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我............真应该早一点儿去看你的,至少,我们能多在一起待几天吧?那样的话,也许我就有勇气早点告诉你我的真正身份,你也就不会............其实,是我太懦弱了吧?害怕你会用厌恶的眼神看我,所以才会一直隐瞒下去,还自欺欺人地希望,用那样的假身份得到你的谅解后再告诉你也不迟。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一定会更生气吧?对离,我似乎也是这样呢?我总是说我有多么喜欢他,却从来不去考虑为他付出点儿什么,总是理所当然地要求他顺着我,一不如意,就伪装成一副大受伤害的样子............"龙无情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他从来不曾与任何人说过的话语,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他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哼!真难得,堂堂东麟国的一国之君,居然也会露出这样娇柔的郎君之态!"龙无情的低语被嘲讽的讥笑打断,短暂的慌乱、尴尬过后,龙无情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回头看着那个瞒过重重守卫,如入无人之境的刺客首领,眼中有着深刻的恨意与毫不掩饰的敌意。
"不用对我这么防备,想杀你的话,刚刚就有足够的时间下手了,怎么可能再给你转身的机会?"与几天前一样,似乎没什么变化的雪白长衣,腰间多了一条宝蓝色的鹰绣腰带,墨蓝的长发被整齐地束成一束,间隔六指左右扣着一枚镶着无数纯白玉饰的发扣,乖顺地倚在雪白的长衣左右侧,额间多了一条三指宽的宝蓝色束带,束带正中的额心处有一枚纯白的玉石,映衬着那人雪白的皮肤。
龙无情面无表情地仔细打量着这个令尘陷入现在这样昏迷状态的刺客首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人看着尘的眼神,与自己很像,而且,那双上次见面时神采飞扬的冰蓝眼眸,似乎也没了什么气势,隐约透露出的疲惫也令这个当日使龙无情多少有些不敌的对手多少失去了一些威慑力。
"既然不是来杀朕的,你还来干什么?嘲笑朕的无能?讥讽朕的失态?"龙无情冷笑,"除此之外,朕实在想不出还与你有什么纠革!"
"你以为我愿意与你有什么纠革吗?"孤海遥没好气地低喝一声,连日奔波的疲劳感在看见那个与碧蓝神似的少年仍躺在那里,虽然气色极差,但明显活着的模样时,尽数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强忍住心底的激动,他知道现在他应该明智地选择离开,而不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在这里继续与龙无情抬杠,但............
那个安静躺在那里的少年,是碧蓝吧?整整六天,他不眠不休,累死了七只极速飞鸟,在东麟皇都与孤星宫之间打了个来回,尽管已经有七成的把握确定那就是碧蓝,他却不能上前一步将他拥入怀里............
他无法形容自己打开碧蓝的坟墓时,看见那属于碧蓝的身份证明----东麟皇的玄玉蝶简时,他有多么的失望!不满五岁就被带到孤星宫的碧蓝从来曾让那块他母君留给他的蝶简离开过他的身体。
但是,当孤海遥看清那具已经开始腐坏,却明显比他记忆中碧蓝要魁梧一些的尸体时,他却分不清自己是该庆幸碧蓝的逃离,还是该痛恨碧蓝用这种方式离开他的身边了!
那一刻,他脑海中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马不停蹄地立刻赶回东麟皇都,既然碧蓝没有死,那么那个少年............那个代替龙无情承受他穿心一剑的少年,可能就是碧蓝!
孤海遥甚至没来得及去仔细思考碧蓝究竟是用什么方法离开那密封好的棺木的,刚刚浮上心头的那一点儿因为碧蓝逃离而产生的怒意、那一点儿因为碧蓝仍活着雀跃的欣喜在瞬间被绝望笼罩,他呆呆地站了许久,甚至差点儿打消再次回到东麟皇都的主意----他不能肯定,如果他辛苦赶回来,得到的,却是那个少年的死讯,他要如何面对将碧蓝置于死地的自己............
