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老家村里有一户养猪的,每年卖猪之前,为了压秤,都要给猪喂一次沙子。
我见过一次给猪喂沙子,他们直接把管子插猪嘴里灌。
我就找了一根软管,给她灌酒,果然是个好办法。
灌了她三回,到最后,她的肚皮撑得跟孕妇一样大,人也昏过去了。
没意思,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很想看看她的胃究竟有多大,我就……”
“你就把她的肚皮割开,还切下了她的胃——在她活着的时候。”
“怎么了?那还不够呢!我就是要让她受罪!谁让她害死我妈?!该!她就该受这个罪!”
复仇者的身份令高俊情绪失控,开始咆哮。
但很快,杀人犯——还是被捕的杀人犯——这一身份又让他垂下头来。
案情终于明了,回程路上,吴端疲惫地靠在副驾驶位置上,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待吴端睡熟了,闫思弦又低声问高俊道:“你怎么不处理尸体?找个地方埋了,总比把尸体晾在厂房里不容易被发现。”
“来不及了,你们已经知道了。”
“什么意思?”
“我们村那个傻子,鬼知道他怎么看见了,还报警。我想等丧宴结束再处理尸体,可丧宴上我问傻子警察为啥来找他,他说他在鬼城发现尸体,已经报警了。”
……
案情水落石出,刑侦一支队得以放假两天。
貂芳提议道:“晚上咱们一块撸串去吧,反正今天星期三,不像周末哪儿哪儿都是人。”
“好啊,好久没聚餐了,走走走。”吴端响应,“八月,冯笑香,闫思弦,一块来吧。”
……
夜幕刚刚降临,某烧烤店,吴端豪爽地冲老板喊道:“再来三十个肉串,一打啤酒!”
吴端心情很好,尤其是看到闫思弦被微醺的李八月勾住肩膀,一个劲儿称兄道弟,嚷嚷着:“博士就是不一样,你一来,我们这破案效率,蹭蹭地往上窜……”
除了李八月,他还被一脸迷妹相的貂芳盯住脸看。
唯有冯笑香最老实——老实得有点过分了,眼观鼻鼻观心地吃烧烤。
实在是个诡异的画面。
闫思弦好脾气地照单全收,嘴角挂着笑意,能看出他很享受跟这些同事相处。
李八月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吴端。一边摇晃两人,一边道:“你们怎么认识的?说说呗。”
“你们……之前就认识?”貂芳也很诧异,“吴队你不仗义啊,认识帅哥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吴端:“又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儿,有什么好说的。”
闫思弦却不认同,“怎么不长脸了?那应该是你第一次参与警方的正式行动吧?而且任务完成得很出色啊。”
他这么一说,貂芳更好奇了,吵着非要吴端讲。
吴端摸摸鼻子,冲闫思弦抬抬下巴,“你们想听就让他讲。”
“乐意之至。”闫思弦挑挑眉。
第二卷 恰凭栏
第32章 恭喜您开启炼狱模式
“滚!操你们大爷的!给老子撒手!……”
闫思弦又蹬又踹,两只手死死抓住自家门框。
四名教官分别钳制住他的四肢。闫思弦觉得有一只手在他的大腿根处抓来抓去,似乎是想抓住点什么以制止他乱踢。
这就可怕了。
和大部分17岁男孩一样,闫思弦做过春梦撸过A片,正值时不时幻想自己的小兄弟干点什么的时候,绝不希望兄弟出师未捷身先死。
于是,他果断夹紧了腿,再也不敢乱踢。
是谁说的“胳膊拧不过大腿”?不靠谱!太不靠谱了!
