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尔文努力想要把自己从维吉利的怀里扯出来。
他勉强抬起酸麻得像是通了电的脚轻轻踢了那个家伙一下。
“醒来!该死的——”
“嗷……”
终于,在加尔文的努力下,维吉利终于醒了过来。
加尔文无比期盼地看着他那张睡眼惺忪的脸。
“维吉利?!”
他渴望地喊道,期待看到一个在睡梦后终于从“狗”的人格里回归的人类。
“汪汪——”
然而上帝今天也依然不在他的这一边,在清醒后,“维吉利”一跃而起,然后换了一个姿势趴到了加尔文的身上。
“&……@#¥!”
加尔文脸色铁青,骂了一句脏话。
“维吉利”立刻给了他困惑的一瞥,眼睛瞪得圆圆的。
“不不不,不是在骂你。”
加尔文立刻安抚道。
“维吉利”蹭了蹭他的胸口,他凝视着加尔文的模样是那样的专注和纯粹,那对碧绿的瞳孔就像是快要薄荷糖浆一般几乎要带着甜味流淌下来。加尔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些脸红。
他真不习惯有任何人这样看着他——哪怕是维吉利也不行——
但是现在趴在他身上的这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不是维吉利。
加尔文深深地,极为痛苦地叹了一口气。
“我真不知道上帝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嘟囔着,艰难地哄着“维吉利”跳下沙发。他竭尽全力不去看“维吉利”以人类的外形做出犬类的举动,而是将注意力放在自己酸麻不堪的双腿上。
大约过了十分钟他才勉强能够站在地上,而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对他发出抗议——然而在这个时候,“维吉利”已经能够灵活的,愉快地在客厅里跑来跑去了。
当然,“维吉利”现在的样子依然让加尔文感到无比的怪异和尴尬,他再次祈祷维吉利或者芙格能够快点回到这具身体上。随后加尔文看了看手机,发现时间已经是下午……他下意识地打开了通讯录寻找着未接来电——那儿的显示是零。从他被赶下车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艾扎克完全没有给他电话,这个认知让加尔文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看样子他亲爱的哥哥这次是真的,真的气疯了。
加尔文伸手轻柔地将企图对他撒娇的“维吉利”推开了一点,后者又舔了舔他的手。
“嘿,别这样!”
加尔文被人类舌头那种濡湿,温热的感觉给吓到了,他像是一个受惊的小姑娘一样跳起来。
“维吉利”的口水黏糊糊地粘在他的手心。
——
在客厅的旁边有一间洗手间,加尔文冲了进去,他打开水龙头冲刷着那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唾液,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他在水流中看到了自己右手的手掌中心多了一个红点。
加尔文关掉了水,将手掌凑到自己的眼前看了看。
那是一个直径一厘米左右的红点,就像是有人用手指沾着口红在他的手心上轻轻碰触了一下似的,没有凸起,不痛也不痒。
他用左手碰了碰了那个红点,随后便在左手的手心上也发现了一个同样的玩意儿。
加尔文重新打开了水龙头,他用洗手液搓了搓手掌,不过那两个红点依然固执地停留在他的皮肤上。
或许是虫子,也有可能是淤血。
加尔文想。
一些非常非常模糊的印记飞快地从他的大脑中略过,加尔文恍惚了一会儿,可是他很快就回过了神。
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毕竟在洗手间的外面还有一位变成狗的富家公子哥儿,而他自己胃部的抽痛也正在提醒他这具身体正处于饥饿之中。
——
加尔文在维吉利的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他搜寻厨房的唯二战利品是一个看上去做工精致的狗食盆,那是非常漂亮的陶瓷制品,食盆的底部有一个圆滚滚的小狗爪子的印花。而他另外一个战利品则是一条看上去有些旧的狗链。
跟狗食盆那种让人愉快的风格不同,这条狗链是沉闷阴沉的黑色皮质的,五金的部分相当得粗重和结实,看上去不太像是用来拴狗,更像是用来拴什么真正的野兽。狗链有使用过的痕迹,在项圈的中间有一块非常简单的金属铭牌,那上面刻着“梅瑟”的字样。
加尔文忍不住多看了那块铭牌一眼。
“梅瑟?”
他轻声念出了那个单词。
“汪汪汪——”
紧接着,他差点就被“维吉利”直接扑倒在地上了。
“汪汪汪!汪汪汪——”
跟之前那种温和的叫声不同,“维吉利”的叫声在这一刻显得激动和高亢。加尔文不得不用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才勉强迫使他稍微冷静一点。
“嘿嘿,嘿,听话,伙计,听话。”加尔文不停地重复着,他拿起了那根狗链,“所以……‘梅瑟’?这是你的名字?”
