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嚣遥————圣十字

作者:圣十字  录入:12-22

还没等周风明白什么是"从上面走",非和凌纵身跳上房顶,直接越过竹林。周风只看过别人使用轻功,还没有亲身体验过,紧紧环住非的脖子以免掉下去。风在耳边"哗啦啦"地响,刮得眼睛都无法睁开。
杜若没有办法,只得跟上他们。


拾壹
大约奔了一刻钟时间,到周风已经将整张脸埋在非的背后以免受劲风吹打时,终于感到自己停了下来,被非放在地上。
面前是一座大庄园, 虽说比不上自家的斡旋山庄,规模倒也不小。围着庄园的围墙,站了几排手持各式兵器的人。凌欲带头进门,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了下来。随后的杜若上前与侍卫交代了几句,侍卫转而行礼,并将四人带入庄园。
庄园内房屋俨然,树木齐整,但也与别处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各处都见有人洒水清扫,虽然地面上已经看不出痕迹,周风仍能感觉到空气中混杂着一种让他极为难受的味道--血的味道。
"太可惜了,"凌看看周围道,"果然已经结束了。"
侍卫带着他们穿过几个院子,停在一处低矮的小屋前,行礼道:"牢房的秘道就在此处,庄主正在秘道中。"
杜若点头道:"好,你回去吧。"
那侍卫到了一声"是",便退下了。
周风进得屋内,是间柴房之类,空的地方凭空陷下一个方形大坑,有阶梯可以走下。这样封闭的房间让周风很不舒服,会让他想到家中的那间石室。他站在楼梯口低头张望,只有些跳动的火光的影子可以看到,从下方传来浑重嘈杂的声响,那是一种在狭闭之处特有闷沉的回音。
非和凌没有理会周风的胆怯,先行一步走下。
下面果然是一条笔直的长廊,靠墙两边都被栅栏分割成一个个独立的囚室。一些人在用刀剑砍坏囚室门锁,将被关押的人放出。另一些人进囚室给伤患处理伤口。
从这边便能看见周玖时站在长廊中间,正与一人交谈。那人灰白头发,身子板却很挺拔,一身灰黑简陋的衣服,还带有多处破损,显然也是刚被解救出来。
"......黄帮主遭此横祸完全是周某人失职。请帮主放心,周某人保证往后决不会发生类似事情。这个地方已经被我们攻占,请黄帮主接管,权当让周某人赔罪。"
那人躬身道:"九公子说的哪里话。小帮若不是仰仗九公子,也不能存活到今天。此番又得贵庄相救,老夫感激不尽。"
"爹。"周风喊了一声,又担心周玖时会责骂,将半个身子藏在杜若身后。
"风儿?"周玖时没想到周风会到这里来,很意外。
周风见父亲在忙,想自己也会点医术,招呼凌和非一起帮忙救人。那边几个人都从楼梯那侧开始砍门,周风就带着凌和非到长廊最深处去。最里边一间囚室的火把是熄灭的,从外面只能看到有人被捆绑在木架上。非的剑可比普通刀剑锋利很多,一剑便把锁链劈断。周风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
"啊!"
"风儿?怎么了?"听到周风一声惊叫,周玖时飞快冲进囚室中。
"别看!"周风听见父亲焦急的询问声,却立刻把他撞出了囚室。
方才匆忙之中,只瞥见被绑在木架上的少年浑身都是令人心惊伤痕,却不明白周风为什么将自己推出。"怎么回事?"
周风抱住父亲的手臂,眼中有滴泪水快要掉落下来。"爹,那个人伤得很重,快要死了,我们救救他吧......"
周玖时手指抚过周风的眼角,将他的眼泪拭掉,柔声安慰:"你要救,我们就救他,哭什么?"
周风的手臂缩了缩。他不能让父亲看到他所看到的东西。方才他给少年解下绳子,少年私处的污浊赫然入目,他看到尚且觉得反胃,何况周玖时......
