗义,但还是被他给逗笑了,“你上班就是走到房间外的事,还不愿意。”
纪曜礼闭上眼睛,想要睡一会儿的样子。
林生连忙轻拍他的手,“起来啦,我今天有拍摄的。”
纪曜礼这才闷闷不乐地说道:“壮壮早晨给我来电话了,说是你们要拍戏的那条街今天还是不少围观的粉丝,剧组也等不起了,只好找编剧改剧本,换个场地,保险起见,换到两百里外一个小叫孝城的县城拍摄。“
林生意外道:“要去外地吗?”
“嗯。”纪曜礼说:“要去一周。”
林生有些期待道:“孝城诶,听说那里的米酒超级好喝的,一直想去没有机会!”
纪曜礼抽了抽额角,“你要离开你的老公一周,你能不能适当装出一点难过?”
林生当即捂着嘴,作痛苦状,“天,一周不见,这让生生该如何睡得着?”
纪曜礼用力捏了捏他的脸蛋,“我看你要开心死了,去了那没人管你。”
林生偷着笑了一下,表现得这么明显吗?然后他被纪曜礼拉起了床,“去洗漱吧,衣服一会儿熨好了给你送来。”
嗒嗒嗒的拖鞋声响起,林生进了洗手间,出来后穿戴妥当,被纪曜礼送到了一楼大厅,外面保姆车已等候多时。
壮壮提早去乾厚里帮林生拿了衣物行李,正坐在副驾驶上冲他招手。
林生的边走边回头,冲纪曜礼拜拜,“不要想我哦。”
纪曜礼舔了舔牙龈,失笑,要不是旁边职员都看着,真想把他拽回来好好“上课”,收收学费。
直到看着保姆车平稳汇入道路,纪曜礼这才转身进了大厦,走得有些快,这几天公司忙着软科幻剧作的开发,市里对这个项目极为重视,安排了专员到访,还有大小会议需要他亲自在场,需得争分夺秒推进。
保姆车在高速收费站前和剧组的几辆车汇合,但林生不知道这些,因为他上车就开始睡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孝城。
小县城空气养人,林生下车的时候伸了个懒腰,心情跟来度假似的。
剧组修整的这两天,编剧姐姐们来了别的灵感,日夜改剧本,将瞿阳自杀的那幕戏给改了。
天气太冷了,林生嘴里呼出的都是白气,看着自己冻红的双手里拿着的新剧本:瞿阳不堪网友言论的攻击,选择和新漪同样的自杀方法,溺水而亡。但自从新漪在江边出事后,江边设置了安全员,他几次靠近都被喝走,最后他选择了家附近了一条河作为自己的长眠之地。
林生事先简单地和苏子涵对着戏,他不知道自己是被冻的,还是苏子涵的演技太好,就算只是试戏,瞿阳也把那份绝望深深刻在眼里,连带着他的心也忍不住悲愤起来。
这段时日,他又何尝不是饱受网络暴力的困扰,此时这个作品,对他来说,得不得奖已经不太重要,他是真心地希望这部电影成片后,能被更多的人看到,让那些网络施暴者能够加以反思。
熟悉新的剧本过后,正式开拍—
新夏拿着一个啤酒瓶,眼眶红得要命,竭力不让自己流泪,然后灌了一大口酒。
摇摇晃晃地从地下酒吧里出来,抹了下眼角,嘀嘀咕咕道:“这风怎么辣眼睛啊。”
走了两步,他又开始咒骂阿赞,行尸走肉地走地在路上,自言自语,他罗列着自己和阿赞的回忆,他想不起当时到底是自己招惹的他,还是阿赞引导着自己,可读书时期他们确实真心相爱过。他又开始骂阿赞,没有逻辑地骂,就是想要发泄出来。
反正清晨的路上也没什么人,就算有人的话,也只会把他当作一个疯子,不会靠近。
一位做早点摊的阿姨看到他,吓得走到屋内,激起了他心中的怒意,不甘喊道:“我很可怕吗?我明明样样都很优秀,为什么阿姨你也要躲我?那个男人哪里比我好?除了有钱哪里比我好?!”