但幸好,幸好那少年仍活着............
第三十九章、无故失踪
"他............还好吗?"孤海遥踌躇着,良久之后低叹一声,放弃了靠近龙无情以及他身后的雕金龙床,轻轻问道。
"好!当然好!如果没有你那一剑,他会比你和朕更好!"不提尘,也许龙无情还不会有这么激烈地反应,自从尘这样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希望着,当初那一剑是刺进自己的胸口!
"他会好起来的。"孤海遥没有在意龙无情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那种激怒眼神,在他的眼中,龙无情并没有多少份量,他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个此刻与他近在咫尺,而他却绝对无法碰触到的少年身上。他也听说了这几天少年的情形很不稳定,受伤的那天夜里,少年就已经被御医确定没救了,心跳、呼吸、脉搏全部停止,体温也渐渐冰凉下去,但到了天快亮时,一个被耗子的叫声惊动了的宫侍却惊恐地看见少年的眼睛睁开了,虽然眼神迷茫,但眼珠却还会转动。然后被急召进宫的御医证实少年确实恢复了心跳,只是心跳极慢,于是才将已经凝固了不少血液的伤口包扎起来。但晚上少年的心跳又一度停止,大约三四个时辰之后才又开始跳动,之后就一直维持着极慢的频率。而少年则在那一次睁开眼睛之后不久又陷入了昏迷,再没有醒来过。
这样诡异的情形令宫中的御医多少有些惊慌,但却慑于龙无情的威胁,半点儿口风也不得透露,孤海遥绝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碧蓝的死而复生,这次又从他穿心的毕杀剑技下逃生,也令他多少有些忐忑,不是担心什么鬼神异能,而是担忧这样的传言可能带来的后果,会对那个死里逃生的少年有些什么影响。
"用不着你操心!"龙无情硬梆梆地甩出一句话,再也不去理会孤海遥,专心地将目光放回尘的身上。
两人在古怪的气氛里沉默了许久,直到天际发亮,孤海遥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留下,后退了两步,准备离开。虽然没有盯着他,但龙无情的精神还是分了一部分在他身上,提防他的突然发难,听着他要走的动静,龙无情还是低声叫住了他。
"有事?"孤海遥虽然自信龙无情留不住他,但却也不想浪费体力与宫中的禁卫纠缠,低声响应着,却在同时又退了几步。
"你............可知道我的弟弟在哪儿?"龙无情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他过得可好?知不知道有我这样一个哥哥?他............知不知道他的身世?"有求于人,龙无情也没有继续端着"朕"的架子,知道那个刺客首领也许根本不会回答,但他还是忍不住想问,在知道父皇那样不堪的所为后,他无法无动于衷,他不能当那些事情他完全不知情,不能当没有听到过那些话。
什么意思?孤海遥又退了一步,龙无情不知道?他不知道那里躺着的,就是与他有着一半相同血统的碧蓝?思绪急转,孤海遥回想起那天夜里龙无情被他的言辞所打击的模样,对了,如果碧蓝已经告诉了他的话,他怎么会被自己所说的那些话打击到?但,碧蓝什么都没有说吗?是为了维护他孤海遥仅有的一点儿尊严,还是单纯地害怕说出一切后会被怀疑?或者,是不想去试探龙正天在龙无情心目中的份量?
应该三者都有吧?孤海遥叹息着摇了摇头,既然如此,就让碧蓝将来自己说明一切吧............"我不知道............"龙无情听见这样的回答时,不知该感觉松了口气,还是倍感失望,但他没有去起身去追那个人的打算,也没有开口呼叫禁卫的意思,只是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尘细嫩的脸颊,"他说的没错吧?你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意料中的沉默,龙无情站起身,随意整理一下自己的仪表,尘不会喜欢一个荒于朝政的皇帝吧?自己给他的印象已经够差的了,可不能让那些坏印象在尘的脑海里定格啊!无论是之前刻意在尘面前伪装的青,还是现在在尘面前再无一丝面具的龙无情,他在尘的面前,似乎总是会觉得很轻松呢!即使是与离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会有这种感觉吧?因为自己总是在挑战离的底限啊!
