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铖有个冲动,他拨通苗青羽的号码,对方关机状态,再打,没有动静,提示信号不在服务区内。
薛铖嘴角抿成冰冷的弧度,按下另一串号码。
修尼跟他女朋友下楼遛狗的时候,意外的接到薛铖电话。他挑挑眉,不算客气的问:“薛律师有何贵干。”
“打扰了,苗苗手机怎么不在服务区,他出去了吗。”
修尼冷笑一声:“薛律师,别说他要做点什么,他现在跟你没有关系了,在一起的时候不珍惜,现在表露出后悔的样子给谁看。”
薛铖无言,语气不热不冷地回:“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
修尼气得嘴都歪了,他从不知道薛律师脸皮修炼到这副厚度:“他去卞城了。”说完直接关掉手机,勤勤在逗丘比特玩呢,诧异抬头,“怎么那么大火气。”
修尼说:“男人都爱犯贱。”
勤勤看他:“你不也把自己骂进去了。”
“我不一样啊。”修尼捉摸不透薛律师,结婚的时候惦记白月光,合着伴侣跟白月光都想照顾得无微不至。真要离婚了,白月光扔到一边,频繁的想方设法从他这里翘点口风。
搁在手心的宝贝不珍惜,掉在地上才想捡起来,这是大多数男人的通病,薛律师在法庭上再厉害,也免不了这恶俗的通病。
薛铖回到家,不是他的单身公寓,而是他和苗青羽的那间房子。
房子前不久终于被修尼卖出去,后来他找到买主,以多一倍的价格再买回来。苗青羽铁了心不跟他复合,其实他做这些事已经没有意义,但薛铖不愿看到生活了四年,最熟悉的房子落到其他人手上。
以前苗青羽拍戏的时间安排得好,往往他回到楼下,就能看到房子亮起光。每当那时刻。他心里油然升起一种无法形容的满足和安稳。
薛铖闭了闭眼,他真的把这里当成家的。
只有苗青羽和他的家。
他这辈子最期待的事就是有个家,可惜前两个月家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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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青羽跟随行人员下飞机后,卞城当地飘起细密的雨。长长的雨丝落在打在车窗晕开,朦胧的雨雾笼罩在整座气势雄厚庄严的城市上空,车道途径的车辆稀少,更显得清冷空旷。
卞城转去科兰巴乡只能开车,中途还要乘船,行程预计六小时。
苗青羽的身体和精神有点吃不消,卞城的地理环境和海花市完全不同,他水土不服的反应下了飞机尤其明显。
“麻烦可以停会儿车吗?”
苗青羽看到路旁边的公共卫生间,和工作人员说明后,他带了药和纸巾下去,在卫生间吐了好一会儿。
上飞机前吃过的东西全还回去了,剩下的都是水。他狼狈地站在洗手台前清理,漱口的时候萧意联系了他。
“下飞机了吗?”
他没什么力气的应答,萧意那边停顿片刻:“刚吐过?”
“嗯,水土不服,吐完就好了,我带有药,等下吃点。”
“我刚在总部开完会,要不要来看看你。”
“不用。”苗青羽思考再三,“我们现在开车转去科兰巴乡了,听说还要乘船。”
“行程很赶。”
“是啊,所以叔叔你没有招待我的机会啦。”苗青羽精神恢复了些,有心情适当地开起玩笑。
萧意靠在落地窗边,视野广阔,俯视大半个卞城,他想在路上行驶而过的车里,某一辆就坐着苗青羽。
他心里有计划,不过没立即告诉苗青羽他的打算。
萧意叮嘱:“卞城最近进入雨期,尤其是进到山里,温度很低,多带衣服注意保暖。”
苗青羽说好,他来之前做过功课,带了满满一箱子的厚衣服,包括可以取暖的东西。
“等进山里就没有信号了。”
萧意莞尔,替他补充:“一个月。”
一个月隔绝和外界的联系,苗青羽想说点话却又不知道该说哪些话适合。在他心底似乎有道很小的口子,想倾诉的话堵在那,无从适应。
“萧叔叔,我补个觉,不打扰你了。”
懂礼貌知进退,萧意在心里评价,也有点心疼对方。
“好好休息,有机会叔叔请你吃卞城好吃的东西。”
苗青羽说好,他等萧意挂电话,萧意也在等他先挂线,一分钟后,两人齐齐笑了一声。
“苗苗听话。”
苗青羽把尊老爱幼憋在嘴边,主动挂掉电话。