自是没有人回应。
“好啊!都离开我,妹妹也离开我!多好!”新夏又给自己灌了口酒,酒水顺着脖子漏了一身也不在意,他眼睛猩红,发现河边站着一个男人。谁看到他都躲,可这个男人却不躲。
有点意思,他踉踉跄跄地靠近,却发现这个男人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穿的极其单薄,面色惨白,胡茬满面,无神地望着水面。
新夏喝高了,脑袋比正常人慢半拍,“喂”,叫了他一声。
这样近的距离,男人不可能没有听到,新夏肚子里窝着火,“连你也瞧不起老子?”
“滚。”这是瞿阳对新夏说的第一个字。
新夏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一拳头砸到他脸上,“你他妈也瞧不起老子!瞧不起老子!”
瞿阳被打得愣了下,也一拳头还给他,“哪里来疯子?”
二人迅速扭打在一起,下手都是极狠,宣泄着彼此心中的愤恨和无力的压力,两个男人打到脱力,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意识最后清醒的一刻,新夏看到河边留着一张写满字迹的纸,抬头是遗书二字。
瞿阳见他醉死了过去,本想继续自己跳河,他不会游泳,这样跳下去,必死无疑。他又站到河边,闭上了眼睛,良久,他低骂了声,又转回去的把新夏扛起来。
这条街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这人就这样醉着,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体温太低休克而亡,他走得也不安心,黄泉路上要是遇着了,怕是又要打一架。
于是新夏就被瞿阳拖回了自己住的那破旧的平房。
……
白天里,纪曜礼一直忙着接待和开会,一直加班到晚上十点。
安谦问,要不要替他开车,送他回乾厚里。
纪曜礼摇头,林生不在,回那里也只会觉得空旷。明天一大早又有个提案会议要参加,来回跑也麻烦,干脆在公司将就一晚好了。
他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拿出抽屉里的烟盒,这才发现已经空了。他将烟盒扔到垃圾桶,疲惫地闭上眼睛,休息了会儿,直到公司的职员走得差不多了,他才起身,独自走到楼下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准备买一包香烟。
走到收银台前,纪曜礼正在掏钱包,忽然发现放糖的柜面有一个包装袋,上面有着一个蓝白的毛茸茸兔子,心里跟着柔了一下。
他蹲下,看着这包名叫“大白兔”的糖。
这时,他身边走来了两个年轻男孩,站在旁边的床上用品栏前,交头接耳。
身材壮一点的那个男孩说:“要买一点润滑剂了,家里的用完了。”
纪曜礼拿糖的手一抖,他酸了,同是男人,为什么他在这样的春宵,要在这里挑奶糖,人家却那么优秀?
瘦一点的男孩小声道:“套套也要一点,家里只剩三个了。”
纪曜礼瞥了一眼那个壮男孩,三个还不够?
壮男孩俯身挑选了一下 ,“要这个螺纹的吧。”
瘦男孩摁住了他的手,“不、不,这种太厚了,换旁边这个超薄的吧。”
纪曜礼:“……”原来这个还挺多讲究。
他拿了包大白兔起身。
壮男孩在瘦男孩的脸颊波了一口,“都行,你上次不是说还要果味的吗?我瞧着有草莓味的。”
瘦男孩默默地地拿了那盒草莓味的。
纪曜礼想要结账,结果两个男孩占着收银台附近的柜面,一直在挑选,他根本没法靠近,只好等一等。
壮男孩还在说着声音不小的“悄悄话”, “我在宿舍旁边的宾馆办了个卡,以后想去就去,天天去也可以,反正我有钱……”
纪曜礼不耐烦地咳了一声,两男孩瞥了他一眼,瘦男孩下意识地让了让,壮男孩表情不太好,白了纪曜礼一眼。
纪曜礼想着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把大白兔递给收银员,还要了包烟,瞧着那两男孩在还挑,好心道了句:“年少的时候还是要懂得节制,不然年纪大了要性冷淡的。”
两男孩一怔,壮男孩瞪着她,“大叔,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纪曜礼挑了挑眉,大叔?
壮男孩补充了句,“一看就是嫉妒我们有性`生活。”
纪曜礼看着他,“我连婚都结了,我嫉妒你?”
