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涵气愤地捶床,“就是你想的那样!当时林生穿的是剧组的服装,和周忆澜的一模一样,抢救现场视频只拍到了林生的背影,那周忆澜的团队太过不要脸,竟然发出公告,说救人的是周忆澜!”
“靠!”安谦低骂出声:“这周忆澜他妈的是人吗?!”
苏子涵揉着太阳穴,“林生是第二天来剧组,看到老人家属给周忆澜送锦旗,才知道自己做的善事被那姓周的给顶替了,姓周的团队给他塞了一笔钱,想挡住他的口,林生一分钱都没拿,只要求恢复事情的真相,那帮人不肯,甚至还把林生替身的工作给辞了。”
安谦气到呼吸都变得急促,“简直欺人太甚!”
苏子涵:“林生用自个微博到网上说那天的真实情况,结果被网友判定是蹭热度的疯子,没有人相信他。那老人家属也被周忆澜的团队收买了,林生联系不上。而林生的亲戚基本上不管他,他没有依靠,出了这样的事,他不为了钱,不为了别的什么,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唯一能够寻求帮助的……”他的声音颤抖:
“只有我。”
安谦愣住,“你……”
苏子涵翻过身,背对着他,似没脸见他,“我当时答应了,连要说的话我都在纸上打好了草稿,准备发到我的微博上。可是这件事被我的经纪人知道了,我的微博号一直是交由她打理的,她怕我给林生出头,把我微博的密码改了。”
说到这,苏子涵语气带着些哽咽:
“其实想要帮助林生,除了微博还有很多方式,我成天和媒体打交道,有很多机会可以说出来,可我犹豫了,因为当时经纪人和我说,周忆澜背后有人捧,势力很大,而我的一部电影,当时正在被送往比赛的路上,并且很有可能获奖,那时候正是我人生的转折点,谦儿,我犹豫了,我怕我这一出头,得罪了人,近十年来的努力都白费了。”
他没听到安谦的回答。
苏子涵舌底苦涩,“我这一犹豫,错过了最佳的解释时期,周忆澜因为这件事彻底为网友所熟知,而且树立起了善良正直的形象,越来越走红,而林生回归学校,继续去跑他那连句台词都难有的龙套。那部电影,我获奖了,获得了影帝的大奖,可后来的每一天,我听到有人称我影帝,我就觉得诛心,我一点也不开心。”
他抱住脑袋:
“我很后悔,如果时间能重来,我当时一定会帮林生说出真相,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因为后来每一天我都很煎熬。经纪人和我说,我没有一定要帮林生的义务,要我不要自责。可我是林生的朋友,他喊我一声哥,我答应了他,我却失信了。再后来,我想帮林生,给他介绍不错的资源,可是他却再也没有理过我……”
安谦从背后抱住他。
苏子涵用手捂着眼睛,“林生太善良了,这次再相遇,他就那样轻而易举地原谅我了,可我没法原谅我自己,这些话我不好意思和他说,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丢人。”
安谦把他的脑袋抱到怀里,“我不觉得你丢人。”
苏子涵浑身一震,双目通红地抬头看他。
安谦说:“谁都会做错事,林先生没怪你,是因为他体会到了你知错悔改的心思,今后不要再自责了,找机会加倍给林先生补偿,好不好?”
苏子涵眼角有泪水滚落,安谦没有看,而是把他的脑袋摁到胸前。
苏子涵的身体无声地耸动,安谦的睡衣逐渐湿了一片。良久,听到沙哑的一声:
“好。”
第65章
龙景山温泉度假村内, 慈善晚会已经举行到尾声。
乐队在舞台上演奏着曲目,台下来宾们纷纷邀请舞伴划出优雅的舞步,余者两三聚在一起,低声闲谈。
林生和纪曜礼则靠在桌边, 静静地欣赏乐曲。
前者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斜前方正在舞池跳舞的二人, 主引导方的是个两腮一直带笑的高大男人, 长得有些憨厚。林生对他有印象, 名叫万柏浩,是国内一档搞笑室外挑战综艺节目的主持人, 其诙谐幽默的主持风格受到广大网友的喜爱。
而和他跳舞的那人,林生的睫毛颤了颤,是周忆澜。
二人每次舞动转身的时候, 都会在对方耳边说上一两句悄悄话, 看上去亲密无间,媒体记者一直守在不远的地方,皆是疯狂地拿着相机拍下二人亲昵的姿态。
林生有在网上看过周忆澜最近的动态, 自参加了一期万柏浩的综艺节目后,观众们萌上了他们俩人的CP, 衍生出了很多CP粉。自此以后,他们常常一起出现在大众视野里,虽以朋友相称, 但言行举止间无不暧昧, 总是引得网友遐想联翩, 有关二人绯闻的新闻热度也一直居高不下。
他低头笑笑,嘴角带着嘲弄的意味。
“纪哥哥,要跳舞吗?”林生偏头看向纪曜礼,却发现纪曜礼的额头上又出现了不少细汗,林生忙拿纸巾擦了一下,“很热吗?”
