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他低下头,看见的是面容紫胀扭曲,眼球凸起的少年的尸体。
那可怜的少年已经被约书亚活生生的掐死在了祭台上。
“不……”
从约书亚的嘴唇间溢出了一丝破碎的低喃。
他饱受惊吓地从祭台上滚了下来,然后他盯着那少年,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安静一点……哥哥……不……哥哥……”
约书亚缓慢地佝偻起身体,他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大声地呜咽起来。
第160章
约书亚只哭了一会儿,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戚与悲伤,他的眼泪几乎浸透了他的胸膛,而他整个人因为不停的抽泣而有些缺氧,这让他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浅浅的灰色。
若只是看他哭泣的样子,恐怕真的会有不明就里的人以为祭坛上那具皮肤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是他真实的亲人——也许他真正的母亲死亡时候他也只能哭成这样了。
但大概十几分钟后,约书亚的哭泣声便戛然而止。
他在原地继续蜷缩了一会儿,但那并非是处于哀戚而是因为冰冷而微微有些潮湿的水泥地面让他感觉很舒服。
一些珍珠玫瑰的花蕾落在地上,花瓣上沾染着些许唾液,是那男孩在还活着的时候粘上去的,只不过是片刻的功夫,那些因为异常娇弱而格外昂贵的花蕾便已经有些干瘪。
它们那馥郁的香气中蕴含着些许腐败的气息。
约书亚皱了皱眉头,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在离开祭堂时,他站在祭坛旁边冷淡地瞥了一眼自己制造的尸体。
“真恶心。”
他因为那尸体的狰狞模样嘴角微微扭曲。
然后他抬起手拉了拉位于祭坛一侧的绳索,这条绳索将以机械的方式牵动远处的金铃,留守在金铃旁边的黑衣侍者知道该如何处理祭坛上的那团死肉。
约书亚踏上阶梯一步一步离开祭坛后,两名侍者弓着背从房间的另外一个角落走了出来,其中一位年长者熟练地打开了装在隐蔽处的开关。
在这一瞬间雪亮的白炽灯光充斥着整个厅堂,完美的褪去了这间祭堂原本幽暗而神秘的气氛。
但同样的,灯光也让那具尸体可怕的死相愈发清晰。
“呕……”
其中一名更年轻一点的侍者猝不及防对上了死去的少年那充血凸出的眼睛。尽管那人的瞳仁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但他在濒死前遭受到的恐惧和痛苦仿佛依然残留在那双眼睛里。
年轻的侍者还是一名新人,他差点惨叫出来。
不过在之前,他的引导人伸出手按住了他的嘴。
“如果我是你我便不会这般大惊小怪。”年长者压低嗓音说道,“不要胡乱发出声音,那会被视为对圣子的不敬,你不会想知道那些被冠以不敬名义的人下场是怎么样的……”
他一直确认了年轻人逐渐冷静下来后才松开手。
“可是那个人,他,他死了,这是违反联邦法律——”
那名年轻人以近乎耳语的声音急促地说道,但他最后便在老人的眼神下闭上了嘴。
“这里没有法律。”
老人以同样低的音量嘀咕了一句。
他用晦暗的视线瞥了年轻人一眼:“从法律上来说这些人压根就不存在。哪怕死了也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只是被人买来的祭品而已。”
然后他走上前去,抓起了死去少年的两只胳膊。
“可怜的孩子。”
年轻人看见老人的嘴唇翕合了一下,从嘴型上他似乎这么嘀咕了一句。
随后年轻人连忙上前,他战战兢兢抓起了少年的两只腿,将尸体从祭台上抬下来,放在他和老人推来的担架上。
老人从担架下方取出了清洁工具,他熟练地清理起了祭坛的表面——大部分都是那名死者留下的痕迹:唾液,眼泪,汗水,血水,还有窒息而死时的排泄物。
当然,那些散落满地的花蕾也没有放过。
做完这一切后,他推了推目瞪口呆的年轻人,示意他帮忙将尸体退往他们来时的那扇小门。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强忍着不安,颤抖着小声问道:“什么叫买来的祭品?”
