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初之奉命捉拿宁宰元一众匪徒,他表面上对宁宰元赶尽杀绝,实际上却在考量宁宰元的能力,每次都让他命悬一线,绝处逢生。
最后宁宰元攻入皇城,皇帝身边的高手也纷纷逃命,严初之一剑杀了皇帝,在大殿内的皇位上自尽,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严初之年轻时的戏份都是在回忆里出现的。二十岁前的意气风发,行侠仗义,再到青梧派灭门后的绝望痛苦,最后是决心复仇的改头换面。
这个人物很有趣。即使是不纯粹的反派,也是很难在电视剧里成为主角的。
谢颜熬夜读了一遍剧本,第二天中午回了王祝唯的消息,说很愿意接这部戏。
王祝唯收到他的信息后松了口气,将重拍的时间告诉给了谢颜,倒是秦昊成看到了他的样子,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你就这么高兴谢颜接了?”
王祝唯转头瞪了他一眼:“我不是为了你,他不接你接?”
其实在十多天前,扮演严初之年轻时的演员吸毒的消息一爆料出来后,王祝唯就已经为秦昊成争取到了这部戏。可没料到五天后一部大热的综艺续集对秦昊成提出了邀请,为了急着进综艺,《入鞘》就没办法拍摄了,所以王祝唯才想到了谢颜。
秦昊成还是不愿意,即使是他不要的资源,也不想给谢颜。
可没办法,他上一次买水军黑谢颜捅了大篓子,王祝唯给他收拾的烂摊子,现在把柄握在经纪人手上,没有以前那样的底气,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不过秦昊成还是想,总有下一次的机会,再整死谢颜。
因为时间赶得很紧,谢颜答应的三天后,就要去摄影棚了。
这部戏拍的时候是花了大价钱搭了完整的摄影棚,可拍摄完毕后早拆了,而且演员都有各自的行程,没有对戏的人,谢颜就一个人对着绿幕拍戏。
他是第一次拍古装戏,对头套和衣服都有些不适应,加上严初之的剧情跳跃频繁,谢颜不太入戏,第一天拍得很慢,导演那边又着急上火,想着早点拍完去做后期,骂了谢颜几句。
不过谢颜适应后就很快入戏了,几乎之后的每一幕都是一遍过,甚至还让导演重拍了白天拍过了,但谢颜觉得不太好的戏份。
那天晚上拍到了凌晨两点多,导演收工的时候对谢颜说:“难怪孙导一眼就看中你当他的男主角了,的确是个天才。不过拍这个角色,不算埋没你。”
谢颜点了点头。
和现代剧比,古装剧化妆卸妆的过程都麻烦得多。化妆师还没走,替谢颜卸了妆,又摘了头套,戏服脱到一半,谢颜收到一条信息。
是傅青的。
他问:“拍好了吗?我在摄影棚外面等你。”
谢颜连戏服都顾不上换,拜托化妆师去找场务让傅青进来。
傅青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看到人陆陆续续从摄影棚里出来才给谢颜发了信息。
剧组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化妆室的灯大多熄灭了,除了谢颜身边的那一盏。
傅青推门进去的时候,谢颜已经将戏服脱完了,上身只穿了一件白T恤,正在伸手去拿外套。
他看到谢颜的锁骨处落了一块翡翠玉石,在昏暗的灯下闪着翠色的光。
现在已经是春末了,以往冬天的时候穿得厚实,那枚翡翠吊坠都藏在衣服里,傅青从未发现过。
谢颜抬眼,发现傅青正看着自己脖子上的那个吊坠。
他有点不好意思,手里捏着那枚翡翠弥勒佛,朝傅青解释:“这是过年的时候傅爷爷给我的。他说和你的是一对,我就收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不是,他就不会想要了。
傅青怔了怔,目光凝在那枚翡翠上,忽然笑了,从自己的衣服里也揪出一枚吊坠摘下,红绳的颜色已经褪得差不多了。他将手递到谢颜面前,上面放着一枚雕刻很好的慈悲相菩萨。
他轻声说:“这是爷出生的时候买的,有两个,我这个已经戴了三十二年了。”
谢颜伸手碰上了那枚吊坠。
其实在真正看到这枚吊坠之前,谢颜还没有脖子上的吊坠和傅青的是一对的实感,只是在想象里是。
一般的翡翠总是很冰,这枚却不同,是温热的,上头还留着傅青的体温。
谢颜不自觉地缩了缩手,将自己的那枚也摆到了傅青的掌心。
傅青笑了笑,说:“是一对。观音菩萨和弥勒佛。”
就像我和你。
也该是一对。
谢颜小心翼翼地将吊坠放回自己的胸前,披上外套,和傅青一起走出摄影棚。
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
大约是方才提起了那枚翡翠吊坠,又是夜深人静,容易冲动,谢颜说出了自己惦念已久的话:“拍《白鲸》的片酬是十万,拍《入鞘》的片酬也是十万,我现在每个月还有五千块的工资,很够用了。”
傅青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谢颜的声音放轻了些,很直白地说:“我攒了快二十万了。一直想要给傅哥买礼物,想了很久,可是没有送过别人礼物,不知道送什么好,所以就想问问傅哥想要什么,收到什么样的礼物才会开心。”
他从小没有收到过礼物,也没有送过别人,对这一类人情往来很不熟悉,所以一直没想到要送什么。现在很直白地问出来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其实前段时间谢颜还是对帮傅青付账的事没有死心,因为那是最实用的法子。可是周玉那边哪敢答应,推托了好几次,他才不再指望。
傅青看到谢颜红着的耳朵尖,刻意问:“为什么要送礼物?是因为小谢要报答我吗?”
