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手肘的血染透他的衣襟,滴答一声坠落在雪地中。这微茫得几乎听不见的声响却让雪怀清醒了——他被激怒了,带着前所未有的戾气踏上极寒的地面,反手结出一道梵天的金刚印,将身后聚拢的阴灵悉数打散!
他冷冷地说:“我现在是活人,不劳你们惦记了。”
这幻景是云错的心魔中心。窥探人心时,自己也容易被蛊惑。雪怀剧烈喘着气,死亡这两个字是他经历过的最极致的恐惧,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寻寻觅觅,终于在雪原的尽头找到了云错。
他闭目,靠在雕花繁复的廊檐下,肩头是拂不去的雪。
*
幻景中的场景又变了,云错身后是华贵喧闹的亭台楼阁,唯独他这里静如冰雪。
这是寻仙阁的楼下,是雪怀两世第一次见他的地方。
小猫不知从什么地方?" 和暴君一起重生了[修真]0 ">首页8 页, 闪桶偷卮芄矗皆拼淼牧成希蛱蛩膊患行牙吹囊馑肌<钡盟米ψ又蹦釉拼淼牧常植桓艺婺映錾死矗恢劳磐抛?br /> 雪怀低头去查看他的气息,微微俯身,伸手扣住云错的下巴,想要探查他颈下的脉搏。
还未探清,视野里便闯入一双睁开的眼睛,深得如同黑夜,却又亮得如同有火光跳动,里面映照着他的影子。
*
那是无人知晓的幻梦。
“报!仙主,白凤雪原一战大获全胜。”
“嗯。左护法回来没有?”
“仙主,左护法他……战死。右护法说雪怀大人决策失误,一意孤行,实在拦不下来,只能带人撤离,就……”
“我问你,他回来没有?”
“仙主,他死了!”
“滚出去,我要见到他人。”
兜兜转转,只等到了一抔没什么特别的骨灰。
他说:“右护法无能,连人都看不住,我等雪怀回来。”
好好一个大活人,走之前还在跟他吵架,不可能就这么没了。那个人向来古灵精怪,说不定只是为了气他。其他人说的话都是来蒙骗他的,根本都是假的。
他从春初等到春末,又从春末等到初夏。
仙洲冷,一年四季都有点薄雪的地方,突然间,雪停了。
雪怀喜欢雪。
他开始烦躁:“为什么没有雪了?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下雪?”
“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
忘了是哪个声音贴在他耳边,告诉他:“他不会回来啦,你这里也永远不会下雪啦。”
他跌跌撞撞地找遍了整个荒原,踏过了那个人喜欢的一切地方,回到了他们初遇的那处亭台水榭。
都没有。
雪怀死了。
他的宝贝,再也不会回来了。
剧烈的疼痛贯穿了他的四肢百骸,仿佛旧居地底的尸骨被强行灌入一口空气,酸涩的,指着心口的地方发疼,他被人从水中捞出来,让他从不醒的幻梦中抽离。
他睁开眼,碰到了微温的呼吸。
和一双时刻潋滟水光的的,沉静的眸子。
这双眼睛的主人正俯身来看他,温热的手扣在他下巴上,眉头微微蹙起。活的,鲜活的温度和神情。
雪怀说:“不要动,你气息走岔了,我晚来一步你就……唔!”
他什么都没管。
云错什么都没有管,直接将眼前人摁入怀中,死死地抵在墙边,疯了似的——双手恶狠狠地勒住雪怀的腰,撕开他的衣襟,用力地摩挲他柔软的肌肤和其下伶仃漂亮的骨骼,是热的,活人的温度,是真实存在的,能够被他实实在在地拥入怀中。
雪怀在愣了好一会儿后,感受到那双手快把自己揉碎了,连带着衣裳都快扯没了,破口大骂道:“姓云的,你找死!”
“你有病!你找死!”
他骂人实在是称得上可爱,平常或许嘴巴毒,真被气急了,反而不会骂人了,翻来覆去都是这些话。可这魔界的封印之地,他连丁点儿法术都施展不出来,雪怀气得简直想吃人,他张牙舞爪的,最后被云错轻轻地拿捏住,扣住了手腕。
云错低声道:“对不起,我气息走岔了,刚刚有点失控。把你弄疼了?”
雪怀继续气急败坏地骂道:“别说得这么暧昧!你给我起开!”