刚解救下小兄弟,还没喘口气,闫思弦的手指一阵剧痛。
教官又开始掰他抓着门框的手了。
咔咔——
骨节发出声音。
“啊——”
闫思弦惨叫,教官们却没有停手的意思。
大腿都拗不过胳膊,别说手指头了。在指头被掰断之前,闫思弦主动放了手。
一放手,他就被教官们手脚麻利地抬出门,塞进了一辆面包车。
目力所及的最后一个画面:
父亲双手死死按住母亲的肩膀,将她本就不甚坚定的解救闫思弦的念头一把按灭。
表演得不错,雇这两个演员的钱花得值,至少比那些流量小花小草演技要好。闫思弦这么想着。
整个过程中,一名自称是“老师”的中年女性挡在闫思弦和父母中间,不断对他的父母说着什么。闫思弦听到“戒除网瘾”“绝不体罚”“洗心革面”……
这些词汇在老师口中变换组合,句式清奇,语速飞快,吐沫星子还喷到了闫父的眼镜儿上。当真舌灿莲花。
显然,所谓老师其实就是个营销人员,负责蒙骗闫思弦父母这样的金主。
很快,闫父给老师递上厚厚一沓现金,目测不止一万元。
在收到学费后,四名教官一名老师带着闫思弦绝尘而去。如同一出闹剧。
面包车里共三排座位,司机和副驾驶位置是第一排,坐了两名教官。
中间一排可以坐两个人,此时,女老师独自占据了这排座位。
一上车,她就拿手机追起了剧,两耳不闻窗外事。
闫思弦则被另外两名教官夹在了最后一排正中间。
他小心翼翼地看看左右。
左边的教官留着山羊胡,右边的则没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特点,属于丢到人群里就是背景板的相貌。
闫思弦没记错得话,刚刚摸他大腿根的就是右边这位。
此时,他正凶神恶煞地盯着闫思弦。
“你小子刚才不是挺倔吗?敢踹老子。”
教官表面看来毫无特点,原来却是内秀型,一开口说话,露出满口黄板牙,闫思弦只觉得被他晃了一下眼睛。
随着黄灿灿一起冲击闫思弦感官的,还有一股气味。
这家伙嘴里是不是藏了个公厕?闫思弦严重怀疑。
“我错了,”闫思弦果断认怂,“教官,我真不是故意的,父母没跟我说过这事儿,我刚才也吓了一跳。”
说话间,闫思弦从口袋里掏出大半包软中华,上供一般递了出去。
黄板牙接过烟,依旧不满,皱眉点烟时还嘀咕道:“怂包,没劲,我还以为碰上个能练手的硬骨头……”
……
面包车上了通往外省的高速。
下马威似的,教官们开始高谈阔论,谈论的内容包括某网瘾男生被连续电击四小时,期间失禁三次;某早恋女生被脱得只剩内衣内裤抽鞭子,男学生回避,男性老师却不必;某初中退学混迹社会的青年被教官轮番殴打教训,一天内跪地求饶……
教官们不停地抽烟,车内空气浑浊得令人肺燥。
终于,在经过第三个休息站时,司机决定休整片刻。
前两排的三人先出去放水。
三人回来,一人手里捧了一碗泡面,换后排三人出去放水。
黄板牙对山羊胡道:“我不去,回来给我带碗泡面,酸菜的。”
山羊胡抱怨一句“屁事儿真多”,便自顾自地下车,并不招呼闫思弦。
闫思弦连忙做捂裆状,看着车门口,“我……我也想去方便一下!”
女老师回身,推了闫思弦一把,“你忍着!”
闫思弦嗫嚅道:“万一……把车弄脏了……”
山羊胡自车外不耐烦地挡开女老师的手,冲闫思弦威胁道:“小兔崽子,敢耍花样打断你的腿!”
“嗯嗯嗯。”
两人走向休息站的公厕,一进门,脱离了车内几人的视线,闫思弦便掏出钱包。
“教官,这些钱在学校肯定用不上,您替我保管吧。”
山羊胡四下看看,没人,迅速接过钱,数了数,1855,有整有零。
接过钱,山羊胡的眼睛却还盯着闫思弦的钱包,“我看你有挺多卡,不会都是空的吧?”
闫思弦赶忙抽出一张卡,“这张有钱,一万多,密码……我存您手机上?”
