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是一节手指头!太恐怖了!真的太恐怖了!——这事儿我谁都没说,我老婆孩子都不知道,我怕吓着他们啊……”
吴端问道:“那你怎么处理那节手指头的?”
“我……我把它……扔公厕粪坑里了……”
看来是别想找回来了,吴端有些不甘心地追问道:“左手还是右手?哪一根手只头?”
“大拇指!是大拇指!哪只手上的……我可没留意。”
吴端点点头,“他吐了手指头,然后呢?”
“然后……对了,他说话声音就不含糊了,他跟我说那是好东西,重复说了好几遍‘好东西’,还边说边笑……”
闫思弦道:“你刚才说他还给了你项链戒指什么的……”
“对!吐完手指头,他一边说’好东西’,一边就把戒指项链什么的往我身上塞。
一条金项链——我记得那东西,跟陈强打交道的时候,他一直挂在脖子上。
还有一个金戒指——好像陈强也一直戴着,可能是结婚戒指吧。
还有钱——特零碎,总共200多块,有两张100的,三张10块的,还有1块的……
扔得满地都是,扔完这些东西,那疯子就跑了。
哦,对了,临走他还说了一句话,他说’不客气’。”
手指……
这东西的出现给男人的讲述蒙上了一层恐怖气氛,和“红色绣花鞋”“人皮面具”在鬼故事里的效果如出一辙。
吴端摇摇头,将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袋里赶出去,问道:“项链戒指这些东西你是怎么处理的?”
“藏起来了,就在我家……我……那个,我去给你们取,行吗?你们行行好,千万别派人去我家搜,我老婆孩子都不知道这事儿,别吓着她们……”
“你不用紧张,我们又不是土匪。不过,现在的状况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陈强失踪,而他的项链戒指在你家,你有重大作案嫌疑,我们一时半会儿不能放你,怎么跟家里人说,你好好想想吧。
你要是没犯罪,也不用怕,积极配合调查,我们不会随便冤枉你。
你把项链戒指具体藏哪儿了?等下刑警去你家取,会注意工作方式,不会吓着你的家人。”
“这……好吧,东西藏在床头里头,我家那个木床,床头是空的。”
“明白了。”吴端继续问道:“疯子出现是哪天的事,你还记得吗?”
“可有一阵子了……不不,也没几天,应该就是上个月吧……礼拜天!是一个礼拜天晚上,我记得我已经准备好材料了,等礼拜一就去法院……”
吴端打开手机,翻出三月份的日历,将手机举到男人眼前。
“三月有四个礼拜天,你看看是哪个。”
“是18号。”
“确定吗?”
“不会错,就是18号。”
吴端翻看着陈强失踪案的资料。时间基本对上了,从手指这个细节来看,3月18号当晚陈强已经遇害了,直至3月20号,陈强的妻子去辖区派出所报了失踪。
“能描述一下那个人的体貌特征吗?他有多高?”吴端问道。
“跟我一样高!”
“这么肯定?”
“嗯!因为开门的时候,我最先看到的就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我记得很清楚,他正好跟我平视,所以个头应该差不多。”
“是胖还是瘦?”
“中等吧……有点偏瘦,他下巴挺尖的。”
“看来你对他的脸印象比较深刻。”闫思弦道。
“是啊,他往门里挤的时候,脸真的离我很近,实在是……我后来还梦到那张脸几次。”
“画像。”闫思弦转向单面玻璃说了一句。
单面玻璃外,负责审讯记录的文职刑警很快联络了画像师。
三小时后,闫思弦回到刑侦一支队办公室,一进门就道:“叫陈强的老婆辨认过东西了,项链和戒指都是陈强的没错。”
吴端招呼闫思弦到他跟前来看画像,并问道:“你觉不觉得这人眼熟?”