谢颜低着头,将脚前的石头踢了出去,过了好半天才说:“不是。”
他不喜欢欠人情,如果亏欠了对方,一定会还回来。可傅青是不同的,他的好是不用报答的。
谢颜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为了让傅青说出想要的礼物还是勉强自己说出了真心话:“我就是让傅哥高兴一下。”
与报答无关,那是对外人的。而对傅青,谢颜仅仅是希望对方能在收到礼物的那一瞬间开心罢了。
第40章 夏日
现在是凌晨三点的夜晚,月亮很圆,高高地挂在天边,周围空无一人,连车都少见,太过寂静无声。
傅青怔了片刻,才低声问:“小谢问,什么礼物能让我开心?”
对于傅青而言,这个世界上不能得到的东西太少了,而与此相对的是,他极低的物欲。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有可望而不可及的愿望。
譬如此时,傅青的话顿了顿,又添了一句。
“我只想要小谢,小谢可以把自己送给我吗?”
他说这句话话的声音比微风拂过树梢时还要轻。
连在傅青身前的谢颜只隐约听到其中几个字。
谢颜稍稍仰头,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傅青笑了笑,说:“小谢不是一直很想要帮我付账吗?这个礼物就很好,我很喜欢。”
谢颜有些怀疑,他不是会被糊弄的人,问:“上一次,傅哥不是不愿意答应吗?”
傅青对他解释,“上一次你才接到一个工作,就十万块,很不稳定,怎么能收的下去?现在不同了,小谢签了新公司,有新工作,拍了新电视剧,以后一定会很顺利。”
他的眉眼舒展开来,瞳孔是琥珀色的,含着温柔的光,“帮我结了帐,以后就是小谢赚钱养我了。”
谢颜点了点头,“好,以后就是我养傅哥了。”
他没说会结多久的帐,只觉得这件事值得做一辈子。
车子放在不远处的停车场,等坐上了车,谢颜系好安全带,忽然问:“傅哥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我没听清。”
傅青偏头看着窗外,语调平静,“就是问,小谢能不能把自己送给我?我只想要这个礼物。”
谢颜方才还被夜风吹的有些冷,这句话叫浑身一下子烧了起来,连脖子后面都沁出些微的汗水。
傅青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轻描淡写地继续说:“不过小谢那么郑重地问我,就不该开玩笑了。”
原来是玩笑吗?
谢颜缓慢地舒了口气,抿了抿唇。
可他一想到那句“小谢能不能把自己送给我?”,无论真假,或只是一个玩笑,作为一个假想中的“礼物”,都足够叫谢颜沸腾。
他想,今年的夏天来的太快了,也太猝不及防。
让他心脏燃烧,呼吸加快,体温升高,甚至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谢颜迎着冷风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傅青先把谢颜送回了租的房子,回老街已经快六点,而八点就该去公司了。
他躺了一会,想到昨天夜里的谢颜,太可爱了,可爱到傅青都不太睡得着,索性起来做早饭。
傅爷爷倒是三十年如一日,每天都是六点准时起床。他听到外头的动静,走到厨房,问:“你昨晚去接小谢,几点才回来的?”
傅青正在淘米,稍微关小了水龙头,才听清楚傅爷爷的话,“他要熬夜拍戏,我五点多回来的,做个饭就去做事。”
傅爷爷骂了他一句,“你三十二了,还以为自己二十三,也敢一夜不睡觉?”