少年不宜移动,就在庄园内找了间干净的房间,特地请来了萧紫坛救治他,周风也亲自帮下手。
少年身上的伤可谓骇人。被鞭打的痕迹纵横交错,更有拧扭的淤青,烙烫的焦黑,针扎的深孔和齿印也不在少数。旧的伤口已经溃烂流脓,散发出腐烂的气味,新的伤口还在出血。光是清洗伤口,就费了两个多时辰。到上药包扎的时候,周风想把烂肉切去,怕少年难忍疼痛,想多撒些麻药,少年本就只剩下一口气,又怕加重他昏迷。尤其是私处的,几乎是血肉模糊,周风握着竹刀的手不断发颤,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要喂药以维系少年的生命,少年无法吞咽,只得用竹筒缓缓灌入,也不敢抬他的下颚助他吞咽。边做这些还要边擦去少年疼出的冷汗,以免流入伤口。
周玖时一开始就被挡在屋外,只能从窗户的缝隙中看着周风忙碌的身影。直到东方翻起了鱼肚白,周玖时再也等不下去了。
"风儿!"周玖时重重唤了一声。周风跑出屋外,才发现天朦胧地亮了,而自己已经忙了整整一夜。周玖时将他抱了起来,担忧地问道:"你已经一夜未合眼了,不觉得累么?你把别人治好,自己却反而病倒了,我可是会后悔的。"
"爹,你难道一直站在这里?"周风把头靠进父亲的颈窝,发现他的眼睛下有些发青。
"我的风儿是个好大夫。医者父母心,我也明白,只是你真的该休息了。我不许你再去了。"不允许周风拒绝,周玖时抱着他走到隔壁的房间,将他放在床上。房间里的被褥早就吩咐下人备好。
不顾父亲的想法救这个少年,又让父亲吹了一夜的冷风,周风心里也满是歉意。"对不起,爹,但是......"低下头,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说出的理由。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是因为他太可怜?
"爹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太劳累,弄坏了身子。那少年我会派人守着,等你醒了再去。"周玖时将他的外衣除了,让他躺好,掖紧被子。
周风点头,拉住周玖时的手道:"爹也一夜没有休息,一起睡吧。"
周玖时轻笑了下,道:"好。"也和衣躺在周风身边。
周风真的很累了,往周玖时的怀里一靠便坠入了梦想。
朝阳初升,给屋里洒进几缕细薄的金光。周玖时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被金光度上一层淡淡的光晕的脸颊,嘴角带着微笑,可爱的酒窝隐约可见。呼出气息吹动着自己胸前的一缕发丝。忍不住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我保护了你的生命,而你在守护我的灵魂。


拾贰
夕阳西下的时候,沈落烟回到她暂住的小屋。四周很安静,偶尔有归巢的乌鸦路过发出的叫声。那样的寂静有些反常,连邻居的话声都听不到,但是她隐约能感觉到周围有很多人,隐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静静地,几乎没有存在感。走到门前,锁果然被人打开了,没有撬过的痕迹,门只是虚掩着,一推便开。屋内也很安静,没有点灯。有一人坐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前,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背着光,看不清楚那人的长像。但沈落烟不猜也知道是谁。
"九公子有好好深宅大院不住,怎么专门喜欢跑到我这间简陋的小破屋里来过夜?"沈落烟道。
"落烟,过来。"周玖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了笑,向她招手,那是种熟悉到不需要任何顾忌的动作。
沈落烟走过去把桌子上的油灯点了,光填顷刻满了整个小屋。的确是相当简陋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凳子,一个矮柜便什么也没有,差点就能够称得上家徒四壁了。
周玖时一把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我几天没来看你,生气了么?"
"没有。你不来我落的清静。"沈落烟背对着他道。
"嗯,那就请沈姑娘原谅周某人打扰你清修了。"周玖时调侃道。
沈落烟没有像往常一样接下话茬,只是愣愣地盯着火焰出神。
周玖时把沈落烟转回来面对着自己:"怎么了,落烟?"