“许阳?——福利院那个养含羞草的许阳。”闫思弦道。
吴端摇头,翻看起了手头的案宗,“说不过去啊,福利院对精神病患者的看护还是比较严格的,我查了那里的出入记录,许阳至少有半年没离开过福利院了。”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闫思弦道:“要么只是碰巧长得像,要么福利院的出入记录动过手脚。”
第98章 吴先生,我会让你满意
再次见到许阳时,他正坐在福利院凉亭里晒太阳,一身蓝白的病号服,和他苍白的脸一起反着光,从远处看,虚虚实实,竟让人觉得这人非常的“仙”。
他腿上放着那盆含羞草,不知是不是被晒蔫了,吴端觉得这盆植物没有上次看起来精神。
听到脚步声,许阳眼皮微微一动,睁开了一条小缝。
看到吴端,许阳彻底睁开了眼睛。
“我认得你。”他对吴端道:“上次让你见笑了。”
他似乎很乐意跟吴端聊两句,不是友善的乐意,而是清楚与闫思弦相比,吴端是“无害”的,所以能够放松精神。
像是逗弄一只低等智慧的猫狗。
这让吴端隐隐不爽,但他还是礼貌地答道“没关系。”
吴端在许阳身旁坐下,看着他腿上的植物,“你真的很喜欢这盆含羞草。”
“是呀,”许阳眨眨眼睛,“杜珍珠送给我的。”
“上次我们的来的时候,你也提起杜珍珠了。”
“因为你是来找她的呀。”
“可这次我是来找你的。”
“喔……”许阳的眼睛狡黠地转了转。
突然,他双手在胸前交叉,死死抱住自己。他腿上的花盆差点掉下去。
吴端被他吓了一跳,本能地伸伸手,却不敢碰他,只能问道:“你怎了?没事吧?……你别激动……”
“你是不是爱上我了?”许阳突然高声问道。
“哈?”吴端懵了。
“走开!离我远点!我知道你爱我!你已经无法自拔!……走开啊!你真恶心!恶心!……”
什么鬼?
不待吴端多想,突然,许阳的身体又放松下来。
他的双手环住了膝上的植物,瞬间恢复了刚才慵懒的状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好玩吗?”许阳眨着眼睛问道:“以前在精神病院,我见过一个得被爱妄想症的,她就这样,觉得全世界都爱她,不仅是异性,甚至同性和动物,她好苦恼,觉得自己每时每刻都被人窥伺和骚扰……
不过,后来她的病治好了,你知道怎么让一个人相信你不爱她吗?”
吴端讨厌这个故弄玄虚21" 罪无可赦0 ">首页23 页, 的疯子,是时候拿回谈话的主动权了。
于是吴端问道:“你最近离开过福利院吗?”
“你真不该转移话题,真的。”咕哝了一句,许阳决定不跟眼前的低等智慧计较,“离开?为什么离开?这儿不好吗?每个人都是疯子,只有在这儿一个疯子才能得到’普通人’的待遇,只有这儿才是避难所……”
吴端扯了扯T恤的衣领,跟许阳交流让他浑身不自在,他似乎有点理解上一次闫思弦为何会抓狂。
疯子的身份就是免死金牌,无论他干嘛,你都拿他没辙,打不得骂不得抓不得。
他没注意到,许阳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在他脖子上划过。
“喂,我给你看个好东西吧。”许阳笑道。
……
院长办公室。
不仅院长,还有两名护工一同证实,许阳绝不可能离开福利院。
可是,仅有证词,并不足以打消闫思弦的疑虑。
监控录像?不存在的,福利院虽然每个房间都有监控,十分完备,但监控内容只保留七天,超过七天自动覆盖。
就在闫思弦皱着眉,盯着最近七天的监控录像,试图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啪——
器皿摔碎的声音自窗口传来。
闫思弦一个箭步冲到窗前,视线被凉亭顶子挡得七七八八,他只能看到两双小腿。
一双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另一双穿牛仔裤,一盆含羞草掉在地上,花盆已经摔碎,泥土散了一地,被两人踩在脚下。
看来刚才的声音正是花盆落地。
从两双腿的移动和步幅来看,它们的主人此刻正扭打在一起,而且,病号服更主动一些。
只看了一眼,闫思弦回身就冲出院长办公室,冲下了楼。
吴端倒没什么生命危险,就是颇为狼狈。
他的两只手跟许阳的手互相抓着,像四条缠在一起的藤曼。甚至,许阳还伸出一条腿,想缠住吴端的腿。
许阳正伸着脑袋大张着嘴,试图去咬吴端的下巴,而吴端的手臂和脖子上,已经有两处被他咬出了血。
脖子上的伤口有些恐怖,直接被咬掉了一块皮,血流下来,吴端的T恤领口被血染湿了一小块。
他想尽办法,试图腾出一只手来,将那张危险的嘴推得远一些。能看出来,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伤着许阳。
闫思弦皱起了眉,上前,毫不犹豫地一个擒拿。
咔——
两人都听到了许阳手臂脱臼的声音。
“啊啊啊啊——”
这次换许阳鬼叫了。
院长和护工也冲了下来,院长干练冷静地指挥道:“把他弄回屋,叫大夫!叫大夫去!实在不行就上安定!”