山羊胡接过卡,递上自己的手机,“一万多?挺有钱啊。”
“压岁钱。”闫思弦央求道:“到了学校,还请您多多照顾。”
闫思弦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六位数字的密码,山羊胡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机,这才给出承诺,“只要你小子听话,随大溜儿,不惹事儿,我保证不让你吃苦头。”
“哎哎哎,谢谢您。”闫思弦感恩戴德。
“去方便吧,不准关门。”
“是是是。”
出了卫生间,山羊胡带着闫思弦去了趟便利店,还给他也买了一碗泡面。
“我不亏待你,”山羊胡道:“原本我们只管接人,不管饭,你算特例。”
“谢谢,谢谢。”
一万多一碗的泡面,闫思弦决定,他要吃得一滴汤都不剩。
颠簸一路,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亚圣书院。
书院的铁皮大门看起来格外冰冷严肃,若不是门上有油漆草草刷出来的“亚圣书院”四个大字,闫思弦还以为到了监狱。
进门前黄板牙要求闫思弦将手机、钱包等随身携带的物品交出来,并不怀好意地笑道:“先关几天禁闭,你可以在禁闭室随便闹腾。”
后半句他没说完:
我的拳头会让你知道闹腾的后果。
闫思弦看向收了他好处的山羊胡教官,山羊胡全程不看他。
呵呵,是禁闭,竟然不是电击?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好点。
闫思弦低头看着脚尖,没人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狠色。
第33章 非正常少年矫正中心(1)
渴。
正值盛夏,禁闭室里至少有40度。
嘴巴像一口枯井,闫思弦使劲抿了几下,想挤出一点口水润润喉咙,失败了。
臭。
吃喝拉撒都在五平米见方的局促空间,空气里味道浓稠。鼻腔内的嗅觉细胞纷纷炸裂,以死摆脱煎熬。
黑。
空无一物的禁闭室,没有窗户,没有灯,唯一能算得上物件的,是一扇通往外界的防盗门。
门上有个猫眼,白天能透出一丝微光。
闫思弦躺在肮脏的地上,像一只被困在火柴盒里的蟑螂。
他听到响声,有人打开了防盗门下方的方形小洞,送进来一杯水,以及一碗——不知是往米饭上浇了什么菜汤的饭。
闫思弦抓起塑料勺,大口吃饭,几分钟后,连碗底的菜汤都被他舔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他小口小口地将水送进喉咙。
水里有股漂白剂的味道,显然是直接从水管接的自来水。对闫思弦来说,这就是救命的甘露。他能感觉到,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攫取水分,很快一杯水就被瓜分干净。
更渴了。
一刻钟后,杯碗被收走,门上的小洞关闭,屋内再次陷入黑暗。
恍惚能听到门外教官们的对话。
“什么情况?闷蛋一个?”
“就是啊,我也纳闷儿……”敲打饭盆的声音响起,“就这猪食,进来的哪个不得绝食几顿?他倒好,次次都吃得一粒米不剩。”
“留意着点,别是警察混进来摸咱们底的吧?”这句话压低了声音,闫思弦听得并不真切。
“切,一个毛头小子,再说了,天塌下来校长扛着,咱们怕啥?”
教官们大概是不想让被关禁闭的学生听到他们说话,很快没了声音。
……
闫思弦重新躺下,他的手边是白灰墙,墙上被他用指甲抠出了七条凹痕。
这是他关禁闭的第七天,闫思弦估算了一下,身体脱水,他还能再忍一天,顶多两天。
好在,墙上的凹痕由七道变成九道时,门终于开了。
门是突然打开的,眼睛尚未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凉水已经兜头浇了下来。
水!
闫思弦顾不得许多,拼命往嘴里灌水。干裂的嘴唇崩开数道伤口,鲜血直流,却让他觉得无比畅快。
一名教官上前来扒他的衣服,不断咒骂:
“猪猡!”
“脏狗!”
没什么比让一个人赤身裸体更能击垮自尊的了,闫思弦在一本心理学书籍上读到过这一理论,击垮然后重塑,旧时疯人院常用的手段。
另一名教官手执一截软水管,粗暴地冲他浇水,仿佛冲洗的是一辆车、一把农具、一件脏衣服。
闫思弦拼命搓洗身上的皮肤!下次能把自己洗干净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洗着洗着,他听到了对门的动静。
闫思弦循声瞄了一眼,一个赤裸的背影,高,所以显得很瘦,但能看出来,很结实。
也是今天出禁闭室吗?……那他是什么时候被关进去的?被关了多久?——或许比自己还要久。
闫思弦不敢多看,因为眼中所见与自己的不堪和羞耻如出一辙。
少年却回头看向了他,冲他一笑,娃娃脸笑出了酒窝,头发上的水珠晶莹剔透。
仿佛隔海跨山的两人瞬间近在咫尺。闫思弦低头,他来这里寻找真相,不需要交朋友。
……
纵然天热,凉水长时间冲洗依然让闫思弦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直到他开始瑟瑟发抖,教官终于停了水,丢给他一身校服。
“穿上。”说话的正是收钱和卡的山羊胡,“你被分到二班了,穿好带你过去。”
闫思弦知道,山羊胡就快要单独来找他了。
不出所料,第一堂下课铃声刚响,闫思弦就被山羊胡叫了出去。
什么情况?新来的犯事儿了?同学们不敢说话,只是同情加探究地目送闫思弦出教室。
“耍我是吧?”山羊胡声音虽低,却恶狠狠的。
“怎,怎么了?”
山羊胡亮出手机备忘录里的六位数字。
“密码错误,咋回事儿?!”
“哎哎哎,我弄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太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