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一进门,就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姓薛的呢?”
“出去扔垃圾了。”谭玻璃有点怵,因为这人眼神太直了,精神似乎有点不正常。
“你骗我……你知道他在哪里,你故意不告诉我,不让他给我道歉是不是?”胖子指着他道:“我知道了,你是他爸爸!你是他爸爸,你把他放走了!”
“我和他没关系。”谭玻璃起身往外走,但被胖子拦住了去路,“你别想走,你就是他爸爸!你得让他给我道歉。”
谭玻璃心里苦,但嘴上不饶人,“我有血友病,你别碰我。”
“啥,你是我病友?”胖子惊喜的道:“你也在三院住过?我最喜欢张教授,他从不电人,你呢?”
三院的精神科最有名,本市的人都知道,谭玻璃知道遇到了精神病,而精神病人发病期间的行为不受法律制裁。
谭玻璃紧张的摇头,为了自保,往货架子里躲,正好看到那虎纹镇纸,赶紧拿起来,指着胖子道:“我不认识你。你别过来。”
“我认识你,你是他老爸!他不在,你给我道歉!”胖子根本不害怕,反而大吼道:“给我道歉,给我道歉!”
“是……我道歉,我道歉……”谭玻璃瑟瑟发抖,手拿镇纸吓唬不成,他服软了。
他明白缘由了,这个胖子是个精神病,刚出院,昨天给小店主打电话,让他道歉,结果小店主不道歉,他受刺激,今天就追到这里来了。
而小店主刚才接到通风的电话,溜出去了,故意把他剩下,就的就是让精神病人伤害他,毕竟不犯法。
谭玻璃害怕了,这小子心也太毒了吧。
“不行,跪下给我道歉!”胖子大叫道,发狂一般,挥舞着拳头。
谭玻璃双膝一软,当真跪下了。
而此时,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进来四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蹑手蹑脚的来到胖子身后,趁其不备一把将他搂倒,“在家观察治疗取消了,跟我们回医院,你还要住院!”
“我不要回医院!”胖子挣扎,被打了一针后,情绪稳定了,指着谭玻璃慢条斯理的道:“他……是病友,也得回去……”
四个白大褂齐齐看向谭玻璃,谭玻璃忙摆手,“我不是,我不是。”
“你是,嘻嘻,我记住你了,你是他爸爸,我以后每天都来找你玩。”胖子朝他挤眼睛。
吓得谭玻璃逃窜出了人群,身后一阵哄堂大笑。
此时薛斐站在角落里,观察着看热闹的人群,一张张面孔扫过去,没有发现父亲,或者任何可疑的线索。
等四个白大褂扶着胖子出来,到了市场外一个面包车里,他看周围没人,走了上去,打开面包车开始点钱,“赵哥,谢谢你们啦。”
赵小年接过薛斐的钞票,“想不到这年月还有这种上门敲竹杠的臭无赖。”
“可能看我年轻觉得我好欺负吧。”薛斐道:“他应该不敢再来了。”
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除非谭玻璃真不要命了,才敢再来店里坐。
完成交易回到店前,人已经散了,薛斐再次来到电风扇前,惬意的拿起了小人书,挑眉笑道:“终于清静了。”
他想起那个镇纸来,走到架子上一瞅,竟然不见了。
难道是楼上那个老男人趁乱进来把镇纸顺手了?