云错看着他,眼中的阴云渐渐散开,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雪怀(翻旧账):突然被抱x1,突然出现xN,扒衣服x1……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云三岁:QUQ
雪怀:→3→
第18章
云错告诉雪怀,这个山洞名叫沉心洞,是整个魔界都罕有的封印地。别人说这里是埋葬刑天的地方,自生克杀阴戾之气,所有的法术在这里都会受到强烈的压制,用作沉静气息、修为突破的地方最合适。
但也因为这个原因,从古至今在这里走火入魔的人不计其数,魍魉横行,越发阴森。云错这次也的确是走岔了气息,要是没有雪怀闯进来,恐怕会在这里断气。
雪怀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功法走岔。他没告诉云错的是,他自己也差点神识走岔,因为云错的幻景中心好巧不巧都和上辈子的事情有关,险些把他也带歪了。
他想一想,也很快明白了:白凤雪原是云错在魔界的故里,当年魔界起事声讨云错的身份,故而才派他出去平息事端,云错对这个地方有着某种执念。而寻仙阁,则是云错来了仙洲之后去过最多次的地方。
仙魔的两重身份从来都是云错无法避开的业障,这应当就是云错的心魔了。
他从进来前看见的抽花烟的女子像,也证实了这一点。
那个魔界女子深爱着当今帝尊,为了爱情放弃了魔族公主的身份,以一人之力把云错带到仙洲抚养大,希望着他有朝一日能被父亲承认。
然而,仙魔本就殊途,云错有着仙和魔的根骨,魔的眼睛,很难在这片土地上找到自由与安乐。她严厉地教养他,又因为他阴戾沉闷的性子觉得失望,动辄打骂,最后自己染上了吸食魔药的毛病,在一个雪夜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那个时候云错已经十岁,他仍然无法完全融入仙界,却又再也回不了魔界,只能在两个世界的边缘游走,仿佛一个被人遗忘的鬼魂。
十一岁,帝尊想起来有他们这个儿子,开始拜托各路仙家照拂他,并且有意锻炼他。云错从此得了个“少仙主”的尊号,但他仍未能融入这个繁杂的仙界,反而一天比一天孤高沉默。
他从不要父亲那边人送来的钱,他母亲给他留下的一切足以让他衣食无忧,宅邸的深门日复一日地关着,仿佛就要如此衰朽下去。
十三岁,帝尊出巡九仙洲,九十九只凤凰驱动的金銮圣驾就如同太阳那样夺目,翱翔在九天之上。云错淡漠地站在远处,袖手旁观,那一刹那,他心底生出了一种悄无声息的、燃烧般的渴望。
他也要到那个位置上。
他不要那个人送给他,他要自己把它拿回来。
那或许是比仇恨更深重的一种渴求。雪怀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唯一的感觉就是云错此人,仿佛欲壑难填一般,穷兵黩武也要跨越十七洲仙魔妖鬼,将所有东西握在手上,但当他真正将其掌握在手中之后,他又会仿佛玩厌了玩具的孩子一样,提不起兴致。
一个不美丽的世界,雪怀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何那样执意地要掌控它。
对云错而言,这是一片昏沉的、难以看清的天地。
就像魔界之于雪怀,他看不清,故而无处下脚。
*
天已经很暗了。
那种血色的雾气依然在弥漫,随着黑夜的深入越发浓重。
雪怀现在别说是踏出山洞,他只要离开云错制造出的这个幻境中心,立刻就如同进入了完全的黑暗中一样,连方向在哪里都找不到了。
他裹着云错的外袍——云错在他的殴打之下主动上交的,问道:“我们天明后再下去吗?”
他没告诉他自己怎么找到的他,只说是呆瓜猫带路。
云错说:“趁早下去的好,你上回被阴灵魇住了,气脉虚浮,在这里呆得越久,你越危险。”
雪怀难得有点迟疑:“可我看不清魔界的路。”
云错温声道:“我背你下去,雪怀。”
雪怀:“……”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的确是不二选择,但他怎么像怎么觉得怪异。
他觉得自己大概也有病,眼前这个人强行抱过他两次,吓过他两三次,还有这次差点把他衣服扒了,他却还要相信这个人的话。
云错却没有多说,他过来在他面前蹲下,催促道:“走吧,你身体撑不住的。”
雪怀只得爬上他的背。
云错的背很坚实,听说魔族人生长比仙界要快,或许是这个原因,他的体格不像是少年人,反而近似于成年人,挺括、硬朗,带着锋利的英气与俊美。
他背着雪怀,雪怀肩头趴着小灰猫,两人一猫就这样在雪怀认为的一片黑暗中慢慢地走下去。
他银白色的头发在这方面黑暗的天地中是如此亮眼,像是泛着微光一样。
雪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问道:“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
云错脚步不停,怕他滑下来,于是紧了紧托着他双腿的手臂:“我是半魔,雪怀。白发红眸是魔界人的特点。是不是不好看?”