老人异常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回答。
他们将尸体送往另外一个房间,一名地位更高些的侍者正在那等着。
那名侍者检查完尸体后叹了一口气。
“我想我们应该安排点新货了,圣子殿下最近的状况可真是糟糕——”
那侍者的话语忽然顿住,他谨慎地看了一眼老人旁边的年轻人。
“没关系的。”
老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他摇了摇头然后嘀咕道。
侍者这才松了一口气。
当那年轻人跟着老人一步一步离开那飘散着尸体气息的房间时候,他隐约看见了那侍者走到墙边,用一座现代社会已经非常少见的挂墙式座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格力恩,我这里的库存有些不太够了,你那边已经进到‘货物’了吗?”
电话拨通后,侍者平静地对着话筒那边的人说道。
当然,他并不知道,他的电话差点而吓到格力恩和他的那名手下——
那电话铃响起的时候,那两个人正带着怀疑而惊惧的心情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
不……或许那并不是监控。
在微微发蓝的屏幕中确实呈现出了2904豪华套房的画面,格力恩可不会错认那间房子里令人作呕的水晶灯和那些莫名其妙的几何形状的家具。
但他却并没有看见自己预想中的主人公。他没有看到那名纤细的银发男伴游,他也没有看到那名愚蠢,但在某些地方却显得有些古怪的R先生。
他看到的只有一些难以解释的东西——
像是一团团雾气,又像是一团团正处于发情期的蛇团,那玩意盘踞在会客厅的正中心,即便隔着屏幕也仿佛能够嗅到它身上散发出来的腥臭。
“我的上帝啊……”
而他的副手显然吓得不轻,他指着屏幕喊出了一个名字,那是不久之前被他虐杀的一家人的姓。
“鬼魂,他们的鬼魂还在那间房间里!”
格力恩无从得知副手究竟看见了怎样的画面,但那个魁梧凶狠的男人现在就像是看见了蜘蛛的小男孩缩在办公室的角落,后背紧贴着墙壁,只差没有尿裤子了。
“闭嘴,你今天是嗑药了吗?!这上面可没有什么该死的鬼——”
格力恩从副手身上移回视线,当他再次看清楚监控屏幕上的画面后,他的咒骂卡在了喉咙里。
那里确实有鬼魂。
格力恩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凝视着屏幕中逐渐浮现出来的轮廓,一个女孩就站在那里,衣衫褴褛,肚子涨得很大,她的脸已经腐烂了,白色的头骨上只挂着丝丝缕缕的一点儿烂肉,只有一颗眼珠还在原本的位置,是一种仿佛正在渗血似的深红色,而另外一颗眼珠早就掉了出来,它挂在她的颧骨上,摇摇晃晃的。
但她就是用这样的一双眼睛泣血一般地瞪着格力恩。
格力恩甚至能够看清楚她那逐渐剥落的皮肤下面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肌肉组织,深黄色的脂肪已经腐败,蛆虫摇摇晃晃地从中拱出来。
那女孩的裙子上还沾着泥土。
“这是谁……谁在恶作剧……”
格力恩的脸上冒出了冷汗,他脸色苍白地瞪着屏幕,浑然不觉自己现在的模样跟之前的副手一模一样——而就在几分钟之前,他还曾经在自己的心底暗暗讥讽着对方的无用。
那腐烂的尸体仿佛能透过屏幕直接看到格力恩。
格力恩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他身上不断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却证明了他的胆怯。
忽然间,那尸体的下颚张开来,相互碰撞。
那泛着尸臭的声音仿佛一根细长的针,直接从耳膜一直扎入格力恩的脑浆里。
“哇呜呜呜……”
格力恩跳了起来,他无法控制地发出一声惨叫。
格力恩恨透了自己的记忆力,他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死魂的低喃不断地在他耳畔回响,而他竟然能够那么清楚地记起来那究竟是属于谁的声音。
该死的该死的那臭婊子的死明明是几年前的事情……
而且他妈的那婊子是自己在找死,她其实可以不用死的因为她一直都很乖,那名市长秘书叫什么来着……约书亚已经记不清了,但他记得那个男人有着相当暴虐的爱好,但他还是相当地宠爱那女孩,他甚至还跟格力恩谈过买下那女孩的事儿,好让她从公用的变成私人的。但那女孩却忽然发了疯,教会里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她们不允许拥有自己的孩子,因为她们身上的每一滴血都是有罪的,她们必须通过大量的赎罪活动来让自己变得清洁,而在这之前,她们的孩子会被送走。
好吧,格力恩也承认其中只有一小部分孩子,大部分是有浅色基因的孩子,能够得到正常的照料,而其他一些不那么好的——棕色人种,黑发,或者有别的问题的孩子,会被送入不同的渠道。
那女孩的孩子只是不太幸运而已。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如果她生下的孩子是个漂亮的金发男孩或者女孩,一切麻烦都没有了。
可那臭婊子就是不愿意听,她大吵大闹,甚至私下里联系了记者——最后他们能怎么办呢?