——
谭玻璃跑出半条街,才发现手里拿着刚才的镇纸,既然拿都拿了,他可不想再踏进那个破旧货店半步了。
敢情那个小店主被他捣乱不放在心上,是因为和更难缠的精神病人打过交道啊。
他就想讹点钱,可不想真的赔上命,万一哪天那个精神病再跑出来,直接跑过来,他如果在店里就吃挂落了。
那个店,不能再去了。
可能是因为刚才受到惊吓,跑得太急,他这会肚子有点饿,想起昨天吃过的臊子面,有点馋了,便自掏腰包去吃了一顿。
而这一顿,比他昨天吃得香多了,也不知道老板加了什么秘料。
他边吃边忍不住赞道:“好吃真好吃。”只吃得嘴边全是油花。
吃完饭,谭玻璃回到了自己的破家,本来他是有妻儿的,不过后来离婚了,孩子老婆带走了,再没有过联系。
当然,离婚的原因,可能因为跟他爱打她有关系。
现在想起来,他还愤愤不平,打几下怎么了,爷们打你那叫疼你。
再说,哪个男人不打老婆啊。
回到家里,看了会电视,带着满身汗臭直接上床睡了,镇纸被他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
睡到半夜,他猛地发现自己竟然坐了起来,手里正拿着虎纹镇纸。
手、怎么不受自己控制了?他惊慌之间,拼命的想控制自己的手,却无济于事。
仿佛有人捏着他的手腕,操纵他做下一系列动作。
而喉咙也不出声音,这时,他就看到自己的双手握着虎纹镇纸朝自己的头顶砸来。
滚烫的鲜血顺着脑门流了下来,淌到了嘴角。
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一下比一下有力。
最后他栽倒在床上,虎纹镇纸落在了枕头旁,而上面的血迹,慢慢的被吸收进了镇纸当中。
镇纸表面光洁如被清洗过一般,在月光下闪闪幽幽光芒。
…
——
薛斐第二天到店一看,那把镇纸竟然又回来了,原封不动的躺在货架子上。
“……”薛斐不由得愣了下。
这镇纸也太古怪了,说不定刘大智出兑店铺,并非全因为被谭立波骚扰,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原因说不定就是这个虎纹镇纸。
他得找到他,好好问问。
第62章
刘大智一点不难找, 对薛斐来说小菜一碟,用寻人指南, 分分钟的事情。
等到晚上差不多快打烊了, 薛斐把店门紧闭,动身去找刘大智。
薛斐找到刘大智的时候,他正穿着睡衣在跳广场舞, 远远看到薛斐朝他走来,竟然身体一转,假装没看得到他,没事儿人似的往旁边的跳舞队伍走去,只要薛斐接近, 就进行闪躲。
薛斐无意破坏跳舞的队形,在空隙中走来走去, 跟刘大智你追我赶, 在广场舞队伍的最边缘把人堵住了。
“哎呦,刘大伯别来无恙啊。”薛斐道:“还认识我吗?”
刘大智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装傻道:“不认识,没见过。”
果不其然, 薛斐也不废话,开门见山,“我想找你了解点情况。”
“不认识,没有情况好了解的。”刘大智就要溜走, 他快六十岁的人了,身手不如薛斐, 被他拦住了去路,于是凶道:“干什么,我要回家睡觉了,你再这样,我要叫了。”
薛斐轻描淡写的道:“那你就回家睡觉等着法院的传票吧,我听说你转租给我的店铺有大问题,可你在出兑的时候,并没告知我实情,这种情况是可以去法院起诉你的,你不仅要退回我转让金,还要赔偿我的损失。”
刘大智脖子一梗,“好,好的,你去告吧。”
薛斐说了一声:“好的。”转身就走,刚走两步就被刘大智给叫了回来,“别、别,你回来,有话好说,凡事都可以通融么,小伙子脾气怎么这么冲呢。”
薛斐走回他身边,虚虚实实的道:“昨天谭玻璃已经来找过我了。”
听到谭玻璃三个字,刘大智竟然长吁了一口气,言下之意似乎在说原来你找过来只是因为他啊,“不要理他,他坐几天没意思就走了。”
“除了谭玻璃外,店里的器物有问题,我也发现了。”薛斐语气平淡的道。
但就是这平淡的语气,让刘大智脸色一变,“能、能有什么问题,没问题,都是旧货么,旧货啊,卖掉就好了。”
薛斐听这位已经语无伦次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要我说得具体一点么,镇纸。”
“……”刘大智脸色凝重,好像被薛斐戳中了要害。
薛斐使用完大棒,开始抛胡萝卜,语气缓和的道:“其实吧,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和气生财是不是。你跟我说实话,我有认识的大师,我会拜托他,剩下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刘大智犹豫了下,对薛斐道:“去那边长椅上谈吧。”等两人在长椅上坐下,他重申了一遍,“你真有认识的大师?”
薛斐颔首,赤阳子连成精的扬子鳄都能除掉,就一个破镇纸应该不在话下吧。
刘大智咬着牙关,似乎在组织语言,片刻后道:“那个镇纸是活的。”
“活的?”
“没错,就是活的。你知道的,咱们这种旧货店除了固定的收货渠道,比如那些个收废品的外,就是私人来卖二手货了。我记得很清楚,大概半年前,下着小雪,正好也是淡季,冷冷清清的。店里来了个很斯文的小伙子,文质彬彬,非常有礼貌。他要卖一些旧货,其中就有这把镇纸。估价后,他也没讨价还价,就走了,一切都很正常,然后不正常的事情就开始了……”
薛斐看着刘大智,心里骂你个糟老头子真的坏得很啊,明知道有问题还把店卖给我。
不过,薛斐倒也不意外,可能因为手机的关系,他身边就一直围绕着各种奇怪的事件,刘大智把店铺卖给他,也算冥冥中自有定数。
刘大智继续道:“没多久,我一次睡在铺子里,半夜醒了,发现镇纸闪着红光,上面的虎纹仿佛活的一样,竟然动了起来,有的虎头,如果我没看错,甚至打起了哈欠。”
薛斐觉得不够恐怖,“这就完了?”