以前纪曜礼似乎不是这么极易出汗的体质啊,林生记得。
纪曜礼轻微点头。
林生看了眼会厅出口,“纪哥哥,要不我们回去吧?”
纪曜礼却歪过身体,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每一次纪曜礼靠着他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纪曜礼其实并没有把全身的力量都放在他身上,怕压着他了。可是今天,林生却觉得肩头尤其的重,他拧着眉心,抚摸着纪曜礼的脸颊:
“纪哥哥,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纪曜礼没有说话。
林生扶住他的手臂,有些担忧地道:“纪哥哥……”
纪曜礼再次直起身子,朝他弯了弯嘴角,语气安抚,“可能就是有些累了,你不是想跳舞吗?我们去跳舞吧。”
林生哪还有半点想要跳舞的心思,他摇头,“不了,我们回去吧,回去休息吧。”
他们正说着,身旁逐渐走近了两个人,最后在他们面前站定。
林生顿了下,偏头看向来人,顿生戒备,这周忆澜来找他干什么?
周忆澜和万柏浩双手各执一杯红酒,先是万柏浩主动和他们打招呼,纪总的神色淡淡,微微点头示意,但林生还是和万柏浩简单交谈了两句,毕竟是圈内的人,今后或多或少都会打交道。
林生以前不喜做这些事,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尽量让自己融入这个圈子,不是为了能够帮助纪曜礼什么,只是尽量做到让纪曜礼少些后顾之忧。
不过他至始至终都无视了万柏浩身边的那个人。
可周忆澜并不准备一直沉默,竟然微笑着和纪曜礼打了声招呼,“纪总,好久不见。”
林生的瞳孔微缩,无声回头看了眼纪曜礼,纪哥哥和周忆澜认识吗?
纪曜礼显然也是怔了下,目光在周忆澜的脸上停留两秒,“我们认识?”
周忆澜的笑容在脸上僵了一瞬,随即笑得更加灿烂,“纪总事忙,自是对我没什么印象,无妨的。”
万柏浩见周忆澜尴尬,连忙出来救场,将手里的酒杯递给了纪曜礼。
纪曜礼接过,和他碰杯,抿了一口。
周忆澜默了一会儿,然后将手里的杯子递给了林生,“林先生,过去我们有些误会,我现在来是特意向你道歉的。”
纪曜礼闻言,看向林生,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周忆澜把他的神色都看在眼里,看来,林生还没有告诉他那件事。
林生没有接话,而是目光紧紧地盯着周忆澜,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刚才他在洗手间把话都说得直白了,他现在来道歉,就指望能用一杯酒揭过那些做错?
道歉?这句道歉里,又能带着多少真心。
他本不想理会,不在乎周忆澜做何感想,本欲拉着纪曜礼离开,可余光瞥见有媒体记者的摄像头正对着他们。
林生和周忆澜对视了片即,最后林生伸手接过这杯酒。
无奈记者们一直关注着这边,林生无法,把杯子挪向嘴边……
忽然被纪曜礼夺过去了,林生担忧小声道:“纪哥哥你今天已经喝了很多了,还是我来吧,纪曜礼对他眨了眨眼睛。
林生知他是在暗示他一喝醉酒,就耍酒疯,不许他碰。
周忆澜看着二人毫不顾忌他人目光,自然的小动作,目光深邃起来。
其实纪曜礼在刚才那一瞬,并不是怕林生醉酒,脑海里拂过的是在山上遇到的僧人说的那句话,忌水。
这外人递来的酒水,也令他不太放心。
于是纪曜礼将这杯红酒引尽,将手里的两个杯子都放到桌上,和万柏浩客套了两句,遂朝周万二人颔首,拉着林生朝出口走去。
只是这还没有走上两步,纪曜礼忽然弯下腰,难以忍受般地捂住肚子,额头上瞬间汗如雨下。
林生吓得脸都白了,也弯着腰,“纪哥哥,纪哥哥!你怎么了?!”
纪曜礼想要拍他的肩膀,想说无事,结果腹部再一剧烈抽痛,他的五官都拧了起来,身子往林生身上倒。
林生忙抱住他,语气颤抖,“纪哥哥!纪哥哥!!你、你肚子不舒服吗?!”