大步踏出琉焰阁的时候,龙无情有些恍惚,离快回来了呢!再有两天,他就能赶到了吧?之前总想着尘的伤势,却忘了离呢!离会很生气吧?既然给了尘一个"郎君"的身份,无论尘是不是他的郎君,他都会把尘当成家人一样看待,即使尘真的只是他派来保护自己的人,也绝不会高兴看到自己的家人那样苍白无力地躺在病床上吧?何况,那样纯真的尘,也是离多少有些喜欢的类型吧?
离要回来了呢!他是会打我还是会责骂我呢?如果将那个躺在床上的人换成是离,我会怎么样呢?我............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上朝去吗?果然............到最后,我还是喜欢离更多一些呢!离,离,你交给我的人伤成那样,你会怎么责怪我呢?
就在龙无情吩咐宫侍禁卫小心侍候,注意防范等事离开之后没多久,两个太医院的御医在进入琉焰阁之后不到一分钟就跌跌撞撞地尖叫着逃了出来,门外的负责防卫的禁卫厉声制止了他们这种极为失态的行为,却被两名御医的话吓得三魂掉了两魂半,七魄走了其六----房里应该气息奄奄的少年,不见了!
龙无情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了消息,手脚冰凉的他抛下一众文武大臣,冲回琉焰阁,触目惊心的一片血迹令他头晕目眩了好一会儿,定下心神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快马加鞭去通知距离皇都已经不到一天路程的东麟王采非离。
而几乎是在当天夜里就单枪匹马直奔皇都的东麟王采非离,在看见神情呆滞的龙无情时,好长一段时间没回过神来,那个从来只会一次又一次挑起他的怒火与不满的帝王,竟然在看到自己的时候,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还来不及责备他将尘弄丢的过失,采非离的愤怒就已经被龙无情的泪水弄得手足无措了。
耐着性子安抚下慌乱的龙无情,采非离这才弄清所有的事,包括尘的异能师身份、包括尘曾对龙无情说自己是他采非离派来保护陛下的暗卫、包括龙无情曾经想对尘所做的一切、包括那个夜里尘对龙无情的舍身相救、包括那个刺客首领对前任东麟皇龙正天的指控、也包括昨天夜里那个刺客首领的再次拜访。
采非离沉默良久,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说出尘曾对他喊出那个只有他的弟弟才会那样称呼他的"离二哥"。
"尘不会有事的。"采非离抱着龙无情颤抖的身躯,目光深邃而迷离,"他虽然是我封的郎君,但他的来历,我和你一样不太清楚,他之前出现在太平城的时候,是直言要找我的,他说他出了些事,所以不记得过去十年记忆,但他说,他是我的弟弟。"
龙无情震惊地抬头,一把推开采非离,退后两步,"你说什么?"这一刻,龙无情的心底只剩下昨天夜里那个刺客首领最后一句"我不知道............"那个人果然骗了他!他来行刺自己的那天晚上就曾说过,离的弟弟,那个晴郎君生下的,取名叫非尘的孩子,应该是自己的弟弟,但是那个人也说过,"............你们兄弟两人同父不同命,他用他的命来换你的命,现在,就用你的命来祭他的命吧!"这么说的话,那个应该是自己弟弟的孩子,应该已经死了才对,怎么会............
"你别慌,那只是他自己说的,虽然我派人查过,但除了知道他是从魔雾森林出来之外,我也没有更多的线索,你也知道,东麟、西麒、南麂、北麝的国境线终年被魔雾森林辐射出的雾气笼罩,除了穿过森林正中之外,根本没有别的路可以到达其它国家,所以,我根本无法判断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采非离看着龙无情与平日判若两人的脆弱、无助与慌乱,难得地放下心中对他的不满,细致地解释着,同时也安慰着他,"无论他是不是真正的尘,至少他保护了你,起码说明他对东麟国并无恶意,单凭这一点,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把他找回来。至于那个行刺你的刺客,从他对你的憎恨和昨夜他异常的举动来看,可以肯定他与尘多少有些关系,他有可能是与尘一起长大的人,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一定还会来,到时候............"