最后格力恩只好亲手把她的“孩子”还给了她,那个死掉的婴儿,被缝回了她的肚子里。
老师迫使其他女孩观看了那一幕,格力恩觉得这有点儿变态,但事实证明从那以后那些女孩都乖巧了很多,至少她们在也不会大吵大闹了……
格力恩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再次见到那个女孩。
他发誓自己已经把她的尸体处理得很干净了——甚至都不会出现这该死的腐烂的尸体。因为他直接将那臭乎乎的尸体丢入了汽车废品处理厂,她应该被绞成了一团碎屑才对。
但现在,那女孩的鬼魂却在看着他。
她正倒立在天花板上,距离监视摄像头是那么近……不,等等,之前的她是这么近的吗?
格力恩盯着电脑的屏幕,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冷。
就像是听见了他心底的疑惑,那鬼魂慢吞吞地,笔直地朝着摄像头的方向走了过来。
鬼魂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尖锐,越来越令人发狂。
“老天,哦,老天……”
同样令人发狂的还有他身后传来的哭嚎声,是他的副手,天知道他看见的是什么东西,总之他已经彻底被吓破了胆。
格力恩用力抓着椅子的扶手,他沉重地喘息着,大脑拼命运转企图解释眼前的一切。
“闭嘴你这蠢货……”他回过头,对着墙角那个哭泣的男人破口大骂,“这他妈一定是恶作剧——这一定是什么恶作剧——现在一定有人正守在什么地方看我们两个的笑话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在这一瞬间,无论是鬼魂的声音还是身后男人的哭嚎都骤然消失。
格力恩在惊吓中摔到了地上,但他迅速地爬了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在自己的副手面前露出这幅蠢样子,强烈的恐惧化为了一股惊怒,他咬着牙一口气抓起了电话。
然后在话筒的那一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内容。
熟悉的流程。
……
格力恩是基于自己的本能而非自己的思考顺顺顺当当地完成了这一次的“订货”,感谢那虚无缥缈的圣子,那个电话彻底地拉回了他的理智与冷静。
他回过头看着监控画面:那上面现在只有一片漆黑。
“嗬嗬。”
格力恩从自己的喉咙里溢出了一丝冰冷而残忍的冷笑。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愚蠢。
“这他妈绝对不是什么该死的鬼魂。”他嘟囔道,目光冷峻地在办公室的四角环视,他瞪了一眼自己的副手,后者俨然已经毫无作用。
“一定是有人在报复我们。这事儿太容易了,你甚至不需要聘请演员,只需要弄点神神怪怪的画面然后转到监视器的频道里就可以了,那些戴眼镜的小瘪三,叫什么来着,黑客,可以很轻松就做到这些不是吗?而我们就这样,像是农民种的的土豆一样立刻被吓得屁滚尿流——闭嘴,你他妈要哭到什么时候——”
格力恩怒气冲天地冲着那男人吼道。
但副手依然是双手抱头,蜷缩在角落,他只是往格力恩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便尖叫起来。
格力恩觉得自己59" 畸骨0 ">首页61 页, 额角的青筋正在随着那个男人的尖叫跳动,倏然间他的眼前一阵血红。
“砰——”
一声枪响后,办公室里总算回归了格力恩所期待的安静。
格力恩低着头,盯着缓缓弥漫到自己脚边的血泊,他看着那一片殷红完全无法移开目光,但他的思绪却嘈杂纷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这只是个恶作剧。”
他喃喃地说道。
会有谁做这种令人作呕的事情呢?哦,不会是他的副手——那家伙自己也被吓得够呛。格力恩知道自己的手下里有几个人并不喜欢他做的事情。他在自己的心底将那几个人一个一个盘算了一遍,最后想到了一个人。
那是个同样来自于东欧的青年,一个半路加入的外来者。
而且格力恩一直都觉得那家伙大概已经喜欢上了那个小婊子,他有的时候会听见那外来者对着自己的同僚们嘟囔着什么“那女孩的年龄跟我妹妹一样”,说得好像格力恩不知道他心底究竟在想什么似的。
是的,就是那个人。
那个恶劣,卑鄙的外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