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对, 薛白是个傻白甜来着。
戚夏深烫到失去思考能力的大脑终于从死机的状态里恢复过来,愣愣地点头。
沈阅微软软道:“我不是要瞒着你, 实在是我昏睡得太早了,也不清楚你当时布下了什么样的局,生怕哪句话不对劲坏了你的事情。其实我醒过来发现云华不记得你的时候就知道不对劲了,只是我自己就是个变数,一直没敢开口,直到刚开发现你留下的是这个匣子,我就猜你应当是算到我了。”
察觉怀中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沈阅微牵着戚夏深的手在藤椅上坐下,环抱着戚夏深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的背,“让我想想从什么时候开始说……”
戚夏深听着他规律有力的心跳,终于意识到他们两个现在是个怎么样的姿势了——他被沈阅微整个抱在怀里,哄睡似的一下下拍着背。
夏哥自打母亲离世后就没被人这么哄过了,仿佛在沈阅微眼里,他还是个做噩梦都会哭的孩子。
戚夏深尴尬了几秒,最后还是决定装死,从脖颈一路红到了耳朵,自暴自弃地埋在沈阅微胸口,不吭声。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你那时候比现在稍微年长一点,二十五。我初来世间时就见了你,那时候人间已经和我印象中完全不一样了,你心肠软,就将我领回去了。你那时候与薛白的母亲薛九韵是极好的朋友,后来薛九韵身陨道消,将她的独子薛白托付给你。薛白那时候真小啊,眼睛都睁不开,还不愿意喝羊奶,你晚上哄他哄得头都疼……”
戚夏深默默想:薛白现在也挺闹的。
沈阅微弯了弯眼睛,神色间的笑意却渐渐淡了:“后来出了点事情,灵门损坏,我的心甲碎了,陪你不过几年就实在撑不住,回到灵轮中陷入沉睡。墓鸦九部仍旧听从你的指令镇守各地,云华陪在你身边……”
他忽然停住了,言语间有一段过往含糊其辞一带而过,戚夏深抬头,猜到那所谓的“一点事情”绝不是什么不足挂齿的小事。否则怎么能让一个真神沦落到这个地步?
轻描淡写揭过去的那段时间,恐怕是满行满页的生离死别。
“我睡着了……”沈阅微声音忽然哑了,抬手遮住他的眼睛,“错过了很多年。”
沾着冷香的气息越逼越近,近到温热的吐息落在眉眼间。戚夏深一瞬间几乎以为他会吻上来,但最后还是没有。沈阅微只是与他额头相抵,喃喃道:“我不想再失去一次了。”
戚夏深一直都知道沈阅微心中有个人,那个人很可能和戚家关系,从沈阅微珍藏的那张照片就能猜出。只是沈阅微自己不愿意提起,他更不会自己凑上去问,现在看来……那个人是他或者说是他的前世?
自己的前世……
戚夏深皱起眉,看看面前的匣子:这些东西似乎刻意引导着他去探寻上辈子的事情。
沈阅微陷入沉睡很久,沉睡期间发生的事情肯定不知道,那么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会不会和沈阅微的身体有关?
戚夏深忽然打掉他的手,直起身体严肃道:“薛白那小混蛋的事情先放一放,等晚上回来我再问他。你中间有什么不肯说的,我暂时也不管。我们先来说这个匣子,它是不是还有别的暗格?”
而且沈阅微说他将云华留在他身边,可这次云华明显是不认识他的,可以理解为他重来之后云华认不出来,可墓鸦九部的态度……
戚夏深仔细想了想,虽说他与墓鸦九部接触不多,但能感觉到枭首们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有时候周陆吩咐下来的事情还要跑到他面前问一遍。
过于信任了,怎么看都不像是刚认识。那么……墓鸦九部记得他,云华却不记得?
戚夏深无意识间捏着指尖,陷入沉思。
夏哥话题拐得太快。沈阅微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回答道:“没有了。”
戚夏深拿出长命锁下压着的信笺,上面只有寥寥两个字“等我。”字迹十分熟悉,要不是戚夏深确定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打开过这个匣子,险些要以为这是自己调皮捣蛋写了塞进去的。
戚夏深将这张信笺前后看了看,然而除了这两个字以外什么都没有。
“既然是我留下的东西。那么我保留其中的,必然是我最珍爱的东西,或者代表了我最珍爱的人。”戚夏深双手压在紫檀的匣子上,那双手白得惊人。
沈阅微坐在藤椅上,仰着头见他脸色沉凝,有条不紊剖析自己的想法,抽丝剥茧,一团乱麻中硬是让他清理出头绪。
那模样真是……动人极了。
沈阅微眼都不眨地盯着他。
“你练过的字帖代表了你陪伴我的时间,这是很贵重很值得珍藏的宝物,珍藏不难理解。但我为什么要留下薛白的长命锁?”