第四十章、不走不行
先不说采非离到底与龙无情商量下了什么对付那个刺客首领的计策,但可惜的是,那些计策暂时是用不上了,一接到尘失踪的消息,孤海遥的第一个念头的确是再次潜入东麟皇宫去,但一只看似偶尔飞过的野鸟投下了一个裹着石头的纸团令他改变了主意。
以他的身手,自然不会让石头砸到,准备用顺手接住的纸团里那枚石头回敬那只可恶的飞鸟时,纸团上那熟悉的字迹,令孤海遥的指尖颤抖起来,简单的几个字,让他感觉自己一时间失去了方向,不知该如何是好:
"蓝已远走,勿再涉险。"
心乱如麻的孤海遥失去了平日应有的冷静,呆呆地看着那张纸条,站在冷清的小院里,半天没有动静。而在距离这偏僻小院足足近千米的皇城外的小山包上,衣衫单薄的尘正疲惫地倚在一株老树的枝桠上,胸口处的伤口渗出的鲜血,又染红了他的衣物,又蹦又跳的尖牙正大声渲泻着自己的不满:"切!好好的被人侍候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费这么大的劲逃出来?那些人又不会害你!就算要走,也等你的伤势好些了再走啊!你现在这副随时可能断气的样子,连找个住处都有困难耶!你............"
"闭嘴!"尘不耐烦地挥挥手,并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这才离开皇宫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就已经快被这只斑鼠给念死了,幸好,他清楚该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堵住尖牙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指尖一弹,龙威戒指中飞出一块还冒着热气、散发着香甜气味的栗子糕出现在尖牙的面前,被一只小巧的托碟盛着,端端正正地摆在尖牙身前不到二十公分的树枝上,立刻吸引了尖牙的全部注意力,它欢呼一声,扑了上去。
不过,明明感觉已经吃到嘴里的栗子糕却像长了腿一样,飞快地从尖牙眼前被拿走了!尖牙一脸苦涩地咽着口水,看着尘面色不善的表情,从善如流地开口保证,"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什么都不说了,你是老大,一切都听你的,我要是再多说一句,就罚我一个月............不,一个星期............不,三天............不............"
"嗯?"尘的大眼眯了起来,带着威胁性的目光狠狠剜了一下尖牙的心,原本还打算继续往下压缩时间的尖牙,立刻将自己的底线定为三天,并说完最后一句保证词,"............三天,就三天,就罚我三天吃不到任何东西!"
尘这才把手里的托碟送到尖牙跟前,轻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因为刚刚的动作被牵动的伤口,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靠回身后的树干,好节省一点儿体力,同时,也用这种保持静止不动的姿势,使伤口的血液加速凝固。
他不是不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离开东麟皇宫有多危险,但是,正如他之前说过的,他没想到孤星宫派来东麟国刺杀龙无情的人,竟然会是由孤海遥亲自领头。已经清楚真正的"尘"与孤海遥的纠缠,他哪里还有胆量继续留在东麟皇宫?就凭他所知道的孤海遥的实力,东麟皇宫的守卫再如何森严,他也一样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特别是当那只叫翎翅的巨鹏鸟告诉尘,那个人离开皇城后调用了极速飞鸟,尘就知道自己绝不能再继续留在皇宫里了。
极速飞鸟,那是皇族必备的逃生飞鸟,如果不是事情十万火急,绝没有人敢擅自动用。平日里除了喂食那些精致的谷物和专门饲养的虫蚁之外,还会在水中定期加入皇族的血液,让这些极速飞鸟不至于在他们逃生时将他们摔下去。喂养一只极乐飞鸟一年的代价,足够百来户小康之家舒舒服服过上一年而不用担心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