说到这里,他猛地回过头,看了眼纪曜礼刚刚放到桌上空高脚杯,下一瞬扫过周忆澜的脸,那酒……
周忆澜和万柏浩离二人最近,这时候也发现了纪曜礼的异常,忙跑过来,万柏浩搀着纪曜礼,周忆澜脸上写满了慌张,“这……这怎么回事?纪总!纪总你哪里不舒服吗?”
媒体记者们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纷纷围了过来,恰好见到这样的一幕—
周忆澜伸出手准备相扶,林生面带厌恶地拍开他的手。
纪曜礼发现身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他连挤出一丝力气,忙伏到林生耳边:
“不要叫救护车,出门以后打电话给司机,坐我们自己的车去医院。”
林生心里焦急不已,却也知道此时不能乱了手脚,这么多人盯着,纪曜礼的身体健康关系着整个薰霖集团的运作,纪曜礼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他,他必须要振作起来。
深呼吸了口气,他竭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无常,“谢谢大家的关心,我先生没有什么大碍。”
纪曜礼也竭力忍耐着,推开万柏浩的手,半边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林生身上,慢慢地走出了会厅。
纪曜礼一直强忍着,直到林生推开安全通道的门,纪曜礼控制不住地跌坐到地上,林生跟着跪到地上,让他躺到自己的怀里。
林生两手哆嗦地拿出手机,嘴里一直念叨着,“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似是说给纪曜礼听的,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迅速给司机打了电话,汇报了二人所在位置。
纪曜礼想要抹去林生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淌满的泪水,可腹部一阵抽痛,他浑身无力,没有抬手的力气,只能虚弱地道:
“生生,不要怕……”
林生抱住他的脑袋,哽咽道:“纪哥哥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下,司机很很快就到了,很快就到了。”
纪曜礼的双眼发黑,一阵阵涌起恶心感,他难受得闭紧了眼睛。
司机冲进安全通道,找到了他们,帮着林生把纪曜礼扶起来,送到汽车后座。
汽车往就近的医院赶去,林生让纪曜礼躺在自己的双腿上。林生握着自己的手,而自己的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打湿:“纪哥哥,再撑一会儿,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
纪曜礼的睫毛扇了下,微微睁眼,看着林生。
素来都是纪曜礼为林生遮风挡雨,这是林生第一次见到如此脆弱的纪曜礼,仿佛一捏就会碎掉一般。林生浑身僵硬,心里弥漫着强烈的恐惧感。
纪曜礼想要张嘴同他说话,结果胃部一涌,他侧过脑袋,往旁边呕了一大摊液体。
大部分吐到了林生裤腿,林生也毫不在乎,忙用手顺着纪曜礼的胸口,扶着纪曜礼再躺回来的时候,林生拿纸巾擦纪曜礼的嘴角,他猛地怔住—
车厢内除了弥漫着一股红酒味,林生还嗅到了血腥味,再颤抖地拿起纸巾一看,上面全是猩红的血。
林生的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他的心跳险些停止,“纪哥哥!!”
纪曜礼此时的意识已经迷糊,想要再睁眼安抚他,却已经做不到。
汽车很快到达医院的急诊部,林生和司机搀扶着纪曜礼冲了进去,医护人员连忙拿来推车,将纪曜礼放平在车上。
林生六神无主地跟在推车旁边跑,在纪曜礼快要被推入急救室的时候,护士问他:
“病人在病发前做过什么?”
林生的指甲用力嵌入皮肉,“肯定是那红酒被动过手脚,加了什么东西!”
护士微愣, “病人家属请在外等候。”然后急救室的门在林生面前紧紧关上。
林生被司机扶到旁边等候的椅子上,林生双手因为太过紧张,一直托着纪曜礼,现在已经脱力,不住地颤抖。
司机让他不要太过忧虑,到前台帮他要温水去了。
林生被一个人留在冷冷清清的急救室外,刚才在纪曜礼面前装的坚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害怕极了,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妈妈被送到抢救室,他也是这样孤零零地坐在外面。
可妈妈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害怕地拿出手机,打通了一个电话,对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语气里带着意外:
“林先生,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林生的鼻音很重:“安助理,纪哥哥他出事了……”他断断续续地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安谦的声音拔高:“什么?!”
林生和熟悉的人说上话,瞬间崩溃,“对不起,当时那杯酒应该我喝掉的,对不起……”他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
安谦默了一会儿,“林先生,您做得很好,也没有任何过错,不要太过担心,我现在尽快收拾东西从家里过来,您一切听医生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