车驶出城区,视野逐渐广阔。漫天的雨丝晕开在浅青色阴沉的天幕下,卞城是一座古城,古时候两兵交战的界限,历史遗留的战场古来寂寥,时逢雨期,悲怆清冷的气氛更加浓重。
修尼昨天给他恶补不少功课,苗青羽手机抵在车窗前,摄像头对准外边拍了个短视频。沿途树丛茂盛,山脉此起彼伏的相连,雨雾浮动在山间,几丝雨顺着车窗开出的缝隙飘进脖子,到了这儿气温明显降低。
苗青羽缩了缩脖子,把视频发在微博,配字:修行一个月。
薛铖在办公室点开短视频看,顺手添加了个赞。这样的体验对他来说是新奇的,他习惯苗青羽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如今反过来,他在做和苗青羽以前相同的事。
第35章
潮湿的雨持续, 天色阴沉,海上的风还算平静。苗青羽一行人已经登上船, 他们抵达小岛, 山野间依稀可见人烟的痕迹。
出行的船是当地渔夫驾驶的, 他们随行人员有十五位, 一艘船载不了那么多人。渔夫联合附近几个经常出海的船伴, 开了三艘船安排他们到科兰巴乡。当然, 剧组支付给渔民的报酬还算丰富,
渔夫的先祖便是当地原始居民, 卞城气候变化频繁, 他们出航经验丰富, 足够应对复杂的气候变化。苗青羽上船之前特意吃了晕船药,结果中途还是晕得厉害, 几乎一路吐到科兰巴乡。
一个小时的海上行程让苗青羽受尽折磨, 公司给他安排了一个生活助理跟过来照顾,助理看着他的情况挺忧心, 干站在他身后束手无策。
苗青羽用水漱过口, 回头看小助理愁苦的表情,笑了笑:“没事了,不怪你。”
说起来助理毕业才出来一年, 生活技能可以评价到五颗星满分,可人家生活技能再厉害会照顾人,也是头一次在野外生活。苗青羽晕车晕船晕一路,他心急了, 忽然笨拙也是情有可原。
小助理说:“保温壶的水温度不够了,等下船,再续上,想什么时候喝热水都有的。”说着挺羞涩的笑了一下,“我带了好多迷你生活用具,很精巧的,一个箱子可以装很多。”
苗青羽看小助理羞羞涩涩的的表情失笑:“你叫什么名字”
“苗老师你问我啊。”小助理挠头,“我叫晴天。”他似乎特别喜欢苗青羽,或者是崇拜,介绍过自己,规规矩矩地给苗青羽弯腰鞠了个躬,倒把苗青羽弄的一愣一愣的。
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他觉得公司给他安排的小助理太有趣了。
“晴这个姓氏不常见,很独特。”
晴天摇头,解释说:“没呢没呢,大众名字。”话虽如此,晴天相当于被苗青羽夸了一句,路上笑没停过。
下船的时候晴天拖着一个大箱子,苗青羽吐了一路,小助理心里记挂,还腾出手想给苗青羽搀一把。
苗青羽无奈,前后都有保镖开路,他转身招了个保镖过来,那保镖一脸严肃地把小助理拖着的大箱子接过去了。
晴天受宠若惊:“苗老师,我、我自己来就好啦。”毕竟他是个打工的,来之前修尼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照顾好苗青羽,从眼前的情形看,反倒像是他被照顾了……
“没关系,他们身体素质比我们好,辛苦一点让他们回去多领份工资。”
科兰巴乡是岛上的一个小部落,人口零零散散的分布,约莫有十几户人家。居民的生活方式非常原始,他们似乎非常抗拒外界的入侵,连生火还是钻木取火那一套。
苗青羽不知道剧组方怎么说服这样一个部落接受他们十几个外来人入住,接待他们的是部落的首领,气温湿冷,周围的居民身上只披了件毛皮,小助理同样第一看见电视里才会见到的打扮,眼睛睁得很大,又怕得罪人,躲在苗青羽身后不敢四处打量了。
这次出行的负责人和首领在前方交涉,过了十几分钟,对苗青羽他们摆摆手,示意谈妥,可以进部落了。
他们的到来招到所有居民好奇的目光打探,苗青羽还算镇定,小助理有点怕,他拍了拍小助理的手背,给对方一点安慰。
步行到达居民居住的区域后,他们挤进一间土屋,勉强宽敞的空间一下子挤进十五个人,空气都不流畅了。
部落造的房子全是由泥土建起的,下雨的天,屋外沿的泥墙很湿润,屋内部却异常干燥,散发着一股土味。
随行的摄像师架起镜头调整,围在屋外的部落居民对他们指指点点,隔了一阵才散开。负责人开始联系导演组,晴天小声问:“苗老师,这里不是信号阻隔吗?”