他问道。
梅瑟的快乐几乎快要从他的毛孔里渗出来。
加尔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将狗链放到了一边。
“至少我现在知道你的名字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带着他自以为的冷酷——然而即便是一只狗都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温柔——比他能够投注给任何人类的都要更加坦率和浓厚的温柔。
可以说,这是唯有梅瑟可以享受到的眼神。
梅瑟哼唧了几声,他的两只手交替在地上抬起和放下,并且高高地扬起了头。
“……我真希望你的另外几个好朋友能够在冰箱里放一些吃的。”加尔文对梅瑟说,然后他看了一眼狗食盆。“以及我真心祈祷你不需要吃狗粮。”
梅瑟用头拱了拱加尔文的手。
第67章
埃里·唐将手指按在钥匙上扭动了一圈,送餐车的轰鸣和音响在骤然终止。他偏过头看了看车窗外的两层小楼,皱了皱眉头,然后他从仪表盘上扯下了那张记载着地址和订购食物清单的纸条,又一次地确认了一遍地址。
*腰果炒饭X2
*宫保鸡丁X1
*糖醋排骨X1
*蚝油炒虾X1
*炸饺子X2
地址:102栋 格里菲街西钻石区 CA 91001
他用笔在那个地址上勾了一个圈,然后跳下了车。他抱着几个白色的餐盒按下了那栋法式别墅的门铃,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等待着开门。
这是异常晴朗的一天,虽然已经快要接近黄昏,阳光依然灿烂到刺眼。不过环绕街道两边的茂盛树木却给埃里·唐带来了清凉的树荫,他擦了擦汗,已经不太记得上一次享受这种天然树荫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他不太习惯这里的环境,这里太安静,空气中漂浮着玫瑰,茉莉和其他需要精心打理的花草的香气,高大的树木疏影摇,一路上过来他所见的所有人家庭院里的草坪都丰美浓绿,屋后的游泳池如同蓝宝石一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埃里·唐很少到这种地方来送餐,住在这里的人给人的感觉不太像是会点中餐外卖的样子,不过很显然今天是一个意外。
“咔——”
那栋别墅的大门在一声轻响中打开了,一个埃里·唐来美国后见过的最漂亮的青年出现在了门的后面。
说句实在话,就跟许多美国人分不清越南人,韩国人和中国人一样,埃里对欧美人的长相也没有太多的概念,很多时候他们都长得差不多,不过今天他见到的这个年轻人却完全颠覆了他的观念。
对方是那21" 畸骨0 ">首页23 页, 样的修长俊秀,与那些把自己晒得像是新生小猪一样满身发红的白佬不一样的是,他的皮肤就像是大理石一样白皙细腻,五官完美,眼底轻微的阴影和在不自觉中皱起的眉头让他看上去稍微有些憔悴,但是这依然无损他那种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惊人美丽。
大概是明星吧?当然也有可能是模特……
埃里·唐忍不住想道。
他的心跳有些加快,幸好多年来的送餐生活让他积累了强悍的职业素养,他尽量平静地将送餐单拿给对方,在得到签名之后送上了一个微笑。
“J·H先生?这是你要的食物。”
他把那些纸盒递给了那位青年,在低头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地摊上摆放的那两双鞋。
其中一双是几位漂亮的浅褐色180乐福鞋,(埃里知道这个是因为他儿子曾经花掉了一年的兼职钱给自己弄了一双差不多的鞋,这是那场可怕的家庭战争的源头。)
而另外一双是一双极为廉价的黑色皮鞋,已经塌软的鞋型表面遍布皲裂,透出底下发白的里料。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埃里·唐忽然意识到了心底蔓延的那一丝不太对劲是从何而来。
这位美貌到不可思议的青年与这栋别墅……这整个街区的气质都格格不入。
埃里·唐不会错过青年身上廉价衬衫和牛仔裤,那种贫民阶层的穿着,他非常确定那双破破烂烂的鞋应该是属于青年的……埃里没有忍住又多看了J·H先生一眼,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于直接,青年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不安的神色。青年的反应让埃里·唐瞬间警惕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多管闲事,可是这位J·H先生的外貌实在是太过于惊人,毫无疑问,他激起了埃里本能中的探究之心。送餐员飞快地越过J·H先生的身影往别墅内望去,那里就像是电视剧里才有的另外一个世界,天花板很高,家具看上去都很昂贵,在硬木地板上铺着那种只能由专业公司打理的羊毛地毯。