“哦,那难怪,满脸都写着婚姻生活不和谐。”壮男孩嗤了一声,瘦男孩闻言看着纪曜礼的眼神里也是可怜。
纪曜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俩,“你们在芬兰赫尔辛基的冰屋里做过头顶着极光的爱吗?你们在爱琴海岛的海滩上做过爱吗?你们在罗麦特乡村的城堡里做过爱吗?你们在加拿大小猪湾的渔村里做过爱吗?你们在朱尔斯海底旅馆里做过爱吗?和我谈做爱,你们确定?”
谈理论你们谈得过我纪曜礼?
壮男孩愣住,瘦男孩有些难堪,却又忍不住有些好奇,“你刚说的是那个全球最贵的海底旅馆吗?天啊据说一晚二十万美金呢!你去过吗?”
纪曜礼:“当然。”小时候和爸爸妈妈去玩的。
瘦男孩忍不住道:“好浪漫啊。”壮男孩脸色不太好。
纪曜礼和收银员道:“这些玩意儿我全要了。”收银员看着他指向的避孕套所在的柜子,惊讶:
“全部?”
纪曜礼点头,很是无奈的样子,“是啊,我家那位一天到晚也是要要要要个不停,怎么办,拿命娶回来的宝贝,只能宠着。”
收银员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纪曜礼提着一大包,一把从里面抓了几盒,塞到壮男孩手里,“不客气,就当叔叔请你的,这款好用,信我。”
然后他挺直着脊背走了。
好不好用他不知道,瞎说的,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好爽。
坐在便利店外面的长椅上,纪曜礼点燃了香烟,透过缭绕的白烟,看着那两个男孩灰头土脸跑远了,嘁地一笑。
笑完过后是轻声一叹,他可真够无聊的,和小孩子们闹什么。
冷静下来,看着这一大包套套,开始惆怅,当真是冲动消费,自己又用不着,还给浪费了。
思前想去,他给左烨打了个电话,后者正在和茸茸并排坐在家里的书房,坐在电竞椅上,疯狂玩着的网游。
左烨忙着呢,摁了接听键,“曜礼?”
纪曜礼刚准备说话,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茸茸的声音,“啊啊啊啊爸爸你要死了,赶紧躲好,我把那人杀了来救你。”
纪曜礼:“……”人家感天动地“父子情”,家里不像却这玩意儿的。只好随便扯了点闲话,然后纪曜礼挂了电话。
心里苦涩,大半夜的,大家怎么都成双成对的。
不知道两百公里外的小白兔好不好,剧组里的饭不好吃,肯定又没吃好。拍戏的时候穿的少,会不会又冻感冒。第一天没人管,玩疯了吧,估计顾不上想他。
这时电话想了,安谦打来的,“纪总,您下去买东西,怎么买了这么久?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纪曜礼说:“谦儿,年终奖多送你一后备箱的套怎么样?”
安谦默了一会儿,很受打击:“……我好心好意关心您,您竟然嘲笑我这个光棍儿,您太过分了!”
他不依不饶道:“真是的!我和谁用,我和您用吗?”
纪曜礼: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
凌晨一点的片场—
新夏戒备地看着煤气炉前熬粥的瞿阳,瞿阳盛好粥,然后将咸菜一起端给他,他也不喝,生怕这个把他带回家的人对他意图不轨,在粥里下什么东西。
他们已经僵持了一天。
瞿阳忍无可忍地拿了个巴掌大的镜子往他面前一放,“瞧瞧你这酒鬼的样子,我根本就硬不起来,你放心吧。”
新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里全是血丝,黑眼圈眼袋惨不忍睹,嘴巴干裂,头发脏乱。又想起在河边看到的那封遗书,他忍不住观察瞿阳,这男人的胡子肆意生长,衣服也不修边幅,看上去极为落魄,但仍能见他五官精致,好好打扮一下定是不凡,究竟是为什么要想不开?
瞿阳被他看得心烦,“吃不吃,吃了滚,不吃直接滚。”
新夏忙把粥夺了过来,望着这破旧又杂乱的小平房,边吃边做着其它的打算。
“卡—”罗茗喊了停止,林生和苏子涵望过去,见他点了点头,知道这条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