五大三粗的护工熟练地给许阳戴上了一个牙套,防止他乱咬,一通蛮力,人很快被抬进了屋。
“咿咿呀呀呦~”
屋里,许阳似乎又哼起了小曲。
院长严肃地转向两人:“杜珍珠从我这儿跑了,你们想查她,随时欢迎,但其他病人——我希望你们别再骚扰其他病人了。
许阳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别去招惹他。”
吴端郁闷地想争辩几句,闫思弦却道:“是我们欠考虑了,抱歉。”
说完,他拽着吴端就回了车上。
车上备有一个急救箱,闫思弦将急救箱塞给吴端,吴端娴熟地将酒精倒在药棉上,拿药棉擦拭着伤口。
疼痛很快让他出了一身汗,但他已经习以为常,眉头都没皱一下,还对闫思弦道:“你知道刚才许阳说什么了?他说……”
“有受虐倾向是吗?那你可以加入我们的聚会,我保证让你满意。”闫思弦冷冷地打断他:“我只知道,让一个比自己弱的对手咬成这样,可耻!”
“我……”
“别对着我说话,”闫思弦再次粗暴地打断他:“鬼知道你有没有染上狂犬病……”
吴端挠挠头,“狂犬病好像不会通过说话传播吧?”
他已经尽力缓和气氛,闫思弦却还是摆着一张臭脸。
“我故意让他咬的,我们商量好的……只有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地被’抓走’啊。”
“你要抓他?”
“是他自己要求的。”
“为什么?”
“有人要害他,他希望得到我们的保护。”
“呵,这种鬼话你也信?”
“我信,因为他给我看了这个。”吴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药丸。
“这是……”闫思弦眯眼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许阳偷偷藏在花盆里的,自从我们那天来过,他日常吃的药就被福利院换了。”
“因为他那天提起亚圣书院了?”
“只有这一个原因。”
“说不定只是因为他那天犯病了,药物才做了调整。”
“我不否认,任一个疯子摆布的确蠢得可以。
把这些药拿去做个分析鉴定,就都清楚了,只是……万一他没撒谎呢?万一他的怀疑是对的呢?一旦今天我们离开,他还能活吗?”
闫思弦突然拿起一块沾了酒精的药棉,狠狠按在吴端脖子的伤口上。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吴端倒吸了一口凉气。
似乎是解了恨,闫思弦终于道:“走吧,抓人去。”
第99章 八月!八月!
许阳打量着周围。
一路上,他的眼睛始终透过车窗向外看,对他来说,似乎一切都是新鲜的。
闫思弦和吴端也在用目光交流。
吴端:你看他的样子,应该很长时间没离开过福利院了吧?
闫思弦:不好说。
直到进了市局的小会议室,许阳还在四处张望,眼睛都不够用了。
吴端敲敲桌子,让他集中注意力。
“可以说说你的事了吧?他们为什么害你?”
“因为……我听到……他们要杀人!”
“谁要杀人?”
“就是……他们……他们让疯子去杀人,疯子要是不听话,就要被秘密处死……我不想杜珍珠死……”
“所以,杜珍珠杀人,是有人逼迫的?”
“嗯。”
“是谁逼她的,你知道吗?”
“一个……女的。”
吴端追问道:“是福利院的院长吗?”
“院长……院长……她只是个小丑。”许阳狡黠地一笑:“和你一样。”
吴端当然不会被他的一句挑衅激怒,继续问道:“你在哪儿听到这些消息的?”
“喔……在鸡冠花旁边……阳光下面……”
算了,不能对疯子要求太高。吴端暗暗摇摇头。
闫思弦却拿出一沓照片,递给许阳,“你看看,逼迫杜珍珠杀人的女人,在这些人里面吗?”
吴端注意到,张雅兰的照片也在里面。而且许阳似乎对张亚兰的照片很感兴趣。
许阳把其余的照片一把全扔了,天女散花一般,他挥舞着张雅兰的照片,看着飘落的“花瓣”傻笑。
闫思弦努力克制着想揪住许阳领子问个清楚的冲动,吴端赶紧替他问道:“是她吗?你为什么拿着她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