沈落烟叹了口气道:"玖时,我想走了。我在同一个地方住得太久了......"她要去掰开周玖时环住她的腰的手,却被周玖时抓得更紧,怎样都掰不开。
"走?你这样就想走?"周玖时凑过去,在她耳边轻轻问道,语气颇为暧昧。
沈落烟现在却没有一点心情和他嬉闹:"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向你道过别就走。"神情十分黯然。
周玖时的手很不规矩地爬上她的头顶,把她束发的簪子拔了去,长长的头发散落下来,让沈落烟显出女子的柔弱。"既然都收拾好了,就搬到我家去吧。这样的破屋子住久了也不好。"
沈落烟一下子盯住了周玖时的眼睛,神情中似乎有些不解。
"呵呵。我说过了我才是庄主,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够做主。让你暂时先住在这里,是给我时间说服我的父母,并不是不管你了。"周玖时轻抓起沈落烟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背。
可是,沈落烟低下头,并没有预料的那样高兴,低声道:"我喜欢你,并不喜欢你的生活。我只是想找一个能够陪我浪迹天涯的人,去看秀丽的江南、辽阔的草原、豪迈的大漠,就算住茅屋住破庙也没有关系,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们可以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地过日子。我想我受不了一直呆在一样的地方,过着相同的日子。我一点也不贤良淑德,对你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与你的家人希望的完全不同。就算你的父母现在勉强同意了我们的婚事,也不代表他们以后会喜欢我,我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忍受一辈子。"
"落烟,你该知道,我不行的。" 周玖时听她说完,很平静地说,就像一直以来一样,"江湖之大,少不了恩怨纠葛。我十五岁就成了斡旋山庄的庄主,现在已经两年多了。我得到过很多东西,就必定得罪过一些人。现在想我死的一定不少。你以为我和你隐姓埋名去流浪就没有人会认出我们么?现在我手中的有权势,那些人根本不能奈我何,若是我把自己独自暴露在外,就等于给了他们除掉我的机会。你看到门口那些人了么?斡旋山庄离这里不过几步路而已,但我还是会带着他们。还有一点,我不想骗你,我很羡慕你能无忧无虑,但我自己却不是一个淡薄名利之人。我既然是庄主,就有我的责任,我无法因为你一个人抛弃一切。所以,你要走的话,我只好让你走。我们要在一起,必须放掉一样,是要我,还是要自由,你要自己决定。"
沈落烟听着,把头靠在周玖时的肩上,很久没有说话。
"做不了决定么?要不要我帮你做?"周玖时又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笑得不怀好意。
沈落烟仍沉浸在权衡两者利弊的思绪中,就被周玖时抱到了一步之遥的床上,不由恼怒起来,伸手推开他:"你真的是来问我的意见么?分明自己已经决定了!"
"哦,这都被你发现了。就算你跑了,我也会想办法把你抓回来的。"周玖时被推开很多次,仍然锲而不舍地挨过去,"像我这样惊才绝艳的男子,你还想去哪里找第二个?"
沈落烟拼命向他翻白眼:"这话你怎能自己说?也不会脸红?"