“长命锁承载父母的愿望,贴身戴着才对,我那么疼爱薛白,怎么舍得拿走父母对他的祝福?真要做留念,从他身上剪一缕毛不是更好吗?”
“除非,长命锁能开别的什么东西。就像有了灵轮才能打开这匣子。”
戚夏深托着下颌,目光幽深地盯着这精雕细琢的小东西。
沈阅微拉住戚夏深的袖子,戚夏深回过神:“怎么了?”
“我们要不要先把碗洗了?”
戚夏深一看时间,道:“这个点了你不早说!爷溜达一圈都该回来了!”
……
去了街上的戚奶奶和戚周平傍晚才回来,买回家一台微波炉。
一家人和和睦睦吃过晚饭,戚夏深领着沈阅微和薛白去了他自己的房间。
戚夏深十二岁刚来这里的时候就住在这里,后来他走了,房间也一直保留着,戚爷爷和戚奶奶会经常打扫。
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沈阅微必须和戚夏深睡一间房。
戚夏深清醒状态下有些窘迫,站在屋子中间表情严肃地沉默片刻,神情自若地抱起衣服,“那个,我先去洗澡。薛白过来,你今天在外面作了一身泥。”
薛白不情不愿地蹭过去,他玩疯了,刚回来的时候还沾了一身的草叶子,要不是戚奶奶和戚周平都护着,铁定要挨夏哥一顿训。
看着戚夏深拎着蔫哒哒的薛白进了洗澡间,沈阅微习惯性地开始收拾东西,他们还要在这里待好几天,他得把行李箱里要用的东西都收拾出来。
在安置匣子的时候,沈阅微看着空荡荡的暗格,手一顿:夏深把长命锁带进浴室了?
他脸色一沉,推开门向浴室走过去。
村子里的平房都是用院子圈起来的,不少人家的浴室和卧室不在一块。戚家就是这样,浴室在戚夏深卧室的对面。
戚夏深大概是逼供薛白去了,长命锁也带走了。但那个毫彘原本就是冲着长命锁来的!
匣上有禁制,能封住长命锁的灵气,可现在长命锁取出,灵气自然就挡不住了,毫彘忍不住肯定会来窃取。
毫彘修为低下不足为患,问题是……夏深在洗澡。
他还是迟了一步,浴室的门被戚夏深推开,他身上就裹了薄薄一件睡衣,身上的水都还没擦干,沉着脸拎着一只黑色的豪猪。那猪一动不敢动,被他拎着背上的刺从浴室里直接提出来,黝黑的脸豆大的眼满是惊恐。
薛白跟在后面,蔫头蔫脑地冒出个头,脖子上挂着那个长命锁。薛大猫是个实心的,虽然毛都湿了,但还是很大一只。
沈阅微心里好笑。
戚夏深沉着脸将豪猪丢在地上:“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还来是个大老鼠。”
沈大佬分不清野猪跟豪猪,觉得都差不多,但他还是认识的,豪猪是啮齿类动物,在他眼里就是个大点的老鼠。
但这边他们市内除了动物园,是没有豪猪的,陡然冒出来一个要他怎么解释?
幸好老人家睡得都早,周平最近谈了姑娘,正在视频,整个院子里都没人。
沈阅微道:“我给薛白吹毛吧,来薛白。”
戚夏深瞪了薛白一眼,递过纯棉的浴巾,沈阅微弯腰将薛白裹住抱起来,薛白垂着脑袋抵在沈阅微胸膛,也不知道他被问了什么,一脸生无可恋,
戚夏深惯例是先给薛白洗,然后是自己,谁想到洗到一半的时候这豪猪直接闯进来直奔长命锁。
夏哥自己都还没冲干净呢,看着这豪猪就非常糟心,道:“找条结实的绳子捆了,晚上烤豪猪做夜宵。”
豪猪呆愣过后,蓦地张嘴要喊救命,戚夏深眼疾手快抄起一边的硫磺皂塞进她嘴里。
“你可闭嘴吧你。”
薛白打了哆嗦,柔弱地依偎在沈阅微怀里:今天的夏哥格外暴躁
第53章 你还喜欢什么?
作为暴躁的源头之一, 薛白面对夏哥压抑的怒火,简直恨不能以头抢地自证清白。
他多无辜啊, 他什么都不记得!他明明就是个柔弱的小猫咪,要是有这么贵重的长命锁,也不至于在夏哥养他之前连口肉都吃不起。
都怪这老鼠, 非要打夏哥家里东西的主意害那块长命锁被翻出来,就该料理干净片了烤肉吃。
薛白没胆子冲戚夏深大小声,就趁着沈阅微给他吹毛的时候对地上五花大绑的豪猪哈气。
豪猪吓得连刺都不敢竖起来, 那绳子是戚夏深亲自绑的, 就是捆猪的绑法,四个蹄子绕在一起, 随手就丢在地上了。
沈阅微好笑地亲亲薛白的大脸盘子, 道:“夏哥凶你了?”