刘大智惊道:“你还想怎么样,这还不够吓人吗?这个镇纸是活的,肯定不是一般物件。第二天,我越看它越不吉利,把它扔到垃圾桶了,结果第二天它居然又回到了架子上,我之后又扔了几次,都扔不掉,干脆死心了。正好谭玻璃来闹,干脆把店给出兑了。”
“它没有别的状况吗?”
“这还不吓人吗?还要别的状况?!”刘大智对薛斐道:“其实,它或许真是个宝贝,我命不硬,无福消受,小伙子你年轻,说不定旺你。”
薛斐心想,看来刘大智对这镇纸也不了解,只知道它确实有诡异而已。
刘大智战战兢兢的问薛斐,“你难道发现它有别的状况?”
“没有,就是被人买走后,莫名其妙的又回到了架子上。”薛斐道:“当初那个年轻人来卖旧货,除了虎纹镇纸外,还卖过其他什么东西,你好好回忆一下。”
“好像还有一个荷花纹砚台……一个青铜烛台……没了,就这三样。”
薛斐颔首,起身跟刘大智告辞,“你回去继续跳广场舞吧。”
刘大智这才想起来,“诶,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电话号码换了,家庭住址也没告诉中介,薛斐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薛斐对他留下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摆摆手,潇洒的转身走了。
刘大智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对方肯定是个门子的人,比如在某些部门有人脉。
从刘大智那里回来,薛斐没回家,而是回到了店前,打开了卷帘门,走了进去。
他今晚打算住在店里,就像刘大智说的那样,半夜醒来,看看到底能发生什么事。
店里闷热,他打开电风扇,找出一个折叠床放到它跟前,找了个能看清架子上虎纹镇纸的角度,便睡下了。
心里有事,睡得不踏实,半梦半醒之间,传来了敲门声,将卷帘门砸得稀里哗啦作响。
薛斐镇定的下地,心想,究竟是谁啊,居然知道他晚上住在了店里,如果是贼的话,何必敲门,直接撬门进来偷东西就好了。
他淡定的问了一句:“谁啊,干什么?”
“……我想买东西。”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薛斐听这声音耳熟,正是旧货市场的老保安么,平时就住在市场门口的岗亭里,基本上不管事,就是个摆设。
倒是常见他跟市场里的妇女们插科打诨,还爱用一双眯缝的色眼贼溜溜的盯着路过的女顾客。
“天亮了再来吧,打烊了不做生意。”
“求你了,开门吧,我买完镇纸就走。”老保安哀求道:“你行行好吧,你是个好大人。”
薛斐其实也想知道,他没完镇纸会发生什么事,便将门打开,放了老保安进来,老保安朝他点头哈腰的道:“谢谢你,谢谢你。”说完,径直往架子前走。
薛斐挑眉,奇怪了,他之前应该没来过店里,居然知道镇纸放在哪里。
老保安掏出兜里的一张钞票,递给薛斐,“不用找了。”说完,拿起镇纸就向外走,“不用送了,你休息吧。”
薛斐哪能休息,立刻跟了上去,怕对方发现他跟踪,故意拉开一大段距离。
等薛斐看到老保安走进岗亭里,悄悄的凑上前去,见岗亭内,老保安对面还坐着一个女人,大概四十多岁,浓妆艳抹。
因为天气热,窗户开着,所以他们的对话,薛斐听得一清二楚。
女人道:“你刚才出去借到钱了吗?我跟你说,这次没有五万块,我是不会走的。”
老保安木讷的道:“你不走?”
“对,不走,要走也行,我明天就去派出所告你强奸,你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你上次说你儿子学习不错,快中考了吧。”女人气焰嚣张的道。
老保安眼神直愣愣的看着女人,“……那你就别走出这个门,你这个娘们就是欠打!”
女人似乎发现了情况不太对,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做什么?”
老保安高高举起在镇纸,就在落下的一刻,薛斐大喝一声,“住手!”
老保安一怔,举起的镇纸在空中停留了下,调转方向朝自己脑袋上砸去,顿时鲜血四溅,吓得女人尖叫一声,推开门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