翌日上午,周玖时带着沈落烟回到了斡旋山庄,立即把他要择吉日成亲的消息公布了出去。在去接她之前,周玖时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包括了沈落烟的衣食住行,以及对家人的交代。
下午,飞雪宫传来消息,让周玖时立刻进宫。周玖时听令赶去。那个时候,斡旋山庄只是附属飞雪宫的小门派而已。飞雪宫离斡旋山庄也不远,乘马车没有半日即到。晚上时,周玖时到达了飞雪宫。顾琛之没有在大堂会见他,而是直接让他进了卧房。周玖时从五岁开始学武,常被夸作"天纵英才",被父亲带进飞雪宫的事情也很平常。那个时候大了他不多的顾琛之便会邀请他一起玩耍,私下里交情甚笃,也没有太遵守宫规。因此对顾琛之的私下召见,周玖时一点也没有起疑。
顾琛之坐在内室,问他是不是真的要成亲了,是不是谣言?周玖时没有注意到顾琛之言语中压抑的愤怒,欢喜的回答是真的。然后周玖时眼睁睁看着自己直直地倒了下去。
周玖时觉得此生从没有这么混乱过。顾琛之在卧房中燃的香带着强烈的麻痹作用,武功再高的人也会动弹不得,而自己根本没有料到他会这样,无从防范。顾琛之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放在床上,衣衫一件件解开,整个身体就这样压了下来。周玖时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而身上的人却越来越热。
九儿,我爱你。这么多年来,你当真一点也没有发觉?你是属于我的,我不会让你离开!周玖时的耳边反反复复响着只有这样一句话。顾琛之仿佛要把它烙印在周玖时的心里。
为什么?周玖时想问,可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得干干净净,动不了一根手指,说不出一句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自己一直以来当成兄长、当成挚友一样的人为什么突然间变得怎么狰狞可怕。下身撕裂一样的痛苦不停地传到脑中,像是要把他碾成碎片吞掉。周玖时无法挣扎,任由意识越离越远。
那之后周玖时被禁脔了起来。
他一个人坐在床边,望着窗外,一言不发,一动不动,静的仿佛只是一尊塑像。仅仅只是隔了一天,为什么一切都变了。昨日明明自己还对落烟说要娶她,自己和落烟都是那样喜悦。今天,却仿佛那只是一场春梦,摔成了碎片,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己到底还是错了么?应该听落烟的和她一起浪迹天涯?什么有权势就能够平安无事,真蠢。身边信赖的人不知道何时会变成噬人猛兽。到底有什么是能够信任的?自己一直以来为了得到什么呢?究竟应该怎样做才是对的?要怎样才能够逃脱?
周玖时就这样坐着,坐了很久,终于听到有人在叫他。他缓缓抬起头,看到杜紫藤带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站在他面前。"杜叔?"周玖时疑惑了一下。"是我,庄主。"杜紫藤跪坐在床边,低声,很是痛惜的说,顾琛之今天一早派人包围了斡旋山庄,只让他来这里服侍周玖时。
周玖时突然想起了什么,抓住杜紫藤的手臂问道:"落烟呢?落烟怎么样了?"
"沈姑娘......今天早晨顾琛之的人搜到她的房间时,她就已经不见了。不过......昨日庄主走后,沈姑娘感到身体不适,看了大夫......说是有喜了......"
听着杜紫藤把话断断续续地说完,周玖时不知道该怎样反应,高兴还是悲伤?他把散乱的头发拨到脑后,继续看着窗外,良久才道:"她应该走的,是我不该让她经历这些......"
顾琛之的防范之心比周玖时想象的还要强,但是他的行为荒诞不经早就引起了飞雪宫众人的反感。他在床第之间,渐渐地不去反抗,让顾琛之误以为他已经臣服。这样已经做到了极限。放他自由走动的时机很少,如果有一次不成功,他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周玖时整整用了七年时间策反了顾琛之的左右臂,朱红萸和李仰止,架空了顾琛之的权力。
不敢去回忆那样的七年是怎么挨过的,每日看着夜幕降临,那个人总会把他拖入相同的噩梦。在一遍一遍重复那些痛苦的夜里,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终于赢了。
最后那一天夜里,顾琛之抱着他的时候,朱红萸和李仰止冲了进来。周玖时出其不意地一掌将顾琛之打开。
顾琛之站起来,惊怒地看着周玖时。周玖时低声对他说:"我虽然只能趁你不在时偷偷练功,但你那些卑鄙的手段,早已制不住我。"然后他大声宣布道:"顾琛之身为飞雪宫的宫主,不思尽职,荒淫无诞,使飞雪宫名声狼籍,在江湖中无以立足。我今日大逆不道,废除他的职务,以戒宫众。"
这番话只是对着顾琛之说的,也是周玖时以后要对宫众说的。他们周围已经被团团围住,顾琛之无路可逃。

推书 20234-12-22 :不爱我不行+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