苗青羽低头说:“适应的运用一些黑科技手段,还是有办法联系上外界的。”
和导演沟通妥当又过去半小时,负责人按照导演的吩咐,最主要安排的人是苗青羽。
首先苗青羽的通讯工具全都被收了起来,他把随身携带的手机交给其他人保管,那些小零食面包能填肚子的也都悉数上缴,接下去被安排的就是晴天。
晴天一愣,指自己:“我也有活做么?”他是修尼派过来的,本职就是照顾好苗青羽。
负责人对苗青羽的态度还算尊敬,说:“他不能跟在你身边,我们过来的所有人,都不能靠近你。”
也就是苗青羽的衣食住行全得由他自己解决,途中他大致有一点了解,部落生活方式原始,饮食方面还是靠打猎捕鱼为主。
晴天红着脸急急忙忙插/嘴:“我不照顾苗老师的话他生病了怎么办?”
负责人无奈地说:“有医生跟来了,基本的医疗设施药物都带有,导演要求强烈。”
其实苗青羽能理解,这个剧本导演非常重视,他点头:“衣服能带吗?”
负责人说行,苗青羽能在身边的只有保暖的衣物和暖身贴。负责人走到他面前,碰了碰鼻子,说:“你要单独住在后山的一间房屋里,保镖全天时间不会离你太远。”
苗青羽说好,回头安抚了一下小助理的情绪,才跟着负责人往后山的方向走。
他装着衣服的箱子小助理拎着,保镖打算帮忙拎,他扭过脸没给。晴天是为苗青羽感到愤愤不平的,再怎么厉害的剧这样折腾演员,一个月谁受得了啊。
苗青羽家世好,性格更好,能吃苦,虽然年轻,作为演员的基本素养却一样不缺。他的剧晴天全都一一看过,这次被修尼选中跟来照顾苗青羽,足足高兴了好几天睡不上觉。
晴天看着苗青羽的背影,唉声叹气,叹气声让苗青羽的耳朵捕捉到了。
苗青羽冲晴天招手,小助理跟只小狗儿一样追在他身边,动作笨拙地拖着个箱子:“苗老师,我好担心你啊。”
苗青羽扬了扬嘴角:“你们离我又不远,担心什么。”他的精神还没彻底恢复,一路吐过来手脚有些虚浮。
小助理的眼神丝毫不掩饰关切:“我的工作就是照顾你,他们不让,那我不是白领钱了。”
苗青羽笑了笑,一只手盖在小助理发顶揉揉。
苗青羽这次饰演的主角从小被雪山里的狼群养大,他独自生活在山野中,以为自己也是一只狼,桀骜不驯,却又残留一分人的性情。导演要他入深山生活一个月,过程就是要把他慢慢变成那个狼少年。有的角色并非光靠演技就能贴近原始角色,他要通过亲身体会,才有最深切入人物的感觉。
他说:“过了今天我和你们就没有什么交流了。”
小助理难以诧异地问:“一个月不跟我们说话吗?”
苗青羽慢慢嗯一声:“大概。”余光一瞥,小助理露出难过的表情。
他安慰,对此不以为意,这对他是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一行人到了后山,苗青羽所住的地方说是房屋有些夸张了,更像是一个被改造过的山洞。首领跟他们解释,这是以前猎户留宿在山里住的地方,负责人再三确认附近是否会有大型野兽出没,首领表示没有,部落居住的区域埋伏有不少捕兽的猎具,长久下来圈出一块野兽不敢轻易踏足的空间。要捕捉野兽,得往山里更深的地方才会遇到。
埋伏有猎具的地方通常会有特殊标记,首领示意他们看仔细有特殊标记的地方,避免踩到猎具。
小助理把行李箱送到洞内,目光挑剔地把整块空间看过一遍,忧心忡忡。
苗青羽看得好笑,其实洞内环境不错,干燥宽敞。洞穴地势颇高,站在洞口外能把整个部落受尽眼底,距离不远,活动在外在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他举手挥了挥,底下的工作人员看到,同样挥手向他示意。
当晚苗青羽就在洞内住下了,一盏烛火伴随,夜里飘着雨,落在岩壁响起细微的淅沥声。有些冷,他裹紧被子尽快入眠,刚换环境到底不能马上适应,辗转到后半夜才勉强入睡。
第二天清早部落似乎挺热闹,浑浑噩噩间苗青羽起身,他取出一件羽绒外套穿好,搓了搓手赶到洞口外向下张望,一群人走进部落。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细看,不知道底下那人是什么眼神,好像知道有人在看他一样,山上山下,彼此视线碰了碰,苗青羽好像看到对方笑了。
他一拍额头,喉咙轻轻唔了声。有点好笑、无奈、欣喜,情绪太复杂,不好形容。
这个月导演要求他不能和其他人有太多的交流接触啊。再看萧意,难道他要隔空用微笑跟对方眼神对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