傅青笑了笑,“睡不着。对了,爷,你把那个翡翠吊坠给小谢了?”
傅爷爷很理直气壮,“我自己的东西,给我孙媳妇怎么了。”
傅青摇了摇头,“人小朋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您这就强买强卖上了?”
那两枚翡翠吊坠是傅奶奶带过来的嫁妆,本来是一整块原石,水头和颜色都好,年轻的时候不能拿出来。后来傅奶奶去世之前,傅妈妈正好怀着傅青,就说将那块翡翠送给肚子里的小孩,不拘男女,让傅爷爷特意找老匠人打成一对,以后再将另一个给小孩的对象,也能传家。
傅青看着自己胸前的翡翠吊坠,不太能忍得住,和傅爷爷说:“昨天晚上,小谢说要送我礼物。”
傅爷爷说:“你和我这个老头子炫耀什么?”
傅青想起当时谢颜的样子,只觉得又甜又可爱,“他就说要养着我。”
更多的话,更多的细节,傅青就不再说了。
傅爷爷哼了一声,“你越活越过去了,还要人家小孩养你吗?”
他是挺喜欢谢颜的,乖,可爱,招人喜欢。
不过片刻后,傅爷爷忽然叹了口气,像是松开了一件未了的大事,“阿青,我和你说实话,在看到小谢之前,我有时候都在想,你说自己喜欢男人是为了不结婚,不生孩子。”
傅青十六岁的时候,曾经参加过一次物理竞赛,获得了国家一等奖,可以直接保送到千里之外的南山大学。他学习一直很好,可是他的父亲傅伦没打算让他考大学,一早就说要等他到高三就去厂里接手帮忙。
老师打电话来家里恭喜傅青被录取的时候,傅伦才知道这件事。
他不许傅青离开老街去读书。
傅伦的脾气暴,下手狠,险些打断了傅青的右手,让他这辈子都别拿笔。
他质问傅青,“你长这么大岁数活到狗肚子里了?就顾着自己逃出去逍遥快活,老街上的人呢,你不管他们死活了?”
傅青跪了三天,最后还是留下来,和老师推掉了那个保送。
并不是屈服,只是想通了。
那时候厂子里的收益已经很不好了,四处人心惶惶,人人都疑心厂子撑不下去,老街散了,谁都吃不上饭了。
而傅青姓傅,老街上谁都能走,他却不能,即使只是想要出去看看也是不被允许的。
不过他对傅伦说,我是最后一个。
傅爷爷那时候还以为傅青和傅伦赌气,直到后来傅青撑起老街的时候才明白过来并不是那样的。
傅青的意思是,该是他背的责任他背,因为他已经活在这里,可不会有下一个了。
后来傅青出柜,说不喜欢女人,傅爷爷甚至连真假都分不清,却连劝都不敢劝。
直到那个雨夜,傅青领着谢颜进门,傅爷爷看不见,可是能听到傅青的声音,是隐藏起来、从所未有的温柔和喜欢。
他就知道,傅青的姻缘来了。
傅爷爷很少提从前的事了,他知道老街的确是亏欠傅青的,如果不是这样的重担,傅青不至于从少年起就活得那样艰难困苦。
别的少年十七八岁最大的痛苦不过是心爱的女孩不喜欢自己,而傅青已经用命在为整条街拼活路了。
所以他愈加沉默、寡言、内敛,也无所求。
傅爷爷不由地说:“这么多年,是辛苦你了。”
傅青将淘好的米放进锅里,笑了笑,语气很平常,“没什么,我应该做的。”
可现在不同了,傅爷爷想,现在谢颜是他的有所求。
第41章 报应
严初之年轻时的戏份本来就不多,谢颜又在加班加点拍摄,很快就杀青了。
四十岁的严初之坐在龙椅上,手里握着从前的佩剑明月,等到宁宰元突破大殿的门,问他为什么在背地里帮着自己的时候才道:“我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复仇罢了。”
严初之只说了这句话,就用明月剑自刎了。
他回忆起自己年轻时候曾对师妹说过的一句话:“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即使做不了大侠,也该心存正气,除恶扶善,才不枉费学了这么多年功夫。”
可他终究没有做到。他复了仇,却也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只怕死了也只能去无间地狱了。
回忆里的严初之是谢颜的最后一个镜头。
导演激动地喊了“卡”,全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在欢呼,这么快拍完,加上谢颜一边拍,后期就在一边做,总算是能赶上预定的播出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