“很高兴你能喜欢我们餐厅的东西——”埃里在开口说话的瞬间便知道自己是多么鲁莽,他硬着头皮在J·H先生惊讶的视线中继续下去,“这边的人很少点中餐。”
他说。
话音落下后,他发现J·H先生明显变得更加焦躁了。
“哦,也许。”
加尔文心神不宁地回答了埃里的试探。
如果可能,他只希望对方能够干净利索不带任何揣测地在送完餐后迅速离开,就跟他在自己的破烂公寓中遇到的那些小可爱送餐员一样,毕竟维吉利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被其他人看到。不管怎么说,这位含着金汤勺的公子哥这个时候还是一条心理意义上的“狗”。
可是维吉利的冰箱空荡得就像是他现在的脑袋一样,里头什么都没有。饿到半死的加尔文在打电话定外卖的时候可没有想过会遇到这样一位富有探究精神的送餐员。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很显然一定有什么地方引起了这个中国人的注意。
就跟过去许多次一样,他的外貌总是会在各种情况下给他带来麻烦。
“砰……”
就在这个时候,从他身后的客厅里传来了某种奇怪的撞击声。
加尔文看到送餐员飞快地往房内瞟了一眼,目光炯炯。
哦,该死——他忍不住在心底呻吟道。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五块钱,塞到了送餐员的手里。
“谢谢。”
他干巴巴地对对方说道,但是后者并没有像是他期望的那样离开。
“你……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送餐员磨磨蹭蹭地站在维吉利的别墅门口,说话时眼中满是警惕和提防。
加尔文的太阳穴跳了跳,他面无表情地瞪着那个中国人,正准备开口找个借口的时候,一种呼哧呼哧的声音由远及近来到了他的后面。
“嗷……”
含糊的犬吠声响起来。
“维——梅瑟?!”
加尔文大惊失色地回过头,正好看到双膝跪地朝着他轻巧爬行而来的梅瑟。
维吉利衬衣已经因为之前的各种运动而褪到了腰间,露出了赤 裸的上 半身,此时他的姿势完美地展现出了那身结实漂亮的肌肉,细细的汗水让他的浅色的皮肤闪闪发亮。梅瑟冷漠地瞥了送餐员一眼,很快就确定了对方并不能构成威胁。
“呜呜。”
随后梅瑟听到了加尔文有些惊慌的叫声,就跟任何一条优秀的军犬一样,他非常快速地做出了回应:他迅速地来到了加尔文的旁边,等待着主人的进一步指示。
不过与其他军犬不同的一点是,对加尔文的喜爱让梅瑟稍稍有些失去控制,他昂着头凝视着前天使那张发青的脸,目光因为强烈的依恋和爱变得湿漉漉的,充满了期盼之意。
当然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事情在于梅瑟的嘴里正叼着那根该死的黑色皮狗链,那块金属铭牌在半空中微微晃动,反射着金色的光芒。
在加尔文拿到那副狗链之后,维吉利……哦,不……梅瑟便对它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加尔文并不愿意去想那代表着什么(毕竟他认识的小狗狗们看到狗链后首先想到的是出去遛圈,然而梅瑟……毫无疑问并不是那种可以套上项圈狗粮牵到公园里玩飞盘的类型),他不得不在梅瑟面前展现出了人类的冷血无情:在一阵可怜巴巴的呜咽中,他将项圈放进了厨房的抽屉里并且祈祷在其他人类人格回到这具身体中之后,他不需要跟对方解释为什么在那一套高级骨瓷餐具旁边会塞着一根狗链。
加尔文颠沛流离的童年生活让他几乎没有任何可能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宠物,很显然的是,他现在正在承受这种缺失所带来的沉重后果——他一点儿都不知道狗狗这种生物在面对心爱之物时会有多么的执着,多么的……有行动力。
在听到开门声之后,梅瑟相当轻松地推开了抽屉,然后将那根狗链叼在了嘴里,他亲亲热热地将那根可爱的小玩意带给了加尔文。
你不能指望一条狗能理解加尔文的顾虑——当然,他对于加尔文现在所面对的尴尬处境也一无所知。
“哇喔。”
埃里在看到那位“梅瑟”之后,不太小心地低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