薛白吧嗒吧嗒舔着沈阅微手里的酸奶, “那倒没有, ”他舔舔胡须上沾到的酸奶, “他舍不得真凶我, 就是怪生气的,我看着心虚。”
沈阅微抱着这个压手的小胖子, 亲亲爪子捏捏脸, 道:“嗯?心虚什么?”
薛白愁得连奶都喝不下去了:“我醒过来就觉得我要找一个人,第一眼看见夏哥, 我就知道我一定要跟着他……但要说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多冤枉啊大佬,我都不认识那个长命锁。”
他骗戚夏深说自己有五百年的修为, 实际上他有记忆的时间连六十年都没有,所以回回听见沈阅微说他年纪小,薛白都觉得自己心惊肉跳的。也就是他天赋好,虽然修行的时间短,可修为很好,说是五百年也能勉强骗过去。
因为年纪太小,虽然修为够了,但一直化不了人形。幸好夏哥因为感觉不到灵气,也不了解妖怪,他勉强糊弄过去了。
薛白仰着脸:“大佬你知道吗?”
沈阅微笑了笑,亲了亲他的小肉垫,没有回答。
忘了也好,诸多痛苦就如同过往一并消散。怀里的小家伙本来就是个千娇万宠的心肝,他沉睡得太早,夏深那时候身体底子毁完了,根本没撑住几年,云华是安排好了,虽然不知道夏深做了什么让云华忘了和他有关的事情,但好歹是安稳在弄花巷的戚家旧址好好待了这么多年。
唯独薛白……
薛白来戚夏深身边的时候太小了,身体又弱,连奶都咽不下去,戚夏深惯得厉害了一点。执拗这一点随了戚夏深,一旦认定了什么,就非要做到不可。
沈阅微没猜错的话,戚夏深一开始是想让云华带着薛白留在弄花巷,可是云华自己没比薛白大多少,压根靠不住,让薛白溜出去,追着戚夏深的气息从盈海市跨越两个省份来到齐市。
这个固执又认生的孩子,是第一个来到戚夏深身边的。
他走神间竟没有注意戚夏深推门进来。
夏哥冷着脸,一边擦头发一边关上门。沈阅微已经把毛孩子吹干了,毛也梳过一遍,薛白正躺在沈阅微怀里,胡须上还沾着酸奶的白渍。
此情此景,戚夏深一张冷脸实在维持不下去。他叹了口气,坐在沈阅微身边,摸着薛白的头,又爱又恨:“小混蛋。”
薛白讨好地舔舔他的指尖。
那长命锁此刻就挂在薛白脖子上,最上等的羊脂白玉价值连城,四角包了金,反面刻着薛白的名字,那笔锋万分熟悉,肯定是出自沈阅微之手。
戚夏深道:“说说吧,当时遇见我是属于巧合,还是别的?”
在浴室的时候,他还没问出什么呢,坏事的豪猪就闯了出来,他不得不扯一件衣服套上先处理豪猪。
薛白在沈阅微怀里扭了一会儿,小声道:“我一直跟着你的。我就感觉,我一定要看着你,不然我不放心。”
戚夏深的心尖顿时被一句话戳的又酸又软,可他实在不记得他在薛白车祸前有见过薛白,按理说这么漂亮的猫,见了一眼肯定会记得的。
薛白道:“我不敢叫你看见,就偷偷跟着你上下学。”
他那时候正好在换毛期,吃的也不行,没现在这么好看。而且作为一只长毛猫薛白看上去是不小一团,但手一摸就能发现是虚胖,说真的不太漂亮。
戚夏深莫名其妙:“为什么?那一片儿的流浪猫狗都喜欢围着我转,你难道还怕我?”
他高中就在戚源家里住着了,戚源每个月会给他一点零花钱,他自己平时也挣不少,虽说会寄大部分道老人手里,可他自己也会存一点,买点猫粮狗粮喂喂流浪猫狗。那时候一路上的猫狗都不怕他,他唤一声能跑出来一串。
薛白更扭捏了,半晌,愤愤道:“头一次我跟着你回家,看你在小公园摸一只橘猫和一只狸花,你说你喜欢胖的橘猫也喜欢漂亮的小狸花,手感好最重要!”
他那时候又丑又瘦,听了之后丧了好几天,此后就没敢在戚夏深面前出现,生怕他嫌弃自己。
虽然他不记得了,但这种话他肯定说过,这是所有花心猫奴的内心真实想法。
戚夏深略有尴尬:“……那这之后我不是只有你嘛。”
四年前说的一句话,薛白这个心大如斗,只记得吃喝玩乐的猫居然记到现在,可见那句话对这个小可怜造成了怎么样的伤害。