雪怀道:“也还好,我问的不是这个。你只有半魔的体质罢,按道理来说以前应该是黑色的头发,怎么会这么快就引发了魔族血统反噬呢?”
一个猜测在脑海中成形,雪怀轻声问:“你……入过魔吗?”
这个问题他很早就想问了。
他如今是银丹修为,在这封禁之地半点法力都使不出来,充其量只能汇聚灵根,勉强把山洞砸出个窟窿来,而云错却能在里面施展幻景,进行精神力消耗极大的观心修行。
这需要金丹,甚至金丹以上的修为,深不可测。
这辈子的云错才十七不到,除了入过魔,没有理由来解释这件事。
云错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而后道:“是的。”
又很快补充一句:“只修到魔道一重,然后没有继续了。当时是意外入了魔,也没办法掰正了。你……你不用怕。”
雪怀好奇,顺便问了一嘴:“意外?入魔还能意外的?”
“嗯,当时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走了。”云错淡淡地道,“现在不提也罢。”
雪怀便安静下来。
*
两个人继续往下走。雪怀看不清东西,方位感也迷失了,只隐约觉得他们总是在向下,也不知道走完了那危险的天梯没有。
失重感太强,黑暗和冰冷的气息总像是不断提醒着他重复死去当天的事情,雪怀一声不吭地埋在云错背上,身体僵硬。
“雪怀?”
云错也察觉到不对劲。他停下来,轻轻碰了碰雪怀的指尖,发觉他已经满手冷汗。
雪怀勉强道:“我没事,不用管我,我有点不太习惯……这种又冷又黑的环境。”
云错没说什么,又背着他走了一段路,后来仿佛是到了平坦些的地方,他将雪怀放了下来。
雪怀问:“到了吗?”
云错说:“还没有。”说完,他上前揽住雪怀的脊背,顺势就将他一把打横抱了起来,严严实实地压在怀里,低声道,“别动,背着你,你背后空门大开,刚刚有几个阴灵跟了你一路了。你是多久没休息好,将根骨伤成这样?”
雪怀起初想挣扎,听了云错的话后又愣了愣,努力睁大眼睛,想在一片黑暗中看出些什么东西来,可惜未曾如愿。
上次他沉溺在彼岸花的环境中,被魇住了,这回来找云错时,用灵视也能瞥见有许多在黑暗中蹲伏的影子,似乎想要夺舍他的身体。
他想了想,知道是为什么了。
大概是他重生不久,魂魄刚刚归体,根元当然不稳固,所以会被这些东西盯上。他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往后得找大夫开些镇魂的药。
他低声道:“我会注意休息的。”
云错道:“我那里有一点药,以前我入魔后镇魂吃剩下的,还能用,出去后我给你吧。”
雪怀道:“……嗯。”
云错说:“雪怀,你聪明,药方你记着,麒麟甲五片,如意草二钱,空青二钱,地魂花一钱,彼岸花、白练果、镇魂瓜各一枚,熬煮两个时辰,待汤汁熬干,内服外敷,知道吗?”
雪怀轻声问:“真的是你入魔后吃剩下的,不是特意买给我的?”
他安安稳稳地躺在他臂弯里,攀附着他的肩膀,平日里清冷叛逆的样子都收敛了,乖巧和顺得不像话。
这样的他很温和,是别人从未窥见的一面,不知他是从什么时候习得的。
能让人心跳漏掉一拍,就跟他笑起来一样,灯火明灭,晃荡出一溜儿叫人慌乱的光影,恰如他的眼神。
云错说:“不是。”
鬼使神差地,他说了真话:“是买给你的药。上一回就买了,但是没有来得及给你。”
雪怀盯着他的眼睛看:“云……云弟,你多大了?”
云错有些恼怒,仿佛措手不及一般:“你别这么叫我。”
他已经忘了上回促狭着叫他“雪怀哥”的事情。
真这样哥哥弟弟的叫起来,却不像之前那样别扭,雪怀发现了这人身上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不依不饶地问:“你多大了,啊?小孩才这样追求心上人的。”
云错抿着嘴不说话,视线紧紧盯着他。
见雪怀闭口不言,他又催他:“我怎样?你说,雪怀。”
雪怀说:“就跟诸公子一样,有什么东西就送过来,一时新鲜,误把新奇当成情爱,等新鲜劲儿过了就好。或许你现在觉得不是,可往后就会觉得有道理,你雪哥哥从不说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